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原來他就是蘇定方

丑時三刻,崔遜出了船艙,上了大堤,到了橋頭,尋到了伽藍。

遊元和崔遜不得不出面了。再不出面,等到天亮,河北人肯定以爲西北人挾持了巡察使團,必然採取對策四面圍殺,到那時事情就徹底失控,完全喪失了挽救的可能,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本以爲伽藍殺人之後,會提着血淋淋的人頭跑到船艙裡威脅他們,逼迫他們不得不站在他這一邊,誰知伽藍根本不理睬他們,對眼前緊張的局勢置若罔聞,完全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更沒有絲毫主動妥協的意思。

事情不可收拾了,伽藍和西北人固然丟掉了性命,但河北人的損失更大,尤其遊元和崔遜,不但性命難保,還會禍及家族。遊元或許自恃御史臺副官長的身份,不肯低下高貴的頭顱,但崔遜不能這麼做,倒不是他的官階只有正八品,能屈能伸,而是他與伽藍合作的利益遠遠大於他與遊元合作幫助河北人所取得的利益,所以他願意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主動向伽藍妥協。

事實上伽藍的身份或許也很高貴,其家族聲望未必就比不上博陵崔氏。崔遜就這樣說服了自己,神色坦然地走上了白橋。

伽藍的目的達到了,當然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伽藍與遊元突然撕破臉,然後指揮龍衛統控制了巡察使團,繼而砍下了幾顆河北人的人頭,已經把他的意思表述得很清楚了。接下來的事情,與河北叛軍打仗的事情,他說了算。巡察使團要聽從龍衛統的安排,遊元和崔遜可以提出要求,比如到大柳集解救平原郡守,比如到安德城擊敗叛軍,但怎麼救人,又怎麼救援安德城,那是伽藍的事情,遊元和崔遜無權干涉,只有協助的義務,沒有決策的權力。

伽藍的這一做法在遊元和崔遜看來,違背了官場“規矩”,完全不合情理,西北人太過跋扈,目無法紀,但仔細一推敲,伽藍的做法卻並沒有違背相關律法。

龍衛統是禁軍,巡察使團來自御史臺,這兩個機構根本沒有關聯,更沒有隸屬關係,僅僅是因爲皇帝下旨,命令龍衛統暫時保護巡察使團的人身安全,這支禁軍才和御史臺發生了交集。從皇帝的聖旨上來推衍,遊元的確沒有指揮伽藍的權力,假如有事需要藉助禁兵的武力,遊元只能與伽藍協商,懇求他的幫助,相反,在特殊情況下,在危及到巡察使團人身安全的情況下,伽藍則有權把巡察使團完全置於龍衛統的控制之下。

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處,在永濟渠巡察一事上,突出了禁軍的武力,給予了禁軍最大權限,以禁軍來鉗制和督察巡察使團。

遊元和崔遜都是中央臺閣大臣,通達治體,熟悉律法,當然估猜到了皇帝的真正用意,但他們瞧不起西北人,以爲伽藍就是一個孔武有力頭腦簡單的西北戍卒,以爲可以把龍衛統玩弄於股掌之間。實際上,在這件事上,真正驕橫跋扈目無法紀的是遊元,是崔遜,是他們試圖越權控制龍衛統才造成了這一危機。

遊元碰到了鐵板上,鼻青臉腫。他本想奪伽藍的權,結果被伽藍一拳打得鮮血淋漓。

現在崔遜下船了,代表遊元和他都低頭了,承認伽藍的權力,懇請伽藍火速馳援,一切遵從伽藍的命令。當然,伽藍有權拒絕,以確保巡察使團的人身安全爲由,帶着他們繼續沿河而下,飛赴黎陽。如此一來,伽藍的目的達到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黎陽,也完成了衛護巡察使團安全的任務,但遊元和崔遜就叫苦不迭了,他們失去了與河北地方豪望尤其是白溝一線郡縣豪望進行利益談判的機會,由此喪失了掌控河北局勢發展的可能,這對河北整體利益甚至整個山東利益來說,都是極其不利。

崔遜遠遠站住,頷首爲禮,表現得非常矜持。

伽藍順勢而下,舉步迎了上去,但神情依舊冷森,並沒有妥協的意思。

“錄事驕縱,言辭無禮,得罪了將軍。”崔遜面帶淺笑,慢條斯理地說道,“只是形勢危急,明公心急如焚,佐史惶恐無策,舉止難免失當,請將軍海涵。”

伽藍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巡察使團的道歉。

崔遜沉默,等待伽藍的迴應。我低頭了,道歉了,你總該有個表示吧?該馳援的還得馳援,總不至於出爾反爾,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吧?

“遊治書要去馳援,某當然扈從左右。”伽藍終於說話了,“職責所在,義無反顧。”

崔遜鬆了口氣,笑容更甚,眼中有欣賞之色,心裡也更爲看重。此子果非尋常,手段老辣,舉重若輕,不可等閒視之。

“何時起程?”崔遜問道,“計將何出?”

崔遜再次表態,軍事行動由伽藍全權負責,遊元不再向伽藍下命令,但伽藍的計策必須告之巡察使團,得到遊元的同意方可實施。

伽藍冷笑,嗤之以鼻。我把攻擊之策告訴你了,就等於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你了,我有這麼愚蠢嗎?難道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癡兒?

伽藍搖頭,沒有同意,也沒有否決。

崔遜笑容更甚,眼裡掠過一絲嘲諷。你是西北人,就算你是一條強龍,到了河北這塊陌生的地方,兩眼一抹黑,連路都不認識,話都聽不懂,更不要說攻城拔寨了,所以你得老老實實給我“盤着”。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在這塊地方,還是我們說了算,否則,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今夜你把人頭一砍,與河北人結下仇怨,即便能殺出河北,估計龍衛統也是傷亡慘重,奄奄一息了。西北人的確彪悍,但河北人也一樣彪悍,殺人砍頭誰不會?

“將軍,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有新消息傳來,這些新消息對將軍擬製馳援之計非常重要。”

崔遜指指堤岸上和船上的禁兵,語氣溫和地說道,“將軍可以先把人撤回去,抓緊時間休息,養精蓄銳。然後由明公出面,向大家做出解釋,澄清誤會,並把新消息即刻告之將軍。”

現在伽藍砍了河北人的人頭,結下仇怨,河北人不再相信他,更不會給他什麼新消息。沒有最新消息,伽藍拿什麼擬製馳援之計?實際上主動權和決策權還是給遊元和崔遜奪回去了,這叫以退爲進,不知不覺間就把西北人玩弄了。

伽藍本來還在猶豫是不是給遊元一點臉面,大家商量着辦,結果還沒有等他拿定主意,崔遜又來了一句,聽上去不但有威脅的意思,還有繼續掌控主動權的意思,說白了,這些河北人自始至終就沒有把西北人當作一回事,始終把他們當作一羣蠻夷,始終想控制他們,任意宰割他們。

是可忍,孰不可忍。伽藍出離的憤怒了,衝着崔遜微微一笑,“告訴遊治書,連夜起程,疾駛而下。”

崔遜笑容陡僵,臉色十分難看,心中的怒火難以遏制地噴發出來,一字一句地說道,“馳援安德,這是明公的決定。明公絕不會離開東光,這不僅僅關係到他個人和屬佐的生死,更關係到臺閣的榮辱,中樞的威嚴。”

伽藍笑了起來,“某既然做出了承諾,就不會反悔。”說完他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揮手說道,“至於如何馳援,那是某的事,但某要告訴你,某的首要職責是衛護你們的安全,其次纔是去救人。這關係某的生死,龍衛統的榮辱,皇帝的威嚴,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伽藍走了,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崔遜憤怒,難堪,更覺羞辱,因爲急怒攻心,一張蒼白的面孔竟然罕見地泛出淡淡的紅暈。

薛德音悄然而至,站在他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崔遜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逐漸恢復冷靜,轉身而去。

遊元傳出命令,巡察使團連夜起程,沿河而下,飛赴長河。又向沿河郡縣傳出命令,增援軍隊火速趕到長河集結。

長河縣位於平原郡的西邊,與清河郡、信都郡接壤,白溝穿境而過,距離平原郡治府安德城只有幾十裡。如果要馳援大柳集和安德城,取道長河是最近的路程,尤其重要的是,它可以就近向信都郡、清河郡求援,但也有不利因素,長河縣距離高雞泊只有一百多裡,距離豆子崗也只有一百多裡,也就是說,長河縣與平原郡治府安德城一樣,都處在河北叛軍的活躍地區,隨時都有可能遭到叛軍的攻擊。

遊元放低了姿態,主動配合伽藍,而伽藍雖然沒有與其握手言和,但因爲崔遜從中斡旋,伽藍也沒有過分限制巡察使團的活動,只要使團的船隊行駛在運河上就行,至於遊元和河北地方豪望如何密謀籌劃,他視而不見,一概不問。

兩百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伽藍帶着龍衛統飛馳在運河北岸大堤上,南岸大堤上則是從河間郡就追隨而來的沿河地方豪望的鄉團、宗團隊伍。過去這麼多天了,這支隊伍的人數並沒有增加多少,如果不是東光縣的元務本帶着一支百餘人的隊伍加入其中,這支“別軍”可能連三個團六百人都湊不齊。

因爲在白橋禁軍和別軍發生了流血衝突,雙方結下仇怨,而遊元和崔遜不但未能幫助河北人討回公道,反而受到禁軍的威脅,不得不接受禁軍的安排,急速趕赴長河,把一路追隨而來的豪望武裝也帶進了危險之地,這在很大程度上損害了兩人的權威。

其實在伽藍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了遊元和崔遜在河北的影響力。本以爲兩人到了河北,登高一呼,響者雲集,誰知事實和想像出入太大。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遊元竭力全力集結的“別軍”完全沒有形成規模,無法給他以武力支持,這一困境讓他在推行自己策略的時候遭遇到了重大阻力。叛軍突然圍殺平原郡守和攻擊平原治府,伽藍突然發難堅決捍衛自己的軍權,實際上都是在“欺負”他手上沒有軍隊,沒有武力。

河北的一二流大世家畢竟有限,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畢竟佔據大多數,雖然有限的一二流大世家所擁有的權力和財富以及他們對帝國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這些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的實力總和,但在非常時期,比如今日河北烽煙四起,叛賊紛紛舉旗,局勢一片混亂,地區的勢力均衡正在被打破,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正在竭盡全力用暴力手段爲自己謀取更大利益的時候,一二流大世家還想重建昔日地區均衡,還想維護既得權益,那就是一廂情願了。

可惜的是,大多數人在利益面前都會迷失,尤其那些世世代代高高在上的大世家大權貴,常常更不願意承認和接受殘酷的現實。

就以河北大世家來說,他們在關隴人的遏制和打擊下,原有的利益正在急驟削減,河北權貴集團在這一地域的整體利益正在急驟減少。整體利益減少了,肥肉嚴重縮水了,但大世家仍想繼續維持自己的原有利益,爲此他們就去侵佔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的利益,而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利益損失越來越大,於是就把這一損失轉嫁給了普通平民。於是從官府到豪望,都加大了對平民百姓的剝削,最終矛盾激化。天災來臨,平民變成災民,災民再變成饑民,而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的利益損失也就無從彌補了,憤怒之下,他們就帶着饑民造反了。

他們第一個要造反的對象是官府,其次是“壓榨”他們的大世家,但因爲地域利益的存在,因爲要面對強大的帝國政權的鎮壓,他們又不得不求助於大世家,而大世家則拿他們做“博弈”的工具,與帝國政權進行殊死較量,從而爲自己謀取利益。

換句話說,大世家的利益得失與帝國利益的大小有關,很多時候必須兼顧帝國利益,不能讓帝國衰退,更不能讓帝國倒塌,而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的利益是可以拿來做交易的,是可以拿來犧牲的。

大世家與三四流郡望、不入流豪強的利益訴求有着本質上的區別,有着根深蒂固的矛盾,這種矛盾一旦發展到不可調和的地步,必然產生劇烈衝突。現在河北的形勢就處在大爆發的邊緣,大世家與三四流郡望、不入流豪強之間的衝突也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遊元和崔遜是不是堅決支持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用暴力手段對抗帝國?顯然不是,禁軍在白橋痛下殺手,而遊元和崔遜在事前都沒有阻止,在事後更沒有爲他們討回公道,這意味着什麼?

不錯,河北叛軍圍殺平原郡守和攻打平原治府安德城,的確是爲了脅迫遊元和崔遜支持他們,支持他們阻斷永濟渠水道,讓皇帝的東征失敗,給帝國以重創。而要阻斷永濟渠水道,首先就要擊敗關隴人,把所有在河北的關隴貴族官僚和他們所統率的武裝統統摧毀,而伽藍和他的禁軍龍衛統就是首要目標。但這顯然逾越了大世家的底線,損害了大世家的利益,遊元和崔遜不可能接受。

禁軍在白橋痛下殺手,是不是可以解讀爲遊元和崔遜對河北三四流郡望和不入流豪強試圖以武力脅迫他們的一種“反擊”,一種警告?

帝國驛站的發達程度遠遠超過了大運河。當一匹匹驛站快馬把最新消息,在最短時間內傳遞到沿河郡縣的官府、郡望和豪強的手中之後,到底有多少人願意接受遊元的策略,遵從遊元的命令,維護大世家的權威,將很快得到答案。

答案是殘酷的,給了遊元和崔遜狠狠一擊。

巡察使團從東光到長河是兩天,然後又在長河等待了兩天,但陸陸續續只來了不到兩百人,而且全部來自信都郡。也就是說,當白橋一事傳開後,沿河郡縣尤其是叛軍最活躍的渤海、平原和清河三郡根本無人響應遊元。

遊元一直沒有露面。他倒不是怨恨伽藍在白橋殺人,陷他於不義,而是在山東各地的叛亂延續兩年多的時間後,在帝國第一次東征大敗後,在皇帝和帝國中央的權威受到嚴重打擊後,局勢變了,世家權貴的想法變了,甚至就連那些叛賊的想法都變了。

自今上繼位,他就在中央任職,從尚書檯到御史臺,至今已有九年了,期間曾數次回河北,尤其東征開始後,他回河北的次數更多。這裡有很多人都是他的門生故舊,有很多世家豪望與其都有親密的關係,河北就是他的根基之地,然而,突然間,他覺得陌生了,以至於他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變了還是河北人變了,抑或,是這個世道變了。

遊元失望、沮喪、憤怒,更有一股深深的傷痛。

長河距離安德城只有八十里,距離大柳集更近,只有六十里,假如有一支實力強大的軍隊,一天之內就能殺到安德城下,就能救出平原郡守,然而,現在一切都變得不確定了。

難道,自己除了向他們妥協外,再無選擇?

龍衛統有三百精騎,自己從各地召來的“別軍”有八百人,滿打滿算有一千兩百人,也有一府之軍了,可以去打一打,但問題是,這些“別軍”都是地方豪望的鄉團、宗團,都是保護自己城堡莊園的私兵、壯勇和僕役,讓他們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攻打叛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試想一下,假如他們都戰死了,那誰去保護他們的家園和親人?所以這些人你讓他們跟在後面搖旗吶喊行,讓他們去浴血奮戰是萬萬不行,他們逃跑的速度絕對匪夷所思。

當真指望伽藍帶着三百精騎去擊敗數千甚至數萬叛軍?那純粹是自尋死路。

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有向他們妥協了,反正還有楊玄感叛亂一事可以幫助自己擺脫困境,至於伽藍和他的龍衛統,只有做犧牲品了。

崔遜趕到北岸龍衛統大營,代表遊元,請伽藍上船議事。

伽藍去了。遊元一如既往的冷肅,絕口不提白橋一事,主動詢問救援事宜。伽藍不談救援計策,而是向遊元要人,要“別軍”的指揮權。

遊元略加考慮便答應了,說只待龍衛統橫渡白溝,紮營南岸,便讓各地豪望到營內拜見伽藍,遵從伽藍的命令。

伽藍當然不會信以爲真。遊元手上就這麼點武力,假如把這點武力都給了伽藍,豈不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伽藍?再說伽藍假如是“敗家子”,把他這點“家底”敗光了,他哭到找不到地方,以後在河北哪裡還有半點威望?

伽藍沒有心思把精力放在與遊元的爭鬥上,他只要指揮權,別軍還是遊元的別軍,實際上他也根本不想控制這支烏合之衆。西北人和河北人的仇怨已經結下了,控制這支別軍等於給自己背上一個大隱患,他還沒有愚蠢到如此地步。

伽藍直言不諱,在軍事上,你必須聽我的,如果互相算計,互相掣肘,這一仗必敗無疑。既然必敗無疑,那這一仗還打什麼?平原人的死活與我何干?還不如脅迫着巡察使團飛奔黎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當天黃昏時分,龍衛統全部渡河抵達南岸。

西北人沒有紮營,而是做好了連夜急行軍的準備。遊元和崔遜疑惑不定,派人詢問,伽藍以機密爲由,不予回答。

入暮之後,炊煙裊裊,西北人圍坐篝火四周,簡單吃了些東西,便一個個倒頭睡下。

地方豪望遵照遊元的命令,紛紛過來拜見伽藍。伽藍不卑不亢,不熱情也不冷淡,但每見到一人,都仔細詢問河北叛軍的具體情況和有關高雞泊、豆子崗及其相鄰地區的地理形勢。

最後來拜見伽藍的是對父子,從信都郡趕來,也是黃昏前才渡河,先是拜見了遊元和崔遜,然後到龍衛統的營地拜見伽藍。

年近五十的長者身材健碩,謙和中透出一股果敢之氣,自稱蘇邕(yong)。

年輕人高大英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氣質驍悍而剛毅,自稱蘇烈。

父子兩人來自信都郡的武邑縣。信都郡位於河北中心地帶,境內有漳水流過,田地肥腴,百姓富足。這兩年運氣好,先是僥倖逃過了水災,而旱災也沒有形成滅頂之禍,但正因爲家有餘糧,人口充足,局勢穩定,帝國東征所需的徭役人丁就從信都郡大量徵發,而南面的高雞泊賊寇,西面的太行山盜賊,則屢屢越境而來,燒殺擄掠,結果**大於天災,信都郡終於支撐不住,迅速衰敗,民不聊生。

蘇氏在武邑一帶屬於不入流的地方豪強,家中有大量田地,有莊園作坊,富甲一方,理所當然成爲官府和盜賊上下“夾擊”的對象。蘇氏爲了生存,聯合附近一帶的郡望、豪強組建了一支鄉團武裝,人數多達數千人。當然,能打仗的不多,畢竟大多數青壯都給徵發到遼東戰場上去了。

這一次蘇氏父子帶了一百壯勇趕來爲遊元助陣,是最後一個趕到長河但實力卻是最強的地方豪強。

或許是因爲蘇氏父子地位不高,態度謙恭,也或許是蘇氏父子尚不瞭解伽藍的底細,雙方的交談比較愉快,父子兩人對伽藍的詢問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伽藍和一羣西北人對河北的瞭解更加深入了。

蘇烈與伽藍年紀相仿,欽佩伽藍小小年紀就從軍征戰西陲,羨慕他年紀輕輕就官拜校尉,而伽藍也喜歡他的豪爽剛直,彼此間在言辭上不知不覺親近了不少。蘇烈畢竟是年少輕狂的年紀,在講述一些事情的時候,先是抱怨關隴籍的官僚藉助官府之力欺壓地方豪強,接着難以抑制鬱積於胸的怨氣,破口大罵,指責官府的某些做法比燒殺擄掠的盜賊還無恥。

蘇邕急忙阻止兒子,“定方,不要亂說話。”

蘇烈不聽,言辭更是激烈犀利,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惡人都殺了,撕碎了。

“定方……”蘇邕連聲叫喊,連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意氣用事,無端惹來禍事。

伽藍驀然意識到“定方”是蘇烈的字,蘇烈又叫蘇定方。蘇定方,原來他就是蘇定方。

“伯父,讓他說。”

伽藍笑着搖搖手,示意蘇邕不要擔心。

蘇邕愣住了,伽藍這聲突如其來的尊稱讓他十分吃驚。一個從五品的朝散大夫、禁軍越騎校尉,竟然在這種場合下尊稱其爲“伯父”,這實在令人吃驚,雙方之間才認識不足半個時辰,私人關係尚不足以親密到如此地步吧?是不是此子對蘇氏有什麼圖謀?

傅端毅和薛德音都聽到了,也齊齊驚訝地望向了伽藍,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刻意拉攏蘇氏父子。

蘇定方也意識到不對了,臉上怒氣迅速散去,目露警惕之色。伽藍是陌生人,是西北人,是關隴人,一個關隴人刻意親近一個河北人,能有什麼好事?

“定方,可想立功?”伽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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