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赦月公主府。
滿月聽說初蘭來了,有些驚喜,她這個姐姐不愛串門子,雖說和她感情很好,卻是極少來她府上走動,怎麼今兒個起了興致?莫不是昨日玩兒的開心,今日還想去溜達溜達?一邊琢磨着一邊迎了出來。
可一出屋,卻見初蘭後面還跟着凌天,她這熱情一下涼了。她知道,若是去尋歡作樂,初蘭是絕不會帶着凌天的。
滿月一邊給初蘭讓座,一邊嬉皮笑臉地說道:“怎麼今日姐姐有空來我這兒坐坐,或是有什麼好去處約我去玩兒?”
初蘭坐下道:“今日找你,倒是有件正經事兒。”
滿月撇了撇嘴,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唉……姐姐久也不來我這兒坐,纔來就是正經事。說罷,什麼事兒。”
“你可知道洛飛被判大辟一案?” 初蘭問道。
“洛飛?什麼洛飛?”滿月一頭霧水,仔細在腦中尋找着這個名字,無果。
“就是上次劫持我那個。”
滿月似是恍然大悟:“哦……那個刺客啊,這事兒我是知道,怎麼了?”
“怎麼了?你既然知道怎麼沒跟我說。”
“我以爲姐姐知道啊,按說這事兒和姐姐有關,陸成抓着人後,第一個告訴的就應該是你,怎麼姐姐不知道?”滿月也是有些奇怪的問道。
初蘭搖搖頭,京兆尹陸成,京城發生的案件均歸他受理,當日的幾個衙役也是他的手下。
滿月道:“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抓都抓到了,人也被判了大辟,姐姐也不用操心了。”她只當是初蘭恨那刺客傷她,故而過來問訊此事。
“沒什麼大不了?這可是大辟之刑,人命關天啊。”初蘭道。
滿月疑惑道:“怎麼?我聽姐姐這個意思,好像是同情那個刺客。”
初蘭不答,滿月接着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菩薩心腸,可這善心也得分用在什麼人身上。那個小子當街砍人不說,還膽敢拿刀架了你的脖子,這等亡命徒你同情他做什麼?你忘了你脖子上的傷了?”
初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他那也是萬不得已,爲求自保。頂多算是個劫持人質。這可是和蓄意行刺不一樣。”
“你可真是死心眼兒,甭管他蓄意如何,劫持皇嗣那就是死罪。”
“他劫持我時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後來衙役們表明了你的身份,他不也照樣劫持你嗎?”
初蘭語塞,這說的倒是事實。只是她仍覺這並不能算是刺客,想了想,說道:“那我若是不追究呢?或者,他將功贖罪呢?後來我險些被一羣小混混纏住,還是他救了我呢。”初蘭故意省略了她爲什麼會被小混混劫持的原因,估計若是說明了,不管他是不是蓄意行刺,這個大辟之刑也是逃不脫了。
滿月無奈地搖搖頭,她雖然不知道初蘭被劫持後,到底和這個洛飛發生什麼事兒,不過她似乎明白了,那個刺客做了什麼事兒,讓她這個姐姐覺得他幫了她,於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她想幫他免去刺客之名,也就免了這大辟之罪。
初蘭見滿月這樣,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道:“你就單說他這死刑有沒有上奏呢吧。”
“這倒是還沒有。”滿月道。
初蘭算是鬆了口氣,這還好些。如若是已經上奏,經過母皇裁定了,到時要想翻案可是麻煩了。如今既然案子還壓在刑部,就有回還的餘地,她佐證免了他刺客的罪名,當街砍人甭管關多久,至少也不是死刑。如此,她也算能安心了。
初蘭道:“如此最好,你同我這就去刑部,提審那個犯人,我佐證他將功贖罪之事。”
滿月無奈,看來她姐姐這次這善心是發定了。嘆口氣,聳肩道:“這可難爲我了。”
“怎麼?你管着刑部,提審個犯人有什麼不能的,又不是讓你徇私枉法,按照正常程序便可。”初蘭道。
“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只是那個犯人不在刑部大牢,讓我提審誰去?”
“啊?”初蘭不解。
“那犯人一直在京兆尹的衙門關押着,只等着聖裁一下,秋後問斬呢。”滿月道。
初蘭有些糊塗,問道:“怎麼會?若是因行刺之事被判了死罪,按說應該是關押在刑部天牢的啊?京兆尹那兒頂多算個地方衙門,關的哪門子刺客?”
滿月皺着眉,嘆了口氣,道:“其實吧,這事兒我也不是很清楚。姐姐你是知道的,我雖說是管着刑部,但一來我還沒大婚,尚未正式理事,二來,我也不愛管這些爛七八糟的事兒。平日也都是我姑姑打理着。”
初蘭見她這麼說,就知其中定有什麼緣故,又見她面露難色,似有隱情,便道:“行了,旁的話就別說了,單說這事兒。”
滿月道:“我平日不理刑部之事,只是因爲這案子牽扯了姐姐,我才稍加留意。那個犯人好像是沒多少日子便被京兆尹的手下抓住了,行刺皇嗣這麼大的事兒,他陸成能不加緊捉拿嗎。因當時有衙役們在場,也不用怎麼審,刺客的罪名他是脫不掉的,自然是被判了大辟了。判決遞到了刑部,刑部便派人去交接犯人。只是刑部去了人,那陸成卻多番推諉,就是不肯交人。”
初蘭疑慮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他陸成反了不成?”
“我也是這麼說呢,後來這陸成才說明,這原是……二姐的意思。”滿月小心翼翼地說道。
“二姐?”初蘭有些吃驚,“這事兒和二姐有什麼關係?”
滿月道:“那誰知道啊。陸成是二姐的近臣,這誰都知道,或許是擡了二姐的名頭出來壓人也不一定。刑部去的人還多了個心眼,怕是陸成沒抓到刺客,未免受責而胡亂找個人頂替。便找了當時在場的證人去牢裡辨認,果真是那刺客。又聽說這刺客在市井潑皮中還有些名頭,又讓人找了幾個街上混的小子去認人,也沒有錯。如此也便斷定他陸成並非耍什麼貓膩。估摸着可能是他抓了刺客,怕刑部搶了他的功勞。”
“然後呢?”初蘭道。
“然後?還能有什麼然後。”滿月道,“他連二姐都擡出來了,你說刑部的人還能怎麼辦。”
“那就沒人去二姐那兒探探口風?”初蘭道。
滿月瞪大眼睛,似是初蘭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道:“刑部的人瘋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姐那脾氣,好的時候還好,可說翻臉就翻臉。去找她不是找不自在呢嗎。”
初蘭無奈,滿月這話原沒錯。她二姐雷厲風行,果斷幹練,爲人稱頌,只是這脾氣卻令人有些害怕。別說這些個大臣怕他,就是她和滿月這樣的親姐妹對她也有幾分忌憚。這事兒若是陸成自作主張搬了她出來唬人還好,若真是她吩咐的,那倒是不好辦。可轉念一想,這事兒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若說是因爲洛飛行刺皇嗣而引起她的關注?那也沒必要非得壓在京兆尹那兒啊,壓在刑部不也是一樣?
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通。除非親自去她那兒問問才行,只是如滿月所說,她也不願去找這個不自在。
只是這案子已經判決報了刑部,若要翻案,也只能刑部提審翻案。這沒有犯人提審個什麼東西?看來也只有去一趟陸成那兒,甭管他是爲了什麼把人扣下,刑部要複審,他也總不能拿二姐壓人了。
初蘭對滿月道:“咱們先去陸成那兒看看吧。咱們兩個出面,他多少也得給點兒面子。”
“啊?”滿月似有些不情願。
初蘭道:“我也不想勞您大駕,只是這事兒我一個人去不合適,再說早晚是你刑部提審,你也逃不掉。”
滿月道:“我倒也不是不願意去,姐姐的事兒便是我的事兒,我自當盡力。只是,我怕這事兒真和二姐有什麼牽連,那可怎麼辦啊。到時候她發難,我可受不了,你受得了?”
初蘭苦笑,她自然也受不了。
滿月道:“還是的啊,要不然咱們等等。大姐差不多也快回京了。”
初蘭知道滿月的意思。大姐謙厚穩重,雖說在戰場上拼殺時懾人肝膽,但私下待人卻是溫柔和善,最好說話。況且大姐和二姐是同父姐妹,都是親王的女兒,兩人自然好說話些。她又是嫡長女,說話很是有分量。只是這事卻不能等她回來。
初蘭對滿月道:“不行。一來大姐出使天啓和談,談好了便能早歸,談不好怕還得有一場硬仗要打,這點兒小事兒怎麼能勞她費心。再者說了,二姐那脾氣,萬一說咱們拿大姐壓她,回頭受罪的還是你我。”
滿月點點頭,這話倒也是在理。
初蘭道:“這樣吧,咱們先去陸成那兒看看,若是真和二姐有關,到時候我去找二姐,絕不給你找麻煩。”
“這可是你說的啊。”滿月忙道。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上什麼姐妹情深,同甘共苦了,只要別讓她去惹那個二姐,其他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