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嗣一馬當先進了縣城,縣令早就已經不止蹤跡,主簿、縣丞也已經沒了蹤影,只有一位縣尉還在忙裡忙外,聽說城外來了一千多軍兵,這位縣尉說話都結巴起來了。
“這這這,小縣供,供不起這許多兵啊。”
“無需勞煩縣民,只求開城門,在城內簽出一片空地,讓我軍駐紮於城內即可,糧草我軍頗爲充足。”
郭延嗣又鼓勵似的拍了拍縣尉的肩膀。“黑韃馬上就到,縣民也隨我們撤走吧。縣令、縣丞都跑了,唯有右廳(縣尉的尊稱)你恪盡職守,到時候一定會有分曉的。”
縣尉聽到這些放心了許多,連忙安排佈置,雖說對方不要求糧草給養,但是備一點犒勞的果蔬菜餚還是沒錯處的。
當天晚上,天黑的時候,高俊所部已經全部入城並且接管了城防,軍兵們在城頭上站崗放哨,街上也有巡邏的軍兵彈壓秩序,高俊命令教導隊嚴加巡邏,一方面防止歹人作亂,另一方面嚴查軍兵擾民。
這是高俊第一次率軍入城,自然是個寶貴經驗,入城之前,就制定了約法三章
“一切行動聽指揮、嚴禁入屋擾民、不拿百姓一針一線。”
考慮到金軍的作戰方式和習慣,高俊沒有傻到把一切繳獲要歸公說出來,但在另一些方面,直接採取了一刀切政策,嚴禁軍兵進入民居,左腳進去砍左腳,右腳進去砍右腳,全身進去砍頭。至於“洗澡避女人、買東西要公平,和居民打交道要和氣”,不存在的,根本就不會讓軍兵和居民多接觸的。
高俊的命令確實足夠“本土化”,軍兵們聽到之後,並沒有什麼新鮮感,看着他們滿不在乎的面孔,高俊知道今天晚上一定能夠抓到典型。果不其然,天還沒黑呢,教導隊就抓到了第一個人,此人在街上調戲女子。看到名字的時候,高俊差點兒氣樂了,這人居然是邰樂。
邰樂三人一直跟着高俊行動,但是始終沒有真正加入高俊的隊伍,在撤退的時候也是混在剛剛收攏的潰軍裡,剛一進城,就老毛病發作了,被潘正抓了個正着。
潘正早就受夠了邰樂的氣,這次有機會自然不能放過,當場衝上去護住妹子,把邰樂放倒,就地飽以老拳。隨後,邰樂三人被教導隊捆起來,送到宿營處。
宿營的地方是城牆下面的一處空地,就在城門邊上,高俊下令將邰樂痛打二十軍棍,號枷示衆。
執行軍法的東西早就丟光了,從縣公廨裡面臨時借來幾個,潘正親自上場,咬着牙痛打了二十軍棍,打的邰樂嗷嗷叫,圍觀者莫不捧腹大笑。
打完之後,還在哼哼唧唧的邰樂被擡起來上枷,軍兵們都被要求觀看,高俊威風凜凜的下令:
“第一個違令的二十軍棍,第二個一百軍棍,第三個砍頭。”
與此同時,教導隊的成員都在右臂上綁了綠色的圍巾,作爲紀律監督的標誌。潘正感覺很是驕傲,但又有點兒奇怪爲什麼偏偏要選綠色呢?倒是高俊滿意的審視教導隊的標誌,心想這個時候如果蓄一把山羊鬍子,再穿上皮大衣就和諧了。
軍兵私人的搶劫被禁止了,但是公事公辦還在繼續,何志也就帶人接管了縣公廨和縣常平倉,查清了所有的賬目,點清物資數量,準備把有用的東西都帶走。
金朝明昌元年開始設立常平倉,明昌六年,全國常平倉共計519個,幾乎達到了一縣一倉的水準。但是同年由於錢荒,常平倉開始限制運行,在之後的幾年當中,金章宗的限錢法失敗,物價飛漲,常平倉形同廢棄,僅僅作爲一般倉庫使用。
礬山縣的倉庫名叫北濟倉,看上去規模還挺大,檢驗之下不由得大失所望,剩餘的糧食甚至趕不上這幾天軍兵的消耗,其他物資也都是些破銅爛鐵。何志也捏着鼻子,按照糧食-金銀-布匹-銅錢的順序儘可能的搜檢需要的物資。
“這是什麼?”何志也突然發現了十幾桶非常奇怪的東西,是臭臭的淡黃色粉末。何志也心念一動,幾乎是撲了上去。
“這是前不久收繳的硫磺。”一名小吏答道:“前不久有個奸商想把硫磺和硝石賣到草原上去,被我們抓獲了,大概有兩百斤硫磺和兩百斤硝石放在這裡。”
“果然是硫磺!”何志也心裡興奮的叫了出來。“趕緊把這些東西都搬到馬車上,都給我看仔細了,別的東西能丟,這個不能丟……不對,所有的東西都不能丟!”
此時,高俊正在縣公廨,接受張成武縣尉的禮節性拜訪。
高俊勉勵了這幾位在危難時刻還能堅守崗位的官吏幾句,就着重向他們打聽,這兩天有沒有兩個男子,駕着馬車,帶着幾個姑娘來到。得到否定答覆後,高俊的臉色變得凝重了,明天一早全軍立刻就要開拔,還要把全縣的大部分縣民帶走,如果蒲察阿虎不能及時趕到會合的話,兩夥人就真的要走散了。
當天晚上,縣公廨殘存的公使、弓手全部出動,挨家挨戶的通知明天將會全軍撤離的消息,讓所有人自願選擇,是跟隨軍隊撤離還是留下來。大部分人決定留下,但還是有五千縣民決定跟隨高俊離開。
第二天一早,高俊下令全軍開拔,分爲三陣,郭延嗣率領第一陣做先鋒,自己和潘正穩居第二陣,何志也位於第三陣。礬山距離目的地青白口已經不到一天的路程,如果運氣好的話,當天下午就能抵達青白口,那裡地勢險要,有金軍駐紮,到了那裡就算暫時安全了。
與此同時,蒙軍繼宣德州後佔領了德興府,數百名蒙古騎兵渡過桑乾河,開始追擊高俊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