【逆約】四幕

瑪爾莎曾問過我,問我一生中最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是什麼。

我告訴她,我一生中最最刻骨銘心的,就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同世上最美麗耀眼的魔女見過一面,然後在與魔女對視的一個霎那,我的心中,掀起了從未有過的暴雨狂風。

我最攝人魂魄的公主,如果你能夠寬恕我的無禮,我是否也能像瑪爾莎那樣,問你一個問題?

你的一生中,最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是在十六歲的任命儀式上,同我四目相接、對視的那個霎那……

那個霎那,我心中翻滾着的憎,翻滾着的恨,全都被那突然襲來的暴風雨攪得混亂。偌大的廣場。數以千計的觀禮人。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在那個霎那消失了蹤影。

我身體能感覺到的,只有陽光熾熱;

我耳朵能聽到的,只有流雲微風;

我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你。

而你,我最攝人魂魄的公主;

那個時候、那一個瞬間,你心中是否也有着和我一樣的波瀾?

你永遠都不會知曉我當時的心情,也永遠都不會理解那些在我心中激烈碰撞的矛盾與掙扎。我的家族所承受的羞辱。我的大哥被流放遠方的淒涼。還有我,既不想最忠誠的狗就此被安費洛斯打垮、又不願被說成是包庇叛徒--你們皇室爲了能夠兩全其美的解決問題,就把我推上了風口浪尖之

處。

明明連見習騎士都不是的我,竟一躍成爲了這個國家被譽爲女神的公主的守護者,儀仗着 心智單純、老實可靠 這樣牽強的理由。國王陛下也好,王后陛下也好,你的父母需要的,只是一枚還未被安費洛斯拿捏到弱點的棋子,卻是讓我奪去了原本屬於二哥的榮光!

我的心裡是這樣的憎惡,我的心裡是這般的愧疚,又怎可以被與你相視一眼的魅惑所以侵染,去把父親刺在肩膀上的那一劍,忘得乾乾淨淨?!

是的,我宛如女神般明豔動人的公主,那個時候的我想要壓制心中悸動,企圖用充滿了仇恨與憤怒的一顆心,向你許下我們家族世代忠誠的古老誓言。但我沒想到的是,你竟會當着所以人的面,做出那般叫人始料不及的舉動。

我永遠都會記得,記得你在我單膝跪下、即將宣讀誓言的前一刻,記得你突然走來我的身前,記得你擡起我的下顎,然後輕輕吻在我的眉間。

那個霎那,不單是我愣住了,廣場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呆呆凝視着你澄澈明亮的眸,聽到你用只有我才能聽見的聲音,溫柔私語:以後就拜託你了,我的騎士。

你淡薄而美好的脣在我眼前開闔,那一字一句,都在我的腦海中久久縈繞。你就像是對我施展了一個咒語,把我心中黑色的陰霾全都消弭無形,只剩下近乎狂亂的憧憬與歡喜--

爲什麼上帝要將

你這道如此耀眼的光芒投射在我的身上;

爲什麼神明要賜予我這般炫彩奪目的驚豔尤物;

爲什麼我的生命裡,會有能夠侍奉於你左右的幸運?

爲什麼……爲什麼……在那個時刻,我的腦海裡有着太多的疑問和不解。我努力思考着答案,身體卻已經擅自給出了行動--

我願成爲你的劍--我聽到自己大聲宣讀誓言的聲音;

我願成爲你的盾--我看到自己印在你眼瞳中的欣喜神情;

我願賭上一切的榮耀,一生效忠追隨--我頷首垂目,在重生般的喜悅中沉溺……

那一天,那一刻,我背棄了對二哥的愧疚,背棄了爲家族而不平的憤恨,在最最自私醜陋的本性中迷失,無比滿足的,心甘情願許下對皇室的約定。卻也是心甘情願的,同時宣告了對自己的違逆和背叛。

你拿起洗禮之劍,輕點過我的雙肩,最後落在我的額頂,昭告天下:

吾以皇室之名,賜予汝無上榮光,許汝爲吾之劍,允汝爲吾之盾;

吾以王女之名,認可汝最忠誠之義,授予汝騎士最榮耀之劍,自此絕無叛逆,一生誠服追隨。

那一日雲淡風輕,那一日陽光炫目。你立於我的身前,宣誓誥命。我雀躍歡心,擡起雙手,鄭重接過你贈與的、烙有皇室徽章的騎士之劍,從此於你誠服,今生今世都絕無後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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