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武京娘和李承乾夫妻多年,對李承乾是在瞭解不過了,知道李承乾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和念及舊情。當初魏王李泰,吳王李恪,晉王李治幾次三番要加害於他,可是等到他登基之後,還是異樣給魏王和吳王這兩個死了的兄弟加封了王爵,還讓魏王李泰的兒子李欣,吳王李恪的兒子李陽承襲爵位。

對晉王李治這個唯一還在世的一母同胞的兄弟更是沒話說,幾次三番讓人前往倭州,送去賞賜。

武京娘很清楚,她若是向李承乾解釋,分辨,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於是才鬧出了現在這麼一出。

青衣素袍,未施妝容,看其裝扮,簡直就像是自己要把自己打入冷宮一樣,結果一下子就擊中了李承乾心裡最爲柔弱的地方。

李承乾看着武京娘,心中也是一陣感嘆,兩人畢竟夫妻多年,這麼些年下來,兩人的感情一直十分深厚,甚至爲了顧及武京孃的感受,登基三載,幾次朝臣向他諫言,要廣選秀女,充實後宮,都被他駁回了。

如今看着武京娘這副裝束,他對武京孃的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甚至還覺得自己也有過錯,畢竟這兩日他對武京娘太過冷淡了。

“皇后無需如此,近兩日朝中事多而繁雜,以致冷落了皇后,說起來,倒是朕的過錯!”

恐怕就連李承乾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認錯,這幾乎就是一種本能,在朝臣們面前,他是威嚴的君主,他統治着這個世界上最爲龐大,強盛的國家,他一句話,就能決定無數人的生死。

然而在家人的面前,李承乾還是習慣性的將自己的角色變換一下,就比如在武京孃的面前,他還是更願意做一個疼愛妻子的丈夫。

武京娘聞言,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一次,自己是過關了,可是她還是要解釋,否則的話,這件事在李承乾的心裡結下疙瘩,天長日久,曾經的那份榮寵,只怕是會留下一點兒殘缺。

武京娘不想讓自己變成漢孝景皇帝的慄妃一樣,因爲慄妃曾經有非常好的機會,可以母儀天下,但是就是因爲她的驕狂,惹惱了孝景皇帝,結果不單單害了自己,也害了她的兒子劉榮。

起初,孝景皇帝的正室薄皇后既不得寵,也沒有生育,而慄姬卻是孝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併爲他生下第一個兒子劉榮。等孝景皇帝的祖母薄太后過世後,便廢薄皇后,又立長子劉榮做太子,但始終沒有立新皇后。

孝景皇帝的姊姊,即館陶長公主劉嫖,平日爲討好做皇帝的弟弟,便時常獻美女進宮,而且美女都得到寵幸,對此慄姬非常憤怒。

這就是她第一個愚蠢的地方一一善妒。

在這一點上,武京娘顯然更爲欣賞太宗皇帝的長孫皇后,太宗皇帝是位風流天子,身邊美女如雲,對此長孫皇后不但不嫉妒,反而專心爲太宗皇帝打理後宮諸事,讓太宗皇帝得以安心的處理朝政,不必爲後宮事羈絆。

這也是爲什麼長孫皇后後來年老色衰,後宮之中美貌遠勝於她的嬪妃始終不能撼動她地位,太宗皇帝也始終敬重其的原因。

慄姬的愚蠢還在於她拒絕了長公主劉嫖,劉嫖身爲孝景皇帝的姐姐,原先與慄姬的關係並不好,爲了穩固自己的地位,知道慄姬之子是太子,慄姬以後也會是皇太后,因此必須化敵爲友,就向慄姬提起希望讓自己女兒陳阿嬌,嫁給太子劉榮爲妃的意願。

劉嫖是個聰明人,作爲女人,她很清楚慄姬對自己舉薦美女的行爲相當不滿,不過她認爲這都是爲了討好皇帝,皇帝既有三宮六院的特權,就算慄姬做了皇后恐怕也不得不如此體現風度,不得不說劉嫖真是高估了慄姬的政治頭腦。

與此同時,劉嫖也希望能把自己的寶貝女兒陳嬌許配給慄姬所生的劉榮太子。這樣就可以讓自己與皇帝兄弟親上加親,日後做了侄皇帝的丈母孃、甚至小皇帝的親姥姥,就越發地榮華富貴、子孫萬代啦。

於是,就在慄姬打打點點、朝廷上下也認爲她就要繼任皇后的這段日子裡,館陶公主劉嫖選了一個黃道吉日,親自出馬,去向慄姬提親去也。

不用說,館陶公主認爲自己這樁倒提親,是完全十拿九穩的事體,世上焉有不願與皇帝親姐姐、太后親女兒結成緊密聯盟的蠢人乎?

讓館陶公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慄姬就偏偏是這樣一個蠢人。

慄姬一聽說館陶公主的“美意”,就立刻報以冷嘲熱諷,對這個未來大姑子嗤之以鼻,怎麼,如今知道要來奉承我了麼,哼哼,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你也不想想,我兒子那是日後要當皇帝的。你會把那麼多美女介紹給皇上,你就該知道,我兒子他日後也是有資格佳麗無數的,就憑你女兒那個模樣,比得上哪一個呢?想靠那個毛丫頭公侯萬代?!門兒都沒有!當然,慄姬也許沒有說得這麼刻薄,不過從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慄姬沒準說得還要露骨尖酸。

慄姬也許並不是不懂得政治聯姻的重要性,只是她也許太高估了自己母子倆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把兒子的“太子”名分看得太牢固了。或者,她心裡已經開始盤算把自己慄家的女孩兒嫁作太子妃的美好前景,怎麼會肯“便宜”害自己守空房的館陶長公主呢?

總之,慄姬那出人意表的性格,就在這一刻爲自己樹下了一個死敵,決定了自己和劉榮最終的結局。

館陶長公主在慄姬這裡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很是不爽,尤其讓她膽寒的是,原來慄姬對自己的恨意竟有如此之深。如今自己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她都敢於當面給自己下不來臺,假如日後她的兒子成爲皇帝、她成爲太后,自己這個過氣姑媽,豈不是死到臨頭了?

劉嫖越想越是大汗淋漓,可是這樁事卻連自己的母親竇太后處,都不能明說,因爲竇太后想立的是自己的小兒子劉武爲皇太弟,要是她知道寶貝女兒想與侄太子拉關係,會怎麼說呢。

館陶在後宮中轉來轉去,最後來到了王娡夫人所居的猗蘭殿裡。

而王娡卻不像慄姬一樣,她一向在後宮中與人爲善,廣結人緣,對皇帝的姐姐長公主更是傾心結納,因此滿腹怨氣的館陶公主立即毫不忌諱地將怨恨和牢騷都一五一十地對着王夫人發泄了出來。

王娡聽着館陶公主的牢騷,一面善解人意地附和連聲。更嘆道:“慄夫人真是辜負了公主您的美意呀,阿嬌多可愛的人兒,我要有這樣好的兒媳婦,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不過也難怪,她如今已是太子之母,又快當皇后了,有些個想頭,確實是我這樣的小姬妾猜想不出的。長公主啊長公主,你也不要太生氣了,這些話對我說說不要緊,出了我這兒,可千萬不要再說了,那可保不齊要惹麻煩呢!”

這番貼心貼意的“勸說”,惹得館陶公主越發地亂轉起來。亂轉若干圈之後,館陶公主下了狠心,爲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絕不能讓慄姬當上皇后、更不能讓她的兒子成爲皇帝!

那麼,一旦弄走了劉榮,誰來繼任太子呢?館陶公主眼睛一亮,當然得是她自己的女婿來繼任太子!而這位未來女婿,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面前這位“知己”的王夫人之子。

此時的王娡身邊,共有五位未婚的小親王,四位是她早死的妹妹的兒子,最小的纔是她的親生兒子。按照年齡來算,王息姁的長子廣川王劉越才該是陳嬌最般配的丈夫,但是如果這樣聯姻,王娡與長公主共同進退的動力自然不會太高。如果將陳嬌嫁給小表弟膠東王劉徹的話,不光是王夫人要與自己裡應外合搞定慄姬,小女婿自然也要比大女婿好擺弄得多。一番算計之後,館陶公主一天之內第二次主動爲自己的女兒倒提親,表示自己願意把女兒嫁與王娡做兒媳婦了。

王娡多聰明的人啊,說話聽音,立刻就明白了館陶公主的算盤珠子是怎麼撥拉的,而館陶公主的算盤,也正是她自己暗暗憋了多少年的指望,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立刻受寵若驚狀地應承了下來,爲六歲的兒子劉徹訂下了這樁婚事。

王娡一面歡歡喜喜地代兒子向未來丈母孃道謝,一面又加油添柴,故意長嘆起來:“唉,只可惜我這個小子不過是個親王,真是委屈阿嬌姑娘了。長公主你雖然大人大量不嫌棄,我們母子卻慚愧得緊哪!”

一番話恰到好處地正戳中了館陶公主的腸子,橫豎如今王娡母子也是自己人了,館陶公主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自己的主意明着說了,很簡單,兩個字一一奪嫡!

俗話說,趁熱要打鐵,宜早不宜遲。館陶公主說幹就幹,直奔劉啓所居的宮室而去。

果然,館陶公主立即跑去向弟弟下慄姬的爛藥末子:“皇帝,聽說你要冊封慄姬做我朝皇后?這可萬萬行不得!”

劉啓寵愛慄姬,立她爲後的願早已不知在枕邊許了多少回,一時間真不知道三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一時間瞠目結舌:“何解呢?”

館陶公主道:“慄姬是個兩面三刀的女人,滿懷惡毒,而且奇妒,她對皇帝你如今寵幸的美人們都銜恨入骨,不但沒有友愛之心,而且還不停口地詛咒,偶爾相遇的時候,她更向諸美人唾吐連連。你想,她現在不過是個姬妾,就敢仗着太子這樣囂張潑辣,一旦正位中宮、日後成太后,我看日後‘人彘’慘象只怕又要重現在劉家,皇上你如今心愛的兒女們恐怕都難逃一劫!如果你真是一個聖明天子的話,就不要再被這個狐媚子矇騙下去了!”

劉啓被姐姐這番話說得全身冷汗直流。他既不敢相信與自己恩愛備至的女人如此心如蛇蠍,但是他與慄姬多年夫妻,對她的性情倒也有些瞭解,曉得她是個脾氣不好的主兒,只怕姐姐所說並非空穴來風。

於是有一天,孝景皇帝特意來到慄姬的宮中,試探地向她開了口:“聯已立劉榮爲太子,愛姬不日也就要成爲皇后。如今我身體日見不濟,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大漢朝和聯這整個大家,就都要託付給你了。後宮中的嬪妃們都年輕,朕的諸王又都年幼,朝廷後宮諸事紛擾,處處有危險,到那時候你可千萬要幫我好生維護他們纔是啊。”

孝景皇帝這年大約三十七八歲年紀,如果是現在,這正是一個男人成熟壯盛的最最好年紀,但是劉啓的身體卻早讓後宮中的鶯鶯燕燕們淘澄得虛弱了,身體卻並不好。這席話,雖說是試探之語,卻也是皇帝掏心的話,說起來不是不傷感的。

慄姬如果夠聰明,就應該趕緊應承下來,最好再安慰安慰丈夫,說他必定吉人天相啥的。可是老天真沒給她一點腦子,再好的話到她的耳朵裡一過,都變了味道。

於是,慄姬立刻變了臉色,怒氣衝衝起來。不但不肯答應照顧諸姬和兒女,更連句好話都不肯說給皇帝聽,當面就頂撞起來。史書上甚至記載,慄姬責罵孝景皇帝爲老狗。

孝景皇帝一看她這副嘴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自己這麼些年來真是認錯人、白寵她一場了,立即起身,拂袖而去。慄姬一看丈夫居然一反常態地不來低聲下氣,更是怒火中燒,衝着孝景皇帝的背影就大哭大鬧起來,並且迫不及待地就甩出了一串粗言穢語。辱罵後宮姬妾倒還是等閒,更重要的是她捎帶着罵孝景皇帝是條“老狗”!所以纔跟後宮中那些沒廉恥的女人廝混,真是“狗男女”。

正當慄姬滿地亂跳、大發雌威的時候,她卻忘了,孝景皇帝雖然自覺身體不佳來交待後事,但是他畢竟還不到四十歲,還沒有老到耳朵背的時候,完全可以一個字不落地把她說的那些狠話兒記得清清楚楚。

禍從口出,事情就此定局。

慄姬的愚蠢害了她,也害了她的兒子劉榮,歸根結底,就是因爲她恃寵而驕,過分的高估了自己在孝景皇帝心目當中的位置,結果落得一敗塗地。

武京娘當然不想自己和慄姬一樣,落得那樣的下場,所以坐上皇后這張位子之後,她始終都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驕縱,甚至都不敢放鬆警惕,這也是爲什麼她要在朝中廣爲安插自己的人手,爲的就是壯大自己的政治力量,一旦李承乾翻臉,她也好能有個依靠。

其實不單單是武京娘,或許連歷史上的武則天最開始的時候,也是爲了自保,才涉足政治的,只不過後來發現了權利的好處,慾望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才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女皇的道路。

武京娘完全就是講慄姬當成了一個反面典型,時時刻刻都在用慄姬的故事,告誡着自己。

慄姬善妒,武京娘雖然也不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是爲了不留下一個善妒的名聲,她甚至還主動張羅過要爲李承乾選秀女,只不過李承乾對美色一向不上心,屢屢拒絕了她的好意。

還有慄姬拒絕了館陶公主的聯盟,這是她最爲愚蠢的地方,館陶公主是孝景皇帝的親姐姐,在孝景皇帝心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得罪了館陶公主,慄姬的命運基本上就已經定下了。

武京娘不會犯慄姬的錯誤,她甚至曾想過主動找人聯盟,來穩固太子李弘的地位,還有誰能比杜睿更合適,當時杜睿是李承乾最爲信任的臣子,更是當朝的駙馬,在朝野之中的地位無人能及。

武京娘想要爲李弘求娶杜睿和她姐姐武媚孃的女兒杜太平,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主動上門,只可惜被杜睿搪塞了過去。

還有今天的事情,武京娘可以想象,如果是慄姬遇到同樣的事情,肯定會對着皇帝大吵大鬧,如果她要是那個蠢女人的話,那一切就全都完了。

李承乾原本就已經因爲李義府是由她舉薦,擔任本次恩科的同考,結果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甚至學子都跑到禮部衙門的大門口去靜坐請願,致使朝廷的公信力大爲減弱。

李承乾的心裡已經對武京娘有所不滿,甚至有了心結,武京娘如果來吵鬧,甚至要強行辯解的話,她在李承乾心中的印象分肯定會大打折扣,甚至連以前的溫婉恭順的好印象,都會蕩然無存。

好在武京娘夠聰明,她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最能降服李承乾這樣的男人,所以纔有了現在這麼一出。

不得不說,武京娘果然好心機,沒有走了歷史上慄姬的老路,看李承乾的樣子,就知道,這位性情中人的皇帝,已經原諒了武京娘。

“聖上!臣妾委實不知李義府居然是那等樣人,臣妾原以爲,那李義府能得已故馬周大人的賞識,才學有被世人稱道,才向聖上舉薦了他,可是那李義府居然辜負臣妾與聖上的厚望,做出那等事情來,害的聖上都跟着受牽累,臣妾當真罪該萬死!”

李承乾聽武京娘居然說出了一個死字,心中更是大爲憐惜,忙道:“皇后!朕也知你是被那李義府矇蔽,此事無需再說!不幹皇后的事!”

武京娘聞言,心中暗喜,臉上卻依然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道:“聖上雖然寬宥臣妾,然臣妾卻始終難以釋懷,科舉乃是朝中選材大典,至關重要,如今居然被李義府弄成現在這般模樣,致使朝廷被百姓詬病,鬧出這麼多事端,臣妾身爲皇后,原本是想爲聖上分憂,可鬧到如今這般境況,臣妾自然罪責難逃,還請聖上嚴懲臣妾,以儆效尤!”

不得不說武京娘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聰明瞭,太有心機了,雖然嘴上請罪,但是話裡已經言明,她之所以推薦李義府是爲了給李承乾分憂,再說出請罪的話來,李承乾又是個耳根子軟的皇帝,如何還能下得了狠心。

果然,李承乾聞言,只顧着勸慰武京娘:“皇后賢德,朝野內外盡知,而今雖有小過,卻也是無心之失,朕不怪你就是,你切不可如此,讓朕憂心!”

武京娘聞言,知道這一關,她是徹底的過了,而且因爲她的主動請罪,還給李承乾留下了好印象,雖然因此捨棄了李義府,有些可惜,但是李義府終歸是咎由自取,要是留着他的話,以後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來,如今死了也好。

當然這裡面還要多虧了那位天下第一蠢婦慄姬,要不是有她做反面教材的話,武京娘心慌意亂之下,少不得也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如今雨過天晴,皇帝皇后依然恩愛如初,琴瑟和鳴,這場危機總算是過去了,武京娘照樣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只是可惜了李義府。

畢竟歷史上李義府曾身居高位,地位顯赫,雖然最後憂憤而死,但是總歸轟轟烈烈了一把,可是現在,因爲生了個蠢蛋兒子,收受賄賂都給別人留下了把柄,最後還落得一個凌遲處死的下場,當真可悲可嘆。

次日,貢院門口,早早的就圍滿了人,貢院原本是國家選才的重地,可是這一天,因爲此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科舉舞弊案,居然成了刑場。

當李義府父子,還有他的女婿被帶上來的時候,圍觀的百姓,還有那些來長安趕考的學子,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李義府雖然臉色慘白,但是畢竟是經歷過龜茲攻防戰,見識過大場面的,總歸還有些膽色,只是低頭不言。

可是李澤春就不一樣了,就在前幾天,他還在享受着幸福生活,可是如今卻要遭受凌遲這般的酷刑折磨,早就被嚇得癱軟成了一團,褲襠裡更是屎尿齊流,只顧着哀聲乞命。

就連行刑的劊子手都看不下去了,臉上帶着深深的鄙薄。

李義府也在一旁看見了,忍不住大聲喝罵道:“豎子!死便死!又有何懼!”

李義府現在也想開了,總歸都是一死,倒不如想開些,顯得硬氣一些,只可惜他的硬氣非但沒能給他帶來圍觀百姓的叫好聲,反而引來了一陣痛罵。

李義府也是深恨自己的長子,要不是這個其蠢如豬的兒子,他哪裡會淪落到今天這步境地,原本攀附上了皇后武京娘,他的前途一片光明,現在全都被李澤春給害的沒有了。

李澤春也知道今天斷無生理,聽到李義府喝罵,他也不禁急了,也大聲罵了起來:“老匹夫!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好歹也享受過了榮華富貴,死也就死了,可是我呢!?我還年輕,全都是你害的,要是你不貪財,如何會有今天!老匹夫!如今我們兄弟要和你一起遭受酷刑折磨,這下你斷子絕孫了,都是你害你,老匹夫!我真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李澤春罵得惡毒,就連那些圍觀的百姓都是一陣錯愕,他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大唐以孝治國,無論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學說,首重的都是孝道,可是如今這兩父子四道臨頭,居然還反目成仇,尤其是做兒子的居然大罵自己的父親是“老匹夫”,也當真是一樁奇聞了。

狄仁傑也在人羣之中,看着李家父子的醜態,不禁暗暗搖頭,心道: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緒倫!我們走吧!”

杜耀輝聞言,詫異道:“懷英!這待會兒就要對這些惡賊行刑,你怎的不看了!?”

狄仁傑聞言,氣笑道:“這有何好看的,你要是想看殺人,回去和找你自家兄長,讓他帶你上戰場,自然看得到!血淋淋的,有甚好看!”

杜耀輝也猛地想到,待會兒凌遲的場面,可不大美觀,頓時變了臉色,跟在狄仁傑身後,退出了人羣。

“懷英!要是我說,你就是太厚道了!”杜耀輝突然抱怨了起來,道,“那一日聖上都要獎賞你!你向聖上求個官,想來也不難,怎的就退卻了!”

狄仁傑笑道:“恩賞下來的官職有甚稀罕的,若是恩師知道我是萌恩入仕,心中定然不快,要想入仕,爲國效力,就要憑真本事。”

“懷英賢弟說得好!”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狄仁傑和杜耀輝轉身一看,見站在他們身後的居然是田迎。

杜耀輝當先皺眉道:“你這人怎的神出鬼沒的,還偷聽別人說話!”

田迎聞言,也不着惱,反而笑道:“方纔聽了懷英賢弟的豪言,在下也是情不自禁,方纔叫好!”

杜耀輝對田迎沒有什麼好印象,在他看來天底下最能耐的人就是杜睿,可是偏生這田迎言語不俗,讓狄仁傑都欽佩不已,杜耀輝不由得替杜睿嫉妒起來了。

狄仁傑連忙笑道:“田兄!不用理會他!田兄方纔也去了貢院!”

田迎點頭道:“自然是去了,今日嚴懲李義府父子這等亂國之人,在下豈能不去看看,如今惡賊得除,國之幸也!”

杜耀輝聞言,搶着道:“要是旁人見李義府父子死,擊節叫好也就罷了,怎的你也叫好!?”

田迎笑道:“這位學弟何出此言?”

杜耀輝諷刺道:“你可是這一科,李義府定下的甲榜第一名,可是如今聖上降旨,卻要重開科舉,你這狀元豈不是可惜了!”

狄仁傑聞言,皺眉道:“不得無禮!”

狄仁傑斥責了杜耀輝,趕緊又對田迎致歉道:“田兄,我這兄弟失禮了!”

田迎笑道:“無需如此,這科舉被李義府這等亂國之人攪擾一番,縱然是當真被聖上欽點了狀元之名,得來也不痛快,如今倒也好了,聖上重開科舉,公平取士,倒讓我又有了施展的地方,寒窗苦讀十餘年,不至於荒廢了光陰纔好!”

狄仁傑一直便相信田迎的甲榜第一,是憑藉真本事考來的,聞言,也是讚歎道:“我輩學子就該如此!”

狄仁傑對田迎是真心的敬佩,不單單是敬佩其才學更是敬佩其爲人,歷史上的狄仁傑對有才學的人,一向都十分友善,從不曾心懷嫉妒,更沒有過打壓,他一生了不起之處,其中一點就在於他能推薦、提拔、任用其他了不起的人物。

狄仁傑選拔人才是不拘一格的。有一次,武則天讓宰相各舉薦一個人來做尚書郎。就是尚書省六部二十四司的郎中、員外郎這些官職,相當於後世國務院內各司司長,地位很重要。狄仁傑推薦的,是自己的兒子狄光嗣。後來狄光嗣果然當上了地官員外郎,非常稱職。武則天很高興:“你就像古代祁奚一樣,能舉自己兒子爲官。”

狄仁傑也能冒着風險舉薦人才。契丹猛將李楷固曾經屢次率兵打敗武周軍隊,後來兵敗來降,有關部門主張處斬。狄仁傑卻別具慧眼,認爲李楷固是驍將之才,若恕其死罪,一定能感恩效節。這個提議也被武則天接受了,授以官爵,委派他專征契丹。果然,李楷固大敗契丹餘衆,得勝而歸。武則天爲此設宴慶功,宴會上,武則天舉杯對狄仁傑說:“公之功也。”

因爲狄仁傑知人善任,而武則天也充分信任他,在短短几年之內,他推薦的人遍佈朝野。因爲他爲國舉賢,並無私心,而且所推薦的確實都是人才,所以很多人後來一直任職到玄宗朝,位登臺閣,成爲朝廷精英。《舊唐書?狄仁傑傳》上說:“仁杰常以舉賢爲意,其所引拔桓彥範、敬暉、竇懷貞、姚崇等,至公卿者數十人。”

狄仁傑推薦人才的時候,總是不遺餘力。一次,武則天讓他舉薦一名將相之才,他推舉了荊州長史張柬之。武則天將張柬之提升爲洛州司馬。過了幾天,又讓狄仁傑舉薦將相之才,狄仁傑曰:“前薦張柬之,尚未用也。”武則天答已經將他提升了。狄仁傑曰:“臣所薦者可爲宰相,非司馬也。”於是張柬之再被提拔爲秋官侍郎,很快就當上了宰相。

也就是這個張柬之,在後來武則天病重的時候,聯合了桓彥範、崔玄、袁恕己、敬暉等人,發動了宮廷政變,將李顯推上皇位,完成了所謂的“唐室中興”。史書認爲:“柬之果能興復中宗,蓋仁杰之推薦也。”唐室中興或許沒有狄仁傑什麼功勞,可是狄仁傑做到的這一點:“天下桃李皆仰慕,域中豪傑盡歸心”,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狄仁傑原本就覺得田迎是個大才,昨日在承慶殿的時候,就曾動過向李承乾舉薦田迎的念頭,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尚且是個白身,擔心若是在李承乾面前貿然舉薦的話,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再加上狄仁傑覺得田迎的才華遠在他之上,便是走科舉正途,也照樣能贏得機會,步入仕途,這才忍住了心中的衝動。

可是回到客棧之後,再給杜睿寫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將田迎給寫上了。

“田迎!”

杜睿手上拿着狄仁傑從長安寄回來的信,也不禁一陣納悶,他前世通讀二十四史,尤其對唐史的研究更是精熟,他可從來都不曾記得,歷史上有過關於田迎的記載。

如果這個田迎當真像狄仁傑信上所說的那般人物,奈何時至今日,默默無名?

杜睿的心中泛起了思量,可是很快也就釋然了,大唐雖然不似魏晉,可是畢竟也承襲了一些魏晉遺風,民間那些有才學的名士,都喜歡隱居山林。

料想這個田迎也是如此,此前肯定是無心仕途,只想逍遙避世,如今見大唐蒸蒸日上,也不禁動了塵俗的心思,前往長安參加科舉。

不過,終歸這個田迎如此得狄仁傑的推崇,由不得杜睿不上心,歷史上狄仁傑舉薦人才的能力,可是出了名的,若非這個田迎果真有不俗之處,狄仁傑也不會專門在信中反覆提及。

杜睿將信放好,對趕回來覆命的馮照言道:“馮教師可曾見過這個田迎!?”

馮照回道:“這倒是不曾見過,不過此人遣返大比之時曾中的甲榜第一,爲此杜小郎還曾出言譏諷過這田迎。”

杜睿聞言更是奇了,在他想來,狄仁傑已經是大唐歷史上頂尖的人才了,再加上這麼多年,他悉心調教,定然更勝歷史上的那個狄公,誰知道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田迎,雖說遣返科舉,有李義府父子弄權操縱,可是若是憑藉真才實學的話,這甲榜第一也不是那麼容易中的。

難道這田迎當怎如此大才?

對計劃之外的人,杜睿一向都格外留心,大唐的政局在杜睿的心中就是一大盤棋,原本杜睿已經將棋局的思路都設計好了,大唐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就能永久強盛,可是突然蹦出來了一個旗子,將他的棋局擾亂了,也由不得他不留心。

“這個田迎究竟是何方神聖!?”

對杜睿如此留意這個田迎,馮照也是迷惑不解,在馮照看來方盡天下,就沒有人能讓杜睿如此的人物。

“老爺!這個田迎可是有甚不凡之處!”

杜睿沒見過這個田迎,自然也不好做出評判,只得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總覺得有些擔心,這個田迎出現的太突然了,原本默默無聞,如今藉着科舉大比,突然一鳴驚人。”

馮照忙道:“可需要小人去探查一番!”

杜睿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道:“算了!靜觀其變就是!”

看了馮照的反應,杜睿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畢竟歷史因爲他的出現已經被修改的面目全非,田迎的出現,或許也是他的到來,引起了蝴蝶效應,畢竟在杜睿的前世,像蘇麟,秦束等人還不是一樣默默無聞。

若是田迎的才學當真如狄仁傑所說的那般,倒也是件好事,畢竟得益的是大唐。

與此同時,在江淮一帶,一出大宅院之內,一個面目粗狂的中年人正在指揮着家人收拾行裝,看樣子是打算要舉家遷移。

他的身量不高,但身材卻極爲壯實,兩道濃眉,臉頰之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讓他看上去有些猙獰。

“全都收拾好!明日一早便要出發,趕去長安了!”

這時一個稍微年輕些的男子走了過來,對着中年人耳語了幾句,中年人的臉色頓時一變,道:“幾時靠岸!?”

男子忙道:“那邊傳來的消息,最遲明天就要到了!”

中年人點點頭,道:“來的真不是時候,算了!他們的血統可都查清楚了!你要知道,這是主上吩咐的大事,若是混進來了不相干的人,壞了主上的大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男子忙道:“放心好了!都是身世清白,血統純正的,一共三百零七人!絕對出不了岔子!”

中年人一陣皺眉道:“可是我明天就要出發去長安了,我看你還是留下,這裡的事情便由你負責。”

男子也不退卻,應了下來:“好!正好這些時日,我也要去泉州,查看海船的建造進度,我看不如就把這匹孩子全都帶去泉州安置,也好隱人耳目!”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這樣也好,不過你一定要小心在意,千萬不能出了亂子!”

男子笑道:“放心就是了,這種事也不是做了一次兩次了!你只管安心去長安,泉州和這裡的事情,我都會料理好!”

中年人點點頭,長嘆了一聲,道:“隱忍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又看到希望了,希望這一次主上不會再讓我們落得一場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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