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杜湘江與陰仕久正待整隊前往支援,就見那裡已經起了衝突,紫晴在外圍拍手加油,只若男一人與五個敵人交手。
“兩個小師弟你們不用來了,若男姐一人足夠!”紫晴在那裡拍着巴掌叫道。
聽紫晴這樣說,衆人放下心來,不過也心裡納悶:“什麼人敢在這個日子裡來英家鎮啓釁?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來找死不成?”
片刻功夫,與若男拼命的五人已經敗下陣來,被一根無形的線牽着趕下山來。
“威——武——”不知什麼時候,那數百名皁衣衙役列好了陣勢,在兩位上官涌身上前的時候,齊聲喊起了堂威,只有一幫年輕人和孩子們心底涌現出了不盡的豔羨和驚歎,老一輩人卻只是笑笑,他們更關心這五人的來龍去脈。
倒是小九先叫了出來:“咦,這不是申不害嗎!”
“申不害?玲瓏書院的現任院長?”英平北等一批人大吃一驚,當年玲瓏書院可是凌駕於逐鹿書院之上的龐然大物啊,那是天蟾大陸鼎鼎有名的四大書院之一,雖然逐鹿書院後來強勢崛起,但是誰也不敢小瞧玲瓏書院,若男這丫頭居然三拳兩腳就把包括申不害在內的五個全部拿下,看來這玄天境真不是蓋的。
待英平北等人趕了過來,紫晴迎上來笑道:“英伯伯,這幾個人都不是好人,他們來到此地一定是心懷叵測、要幹什麼壞事,可不能放過他們呀!”
乘着紫晴背過身去與英平北說話,五個被擒中的一人忽然暴起,手一揚一道烏光襲向紫晴。
“不好!”幾個人同時大叫,英平北與英審之二人更是一晃之間、一左一右撲了上來:“小心姑娘!”
“無妨!這點小計倆就想騙你家姑奶奶,做夢吧!”說着,也沒看見紫晴動作,那道烏光忽然逆襲,“噗”地一聲深深地刺入那人前胸,聲都沒再吭一下就倒了下去,瞬間五官開始腐爛,全身收縮,再一眨眼,地上只剩一汪黃水。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倒吸一空涼氣,這是什麼毒藥,恐怕只有牧野千尋才能配的出來吧?
這會兒衆人才覺出了紫晴的女俠味道,紫晴似乎纔想起剛纔自己說話不太淑女,伸了伸舌頭,躲到若男的背後,埋怨道:“你明明知道這傢伙沒安好心,還放他過來,分明是想出我的醜!”
幸好英平北等都被那一汪黃水驚着了,沒有在意紫晴的說話,英審之嘆道:“這人就是申不害吧?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何苦來哉?不過這也就是遇到了紫晴姑娘,若是被他下手的是我等人、此刻化黃水的就不是他嘍。”
被若男押解下山的另外四人也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臉色蒼白、心驚膽戰,其中一個還蹲在路邊大口地嘔吐不止
杜老族長開口問道:“這幾位——是……”不知如何稱呼了,叫小子與事實不符,有兩人明顯已經三十大幾,叫少俠又與他們的行徑不符,偷偷摸摸的在此地非奸即盜。
這四個人江湖上聲名不顯,在場的人都不認識,但是若男與紫晴恰好都認識,有兩人還是鳳凰書院的弟子呢,若男介紹道:“剛纔那個老的就是申不害了,衛夫人之後他擔任玲瓏書院的院長,金剛猿他們走後圍困逐鹿書院的人就由他總負責了,被書院的長老們一個反包圍打了個七零八落,以他的能爲應該能帶走更多的手下呀,誰知就這麼幾頭爛蒜,還沒有一個是玲瓏書院的。這個是炎玄書院的大師兄孫智,在西南大理國可是大大有名,‘蘭亭大賽’上也是有名次的,可惜投錯了師父,被高丈漢給害了。這一位嘛——也是名人,他是垚書院趙萬雄院長的親侄兒趙家英,不知爲何也混到了這一堆兒?至於這一對人模狗樣兒的表兄弟嘛——還是讓紫晴妹妹介紹吧!”若男眨眨眼睛、呵呵笑着把紫晴推了出來。
紫晴先還有點害羞,可是在見到面前的二人時,卻不由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二人一個是向俊傑,一個是他的表弟錢俊青,向俊傑一向暗戀紫晴,在書院做了無數示好的事情,而紫晴對此人也並無惡感,誰知此人因愛生恨、竟然帶同表弟投向敵方,害死了好幾個鳳凰書院弟子,這是紫晴不能容忍的,祝夕羽院長也曾下令,逮住此二人殺無赦!
聽紫晴說這二人是他的師兄弟,衆人皆紛紛表示惋惜,英平北也有些內心不忍,這四人還年輕,曾經都是天才人物,他也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只得搖頭嘆息着說道:“人是你們抓的,你們看着辦吧!”
若男與紫晴面面相覷,她們也沒有做主處理過這樣的生死大事。
“先分開審一審吧,弄清楚她們來此的目的再做處置不遲。”是杜湘江和陰仕久湊過來建議道。
“到底是官家的人,想問題就是周到。”若男和紫晴都覺的這樣般比較妥當:“好了,就交給你們辦吧!”
交人之前,紫晴還不放心,在若男下的禁制之上又加了一道瑞靈獨有的禁制,這才讓我們的兩位大人帶下去。四人剛纔說話走路都無礙,現在卻連真氣運行都困難了,更令他們擔心的是今後自己的命運到底由誰來掌握他們不知道,向俊傑欲言又止,想對紫晴說兩句好話求求情,終於沒有說出口來,垂頭喪氣地任憑那些衙役喲喝着遠去。
這一天,整個英家鎮都洋溢着喜氣,各州、郡、縣都派人過來道喜,一些大門派聽說英家鎮今天招待逐鹿書院的各位長老,也都過來湊熱鬧。
地方上過來這是衝着杜侯與陰侯的面子,各大門派則是看出天下大勢,必然由逐鹿書院來執牛耳,五鼎書院已經傳書天下,稱:逐鹿書院在抗擊暗夜帝國的戰場上居功至偉,解救整個天蟾大陸於危難之中,與此同時,還將以金剛猿爲首的兇獸大禍消弭於無形,今後定惟逐鹿書院馬首是瞻,云云。
五鼎書院都發話了,這些修行者又有誰敢違拗?何況這一年多的大戰,其中細節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五鼎書院與鳳凰書院雖然也成就了一批年輕的玄天境,可是加起來也比不上逐鹿書院的多啊!重要的是逐鹿書院強勢崛起,皆因英若飛的存在,短短几年間,已經是天蟾大陸千年以降第一人,比當年的羲之老祖更勝一籌,而逐鹿書院比之“真墨門”的鼎盛時期不遑多讓!
難怪今天的英家鎮羣賢畢至、少長鹹集。
井陘郡的郡守來時坐的是八擡大轎,進了鎮子就變成了總招待,臨湖縣的縣令、縣丞一干人則成了跑堂的小廝,整個接待、宴席一手包辦,等到無心大師率領浩浩蕩蕩的三百餘號人開進鎮裡,他們以爲他們是最大的一支隊伍了,誰知來到這裡就如一滴水融進了大湖一般,鎮裡的人並未見多,因爲今天來的人實在太多了。
若飛也在隊伍中,這些人之所以現在纔來,都爲了等他,直到若飛將最後一頭大凶煉化完畢,衆人才簇擁着他一齊奔英家鎮而來。
若飛不習慣這種羣相簇擁的場面,所以時刻都躲在師父幾人的身側,在此之前,這些當家人早就議定了和這些小世界有關事項的細節,大事完了,逐鹿書院、五鼎書院、鳳凰書院以及顏柳等人的江湖好友一起出發,到了英家鎮才知道,場面比他們預想的要大得多。
剛進鎮子,紫晴幾個就跑了過來,嘰嘰呱呱又說又笑。
英平北好不容易擠了進來,同幾位長老打過招呼後又和若飛小聲地議論了幾句,不知說到了什麼,只見若飛眉頭緊皺,和師父小聲說了一大套,之後轉身就走。
顏長老在後邊喊道:“一會我們幾個也過去看看!”
紫晴見若飛走了,自然也跟着就走了。她知道若飛到英家鎮有幾件事一定要做的,現在要做的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吧。
若飛、紫晴、英平北、英審之一行幾人直奔莫家,沿途有人看見,於是隊伍不斷增大,但是大家都離得遠遠的,直到若飛一行進了莫家大門。
“莫老哥,你看看誰來了?”英平北未進門就高聲喊道。
“哦,是英族長來了。今天鎮上應酬多,就不必麻煩來看我了,快快請進!”出來的是一位滿頭白髮、步履蹣跚的老者。
若飛心裡發酸:“這纔多久,莫伯伯就蒼老如此,唉!”
“莫伯伯,我們來請您來了!”卻是紫晴乖巧地柔聲說道。
“哦,我當是誰,原來是紫晴姑娘啊,稀客呀,快請快請!”莫老族長見過紫晴一面,故此認得。
“伯父,侄兒給你老叩頭了!”若飛踏前一步行叩拜大禮。
“哎喲,這可使不得呀,這是——哦,是若飛呀!聽說這次你是立了大功的呀,應該老朽感謝你們那!”莫老族長說着唏噓不已,就要上來扶起若飛。
若飛趕緊起來反過來扶住莫老族長:“伯父,聽說您老堅持不肯去參加咱們這個聚會,我就想,您老要是不去,有一個好看的節目就看不到了,有一個人您老一定要見,我相信這也是莫梅妹妹的意思!”
見若飛說的鄭重,莫老族長不再堅持,喊過來幾個族人通知下去,一會兒的功夫族中耆老聚齊,幾人出門卻不是往英家鎮大祠堂走,而是後山方向。
濃廕庇日的林間,一座新墳顯得孤單,來到此間,莫老族長已經抑制不住雙脣顫抖、老淚縱橫:“我的乖女兒呀,苦命的女兒呀——”
原來那場大戰之後,族人將莫梅的墳塋遷來這裡,一來這裡是她兒時玩耍的地方,二來距離家族很近,免得老父掛懷。
今天若飛將大夥帶來這裡,不知是何用意?
只見若飛變戲法一樣,將憑空出現的一個個太師椅擺好,顏長老一行也匆匆過來,正好逐個安排上座。這些人中有的知道此行目的,有的不知道,後面瞧熱鬧的一羣人,更是雲山霧罩,猜想這也許就是一個祭拜儀式吧?可是又一想不對呀,莫梅年輕早逝,不應該搞這麼大陣仗啊,就更有興趣了。
當衆人安靜下來,若飛未見動作,一個獸籠出現當地,籠中關着的不是兇獸,卻是一個人。
顏長老等自是穩坐釣魚船,後面的人則是議論紛紛:“這人是誰呀?”“看他的眼神就不是好東西!”“不會是兇獸化形吧?”
莫老族長“虎”地一下站了起來,這人怎麼這麼熟悉?漸漸地,被人描述了多少遍的一個形象和獸籠中的人重合了:“是……是你……你是閆海 !你個狗雜種,你……你……你也有今天!九天大神啊,你可開眼了,啊啊啊——”老人激動不已,紫晴、若男幾個趕緊上前攙扶住。
後面那些年輕人聽得真真切切,這人原來就是對莫梅始亂終棄的那個傢伙呀!
“打!”頓時石塊、樹枝,各種能夠撿到的東西拋擲過來,沒有打人傢什的破口大罵,各自污言穢語噴向獸籠,閆海雖然不懼,可是卻非常狼狽。他也看明白了這是哪裡,知道今天對他來說恐怕是凶多吉少,不由得大叫道:“英若飛,暗算不是好漢所爲,可敢與我一戰?”
“暗算你個頭,我今天明算你!”紫晴與若男見閆海死到臨頭還在那囂張,雙雙上前就要動手。若飛道:“與他動手沒的污了手腳,讓他最後戰一場吧!”說着,獸籠裡驀地涌出數頭兇獸一起撲上,閆海手忙腳亂迎戰,他以爲與往常一樣有驚無險,不料這幾頭兇獸每一頭都不遜於歸真境,眼看不敵。
若飛喝道:“當初你欺騙莫梅的時候可想到今天的結果?莫梅妹妹,你的仇人今天就要授首,你在泉下應該安心了!”
“英若飛……英……英大人,我錯了,我知錯了,你放了我……你……你饒過我吧!啊——”閆海此時才感到恐懼,可是晚了,瞬間籠中只剩一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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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飛將白骨用神念撮起,一縷火苗引燃,在衆人歡呼聲中,閆海在世間的最後一點印記隨風飄散,真正是挫骨揚灰、形神俱滅!
莫老族長顫顫巍巍地站起對着若飛唸叨着:“這回好了,莫梅那丫頭放心了,我也解了心頭的這個結,走,我們赴宴去!”
…………
…………
英家鎮上,上百個桌面已經擺上,爲了不打擾百姓們的節日氣氛,無心大師倡議大家在臨湖一帶單設席面,此時大能們也都各就各位,就等逐鹿書院這邊主人發話了。
若飛知道師長們的心意,默運玄功,神唸到處只見這裡的景色一變:本來遼闊的北方粗獷面貌,瞬間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小橋流水、青藤古木,不知不覺中彼此間修竹參差、茂林相隔。潺潺流水中,碩大的荷葉上粗糲的酒觴古意盎然,清冽的酒香瀰漫。
第一道酒餚順流而下,這是一盤古色古香的“天蠶豆”,是當年“真墨門”聚會時的必備菜餚,作爲今天的第一道,每人都要嘗一顆的,但是最尊貴的客人是第一口。
“且慢!”若飛忽然發聲:“今天可有不速之客過訪?”
那邊杜侯與陰侯急忙上前低聲跟若飛說了申不害等人之事。
若飛不解地問道:“他們怎麼說?”
陰侯望了杜侯一眼,:“這四人說話倒是蠻一致的,他們就是過來看看有沒有機會報復,別的……別的就沒什麼了。”
若飛道:“ 你們也是一國棟樑了,以後說話辦事可不能這麼馬虎了!”說罷神念微動,那盤“天蠶豆”忽然傾斜倒入水中,立刻一溪流火,瘴氣瀰漫,瞬間流走。接着若飛手一指,不遠處一個麻皮老嫗應聲倒地。
衆人不解,若飛再一指,麻皮老嫗的面容朦朧間忽然變幻。
“咦,這不是謝蘊秋嗎?”
謝蘊秋倒是毫無懼色,坦然站起道:“既然被你識破,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我的家也沒了,師門也凋落了,算是我的報應吧!”
若飛默然。
紫晴橫眉立目,叱道:“咄!無恥女人,想用苦肉計嗎?”
若男十分果斷,不容分說:“拉下去,與閆海作伴吧!”大將軍手下應聲來到,七手八腳將謝蘊秋扭送離開。
紫晴道:“這會兒好了,都是自己人了,我們開始吧?”
無心大師哈哈一笑,說道:“還是小一輩的痛快!來,酒已斟滿,我們共同舉杯吧!”
顏長老首先端起酒杯:“這一天我們盼了多久啊,‘真墨門’終有這一天!”
柳長老未飲先醉、一聲長嘯:“噫籲嚱,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爲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
顏長老笑道:“師弟呀何必感慨?師門有幸,讓我們收了一個好弟子,光大師門、吾道不孤啊!哈哈哈……”
衆人齊聲應和:“ 是啊是啊,天蟾大陸就期待着逐鹿書院帶領我們越來越好呢!”
“乾杯!”
“乾杯!”
“乾杯!”
一時觥籌交錯,曲水流觴不絕。
若飛看着諸老逸興遄飛,正想加入之際,紫晴碰了碰若飛,不覺回頭問道:“妹妹,什麼事?”
紫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離席。
若飛莫名其妙,懵懂間忽聞若男傳音:“我的傻弟弟喲,還不去追!”
“啊?哦——我懂!”若飛頓悟,說罷,傻笑着追了出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