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政維艱_一 落拓奇士隱秘出山

一 落拓奇士隱秘出山

日落時分,一輛遮蓋嚴實的黑篷車駛到了丞相府後門。

篷車停穩,馭手利落下車輕聲兩句,厚厚的布簾掀開,一個胖大蒼白的黑衣人扶着馭手的肩膀走了下來,頭無高冠,身無佩玉,散發長鬚,簡約得看不出任何身份。黑衣人低聲吩咐一句,馭手將篷車圈趕到了對面一片柳樹林中。一眼瞄去府門緊閉,黑衣人從容走了過去輕輕叩門。方過三聲,咣噹吱扭兩響,厚重的木門落閂開啓,一顆雪白的頭顱從門縫伸了出來:“先生何人?家主不見後門來客。”黑衣人不說話,只將手掌對門一亮,雪白的頭顱倏地縮了回去。黑衣人一步跨過了門檻,方過影壁,白頭老僕匆匆趕來:“大人且緩行幾步,容老朽稟報家主。”

“不用。”黑衣人大袖一甩,徑自繞過影壁向裡去了。

穿過一片竹林一片水面,一道草木蔥蘢的土石假山橫亙眼前。山麓一座茅亭,亭下一人紅衣高冠,正在暮色中悠悠然自斟自飲。黑衣人遙遙拱手:“燕士齊風,信哉斯然!”亭下紅衣高冠者哈哈大笑:“孟春之月,萬物章章,安國君也活泛了?”黑衣人笑道:“新相秉政,理當恭賀。”紅衣高冠者離座起身,羅圈步搖到茅亭廊下一拱手:“新政未彰,蔡澤愧不敢當。”說罷一招手,“墊氈。”已經碎步趕到亭外的白頭老僕一聲答應,將一方厚厚的毛氈片墊在了茅亭下的石礅上。黑衣人道:“丞相關照入微,多謝了。”在對面石礅上坐了下來。“燕人粗篩孔,何有入微之能?”紅衣高冠者呵呵笑着,“若非應侯多方交代,蔡澤何知安國君畏寒忌熱也。”黑衣人一聲感喟:“應侯離秦,未能相送,誠爲憾事矣!”

“逢得此等人物,安國君卻是拘泥俗禮了。”蔡澤悠然一笑,“名士特立獨行者,無如范雎也。君恩未衰,力請隱退。兩袖清風,不辭而去。何等灑脫!當年穰侯罷黜出秦,十里車馬財貨滿載銅臭熏天,兩廂比照,何異霄壤之別?而今想來,范雎在相,曾遭秦人恚罵;范雎離國,秦人萬千惋惜,幾是天下一奇也。此人此行,送與不送都是一般,安國君無須自責。”

“理雖如此,心下終是不安。”安國君嘆息一句轉了話頭,“應侯辭官之際,唯丞相與之盤桓三日,不知何以教我?”一副殷殷期待教誨的神色濃濃地堆在了臉上。蔡澤不禁笑道:“三日交接國事,一板一眼,實在是寡淡不當聒噪,豈敢言教?”安國君一聲長噓:“非是嬴柱強人所難,實是丞相有所不知也。父王年邁無斷,丞相新入無威,我雖儲君,遊離於國事之外,如此等等,嬴柱寢食難安。原指望應侯指點歧路,不想他卻徑自去了。”蔡澤哈哈大笑:“安國君所慮者,子虛烏有也!秦王滄海胸襟,大事孰能無斷?蔡澤新入無威,亦有國家法度在後,安國君穩住自己便是,無須杞人憂天。”

“敢問丞相方略何在?”嬴柱不覺嘲諷,立即跟上一問。

蔡澤目光一閃:“安國君心下有虛?”

一陣默然,安國君不知如何說了。立儲廢儲素爲邦國頭等機密,莫說蔡澤不知情,縱是知情又如何能公然說明?更有一層,蔡澤乃新任丞相,自己是王子封君,此等隱秘造訪雖說不上有違法度,卻也大大的不合時宜,私相談論立儲機密,更是不妥。范雎雖則離秦,也還有“去職不泄國”的天下通例。蔡澤若將范雎作爲國事交代的立儲之見泄露出去,豈非種惡於人?想得明白,安國君起身笑道:“叨擾丞相,告辭了。”

“且慢。”蔡澤突兀一問,“安國君子女中可有能者?”

“我嫡妻華陽夫人向未生育,二十三子十三女,盡皆庶出也。”已經走到廊下的安國君嘆息了一聲,憂心忡忡道,“其中兩子尚算有能:一個行六名傒,勤奮好學,文武皆可;一個行十名異人,自幼聰慧,只可惜一直在趙國做人質。”

“兩子師從何人?”

“秦法有定:庶出王子皆由太子傅派員教習。”

蔡澤笑道:“我舉薦一人,做公子傒老師如何?”

“好事!”安國君精神陡然一振,“不知丞相所薦何人?”

“士倉。”

“河西名士,智囊士倉?”

“士倉之學,法墨兼顧,正合秦國。”

安國君蒼白的臉上大起紅潮,深深一躬道:“子嗣若得有成,丞相便是恩公也。”蔡澤一陣哈哈大笑:“薦師之舉,原本與蔡澤無涉。”從大袖中摸出一支銅管遞給安國君,說聲收好,搖着羅圈步湮沒到晚霞竹林去了。安國君恍然一笑,將銅管揣進貼身皮袋,大步出門對馭手低聲吩咐一句,黑篷車向王城轔轔而來。

春寒猶在,暮色中的咸陽城大是蕭瑟。清風過街,車馬稀疏,連入夜燈火汪洋的尚商坊也變得星光寥落,國人區更是湮沒在暮靄的灰黑裡。間或有店鋪官署的燈光閃爍,如點點螢火飛動,更顯這座關西大都的幽暗深邃。若非王城的一片燦爛燈光,任誰不會相信這是往昔車水馬龍熱氣蒸騰的大咸陽。

黑篷車一路駛過空曠的長街,一輛官車也沒有遇上。進入王城,車馬場空蕩蕩一片,燈火煌煌之下,幽靜得彷彿進入了一道世外峽谷。黑篷車木閘咣噹落下,回聲響徹王城,慌得場邊石屋中的中車府吏惶惶然小跑過來,老遠一聲喝問:“非官車不得擅入王城!不知道法令麼?”安國君悠然一笑:“自己沒長眼還怨人不知法令,倒是好執事。”已經跑到面前的中車府吏連忙一躬:“小吏沒想到此刻有車,慌得沒認出安國君,大人毋罪小吏。”安國君一點頭:“不消說得,你去驗車。”轉身匆匆踏上了宮前三十六級天步階。

除了冷清寂寥,王宮一切如常。每個轉角都立着兩座六尺高的銅人風燈,每道大門都筆挺地站着四名帶劍甲士,每間殿口都守着一名面無表情的老內侍。幾個轉彎,安國君到了通向王室書房的長廊,遠遠見肅立在廊下的老內侍一閃身進了書房,及至他從容來到門前,老內侍恰好迎出,拱手低聲道:“我王正在暮寢,請安國君稍候片刻。”

嬴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在廊下漫步轉悠起來。往昔臣子晉見,只要進入書房長廊,老內侍遠遠一聲報名傳呼,只要事先沒有特殊禁令,只這一聲傳呼,臣子便可徑直入內議事。這原本是父王在長平大戰期間立下的規矩,宗旨只是六個字:“廢冗禮,興時效”,爲的是儘量快捷地處置緊急國務。倏忽六年,這講求實效的快捷規矩不知何時沒有了。細細想來,父王確實老了。一個六十餘歲年近古稀的老人,縱然心雄天下,也是難以撐持了。白起死,范雎辭,王齕、王陵兩次攻趙兵敗,再加鄭安平敗軍降趙之大恥,六國合縱復起,秦國重陷孤立。短短六年,風雲突變,秦國出人意料地從頂峰跌到了低谷。在接踵而來的危機面前,父王能夠苦撐不倒已經是不易了,還能要他如何?近年來,父王日暮便犯迷糊,迷糊得一陣醒來,則是徹夜難眠。於是,有了這“朝暮不做”與“宵衣旰食”同時並存的新規矩:日暮初夜,王宮中最是幽靜;一過初更,有急務的臣工方纔紛紛進宮,直到四更尾五更頭,王宮書房一直都是燈火通明;次日清晨,父王又是酣然大睡,直過卓午。如此一來,要見父王辦事只有兩段時間:午後一個多時辰,中夜三個多時辰。安國君事有隱秘,這次只想單獨與父王訴說,日暮時來撞撞運氣,但願父王沒有暮寢,不想依然如斯,只有耐心等候了。

“燈亮了。安國君可入也。”老內侍輕步走過

來低聲一句。

秦昭王驀然醒來,侍女已經點亮了四座銅燈,捧來了一大銅盆清水。用冰涼的布面巾擦拭一陣,秦昭王頓時清醒,在厚厚的地氈上轉悠起來。這是他暮寢之後的例行規矩,或長或短轉得片刻,惺忪之態一去,便要伏身書案徹夜忙碌了。

“兒臣嬴柱,見過父王。”安國君畢恭畢敬地深深一躬。

“呵,柱兒,進來。”秦昭王轉悠着一指座案,“有事說。”

嬴柱清楚父王厭惡虛冗的稟性,只肅然站着恭謹率直地開了口:“嬴柱庶出子異人,在趙國做人質已經十三年,日前託商賈捎回羽書一件,說在邯鄲備受趙國冷落,生計艱辛,請王命召他回國;若不能召回,則求千金以資生計。嬴柱無奈,特來稟告父王,呈上異人書簡。”

“異人是你的兒子?”秦昭王沙啞的聲音透着一絲驚訝。

蒼白的嘴脣猛然一個抽搐,嬴柱迅速平靜下來,依舊一副平靜率直的國事口吻:“異人乃兒臣之妾夏姬所生。十三年前,異人奉宣太后之命爲質於趙,今年已是二十餘歲。”

“商賈傳書?異人沒有侍從?”秦昭王突兀一問。

嬴柱沒有說話,只默默地低着頭。父王與祖母一起做過十幾年人質,人質之艱難何須他說。惟其不說,纔是對父王最好的提醒。果然,在這片刻之間,秦昭王搖頭低聲含混嘟噥了一句,回過頭來長噓一聲:“人質難爲也!異人書簡交行人署,着其與少內署商議處置。千金之數,只怕難爲也。”咳嗽一聲,蒼老的聲音顯然滯澀了。嬴柱心中一酸,不禁慨然一句秦人老誓:“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生計維艱,對王子也是歷練,父王無須傷感。”兩道白眉下目光一閃,秦昭王臉上倏忽綻出了一絲笑容:“王族子弟多奢靡。子能體恤邦國困境,難得也。你卻說,異人能召回麼?”

“不能。”

“爲何?”

“秦趙兩困,寒鐵僵持,彼不爲敵,我不破面。”

“好!”秦昭王難得地讚歎了兒子一句,輕鬆地坐到了寬大的書案前,“捨身赴難,義士之行。王者大道,要洞察全局而決行止。你能窺透秦趙奧秘,以大局決斷異人去留,比赴難之心高了一籌。實在說話,爲父沒有想到呵。”

“父王激勵,兒臣不敢懈怠!”嬴柱頓時精神抖擻。

“哪日閒暇,我去看看孫子們。”秦昭王慈和地笑了。驟然之間,嬴柱心下一熱,正要拜謝訴說,聽見書房外腳步輕響,兩名內侍已經將一大案公文書簡擡了進來,按捺下心頭衝動,只深深一躬便要告辭,卻見父王忽然一招手,便大步走到書案前俯下了身子。

“你的病體見輕了?”秦昭王輕聲問了一句。

“稟報父王,兒臣本無大病,只是陰虛畏寒。一年來經扁鵲弟子奇藥治療,已經大爲好轉,幾近痊癒。”嬴柱聲音雖低,卻滿面紅光。

“好,你去。”秦昭王說話間已經將銅管大筆提到了手中。

匆匆回到府邸,嬴柱興奮得心頭怦怦亂跳,連晚湯也無心進了,走進池邊柳林漫無目的地轉悠了小半個時辰,方纔漸漸平靜下來,吩咐衛士將公子傒找來說話。盞茶工夫,一盞風燈遠遠向石亭飄悠過來,快捷腳步託着一個英挺的身影,已經到了亭外廊柱之下。

“守在路口,任何人不要過來。”嬴柱對衛士輕聲吩咐了一句,對燈下身影一招手,“滅了風燈,進來說話。”英挺身影“嗨”的一聲,將風燈一口吹熄,咔咔兩大步進了石亭。暗夜之中,喁喁低語湮沒在了瀰漫天地的春風之中。

次日清晨,一隊騎士簇擁着一輛黑篷車出了咸陽北門,翻上北阪直向北方山塬而去。這片山塬位當關中平川之北,河西高原之南,雖無險峻高峰,卻是土塬連綿林木荒莽越向北越高,直抵北方的雲中大河。時當初春,草木將發未發,溝壑蒼黃蕭瑟,這荒莽山塬又無官道,車馬只有在間不方軌的商旅獵戶小道上艱難跋涉。如此三日,前方突兀一片青山,黑篷車後的騎士們頓時噢嗬嗬歡呼起來。

“君父,橋山到了!”緊隨車側的英挺騎士翻身下馬,掀開了車簾。

“好。下車。”

篷車中話音落點,一名健壯的少年僕人先行跳下車來,回身將一個胖大的黑衣人背了下來。英挺騎士已經將一方厚厚的毛氈安放到了一棵大松樹下,少年僕人將黑衣人靠着松樹輕輕放下,轉身快步從篷車上拿下一個皮囊,向騎士手中的銅碗注了一碗清水。騎士喂水,少僕捶背,一陣忙碌,黑衣人蒼白虛脹的臉才泛起了一片紅暈,睜開眼睛長噓一聲:“傒,這便是橋山?”英挺騎士笑道:“沒錯!我等兄弟行獵,來過橋山多次。”黑衣人沉下臉道:“黃帝陵寢,是行獵之地麼?”騎士連忙道:“君父誤會,我等兄弟歷來只在橋山外圍狩獵,從來不進橋山松柏林。”黑衣人點頭道:“秦人護黃陵。越人護禹陵。這是天下大規矩,壞不得。”說着話扶着少年僕人站了起來,從懷中摸出一方摺疊的羊皮紙抖開:“看看這張圖,能找到麼?”騎士接過羊皮紙圖端詳片刻道:“看圖上地勢,這個所在是黃陵之後,沮水河谷。孩兒沒去過,大略知道。”黑衣人道:“如此便好。吩咐車馬人等在此紮營,只你隨我進山。”騎士急迫道:“君父體虛,不宜跋涉,還是車馬進山好。”黑衣人臉色一沉:“傒呵,你已到加冠之年,不知訪賢求師規矩麼?”騎士紅着臉一躬:“是!孩兒知錯。”轉身馬鞭一揚,“車馬人等在此安營造飯,巡查等候!”衆人一聲領命,開始了忙碌紮營。騎士一回身,見父親已經大步走了,連忙快步趕上,搶前開路進山。

“君父,士倉敢居橋山,忒是怪異。”騎士邊走邊說。

“好在沒犯法。”黑衣人一揮手,“先找見人再說。”

“也是。君父隨我來。”騎士用長劍撥打着枯黃的茅草,沿着山麓繞了過去。

這橋山乃是天下一奇。奇之根源,在於華夏上帝——黃帝陵寢在此。自從黃帝葬於橋山,橋山成了橋陵,秦人呼爲黃陵。原本,橋山只是溝壑縱橫的河西高原的一座尋常土山,與周圍山塬一樣,只生雜木野草,每到秋天枯萎蕭瑟茫茫蒼黃。可自從有了黃帝陵寢,這橋山便生出了四季常青的萬千松柏,鬱鬱蔥蔥地覆蓋了方圓十餘里的山頭,加之沮水環山,橋山竟成了四季蒼翠的一座神山。逾千餘年來,遍山松柏株株參天合抱,枝幹虯結糾纏,整個橋山被蒼松翠柏遮蓋得嚴嚴實實。但有山風掠過,遍山松濤如怒潮鼓盪,聲聞百里之外,那濃郁的松香隨着浩浩長風瀰漫了整個河西高原。

自秦人成爲東周開國諸侯入主關中,橋山黃陵便成爲秦人頂禮膜拜的聖地。在華夏傳說中,黃帝生於上邽軒轅谷。軒轅者,天龜也,玄武之神也,西方上帝也,四靈之根也。這上邽之地位於華夏西部,恰恰是老秦部族立國之前生存的根基。這軒轅谷,這玄武天龜,這西方上帝,則都是老秦人在西方遊牧部族的包圍中艱難自立時的佑護神靈。黃帝雖非秦人直接先祖,秦人卻是在黃帝根基之地生存壯大而起的。唯其如此,秦人對黃帝的景仰膜拜,與對自己直接先祖的景仰膜拜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祭祀者的足跡與香火,秦法禁止農人獵戶靠近橋山十里居住。秦人尚黑,其源多出,根源之一,甚或第一個根源,是對黃帝玄武之神的崇拜,後來纔是陰陽家的水德論證。

如此一座神山聖陵,卻有人在此隱居,如何不令造訪者忐忑不

安?

“君父,你看!”

胖大黑衣人順騎士指向看去,遙遙一簾瀑布從對面高山掛下河谷,蒼黃草木中一縷炊煙裊裊直上,其下一座茅屋隱隱可見。端詳有頃,黑衣人笑道:“前有滿山松柏,後有天河飛瀑,腳下滔滔清流,左右修竹成林,好個所在也!”除下皮靴布襪,捲起長袍褲腳,說聲走,大踏步走進河中。騎士高喊一聲:“君父且慢,我揹你涉水!”連忙趕上,見父親頭也不回,也不再說話,只搶到前方趟水去了。

春日河枯,水流清淺,不消片刻二人涉水到了對岸。瀑布茅屋炊煙已經不見,唯聞水聲如隱隱沉雷,面前竹林遍山搖曳,與對岸橋山的萬千松柏恰成遙遙呼應。黑衣人也不整衣衫,赤腳向竹林山坡爬了上來。將到半山,騎士忽然停下:“君父你聽!”

山上傳來悠長的吟誦,在隱隱沉雷中若斷若續:“……古之大化者,乃與無形俱生。反以觀往,復以驗來。反以知古,復以知今。反以知彼,復以知己。動靜虛實之理,不合來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復者,以人之意也,不可不察……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應必出。言有象,事有比……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辭也。以無形求有聲,其的語合事,得人實也……”

“咿咿呀呀唸叨個甚?”騎士一臉茫然。

默默沉思的黑衣人突然道:“傒兒,還記得爲父那篇《天吟》麼?”

“記得。”

“好!爲父氣力不足,你與他一唱。”

騎士一清嗓子,放喉唱了起來,粗獷的秦音頓時貫滿山川——

天有長風 我無帆篷

天生驚雷 我做困龍

天爲廣宇 我思鯤鵬

翼若垂雲 何上蒼穹

歌聲方落之際,山腰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好!其志可嘉也!”

黑衣人再不說話,貓腰大步向山坡爬上。精壯騎士連忙飛步搶前,撥草尋路,拉着父親上山。爬得一陣,眼前一片平地,茅屋炊煙隱在竹林深處,那道飛珠濺玉的大瀑布卻掛在茅屋北側的山腰。茅草中一條小道直入竹林,隱隱可見茅屋前發黑的竹籬與幽靜的小庭院。黑衣人喘息打量一陣,深深一躬:“秦,安國君嬴柱,拜會先生。”

“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堯堯。”

隨着長聲吟誦,瀑布旁的山崖上突兀現出一人,鬚髮散亂虯結,精悍黑瘦,幾是一個山民獵戶。騎士看得一眼,大皺眉頭道:“君父,回去算了。”黑衣人凌厲的目光向騎士一掃,回身遙遙拱手:“敢問先生,何以稱謂?”山崖之人朗聲笑道:“河西士倉,等候安國君多日矣!”黑衣人肅然一躬:“請先生回莊,嬴柱父子登堂拜謁。”山崖人朗朗一笑:“士倉茅舍,向不待客。安國君稍待,我片刻來也。”笑聲落點,倏忽不見了山崖人身影。

客不當道。嬴柱父子剛剛走上竹林旁山坡,一束松枝火把高高拋向林中茅舍屋頂,山坳處一團煙火驟然升騰。伴着撲鼻松香,一陣大笑傳來,茅舍庭院頓時被大火吞沒。

“灑脫不羈,真名士也!”嬴柱不禁高聲讚歎。

“君父,忒煞怪也!”騎士驚訝地嚷嚷起來,“這煙火不向四山蔓延,燒到竹林松柏火便住了!”

嬴柱板着臉:“這是橋山,黃帝陵寢,不知道麼?”

騎士不說話了,只皺起眉頭盯着漸漸飛散的煙火。此時,山坡竹林中一陣婆娑,精悍黑瘦的身影已經站在了小道中間,一身布衣粗針大線地釘滿了各色補丁,肩頭一隻包袱髒污得沒了本色,手中一口短劍也是鏽蝕斑斑,加上長髮長鬚赤腳草鞋,活生生一個落荒難民。騎士想笑不敢笑,硬生生憋出一個響亮噴嚏。安國君顧不得呵斥連忙迎了過來:“山路崎嶇,先生頃刻而至,嬴柱佩服。”來者哈哈大笑:“士倉常居山野,與鳥獸爭食,身輕體健而已,安國君謬獎了。”嬴柱笑道:“敢問先生貴庚幾何?”士倉道:“老夫已過耳順之年,六十有三也。”“六十有三?”嬴柱驚訝地打量着勁健輕捷的士倉,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長長一躬:“先生真世外仙人也!”士倉一擺手道:“範叔扯出老夫,要給哪位王子點撥?”

嬴柱對山坡騎士一招手,回身拱手道:“久聞先生大才,我父子同爲先生門下,回到咸陽行拜師大禮。”一指騎士,“此兒乃我六子嬴傒。傒,拜見老師。”

嬴傒板着臉走過來淺淺一躬:“嬴傒拜見老師。”

士倉目光飛快地向嬴傒一掃,淡淡一笑:“公子不好書,不深思,只醉心劍戈騎射,何以稱文武俱佳?”

嬴傒頓時面色漲紅,昂昂高聲道:“刀兵天下,劍戈騎射有何不好?”

“豎子無禮!”嬴柱呵斥一聲,回身頗爲難堪地一拱手,“國事幽微,不得已出此考語,尚請先生見諒。若得補上此子學問見識,嬴柱一門永不負先生之恩。”

士倉哈哈大笑道:“此兒不學無術,卻不失本色,老夫姑且一試也。”

嬴柱心中大石頓時落地,當即吩咐嬴傒背老師下山。士倉一擺手,說聲老夫自在山下等候,已從草木間掠下山坡去了。嬴柱板着臉看一眼兒子道:“你既好武,追上先生是本事。”嬴傒頓時精神抖擻,口中好字未落,人已飛身下了山坡。山腰到河谷大約二里許,路程不長,卻是荊棘叢生草木糾纏,要想快步下山談何容易。嬴傒自恃精壯,順着來路趟開的毛道,連跳帶滾地來追落拓老士。說也奇怪,分明看見前方身影悠悠然如履平地,連跳帶滾的嬴傒卻總是無法望其項背。眼看再過一道山坎荊棘便是河谷草地,老士身影還是遙不可及。情急之下,嬴傒一個大跳和身滾過荊棘山坎,要在大下坡的河谷草地追上老士。不想剛滾下山坎荊棘叢,便被一名武士扶起道:“公子莫慌,我正在候你。”

“我慌個甚!”嬴傒一臉汗污一身泥土,又氣又笑,“你說在這裡候我?”

“正是!”武士赳赳挺身,遙遙向河對岸一指,“那個老藥農說的。已經有兩人去接安國君了,公子莫慌。”

“你才慌!”嬴傒沒好氣吼得一聲,大踏步趟水過河去了。上得岸邊,卻見士倉大開兩腿騎坐在一方滾圓的大石上,悠悠然兀自吟誦着嬴傒全然不懂的古奧句子。嬴傒赤腳走過去冷冷一笑:“先生腿腳好利落。”士倉頭也沒回道:“老夫利落,何止腿腳?你小子卻沒得一件利落。”嬴傒紅了臉道:“滾山爬坡算個甚?劍戈騎射纔是真功夫!”士倉回身哈哈大笑:“滾山爬坡尚不利落,卻有真功夫?小子當真可人也。”嬴傒憤憤然道:“我是黑鷹劍士!先生知道麼?”士倉呵呵笑道:“縱是鯤鵬名號,你小子也是蠢豬一頭。”嬴傒大急,正要衝上來理論,卻聽身後嘩嘩水響,回頭一看,父親正沉着臉站在河邊,連忙低下頭走到旁邊預備車馬去了。

嬴柱赤腳走過來一拱手道:“先生之意,歇息一日再走,還是即刻便行?”

“但憑安國君。”士倉晃盪着枯樹枝般的大腳,“老夫只一樣,毋得張揚。”

“如此甚好。”安國君笑道,“我不如先生健旺,歇息兩日啓程了。”回身正要吩咐軍士造飯,山道上一馬飛來,片刻已到面前。騎士跳下馬顧不得擦拭淋漓汗水,對迎上來的安國君一陣急促低語。安國君聽罷,回身一聲吩咐:“即刻拔營啓程!嬴傒前騎開路,我與先生同車。”一陣忙碌,騎士小隊護着那輛大黑篷車轟隆隆出了橋山。

(本章完)

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一章 無妄九鼎_二 秦武王隱隱覺得不妙名將_田單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三 光怪陸離的鐵血儒案第五章 殘政如血_三 飽受蹂躪的李斯終於走完了晦暗的末路第二章 國恥昭昭_六 逢澤獵場中陰謀與財富較量大秦帝國第三部《金戈鐵馬》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三 消弭風暴的哲人溘然長逝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一 異數中山狼諸子百家_名家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五 國恥刻石血淚斑斑第七章 興亡縱橫_四 樂毅臨機入咸陽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一 關西大力神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_一 天險上黨地六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法治狀況之歷史分析第六章 子楚還國_六 長歌當哭兮 大義何殤大秦帝國第四部《陽謀春秋》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二 蘇秦陷進了爛泥塘第十章 張儀風雲_五 張儀蘇秦都祭出了古老的權謀第八章 政俠發難_四 荊南突然失蹤 刺客突然出現諸子百家_名家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五 將計就計邯鄲策名將_田單第四章 咸陽初動_四 碧潭廢墟的隱居夫人第一章 暮政維艱_五 華陽夫人憋出了一字策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五章 冬戰河內_五 冬戰河內 狂飆拔城楔子第二章 大決涇水_六 松林蒼蒼 老秦人的血手染紅了一座座刻石大秦帝國第一部《黑色裂變》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一 幽幽南山 不寧不令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六 冰雪銘心終難卻第四章 談兵致禍_四 雲夢澤訪出了逃隱名將第六章 秦軍悲歌_四 秦趙楚大勢各異 項羽軍殺將暴起第五章 情變橫生_七 欲將子還兮 子不我思第六章 滔滔江漢_二 隱世後墨再出山戰國七雄_楚國楔子第九章 呂氏新政_四 歲首突拜相 親疏盡釋懷大秦帝國第四部中卷第十章 合縱回光_四 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第四章 暴亂潮水_一 大澤鄉驚雷撼動天下第三章 安邑風雲_五 奇人名士 洞香春波詭雲譎第三章 殺戮風暴_二 蒙恬蒙毅血濺兩獄 蒙氏勳族大離散大秦帝國第一部中卷第三章 乾坤合同_一 功臣不能全身 嬴政何顏立於天下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六 車城大堅壁 白起說陣法諸子百家_墨家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一 少壯奇才 不意遇合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一 欲將何等天下交付後人 我等君臣可功可罪《大秦帝國》·史源_第三部 《金戈鐵馬》第三章 東方龍蛇_四 布衣柴門千里駒第八章 失才亡魏_一 一旅震四方 王賁方略初顯名將之才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秦風_秦國兵器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二 蒼山大師與謎一般的二十一事第五章 術治亡韓_五 韓非在雲陽國獄中靜悄悄走了《大秦帝國》·史源_第一部 《黑色裂變》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三 求賢令應時而出第六章 滔滔江漢_六 楚懷王第一次獨斷國事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三 初行出山禮 老荀子慷慨一歌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七 欲一中國者 海納爲本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六 韓楚故地的驚人秘密第六章 亂政亡趙_二 趙遷郭開 戰國之世最爲荒誕的君臣組合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二 不畏生死艱途的亙古大巡狩第十章 張儀風雲_四 大才機變修魏齊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六 開元異數 呂不韋疏導倍顯艱難名將_廉頗第六章 子楚還國_四 峽谷叢林的蒙面馬隊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三 奇策考校 太子府一團亂麻第二章 商旅大士_五 呂不韋豪爽地接受了落魄者的託付名將_廉頗大秦帝國第三部中卷名將_廉頗第九章 孤城血卜_三 化齊方略陡起波瀾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三 奇策考校 太子府一團亂麻第二章 山東雄傑_四 安邑郊野的張家母子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七 申不害變法夭折 馬陵道龐涓被殺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二 塵封的兵器庫隆隆打開諸子百家_法家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三 奇策考校 太子府一團亂麻第七章 興亡縱橫_二 樂毅算齊見分毫第六章 子楚還國_一 乾綱獨斷 策不亂法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七 北上九原 突兀改變的大巡狩路線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六 長風鼓滄海 連弩射巨魚第五章 殘政如血_一 趙高給胡亥謀劃的聖君之道《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十章 胡服風暴_二 趙奢豪言 險狹鬥穴勇者勝第一章 權相變異_五 李斯開始了別出心裁的才具施展第四章 鏖兵中原_五 君臣將士咸陽宮第十六章 秦風低徊_三 曠古名將成國殤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一 秦國第一次力不從心了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六 冰雪銘心終難卻第六章 亂政亡趙_一 秦國朝野發力 謀定對趙新方略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一 歲末大宴羣臣 始皇帝佈政震動朝野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三 蒙面來客與神秘預言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四 孔門儒家第一次捲入了復辟暗潮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二 完璧歸趙 布衣特使初現鋒芒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五 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
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一章 無妄九鼎_二 秦武王隱隱覺得不妙名將_田單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三 光怪陸離的鐵血儒案第五章 殘政如血_三 飽受蹂躪的李斯終於走完了晦暗的末路第二章 國恥昭昭_六 逢澤獵場中陰謀與財富較量大秦帝國第三部《金戈鐵馬》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三 消弭風暴的哲人溘然長逝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一 異數中山狼諸子百家_名家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五 國恥刻石血淚斑斑第七章 興亡縱橫_四 樂毅臨機入咸陽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一 關西大力神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_一 天險上黨地六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法治狀況之歷史分析第六章 子楚還國_六 長歌當哭兮 大義何殤大秦帝國第四部《陽謀春秋》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二 蘇秦陷進了爛泥塘第十章 張儀風雲_五 張儀蘇秦都祭出了古老的權謀第八章 政俠發難_四 荊南突然失蹤 刺客突然出現諸子百家_名家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五 將計就計邯鄲策名將_田單第四章 咸陽初動_四 碧潭廢墟的隱居夫人第一章 暮政維艱_五 華陽夫人憋出了一字策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五章 冬戰河內_五 冬戰河內 狂飆拔城楔子第二章 大決涇水_六 松林蒼蒼 老秦人的血手染紅了一座座刻石大秦帝國第一部《黑色裂變》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一 幽幽南山 不寧不令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六 冰雪銘心終難卻第四章 談兵致禍_四 雲夢澤訪出了逃隱名將第六章 秦軍悲歌_四 秦趙楚大勢各異 項羽軍殺將暴起第五章 情變橫生_七 欲將子還兮 子不我思第六章 滔滔江漢_二 隱世後墨再出山戰國七雄_楚國楔子第九章 呂氏新政_四 歲首突拜相 親疏盡釋懷大秦帝國第四部中卷第十章 合縱回光_四 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第四章 暴亂潮水_一 大澤鄉驚雷撼動天下第三章 安邑風雲_五 奇人名士 洞香春波詭雲譎第三章 殺戮風暴_二 蒙恬蒙毅血濺兩獄 蒙氏勳族大離散大秦帝國第一部中卷第三章 乾坤合同_一 功臣不能全身 嬴政何顏立於天下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六 車城大堅壁 白起說陣法諸子百家_墨家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一 少壯奇才 不意遇合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一 欲將何等天下交付後人 我等君臣可功可罪《大秦帝國》·史源_第三部 《金戈鐵馬》第三章 東方龍蛇_四 布衣柴門千里駒第八章 失才亡魏_一 一旅震四方 王賁方略初顯名將之才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秦風_秦國兵器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二 蒼山大師與謎一般的二十一事第五章 術治亡韓_五 韓非在雲陽國獄中靜悄悄走了《大秦帝國》·史源_第一部 《黑色裂變》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三 求賢令應時而出第六章 滔滔江漢_六 楚懷王第一次獨斷國事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三 初行出山禮 老荀子慷慨一歌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七 欲一中國者 海納爲本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六 韓楚故地的驚人秘密第六章 亂政亡趙_二 趙遷郭開 戰國之世最爲荒誕的君臣組合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二 不畏生死艱途的亙古大巡狩第十章 張儀風雲_四 大才機變修魏齊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六 開元異數 呂不韋疏導倍顯艱難名將_廉頗第六章 子楚還國_四 峽谷叢林的蒙面馬隊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三 奇策考校 太子府一團亂麻第二章 商旅大士_五 呂不韋豪爽地接受了落魄者的託付名將_廉頗大秦帝國第三部中卷名將_廉頗第九章 孤城血卜_三 化齊方略陡起波瀾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三 奇策考校 太子府一團亂麻第二章 山東雄傑_四 安邑郊野的張家母子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七 申不害變法夭折 馬陵道龐涓被殺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二 塵封的兵器庫隆隆打開諸子百家_法家第四章 咸陽初動_三 奇策考校 太子府一團亂麻第七章 興亡縱橫_二 樂毅算齊見分毫第六章 子楚還國_一 乾綱獨斷 策不亂法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七 北上九原 突兀改變的大巡狩路線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六 長風鼓滄海 連弩射巨魚第五章 殘政如血_一 趙高給胡亥謀劃的聖君之道《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十章 胡服風暴_二 趙奢豪言 險狹鬥穴勇者勝第一章 權相變異_五 李斯開始了別出心裁的才具施展第四章 鏖兵中原_五 君臣將士咸陽宮第十六章 秦風低徊_三 曠古名將成國殤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一 秦國第一次力不從心了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六 冰雪銘心終難卻第六章 亂政亡趙_一 秦國朝野發力 謀定對趙新方略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一 歲末大宴羣臣 始皇帝佈政震動朝野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三 蒙面來客與神秘預言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四 孔門儒家第一次捲入了復辟暗潮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二 完璧歸趙 布衣特使初現鋒芒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五 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