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啪”又是一聲, 文氏擡手就給了親生兒子一巴掌,李煦連擋都不擋, 平靜地受了,他只繼續說道:“當年就是你在慈寧宮把她推到風口浪尖的,你當初就是不幫我也不用害她,不是你她又如何會變成什麼太皇太后相看過後看中的, 默許皇后要給皇上的人?”

“孩子啊,你是不是真的糊塗了。”文氏扶住桌角連連哀嘆, “她現在是德妃娘娘,她是萬千寵愛的永和宮娘娘, 是四阿哥六阿哥和五公主的母妃, 事到如今你惦記她還有什麼用?就算你心裡有她可現在也早已經是木已成舟無可挽回了,別再去想了好不好?聽額娘一句勸, 咱們退一萬步說, 你以爲這事關鍵在太皇太后麼?那關鍵還在皇上身上, 什麼太皇太后、皇后說什麼做什麼都不作數,關鍵是皇上早就看上她了, 萬歲爺看中的人誰還能搶了去?前朝的事你難道忘記了?當年順治爺看中了那董鄂氏的時候, 皇太后攔了,皇后攔了,就連董鄂氏自己也勸先帝不要迎她進宮, 可又能怎樣?順治爺一頂宮轎在襄王府門口停了三天三夜, 那董鄂氏只能上轎, 先帝爺的親弟弟襄王騎馬直接闖進宮同先帝理論也沒用, 襄王因此氣得早逝,襄王他額娘大貴妃一病不起到死都是瘋瘋癲癲的。你是想爲了一個你得不到的女人害的我李家門也變成襄王府那樣家破人亡嗎?”

李煦一臉淡漠,“娘,當年我求你替我去向皇后求娶的時候我就說過,我知道我已經娶妻於皇后娘娘來說我不是個良配,但我心中只有她一個,除了她之外我也不想再納別人了。我若能娶她,自然會以妻禮待她,自然會護她周全遠離京城。”李煦復又坐下來拿起刻刀,每一刀都刻着他心中的容顏,“官我這些年做得也不錯,皇上不會越過我去點別的弟弟,李家的家產在我這一輩肯定是由我繼承了,至於後嗣麼……”

李煦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咱們家本來就不是姓李的,又何必在意有沒有人能延續李家的血脈呢?你們若真放不下這些,那也容易,爹爹一個姓姜的能給姓李的當兒子,我也能找個他姓的來當我兒子。實在不行曹寅有兒子了我要來當兒子,我和他親如兄弟,他夫人又是咱們李家的遠親倒是剛剛好,比咱們這個原本姓姜的更合適。”

李煦的父親李士楨本姓姜,是投降滿清後認了一李姓軍官爲父才改姓入旗的,而曹寅的夫人李氏則是這家李姓軍官中的親族所出,名分上是李煦的堂妹。李煦這一席話氣得文氏差點背過氣去,她指着李煦的鼻子問:“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甘心,你看我敢不敢去御前告你不孝。”

李煦淡淡地道:“若你想去你就去吧。”

文氏怒道:“你以爲我不敢嗎?”

李煦最不怕他母親說起這遭,“你不敢,你貪戀我李家滿門榮華,怎麼可能去告我?”

文氏一下子泄了氣,手抹着眼淚拉扯着兒子哀求:“煦兒,爲孃的求你,就是娘當年做錯了,你也這樣也得有個頭啊。你爹和我爲了你無妻無子孑然一身過日子的事愁的頭髮都白了,外頭傳你什麼閒話的都有,什麼斷袖的,隱疾的,還有更難聽的話我說都說不出口,你好好的官聲幹什麼要被這樣糟蹋?”

“我不在乎這些。”李煦輕輕推開母親的手收拾起自己的佛珠和刻刀起身離開,“爲官也好、家產也罷,我都能如你和爹所願,可她的事我絕不後悔,既然與她今生今世有緣無分,那我今生今世就孑然一身,就算是要自此孤獨終老我也願意。”

“冤孽,冤孽啊!”

文氏拄着柺杖在屋子裡氣急交加。她一輩子就只有李煦這一個孩子,爲了一個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他竟執拗至此。

李煦走出屋子,江寧織造府裡的下人們正在拾掇冬日紅梅的枝丫,他眼中氤氳,低頭靜靜地瞧着手上已經刻完的佛珠,良久之後幽幽長嘆一聲。

······

李府發生的一切蓁蓁自然是半點都不會知道。她如今全然在享受着在江南的時光,連着幾日內,蓁蓁由李氏陪着欒大護着拜了虎丘和山塘街一帶,又往北塔寺一帶瞧了新鮮。綢緞莊、金店都是小的,這虎丘下頭的當鋪裡淘到了上好的硯臺一對,她最是愛不釋手,與李氏說道回去給自己的一雙阿哥最好。

李氏於是豔羨道:“娘娘好福氣有四阿哥和六阿哥,我們爺膝下空虛,之前夫人去得早也沒能留個後,奴才嫁來一年有餘了半點消息都沒有,唉,一想到這個事奴才心裡就不安。”

說話間李氏就愁容滿面,蓁蓁拉着她勸道:“別發愁,兒女之事是講究緣分的,我看你身子骨不差,只是緣分未到而已。要不咱們在這裡再拜拜吧,我倒是不用再求了,四阿哥六阿哥哪個都不是省心的,打小就是磨人精,如今又多了個小閨女,皇太后都笑我忙不過來,我幫你求求去。”

李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趕忙謝恩:“娘娘最是福澤深厚,有娘娘幫奴才求肯定福來運轉。”

不過李氏又轉念一想:“哎,不過現下求都不是個時候,奴才家還在熱孝中呢。”

漢人講究孝道爲先,滿人入主中原之後也奉行這一套,若遇大喪,夫妻一年內都不得同牀行房,有些講究的人家更是長達三年。

蓁蓁也是懂這些,可看李氏一臉的唏噓安慰她說:“啊呀咱們來都來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都說了子女是要靠緣分的,你不妨先向菩薩求了再說。”

蓁蓁說着就去找送子觀音娘娘,李氏與蓁蓁相處這幾天,知道這娘娘是個爽利性子,雖愛瞧熱鬧、愛看新鮮又愛動,但什麼事都適可而止,從不刁難人,盡挑他們方便的來。就是這招人喜歡的性格脾氣再加上傾國傾城的容貌怎麼可能不受寵?平心而論,李氏活這麼大還沒見過比德妃生得還美的女人,頭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有些看呆了,她有一位堂姐自小就以美貌出名,出嫁前已經是名動一方的美人了,可和德妃相比別說容貌了,就是氣度都差了老大一截。

她頭一回見德妃的時候就心想怪不得深得聖眷,同是包衣出身,獨她已經擡旗不說,還在四妃裡壓過榮妃這位跟着皇上最久出身又好的。

蓁蓁說一不二,真給李氏求了個籤又求了個符,她自己取了身上一個荷包,把符裝在裡頭,又看了籤,招手對李氏道:“怕你要先有個招弟呢?”

李氏過去一瞧,見簽上寫:長男近弄瓦,鳳凰朝賀來。

蓁蓁把籤也一併疊了放進荷包塞進李氏手裡:“可藏好了,要真得連生了,可要來謝謝我。”

李氏羞紅了臉收下荷包,又謝蓁蓁,順口問道:“聽聞六阿哥這回也隨娘娘一起來了,怎麼這幾日不見小主子跟在娘娘身邊?”

蓁蓁嘆口氣說:“我這小兒最愛撒嬌賣乖,討得他皇父帶着他一路遊玩唄。也不知道這小東西這幾日懂不懂規矩,要是不懂,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他。”

“六阿哥蒙聖上垂愛,定是乖巧伶俐。”李氏湊趣道,“不如咱們買幾個小玩意,等小主子回來了,娘娘也好送他玩。”

“不買。”蓁蓁氣道,“多買幾本《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詩三百》的給他,就該收了骨頭讓他關門唸書。”說着又笑了,拉着李氏去瞧那幾樣新鮮玩具買給六阿哥。

等回了行宮,蓁蓁正拉着秋華一起和李氏瞧幾個蘇州時興的花樣子,比着要往帕子荷包上做的時候。翟琳進來通傳道:“娘娘,欒大求見。”

李氏問:“不是剛走麼,怎麼又來了。”

“他說是杜甫的事,奴才不懂,只通傳給娘娘。”

蓁蓁聽杜甫,立時就懂了,誇到:“欒大真聰明人,叫他來。”

翟琳退了出去又引了欒大進來,欒大跪叩道:“請德主子安。”

“你起吧,可是秋興的事?”

“是。”欒大臉又忿恨色道,“這張黃美倒所言不虛,今日來說,樑清標已經奪了去,便是一眼也不給咱瞧了。”

蓁蓁笑道:“他是明白人,這麼的好東西,給咱們瞧了,他還拿得回去嗎?”

“主子,我瞧他簡直不想活了。”

“罷了罷了,不是個事兒。”蓁蓁揮揮手讓他下去。

李氏心有慼慼,雖然見蓁蓁面上不動聲色,但怕她心裡膈應便起身就要請罪:“是奴才家人辦事不利索,讓娘娘沒得受這些下臣的氣。”

“大學士麼,我心中有數,不怪你們。”蓁蓁拉過她復又坐在身邊,安撫道:“後日聖駕就到蘇州了,可累得你這些天陪我,明日歇着整理整理,你且還要在江寧招待我呢。”

“是,奴才明日要先回江寧,只在江寧恭候聖駕。”

蓁蓁心有不捨,得李氏陪伴,這些日子着實得了宮中十年不曾有的趣味,聽得李氏要先行還戀戀不捨地說:“夫人臨行前可別忘了那些酒,吩咐他們預先做來呀。”

還是秋華先掩口笑了起來,李氏也忍不住捧腹,一屋子人笑了半天才送走了李氏。

······

“皇阿瑪,額娘等我們呢,您快些!”胤祚小腿跑了起來還牽着自家阿瑪的手不停催促,皇帝雖人高腿長,此時靠走也快跟不上兒子急切的步伐。

他一下抱起胤祚,胤祚突然被舉高高驚叫一聲,又立馬伸手攬上皇帝的脖子嬌聲道:“皇阿瑪快些快些,額娘額娘!”

“胤祚這麼想額娘啊?”

“嗯!”胤祚猛點頭。

“跟皇阿瑪一起還想額娘啊,阿瑪帶你又瞧湖又瞧山的,你還不夠高興是不是?”

“沒有沒有!”胤祚鬆開手擺了擺,又抱上皇帝的脖子嚷嚷,“祚兒瞧見那麼多好玩的要和額娘說嘛!皇阿瑪難道不想額娘?”

皇帝被兒子反問哈哈大笑:“鬼精靈。”說着抱着胤祚快步穿過月洞門,蓁蓁身上穿着一襲胭脂紅的漢衣,正背身在窗下,一手持書卷,一手輕搖紈扇。

胤祚一進院子就嚷起來:“額娘!”

蓁蓁一喜一回頭,皇帝正抱着胤祚笑站在竹葉後,她扔下書,撩起裙襬從屋裡急匆匆地跑出來。胤祚伸手撲進了自家額孃的懷裡,連聲叫了兩句額娘後,母子兩竟然眼圈都紅了,蓁蓁上下打量只覺得小兒子幾日不見就黑了不少,衣衫也有些發暗:“小東西,想我沒有,是不是一路野得都不成樣子了你,瞧瞧這衣裳,這袖口,這臉蛋都成小花貓了。”

皇帝卻先出聲爲胤祚開解:“這身是前日大堤工地穿了去的,朕也沾染不少,本來朕讓太監抱着他,他自個兒下來要多瞧瞧。”

皇帝摟了佳人進屋坐下道:“他是男孩子,多瞧多看多見識。”

“皇上這是怪臣妾慈母多敗兒的意思了?”

皇帝失笑:“豈敢呢!”

“額娘,我們昨日過無錫天有微雨,容侍衛吟詩我記下了,額娘一定喜歡!”胤祚小嘴嘚吧嘚吧與蓁蓁嚷嚷不休,“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你沒記錯?”蓁蓁覺得奇怪,這詩平仄韻腳都不對,按說不該是納蘭侍衛的水準。

皇帝在一旁嘆氣道:“胤祚你怎麼記住這個了?”

“皇阿瑪對容侍衛說:‘容若啊,這闕不應景,倒應心,你就此算了吧’。”胤祚不滿地嘟起小嘴抱怨道,“定是這樣,容侍衛竟然起了窘迫之色,沒有再作詩!皇阿瑪壞,就因爲皇阿瑪那日容侍衛都沒做出好詩來。”

“瞎說話,小孩子不懂事。”胤祚童言無忌,蓁蓁卻是頭疼也不知皇帝這幾日怎麼縱他了,竟讓這孩子這般口無遮攔。

蓁蓁瞧皇帝神色卻不是這麼回事,但似不想多說,胤祚小孩心性不一會兒又扯起高郵湖上的魚蟹,清河處的禾稻,足絮叨了有小半個時辰才面有疲色。

蓁蓁才讓人帶他去安置,皇帝就扯了她衣角,害她一個踉蹌跌在人懷裡。

“讓他們去備的一點沒錯,剛進院子還以爲伯虎秋風紈扇重生了呢。”

“好看?”蓁蓁扶着微散的髮簪笑問。

“玉人倚欄,楚腰纖纖。”

蓁蓁輕捶了皇帝胸口一下從他懷裡掙了開抱怨:“沒個正經。”

皇帝捏了下她耳垂笑:“朕可不是容若,只滿心滿意飛奔尋娘子。”

蓁蓁不解,皇帝想起這事就覺得好笑,又想不嘴碎,可怎麼也按耐不住與她分說:“容若那個繼妻悍妒在家同他一天一小鬧三天一大鬧的,把他逼得都跑父母院子裡去住了。這回到江南也不知哪個好事的聽說了後給他尋了個解語花,烏程才女郎情妾意,容若不知怎麼竟然還真看中了。不過明珠好像就不大樂意,怕回京他夫人和容若的夫人都要尋麻煩,容若這才說了那句風約住。”

“皇上勸他算了,怕是碰了軟釘子了吧?”蓁蓁貼在皇帝身邊替他揉肩問,“我聽着怎麼像是逢場作戲呢,容侍衛才情無雙,在江南與佳人賦詩對唱就是尋樂子,皇上也是多慮了吧。”

“多慮?”皇帝說着悶笑,“那是你不懂咱們這位大才子,他是性情中人,不動情則罷,一動情那就是刻骨銘心。朕瞧着不像是逢場作戲。哎,就怕容若一往情深一廂情願,到頭來是有緣無分一拍兩散。就算明珠不管他,明珠夫人只怕是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的。”

“這樣?”明相夫人剛毅,蓁蓁從惠妃處是有耳聞,本以爲不過是仗明珠權勢滔天的底氣,沒想竟然還能越過明珠去。“若容侍衛真是真心真意,皇上也不幫幫他?”

皇帝一挑眉,“幫?算了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朕也管不了。”

蓁蓁聽皇帝這樣說倒是對那女子好奇了起來,皇帝看她走了神抓住她心不在焉給他揉肩的手說:“想什麼呢?”

蓁蓁懶懶地道: “臣妾在想那位姑娘。。”

“想她做什麼。”皇帝道,“愛妃在姑蘇尋了什麼好了?可願給君賞玩一把?”

蓁蓁遂把百花圖與明家墨寶都展與皇帝,又請皇帝品鑑了留給阿哥們的端硯,皇帝興之所至提了“偲偲”並“怡怡”讓回京刻在硯臺上。

等提罷,皇帝端詳了蓁蓁新購得湖筆問:“卿這就沒了?夠儉省啊。”

蓁蓁得皇帝打趣,偏想起那件頂不高興的事了:“直北關山金鼓振,徵西車馬羽書馳。您不是格外中意嗎?”

“杜甫秋興八首作於安史之亂後,警醒得失,不敢忘懷。”皇帝見蓁蓁面露不屑,很是奇怪,“杜少陵招你惹你了?這般忿忿?”

“不是,那日知道有一副趙子昂書秋興八首真跡,卻連面都沒見上就歸了別人。”蓁蓁不屑之意加深,輕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事,不過就是被樑大學士買走了。”

“樑清標?”皇帝一聽先是不悅,但一瞬就成了說出口的笑談:“朕還以爲什麼事呢,他買合適,回頭你尋別人的也成,實在不行朕給你寫一幅,十幅也行。”

蓁蓁見皇帝面色一暗一明又隨意許她字幅,就知道皇帝與她心意相通,想到一處去了,於是更膽大了討:“等到了江寧,臣妾再多多奢靡些,不做出些朱門酒肉臭的,堅決不北歸。”

“隨你。”皇帝攬了人進懷,笑啄其面,一時兩人嬉笑玩樂,后皇帝又特讓蘇州織造傳了三班來唱崑曲,燈火通明,唱了二十出才肯回去歇息。

······

咿呀輕拍,芬蘭有香,寸草還報,舊事如天遠。

“常二爺這邊請。”一雙髻小兒引着恭親王常寧穿過天井,跨入一間幽暗的內室,便轉身離開並帶上了門。這回他花了千金才叩開了這位號稱是“寇白門”的老婦在秦淮河岸的門,可他也有數這人估計是掛羊頭賣狗肉——貨不對板的。

常寧在這間雅室中上下左右瞧了一瞧,正中一間的東邊裝貼着一幅芙蓉爭豔,西邊卻是一幅枯荷殘陽,居中放有螺鈿長桌配交椅兩把,長桌上博山爐透出一股濃郁的丹桂香,香爐旁隨意擱着一柄竹簫,西間應是起居,東間珠簾後儼然是一間琴室。

常寧透過珠簾正想細瞧是七絃還不知是五絃的時候,一老婦人從西間款款走出:“公子千金叩門爲何而來?”

常寧拱手見禮:“見過白門先生。”

老婦身着立領青衫,鬢髮間只有一支桃木簪子,受禮儀後並不答話,繞常寧一圈後才道:“見過了。”

常寧一愣,肅然再拱手:“願聞女俠一曲即可。”

老婦當即撥開珠簾入琴室,也不彈琴,取過牆上掛的琵琶,擡手撥琴。一弦一柱,聲聲哀婉,常寧聽着眉頭卻皺了起來。一曲作罷,老婦將琵琶重掛回牆上,正色坐在琴室內的圈椅上,儼然是要送客的姿態。

“你……”常寧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問,“先生這曲可有名?”

裡面的人不做聲,常寧又恭敬道:“先生不方便說?”

老婦有些嫌棄地說:“沒名沒姓,聽過就罷了,公子請便吧。”

老婦生硬的口氣卻激起了常寧的興趣,這恭王平時沒着沒落,恣意妄爲慣了,有時候就愛一口逆流而上的味。老婦這般他別說走了,還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拿起長桌的長簫吹了幾個音符,問:“先生可熟悉?”

常寧未經人同意便隨意拿人竹簫吹奏,原是極不雅的事情,簫不同於其他樂器不得主人首肯都是不借人的,如借了就和送了無異。照常老婦就算是花柳巷人,得這麼不講理的恩客也該勃然大怒,可此刻老婦卻有些發抖,強撐鎮定問:“公子何處學來。”

常寧淡定自若:“先生何時見得白門先生。”

“弘光元年,先生籌措萬金,我以曲助之,得蒙不棄,共歸揚州。先生於永曆十六年爲張狂人輕薄,我爲先生唾其面,扶先生歸金陵。”

老婦一口氣像倒豆子一般倒出,末了長鬆一口氣,急急發問:“從未有人起疑,公子究竟何處學來!”言下大有逼問之意。

常寧仍舊不急不躁,起身躍過珠簾走入琴室,一直走到老婦眼前才說:“我曾觀過訪道五曲的曲譜,長生藥,採花心,敲爻歌,貴妃意。”

老婦怔怔,忽得起身作揖:“見過大人。”

“你怎知我是大人。”

“先朝崇禎帝田貴妃的曲譜深藏深宮,等閒人如何瞧得?”老婦說着雙目已含熱淚,“曲譜竟然逃過闖賊和蠻夷,至今尚存人間,幸哉!”

“我也是偶然在一角落裡尋得,倒的確是不能輕易找得的。”常寧面有得色,“先生自前明宮中來吧?”

老婦狡黠,言辭閃爍:“公子自清廷來。”

“我既然能尋得曲譜,自然是了。”常寧自在坐於圈椅,問,“然後呢?先生不妨一猜。”

“清帝正在南巡,公子能出入宮廷尋得曲譜定是王公貴胄,幼年長於深宮,您不會是?”老婦被自個兒嚇了一跳。

正是驚疑不定之際,常寧噗嗤一笑:“他是正經人,纔不會讓自己委身於此。”

老婦這才鬆了口氣,也笑說:“公子隨口就評價那位,應是親近之人,不知道該稱呼您爲幾王爺?”

“通傳人不是說了麼,常二爺。”

“二爺好雅興,不想清廷蠻人也有這般才華興致。”

老婦一貶一褒,實有前明遺人的高傲在,常寧卻不在意反問:“先生隱居秦淮,打着白門先生的旗號應該是想隱姓埋名,爲何還演奏這宮廷舊樂?如果爲人知曉,恐怕……”

“四十餘年了,公子還是第一個聽出來的……”老婦訕訕一笑,“就是白門先生也不曾知曉,先生一聽便知,老朽知足,婉轉琴音不過是伯牙待子期,公子能解,縱使子期不來,也不枉費我四十年的苦練了。”

常寧見老婦越說越有愴然之感,小心翼翼問:“四十年,我願聽先生說說子期?”

老婦愕然,垂首哀嘆:“恐爲公子不恥。”

常寧更是好奇,再求:“先生何懼!”

老婦於是往外室取了長簫來與常寧伴着香菸嫋嫋,傾訴一段夾雜着國仇家恨的前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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