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申州大戰

王仙芝奇襲江陵,迅速攻破外城,但在江陵唐軍的拼死拒守下,義軍對內城發起的十幾次攻擊,均告失利。楊知溫詩興大發,在申健、龐虎等人的陪同下,巡視北城,即興賦詩,當然有逢迎之徒,陪笑喝采。

楊知溫吟詩完畢,興猶未盡,對申健、龐虎說:“三國時,吳將朱然防守江陵,魏國名將徐晃、張郃、曹真、夏侯尚圍攻半年多,沒有能夠攻下,朱然不足萬人,卻能抵抗魏國十幾萬大軍。朱然此戰名震敵國,青史留名。這次王仙芝大軍攻打江陵,你倆指揮有方,使賊寇無隙可乘,堪比朱然啊!我要上奏朝廷,好好地重賞你們!”

申健、龐虎呵呵一笑:“多謝楊大人關愛!”

夜深了,江陵城外的義軍大營裡,除了放哨站崗的,其它義軍都握着刀槍,坐在地上打盹。孫梅和丫鬟聞瑛走進了中軍帳,看到王仙芝趴在帥案上,酣聲陣陣。孫梅十分心疼,她解下自己的紅戰袍,輕輕地蓋在王仙芝的身上,然後,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搖曳不定的燭光,輕輕地嘆了口氣,聞瑛乖巧地倚在孫梅的身邊。仙芝感到身邊有動靜,霍然起立,拔出寶劍喝問:“哪一個?”

孫梅“咯咯”一笑,說道:“還會是哪一個,是你的冤家唄!”仙芝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說道:“整整三天三夜,沒有拿下江陵內城,楊知溫還吟詩嘲笑我們,真乃奇恥大辱!”

孫梅脆生生地說道:“你和這樣酸溜溜的文人計較個啥,等攻下江陵內城,一刀把他剁了,就解氣了。”

突然,紀忠走進帳來,心急火燎地對王仙芝說道:“大將軍,大事不好了,荊門一帶發現了大批唐軍,嶽靈飛從申州轉兵巡探至荊門,在團林和唐軍突然遭遇,正在苦戰,他建議你速速撤離江陵,否則我們就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王仙芝一聽,倒抽了一口冷氣,在帳內走了十幾個來回,步子越走越急,此時他心急如焚!江陵久攻不克,義軍的糧草最多支撐半個月,在這半個月裡,如果拿不下大一點的城池,這近十萬大軍怎麼越冬?

王仙芝停下腳步,對紀忠說:“傳我將令,大軍連夜開拔,經安州稍作休整,就直撲申州,一定要把申州拿下,這樣我們的給養就能得到補充。你在前面開路,孫梅居中,負責保護輜重物資,讓靈飛再堅持一天,直接到申州南郊和我們會合。我來斷後,防止江陵唐軍追殺。”

紀忠得令後,馬上向義軍各部作了傳達,義軍連夜拔寨而起,向安州進發,王仙芝親自斷後。因爲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雪,夜間從城樓往外望去,義軍的動向,唐軍看得一清二楚,但申健、龐虎沒有開城追殺,依舊龜縮在江陵內城,等待援軍。

在團林一帶和嶽靈飛激戰的是李福的唐軍,李福接到楊知溫的告急文書後,連忙撥給劉巨容、劉漢宏三萬精兵,要他們火速離開襄州,以解江陵之危。

二劉不敢怠慢,立即點兵出發,到達團林時,被嶽靈飛率軍截住,一場混戰下來,義軍傷亡慘重。由於這枝唐軍騎兵很多,尢其是有一千沙陀騎兵,戰力相當強悍,兵力又佔優勢,所以嶽靈飛頂了一天一夜,實在守不住團林了,只好邊戰邊退。而這時,王仙芝的攻城大軍己經撤向安州了。嶽靈飛完成了阻擊任務後,只剩下三四千人馬了,他帶着這枝殘兵從小路向申州方向趕去。

劉巨容、劉漢宏的兵馬很快到了江陵城下,楊知溫聞訊,帶了申健、龐虎等一班將官開城迎接,少不了賞賜一番,並在府衙設宴招待增援的唐軍,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楊知溫搖頭晃腦,又開始表現詩才了:“將士忠勇立城頭,江陵飛雪拒賊寇。二劉神兵從天降,剿匪成功定封侯。”

諸將聽了哈哈大笑,有人肉麻地吹捧起楊知溫來:“楊大人才思敏捷,境界獨標,就是柳宗元、韓愈等大詩人,也比不上楊大人啊!”

楊知溫輕輕摩挲着短鬚,得意地笑了。

許州府衙作戰室裡,曾元裕坐在長桌中央,全身披掛,一臉嚴霜。長桌二邊坐滿了前來開會的將領,長桌上放着一張中原軍事態勢圖。

曾元裕開口了:“諸位,承蒙皇上信任,提拔元裕擔任剿賊招討使,負責剷除中原一帶的賊寇。這二年多來,王仙芝、黃巢等人四處流動作戰,給大唐帝國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這夥草賊軟硬不吃,和朝廷死扛到底,我們必須把他們徹底消滅,才能讓陛下放心。我這次離開東都前,陛下特意宣臣到西京,和我談話,皇恩浩蕩,特賜給臣尚方寶劍一口。陛下對我說,凡是在剿賊過程中,違反軍令的,不管此人是誰,資格有多老,*有多硬,一律由臣全權處理。我現在宣佈中原剿賊軍紀:一、違抗調遣者斬;二、臨陣退卻者斬;三、見死不救者斬;四、假報軍功者斬;五、妖言惑衆者斬!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諸將低着頭輕聲應道。

曾元裕嚴厲地掃視了一遍與會唐將的臉,這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曾元裕見諸將被自己修理得服服貼貼,很是得意。他眉毛一揚,突然站起身來,大聲說道:“黃巢遠在齊魯,被曹全晸等部緊緊拖住,正在苦戰。我已命令宣武節度使穆仁裕,淮南節度使劉鄴,牢牢守住各個隘口,深溝高壘,切斷黃巢與王仙芝之間的聯絡。據可靠情報,王仙芝正率領大軍從安州北上,想攻下申州,進行補充休整。賊寇糧食己經相當匱乏,如今正值隆冬,野外取食極其困難,此乃天滅中原王仙芝賊寇!我現在宣佈此次中原圍剿王仙芝賊軍的作戰部署,衆將聽令!”

與會唐將一齊立起身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曾元裕的聲音在作戰室裡迴盪:張自勉、費揚、羅勝領兵三萬,火速馳援申州,只許駐紮在申州城外,任務是不斷襲擾賊軍,和防守申州的齊克讓、秦宗權部密切配合,疲憊賊軍。使其求戰不得,進退二難;崔安潛部的張貫、周岌、王建、晉暉四位將軍點兵二萬,在安州北面的應山一帶隱蔽設伏,待賊軍從申州撤退南下時,突然殺出,可以對賊寇主力以很大的打擊。賊軍逃遁,四將務必和張自勉、費揚、羅勝緊緊咬住不放,使賊寇沒有喘息之機,我再說一遍,是連續行軍作戰,休息時都要拿着兵器,不準卸甲睡覺;楊復光、雷殷符在江陵會合後,和劉巨容、劉漢宏的兵馬一起往東搜索前進,在復州、鄂州、蘄州一線阻止賊軍主力南竄;李福、崔安潛、齊克讓、秦宗權互相配合,阻止碴砑山地區的賊柴存、尚讓、趙璋部南下援救王仙芝;我自統大軍,駐紮在黃州、蘭溪一帶,我料王仙芝會從東南方向突圍,目的想和江州、洪州一帶的賊曹師雄部會合,元裕就給王仙芝編織下這張大網,一定要網住王仙芝這條大魚!找到王仙芝主力,進行決戰,徹底消滅中原賊寇主力,報答陛下對我們中原將士的信任!這次中原會戰,不同往常,諸位務必奮勇向前,統率所部痛殲王仙芝賊寇。如果觸犯軍紀,後果你們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說了!”

衆將紛紛表示贊同這個方案,接着曾元裕要求諸將明天清晨開始行動,然後宣佈散會,衆將各回本部,準備征戰事宜。

王仙芝在安州略作休整,揮師北上,向申州挺進。一路之上,沒有遇到唐軍攔截,十分順利。紀忠對王仙芝說:“大將軍,這次我軍主力全部北攻申州,萬一也像攻打江陵一樣,久攻不下怎麼辦?曾元裕如果派遣精兵對我們進行圍攻,則我軍危矣!”

王仙芝呵呵一笑:“江陵是歷史名城,城池高大堅固,的確易守難攻,但申州就不一樣了,一則城防不像江陵那樣堅固,二則對方也料想不到我會放棄江陵,進行長途奔襲,所以肯定疏於防範。拿下了申州,弟兄們就能得到極大的補給,戰鬥力就能恢復,加上我們招兵買馬,一年半載擊敗曾元裕我看問題不大。”紀忠聽了,默然無語。

經過急行軍,大軍第三天晌午時分到了申州城下,王仙芝讓義軍啃了點乾糧,就組織攻打申州南門和東門,一時間喊殺聲四起,義軍將士向申州發起了強攻。申州守將齊克讓坐鎮南門指揮反擊,秦宗權負責東門防務,二人深通兵法,指揮有方,打退了義軍多次進攻,義軍在申州城下遺屍無數,卻始終不能攻上城頭。

太陽慢慢西墜了,天黑下來了,而攻城義軍卻沒有任何進展,除了傷亡還是傷亡,義軍將士筋疲力盡,飢腸轆轆,口乾舌燥,己無力組織強有力的攻勢。王仙芝想一舉拿下申州的計劃落空了,他只好下令安營紮寨,休息一晚,到明天再攻申州。

義軍開始埋鍋造飯,搭建帳蓬,就在這時,從申州西邊殺來一彪人馬,原來是張自勉、費揚、羅勝率領三萬援軍趕到,向王仙芝的大軍進行衝擊。王仙芝聞報大怒,急急披掛上馬迎戰,雙方混戰一場,互有傷亡。

就在王仙芝要出動義軍主力包圍唐軍時,張自勉命令唐軍全線後撤,佔領申州西面的大小山頭。王仙芝此時怒火滿腔,下令向張自勉部攻擊,張自勉指揮唐軍竭力抵抗。就在雙方殺得難分難解之際,申州西門大開,齊克讓一馬當先,率領六七千唐兵旋風般地向義軍側背衝來,一下子將義軍截成二段,王仙芝急調紀忠迎戰。

紀忠與齊克讓大戰四五十合,齊克讓一把春秋大刀耍得呼呼生風,紀忠招架不住,撥馬回陣,唐兵見主將獲勝,勇氣倍增,加上酒足飯飽,義軍攻城後沒有得到很好休整補充,己是疲憊之師,豈有不敗之理?張自勉見齊克讓手下兵將越戰越勇,就下令唐軍下山夾擊義軍,雙方在申州城下展開了殊死搏鬥。

義軍畢竟在數量上佔據優勢,慢慢地,戰場的主動權到了義軍這一邊,張自勉、齊克讓的二路唐軍漸呈敗勢,在這關鍵時刻,義軍後陣突然大亂,只見曾元裕率領十萬生力軍趕到,馬上命令包圍王仙芝的人馬,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猛烈的進攻,雙方短兵相接,都豁出命來廝殺。雙方的隊形都己經打亂,戰鬥進入了白熱化。

曾元裕手下的二員部將,一個叫費揚,使一對方棱鐗,一個叫羅勝,揮舞着狼牙槊,率領所部將紀忠圍在垓心,死追硬打不放,紀忠手中的熟銅棍,儘管橫掃豎劈,打死打傷不少唐兵,但一則剛纔和齊克讓大戰,體力損耗很大;二則連續行軍攻城,腹中飢餓,越打越感到臂膀痠痛,全身發麻,一不留神,被費揚一鐗打在後背上,一口鮮血噴出,倒撞於馬下。羅勝趕來,挺槊直剌,可憐紀忠英雄,申州城下殞命。

王仙芝見狀大怒,催動棗紅馬,揮舞天狼大砍刀,來找費揚、羅勝廝殺,要爲紀忠報仇。但唐兵實在太多了,曾元裕指揮鐵騎,向義軍輪番衝擊,王仙芝和孫梅很快被唐軍衝散。張自勉、齊克讓見曾元裕大軍趕到,精神大振,命令所部全力圍攻王仙芝,王仙芝再神勇,也擋不住這樣的如潮攻勢,只好且戰且退,殺開一條血路向安州方向逃去。

孫梅、聞瑛率領義軍捨命向西北方向衝殺,終於突破了張自勉部的阻擊,帶着六七千人馬進入了桐柏山區。

申州大戰,義軍慘敗,折損近二萬人馬,王仙芝率三萬多人南奔安州,剛剛進入應山地界,只聽得四下裡幾聲炮響,一陣箭雨後,從左右二翼殺來二枝唐軍,爲首的一員唐將高叫:“賊首王仙芝,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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