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就到達了城堡外，原本是可以直接開到門口，但許盡歡要求解語花把車停在城堡前面的花園裡，帶着鳳凰下了車。
布加勒斯特的隆冬格外寒冷，積雪覆蓋着整個花園，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她穿的少，縮着腦袋跳下車，一路蹦蹦跳跳，哆哆嗦嗦像只小倉鼠似得。
解語花也下了車，站在旁邊眯着眼看她。
最先出去的鳳凰走在前面，挺直腰背，不懼嚴寒，像個真正的公爵夫人一樣高貴端莊。她緩緩走進雪地，彎腰拆下一截帶着雪花的柏樹枝，伸手插在頭上。
奧利維亞出來“迎接”，皺着眉頭問了一句。
“她在幹嘛？”
許盡歡跺了跺腳，把手放在嘴邊呵氣，懶洋洋的瞥了她一眼。
“馬上就要見到久違的愛人，是個女人都該洗把臉打扮打扮吧！哦對了，你不是女人！”
在那個“人”字上，她咬的格外重，盡顯嘲諷之意。
奧利維亞頓時變了臉色，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幸而鳳凰戴好了柏樹枝，就轉身往回走。
奧利維亞上前，攔住她。
“我得檢查一下！”
鳳凰站住，伸手撩起面紗，瞪了她一眼。
“卑賤的怪物，給我滾開！別讓你的主子等太久！”
她滿是黑色刺青的臉把奧利維亞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就往後退了一步。隨着對方的逼近，她聞到一股下水道獨有的惡臭混着一種古怪的香料所組合成的複雜氣味，差點要吐了。
這什麼味道？怎麼這麼噁心！
奧利維亞並不知道這是蠱蟲最喜歡的氣味，雖然聞着怪噁心的，但所用的材料都是正兒八經的東西。動物的油脂混合上等的香料，經過發酵而形成這獨特的氣味。除了與生俱來的蠱之外，她還需要靠這些氣味和自己的蠱蟲建立聯繫。
有了這股獨特的氣味，無論多遠她的蠱蟲都能找到她。
見她這脆弱的模樣，鳳凰冷哼一聲，伸手一把將她推開，放下面紗昂首闊步的往前走。
許盡歡捂着嘴竊笑，得意洋洋的跟上。
“可惡，你給我站住……”奧利維亞惱羞成怒，大喊一聲，想要衝上去抓住鳳凰，又似乎是想要抓許盡歡。
“奧利！”解語花伸手拉住她。
“別誤了達米安的正事！”
“可是萬一她身上有什麼……”
“不會有！她身上什麼也沒有！”解語花打斷她的話。
“你怎麼能肯定？”奧利維亞不相信。
“我就是能肯定！”但他一臉肯定之色。
也許一開始鳳凰身上確實帶着什麼東西，但此刻這些東西已經離開她的身體。所以他很肯定！
“萬一……”
“不必擔心。實驗室有安檢設備，無論她藏了什麼，都逃不過的。”
她這才點點頭。
正如解語花所說，進入城堡地下實驗室必須經過兩道安檢檢查。第一道只是粗略的檢查有無槍械刀具等危險工具，第二道則是檢查是否有生物異變。
之所以把“解蠱”這件事放在地下實驗室進行，也是解語花的建議。鳳凰最大的依靠是馬爾庫斯，馬爾庫斯掌握了整個城市的下水道，通過這些四通八達的管道，他可以到達城市的任何地方。
包括這座城堡！
但實驗室是一個完全獨立的系統，可以把這位“下水道之王”阻隔在外。
至於鳳凰，她自身所擁有的力量不過就是詛咒。詛咒屬於精神攻擊，在場的人都是精神力量格外強大的存在，並不需要恐懼她的詛咒。尤其是達米安，因爲倘若她的詛咒能傷害到他，那他早就已經死了。
這麼多年來他活的好好的，可見鳳凰的詛咒力量微弱，大概是隻能攻擊人類而已。
何況，小蓋伊還在他的手裡。只要有這張王牌在，鳳凰就永遠都不足爲懼。
他還向他保證，一旦小蓋伊身上的蠱被移回鳳凰的身上，她一定會死。
她死了，他就能安心！
小蓋伊恢復正常，鳳凰徹底消失，這兩項足矣打動達米安。所以，他同意瞭解語花的計劃。
當然，這位不是人的公爵並不會百分百的相信這位來自東方的“老朋友”。但他手裡也握着可以剋制吉姆的王牌！況且，吉姆只有孤身一人，中國有句老話叫做雙拳難敵四手。這兒是他的主場，吉姆單憑自己一個人，翻不起多少風浪。
他相信吉姆做這些只是爲了儘快完成交易，帶走他想要的東西。
一行人都順利通過了安檢。甚至包括解語花和許盡歡，許盡歡身上倒是帶了一些花樣，包括三根棒棒糖，兩塊巧克力和一小袋棉花糖。
她身材嬌小，衣服寬大，這些東西藏在身上一點看不出。
解語花在心裡爲她嘆息，早知道她這麼能藏東西，怎麼就不藏點趁手的兵器呢！這副小學生揹着零食出來春遊的架勢，實在是太蠢了。
但依然，很可愛！
自從進入城堡之後，鳳凰的情緒就開始激動起來，愛與恨兩種激烈的感情在她心裡衝撞着，黑色的面紗下她嘴脣顫抖不已。
許盡歡上前一步，握了握她的手。
“忍住。還沒到時候！”
通過案件之後，奧利維亞用名卡刷開電梯門，帶着他們下去。
這是鳳凰第一次進入地下實驗室，雖然這個地方她早已經從馬爾庫斯的嘴裡得知，但如今親自置身於此，也不得不感到震驚。
她在城堡裡住了半年，其後又多次潛入，然而從未發現過城堡的地下進入還有這麼一個龐大的實驗室。
誰能想象的到！堂堂斯塔塞公爵竟然是個冒牌貨，而且還是一個偷偷在地下做生物實驗的可怕魔鬼。他創造了各種各樣的怪物，而這些怪物如今就生活在布加勒斯特這座城市裡。
地面上的人類壓根不知道這座城裡裡究竟隱藏着什麼樣可怕的東西！每個人都麻木而又無知的生活着，壓根不關心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同類。
但是今天，這筆罪惡到了清算的時候。
中國有話，叫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統統報銷”！
現在，時候到了！
*
坐着電梯一直深入地下，出來之後就是一個寬闊的空間。整個空間被透明的防彈玻璃分割成幾塊，每一塊都是一個獨立的試驗區域，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忙碌的工作着。
因爲此刻是晚上，仍留在實驗室的人不多。有些區域甚至空無一人，只有設備還在持續運轉。
這些研究人員都是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的墮落者，他們明知道自己在研究一些什麼，卻仍然願意爲魔鬼效忠。因爲魔鬼承諾他們金錢和權利，以及永生。
這是任何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達米安在最末端的實驗室裡等待着他們到來。
透過玻璃隔斷，鳳凰一眼就看到了他。
這個可怕的魔鬼！他害的她好慘！她絕饒不了他！她要與他同歸於盡！
她怒吼一聲，飛快的衝上去，咣的撞在玻璃上，用力的拍打着，朝他嘶吼。
她用力抓撓着玻璃，想要撕開這層透明的阻隔。她想要衝進去，撕碎他！然而隔斷被她砸的咣咣作響，卻始終無法撼動分毫。就如同無論她怎麼去愛，怎麼去恨，玻璃另一邊的人也不會有絲毫感動。
對於她的憤怒和狂暴，達米安卻絲毫不爲所動，面無表情的站在玻璃隔斷的另一邊，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看着地上的一隻蟲子。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厭惡，畢竟蟲子就只是蟲子罷了。
鳳凰沒有想到他冷漠的表情還能傷到自己！不是早就已經對這個男人絕望了麼？原來內心深處還有可笑的奢望，以爲再次相見會看到對方不一樣的表情。
哪怕是恐懼都好，至少他還會害怕，還會內疚。然而，他只是冷漠。
她嚎啕大哭，扶着玻璃緩緩跪倒在地，堆積在心頭八年的愛與恨在這一刻統統傾瀉而出。多麼可笑啊！再次看到達米安，她才發現自己仍然愛着這個男人。他一如她記憶之中的模樣，分毫沒有改變。
然而她也終於看清，自己愛的只是一個名叫達米安的幻覺。她愛的那個達米安是風度翩翩，博學多才，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她愛他，他也愛她。即便曾經的過往統統都是假的，但回想起來，她仍然覺得愛意滿滿。
至於玻璃那端的“東西”，只是一個同樣叫做達米安的魔鬼。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他不愛任何人，包括她的小蓋伊。
想到小蓋伊，她心中的愛與恨都慢慢褪去，一種名叫母親的力量漸漸升起，充滿全身。
鳳凰衝上去的剎那，奧利維亞就一步上前，想要阻攔。但玻璃隔斷裡的達米安輕輕一擡手，阻止了她。
這並不是他“憐香惜玉”，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在他眼裡，鳳凰仍然只是一個脆弱的無知的女人罷了。她或許擁有一點可以詛咒孩子的力量，但說到底，人類就只是人類。
人類是脆弱的生物，因爲愛所以恨，被感情支配着，時常缺乏理性。
所以他纔會拋棄人類的身份，想要進化成更高級的生物。
等待着鳳凰發泄完畢，他伸手一招，透明的玻璃隔斷左右分開。
奧利維亞擔憂的上前一步，萬一……
沒有萬一！自信滿滿的斯塔塞公爵邁步而出，用看低級生物的眼光看着跪倒在隔斷另一邊的鳳凰。
鳳凰擡起頭，憤怒的目光透過黑色的面紗戳在他的臉上。
但對方仍然一臉無動於衷，只是微微側身，往旁邊一站，伸手朝着裡面指了指。
“去看看你的孩子吧。”
孩子！鳳凰立刻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衝進去。
實驗室的中央擺着一張冰冷的手術牀，被透明的罩子蓋着，裡面就躺着她的小蓋伊。
“蓋伊！”她一把撲在病牀前，伸手拍打罩子，呼喊道。
達米安並不理會她的舉動，而是朝着仍站在門外的三人勾了勾手指。
“開始做事吧！不要浪費時間！”
三人魚貫而入，玻璃隔斷再次合攏。
“把這東西打開！打開！”鳳凰朝着達米安怒吼。
八年了！八年了！自從孩子離開她的身體，她就只見過這可憐的孩子一面而已。而那一面，永遠停留在她的記憶之中，成了一個永不癒合的傷口。
時隔八年，終於再次見到了孩子，她很欣慰自己當年的決定。雖然孩子看起來是如此的羸弱瘦小，可終歸他還是活着長大了。
“打開？好讓你繼續傷害蓋伊嗎？”奧利維亞跳出來，上前拉扯鳳凰。
鳳凰伸手推她，另一隻手則抓撓這玻璃罩。
“打開！”這東西就像個水晶棺材一樣，總讓她有不好的預感。
爲什麼孩子躺在裡面一動不動？爲什麼她明明站在這裡，卻依然感覺不到她和孩子之間的聯繫？他怎麼了？
“你給我住手！”奧利維亞一把抓住鳳凰的手，結果被她手上滑膩的油脂給噁心到，哇的怪叫一聲，撒手。
“夠了！安靜！”一直冷眼旁觀的達米安開口喊了一聲。
他朝奧利維亞揮了揮手，對方悻悻然靠邊站。
“鳳凰，我相信你願意來到這裡是想要拯救可憐的小蓋伊。那麼現在就抓緊時間辦正事吧，畢竟時間就是生命。我想你也應該已經感覺到了，小蓋伊馬上就要不行了。”
他竟然有臉說“拯救可憐的小蓋伊”！鳳凰低着頭，緊要牙關，用力的瞪着玻璃罩子裡的孩子。唯有這樣注視着孩子，她才能壓抑着此刻內心的憤怒。
究竟是誰導致了這一切？是誰還傷害小蓋伊？
是他！是他們這羣魔鬼！
她可憐的孩子，她堅強的孩子，請再堅持一下。媽媽馬上就來救你！
深吸一口氣，鳳凰直起身，緩緩的轉身。
“來吧！我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
說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達米安。
達米安坦然接下她的目光，絲毫不覺得羞愧或者尷尬。人類在他眼裡就是工具和食物，而其他生物則都是他的實驗體。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一樣，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衆生。
衆生的疾苦在他眼裡不值一提，因爲人類只是低劣的生物，註定會被自然淘汰。
衆生的憤怒在他眼裡也不值一提，因爲低劣的生物又怎能理解造物主的偉大。就如同當年低劣的凡人用長矛刺死造物主唯一的兒子一般，聖父用仁慈和愛對待凡人，但凡人卻報以仇恨和殺戮。
所以凡人不配得到愛和仁慈，他們需要的恐怖和血腥。唯有這些才能激發他們內在的潛力，爆發出更崇高的情感，從而得到生命的進化。
由此，凡人才會敬畏造物主！
而眼前這位凡人對他毫無敬畏，所以應該消滅。
他淡淡一笑，扭頭看向許盡歡。
“許，做你該做的事。”
許盡歡上前一步，對着那個玻璃罩子點了點。
“把這個打開吧！”
達米安上前，在鍵盤上按了幾個數字，玻璃罩子就升起移到旁邊。一股薄薄的霧氣溢出，帶着涼意。
顯然，小蓋伊是被低溫冷凍了。
“我的孩子！”鳳凰轉身撲過去，一把抱住孩子。
“他爲什麼這麼冷？”她大聲質問。
是不是孩子已經死了？
許盡歡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還活着，只是體溫被降低了，進入一個休眠狀態。”這樣也好，畢竟換命的過程免不了痛苦，孩子陷入深眠可以免受痛苦。
“真的？”鳳凰看着她的雙眼。
她點點頭。
“把孩子放開吧，我們立刻開始！”
鳳凰鬆開手，讓小蓋伊再次躺下，但仍然僅僅抓着他的手，不肯鬆開。
許盡歡也沒有阻攔，而是伸出手讓她抓着，自己則也握住小蓋伊的手。
三個人手拉手，聯繫在一起。
“會有一點難受，請忍耐！”開始之前，她提醒鳳凰。
鳳凰點點頭。
然後，對方閉上眼，開始運氣。
淡淡的光芒自她雙眼處升起，漸漸蔓延開去，順着手臂緩緩流向小蓋伊的手臂。
光芒蔓延到小蓋伊的手上，似乎受到了阻礙，停滯了一下。但很快就衝開阻礙，順着他細小的胳膊蔓延開去。
這光芒像月光一般柔和，但又充滿力量。雖然並不知道這光芒究竟是什麼，但在場的人都毫不懷疑，這是一種能治療人拯救生命的光芒。因爲，它看起來那麼美。
淡淡的光芒很快就籠罩住小蓋伊整個身體，在光芒之下，原本纏繞在他胸口一下的黑色藤蔓彷彿被激活了一般，開始扭動起來。
在達米安和奧利維亞的眼裡，這黑色的藤蔓是在跟白色的月光抗爭。黑與白相互撕扯着，纏繞着。黑色的力量雖然強大而又蠻橫，但白色的光芒更加執着而又堅韌。它不斷的纏繞，吞噬，一點一點的把黑色的藤蔓從小蓋伊的身體裡拽出，又順着手臂漸漸的蔓延到許盡歡的手上。
太好了！一直面無表情的達米安也忍不住握緊拳頭，情緒漸漸激動起來。
－－－－－－題外話－－－－－－
開始刷地下實驗室副本！
感謝回憶的傷的2月票，感謝a之鉌的5美鑽，感謝捉衣因的鮮花。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