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成合縱_三 壯士捨身兮濰水茫茫

三 壯士捨身兮濰水茫茫

樗裡疾可是着急了,驛館庭院的綠草被他踩出了一大片白地。

來臨淄已經二十餘日了,竟然見不上老齊王,急得他直罵田因齊老梟。每當他想拂袖而去,那個專門陪他的公子田文便會說:“我王病情好轉,三兩日可見上大夫。”可當他興致勃勃地做好了準備,公子田文又會來說:“我王病情發作,敢請上大夫稍待兩日。”如此反覆了幾次,樗裡疾也皮了。原本是着意趕到蘇秦前邊來臨淄,就是要先穩住齊國,使蘇秦的“六國合縱”少去一個重要支柱,變成瘸腿。可如今一耽擱,這“搶先一步”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可要不見老齊王一面便走,又實在不妥,畢竟秦國現在要自己解困,是有求於齊國。等在這裡吧,又實在是着急。

今日,樗裡疾又在庭院草地打圈子,懶得再罵齊王老梟,慢悠悠踱步,慢悠悠思忖,倒是冷靜了下來。對呀,這分明是那隻老梟有意拖延,既不想放他走,又不想立即見。這隻老梟意欲何爲?對了,一定在等待蘇秦一行。這隻老梟要將秦國和“蘇秦五國”都握在自己手裡掂量一番,既要利用秦國壓“蘇秦五國”,又要利用“蘇秦五國”壓秦國,然後權衡取捨,使齊國從中謀到更大利市。呀,好一隻狡黠的老梟。想到這裡,樗裡疾不由自主地笑了:“鳥!你個田因齊,竟敢拿咱黑肥子作耍。咱就逗逗你這隻老梟,沒結果咱就不走,看你如何了結這場博戲?”

“上大夫啊,和誰說話?”一陣清朗的笑聲在背後響起。

“反正啊,沒和你這公子哥說話。”待樗裡疾轉過身來,卻見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笑吟吟地走來。此人身材高大,散披長髮,一身紅色軟甲,外罩一領大紅繡金斗篷,左手一口闊身長劍,活生生一個戰國劍士。樗裡疾上下端詳一番,揶揄笑道:“雖說像個劍士,到底富貴氣忒重,少了布衣劍士的肅殺凜冽,倒像個荷花大少一般。”

來人大笑道:“樗裡子,不管你如何罵,我還是沒辦法也。”

“你田文沒有辦法,我有辦法,怕甚來?”

“樗裡子又要走?”田文目光驟然一閃。

“哼哼,你纔要走。”樗裡疾冷笑道,“我呀,吃不到豬肉也要守着豬,你齊國總得給一根豬骨頭了。”

“惡人自憐。”田文又是一陣大笑,“秦國威風八面,齊國敢得罪麼?樗裡子哪裡是要一根骨頭,分明是要囫圇吞下一口肥豬也。”

“嘿嘿嘿,豈有此理?秦國可是沒拔過齊國一根豬毛也。”

田文笑不可遏地點點頭:“倒也是。哎,我說樗裡子啊,我今日請老兄去市井一樂,如何啊?”

樗裡疾將鼓起的肚皮拍得啪啪響,一本正經道:“老也肥也,能與你等少年風流同樂?罷了罷了。”

“哎——”田文神秘地笑笑,“臨淄聖境,天下獨一份,真不去?”

“那……”樗裡疾眨眨秦人獨有的細長三角眼,“嘿嘿,莫非是國王后宮不成?好,走。”也不囉嗦,跟着田文便走。到了驛館門口,一輛寬大的篷車正等在門口,田文笑吟吟伸手做請,樗裡疾也不客氣地坐了進去。田文跟着坐進,腳下一跺,篷車放下前廂厚厚的垂簾,轔轔啓動了。

樗裡疾在暗幽幽的車廂裡打量,只見這車廂特別寬敞,並排兩個寬大的座位,腳下還有隆起的腳凳,坐着特別舒適;不可思議的是,後邊還有一個小巧的臥榻,一個人蜷臥在那裡是綽綽有餘的,顯然,這是特製的一種篷車。“齊人費神,這叫甚車?”樗裡疾笑問。田文笑道:“沒見過吧,這叫逍遙車,野遊是四馬駕拉。後面那張臥榻還可伸縮,小到一個座位,大到一張臥榻。榻下有一個暗箱,裡面酒肉茶齊全。鋪上錦被大枕,這逍遙車便一個銷金窟也,要不要改日試試?”

“嘖嘖嘖!”樗裡疾不禁咋舌道,“臨淄貴胄了得,了得也!”

“秦人真是少見多怪。”田文大咧咧笑道,“這種車在臨淄多了去,我這逍遙車算最寒酸的了。齊王的逍遙車,車廂展開有一丈見方。就是幾個元老權貴的逍遙車,也是八九尺見方,裝三兩個美女大是寬敞也。”

樗裡疾黑臉已經繃緊,本想痛斥一番,可轉念一想,卻嘿嘿嘿笑了:“臨淄已經領天下文明風華之先,超越大梁了。想必稷下學宮的士子們,也快一人一輛逍遙車了。”

“別繞着彎兒作踐齊國。”田文笑道,“文明風華?虧你想得出!灌我迷魂湯,教齊國繼續荒唐奢靡麼?稷下士子一人一輛,齊國不得趴下了麼?”

樗裡疾哈哈大笑:“齊國有公子,總算還有一口氣了。”

田文慨然一嘆:“樗裡子,大石滾山,獨木也是難支。到了,下車。”

樗裡疾下車,只見篷車停在一道街口,擡眼打量,街口的高大石坊正中有四個大字“綠谷勝境”,街中一色的綠頂木樓,雖不甚寬闊,卻整潔異常。最爲不同的是,石坊下站着四名帶劍的文職小吏,在認真查勘每個進街人的照身牌。照身牌是齊國發給外國商人、使節的一個銅牌,上面刻有持牌者的畫像、姓名、國別,背面還有鑄牌尚坊的銅印,私人決計無法仿造。

田文低聲笑道:“樗裡子,這裡只許外邦人士進去,尤其歡迎外邦商人,然則只能步行。”

樗裡疾點點頭,揶揄笑道:“嘿嘿,這就是管仲老兒掏外國人錢袋的鳥物事麼?怕人家不給錢跑了,便不許坐車騎馬。還綠谷勝境,嘖嘖嘖!老面皮說得出。”

“管仲可是齊國功臣,不得亂說。”田文笑笑,“若非陪你,我也進不去。”

樗裡疾大笑道:“啊,田文也有借光的時日嘛。好!帶你進去風光風光。”說着遞上特使銅牌,小吏驗看後對兩人恭敬作禮。樗裡疾二話不說,拉着田文走了進去。

街兩邊全部是兩層的綠頂小木樓,仔細看去,各擅勝場,一座與一座決然不同。各個樓前臨街的正門,都矗立着一座石刻,石上刻着自己的字號:“綠月樓”、“散仙居”、“河漢春”、“白雲澗”、“雲雨渡”、“陽春雪”……樗裡疾一路唸叨,連呼肉麻,田文笑得不亦樂乎。最後,樗裡疾指點道:“陽春雪嘛,差強人意。”

田文笑道:“那就進去,別夫子氣。”不由分說將樗裡疾推進了“陽春雪”的門廳。不想這陽春雪豪華得令人咋舌。十丈見方的寬闊大廳,一色白玉大磚鋪地,光亮得能照出人影兒來。門廳兩邊,兩片婆娑搖曳的綠竹,在雪白的玉磚地面襯托下和諧雅緻。大廳盡頭是一面幾乎與牆等高的銅鏡,將門廳外的綠色長街映成了無限縱深的甬道,客人迎面走來,彷彿要走向無可揣測的神秘去處。左面牆上一個孤零零的大字——食。右面牆上也是孤零零一個大字——色。

樗裡疾看得渾身侷促,臉色漲紅道:“嘖嘖嘖!齊國真是富,這簡直就是金餅堆起來的,管仲老小子真黑,黑!”

“又村氣了?不聞孟夫子高論:食色,性也?”田文開心地看着樗裡疾的窘態。

“嘿嘿,還孟夫子?老頭兒要知道兩個字寫在這裡,還不活活氣死?”

“噓——別扯了,媽媽來了。”

“媽媽?”樗裡疾笑不可遏,“這地方有媽媽?你媽媽還是我媽媽?”

田文可勁兒捏了樗裡疾一把,低聲道:“只是媽媽,誰的都不是。”

“莫得亂捏。誰的都不是,算甚媽媽?”樗裡疾更是驚訝。

田文情急,伏在樗裡疾耳邊狠狠道:“媽媽就是女人班頭。別聒噪了。”

一個身着白紗長裙的麗人輕盈走來,向田文款款一禮道:“公子請隨我來。”田文驚訝道:“媽媽如何識得我?”麗人嫵媚地笑了:“臨淄誰人不識君?公子光臨陽春雪,也是我門一大盛事呢,請到樓上消閒。”田文釋然笑道:“我陪這位貴客前來,先生口味很是高雅,媽媽留意了。”麗人一雙清凌凌大眼飛快地掃了樗裡疾一番,莊重溫柔地微微一禮:“小女子見過先生。”舉止極是溫文爾雅。樗裡疾不由自主地一拱手,竟冒出了一句道:“多承關照。”田文不禁“噗”地笑了。樗裡疾頓覺狼狽,狠狠地瞪了田文一眼。那位麗人卻是嫣然一笑:“先生原是貴人雅客,請了。”說罷飄然舉步,帶二人繞過銅鏡,踏着猩紅松軟的厚厚地氈走上了樓梯。樗裡疾看看金黃鋥亮的樓梯扶手,伸手一彈,竟是“當”的一聲,不禁驚歎出聲道:“噫!真貨!”“阿嚏!”田文生生憋住笑意,卻打了個響亮的噴嚏,腳下踩空,身子猛然一閃。白裙麗人好像事先料到一般,輕輕偎身一扶,恰到好處地將田文身體穩住了。樗裡疾卻嘿嘿笑了:“善有善報也。”麗人回首,眼角一瞟道:“先生詼諧可人,真名士呢。”一句話竟使樗裡疾暖烘烘的,不禁又拱手道:“公子媽媽褒獎,如何敢當?”一句話出口,田文與女子不禁笑得跌坐在樓梯上,田文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你你媽媽,,,……”樗裡疾原是真不知曉此中規矩,認真搖頭道:“非也非也,君子不掠人之美,豈有爭媽媽之理?”看他認真爭辯的模樣一,田文與女子更是笑作了團。

好容易上得樓來,麗人帶着兩人曲曲折折拐了好幾個彎兒,纔來到一間綠紗環繞極爲典雅的房間。麗人笑問:“公子、先生,先

吃酒?先沐浴?”

田文道:“先沐浴了。”

“吃酒。嘿嘿,十日前我已沐浴過了。”樗裡疾認真搖頭。

麗人第一次驚訝地張開了小口,又連忙用一方白巾捂在了臉上。田文哈哈大笑道:“老夫子也,你多久沐浴一次?”

“一個月。打起仗來就沒日子了。”

“早餿了!”田文笑叫,“別聒噪了,先沐浴。”

麗人已經被笑意憋得面色通紅,聞言連忙“啪啪”拍了兩掌,便見從左右綠紗後分別飄出兩名美麗活潑的少女,分頭向兩人作禮:“敢請大人行沐浴之樂。”田文笑道:“先請樗裡先生,可要小心侍奉了。”麗人媽媽向少女只一瞄,那個少女立即斂笑低眉,化成了一個溫順淳樸的村姑對樗裡疾羞怯怯道:“敢請阿大沐浴了。”

秦人土語將父親喚做“大”,這“阿大”幾近義父之意,後來演化做“幹大”,中原叫做“乾爹”。樗裡疾年近四十,加之膚色黧黑粗糙,尋常也時不時以“老夫”自嘲,聽少女呼他“阿大”,自覺也當得如此少女的父輩,竟頓生淳樸鄉情,呵呵笑道:“好好好,阿大就沐浴一回。你等我,出來吃酒。”

“不等,此處是自個方便。”田文笑吟吟地拒絕了。

“如何能自個方便?要方便一起方便!”樗裡疾已經走到了隔間口,卻回頭認真起來,高聲大嗓地叮囑。

田文道:“好了好了,一起方便,我等你。”

麗人與少女見樗裡疾走了進去,不由自主地噴聲大笑,一齊軟倒在田文身上……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一個男僕匆匆走了進來對麗人一躬道:“稟報東主,公子門客緊急求見公子。”

“何人?”田文急問。

“報名馮驩。”

田文霍然起身道:“請媽媽關照,貴客稍時出來,護送他到街口篷車,我去了。”說完也不待麗人回答,匆匆去了。

馮驩帶來了一個突然消息:濰水暴漲,蘇秦一行可能延期。田文頓時面色鐵青道:“走,回府計較。”坐在車中一言不發,心中卻是分外焦急。馮驩也不多問,專注驅車,片刻回到田文府邸。

田文是齊威王庶孫,被齊威王稱做“田氏新銳”,在齊國貴胄子弟中可謂獨領人望。這次,田文奉齊威王密令:全力斡旋“蘇秦五國”與秦國特使,爲齊國謀劃最佳出路。田文很清楚,無論自己如何權衡,最終都要老齊王親自接見雙方作最後決斷。而這位曾經英氣勃勃的國王,如今年事已高,痼疾纏身,近日愈見不善,眼看是隨時都可能溘然長逝。加之樗裡疾又耗在這裡,蘇秦一行自然是越早到越好。爲此,田文在六百多名門客

中遴選出三十人的一支精悍隊伍,交給文武全才的舍人

馮驩,由他率領這支人馬隨時探聽各國動向。蘇秦遊說趙國成功後,這支人馬撒開了大網,隨時將各種消息送到臨淄。蘇秦入楚,樗裡疾入齊,齊國成爲合縱與秦國雙方爭奪的焦點,這支人馬便更加忙碌了。眼下濰水莫名其妙地暴漲,馮驩他們竟查不出是何方神聖作祟,豈非咄咄怪事?若耽延日久,豈不大大誤事?

回到府邸,田文一面派出一個精明門客去驛館找理由向樗裡疾解釋,一面立即與馮驩一班心腹門客商議。馮驩早有思索,提出了三路並進的主張:其一,由他率領二十名善於泅水的騎士連夜趕赴濰水,爭取渡過濰水接應蘇秦;其二,由兩名門客攜帶田文密件,連夜趕赴濰水岸邊徵集大船,能將蘇秦全部人馬接過來更好;其三,由馴馬奇士蒼鐵駕千里車,從齊魯邊境繞道濰水,若蘇秦一行走了遠道,立即用千里車將蘇秦一人先行接來。

馮驩說罷,其他人沒有異議,田文也欣然贊同,於是立即分頭出發。田文自己則急忙趕赴驛館安撫樗裡疾,畢竟,這個秦國特使也是不能得罪的。

馮驩馬隊出發的時候,蘇秦的五國使團剛剛抵達濰水東岸。

濰水發源於琅邪郡境內的濰山,是以名爲濰水。琅邪郡本是越國後期的都城,楚國滅越後,琅邪之地成了楚國的北部邊境。濰水向西北獨立入海,流經臨淄東部平原,成爲橫貫齊國境內的最大河流。濰水在獨立入海的二等河流中(古人將獨立入海的江、河、淮、濟四條大水稱爲“四大名水”,沒有包括流程較短的獨立入海者),堪稱大水,水流豐富,河道寬闊,過山河段則狹窄湍急。其時,濰水在楚國境內的兩岸尚是人煙稀少的荒涼地區,數百里茫茫鹽鹼灘,連當時的越國都無心佔領,而將長城修築在鹽鹼灘之南,楚國滅越後承襲了越國北境,無心派兵向北推進。齊威王初期,本想佔據這塊茫茫蘆葦灘作爲向南推進的根基,後來卻覺得攬在手裡反倒惹事,便將齊長城修築在可耕田的南部邊緣。於是,這片一望無際的茫茫鹽鹼地便成爲楚齊兩國的一片無人緩衝區,倒也樂於爲雙方所接受。

蘇秦的五國使團已經有了兩千多隨行軍馬,連同輜重車隊與文吏隨員,足足有三千人。按照魏無忌的調遣,從郢都乘楚國舟師的十艘大戰船,從淮水順流東下,穿過洪澤下船乘馬,兼程北上,再從齊國境內的高密城西渡濰水,直達臨淄。一路順利,第六日可到齊國境內。然趕到濰水岸邊,所有人都茫然無措了。

尋常清澈的濰水,變成了一條惡浪洶涌的渾濁泥流。岸邊良田統統被淹沒在齊腰深的泥水裡,河邊的官道也被浸成了踩不得人馬的軟根路。遙望西岸,黃濛濛無邊無際,莫說無船,縱然有船,這洶涌澎湃的泥水與西岸無邊無際的淺水爛泥,又如何能過?

“噢呀呀,洪水如此厲害,有船也不行!”黃歇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狗賊子!一定是秦國使壞!”趙勝惡狠狠罵了一句。

“武安君,我看只有繞道了。”魏無忌看看蘇秦,又看看茫茫泥流,“選十匹快馬,武安君先行。路上若不出事,半個月可到臨淄。”

“其餘人馬?”荊燕急問。

“原地守候,能走再走。”

黃歇、趙勝都沒有說話,顯然也認爲這是唯一的選擇了。趙勝少年心性,見蘇秦沒有異議,便急匆匆道:“選馬的事交給我,我有現成的五匹胡馬,保你一日六百里!”

“且慢。”蘇秦搖搖手,“繞道之煩之險,在郢都已經議過……沒有辦法,只有泅渡。”

“噢呀噢呀,泅渡?笑話!太險了!”黃歇連連擺手,臉都白了。

趙勝銳聲道:“武安君,如何泅渡?你會水麼?”

荊燕黑着臉:“萬萬不能!萬一出事,我無顏回老燕山。”

只有魏無忌沉默着,見蘇秦望着他,沉重地嘆息了一聲道:“武安君一身系天下安危。諺雲水火無情……”

“諸位休要再說了。”蘇秦冷靜果斷,“齊王時時有不測之危,秦國也意圖拉過齊王。豈能耽延半月一月?合縱成敗,在此一舉。行百里半九十,豈能功敗垂成?”看看幾個人的沉重猶疑,蘇秦慨然一嘆,“生死何足論,唯願死得其所也!我帶荊燕泅渡,三位公子繞道,其餘人馬原地守候。”

話音一落,幾個人“轟”一下嚷嚷起來,黃歇聲音最響:“噢呀,泅渡就泅渡!爲何我就不算?有比我水性更好的?”趙勝更是面紅耳赤:“武安君大謬,瞧不起我趙勝麼?趙國劍士有丟下正主兒不管的麼?大謬大謬!”魏無忌擺擺手,莊重地對蘇秦一拱手道:“武安君之言氣壯山河,泅渡便是。只是,武安君命無忌掌軍行止,須得聽我分派,不能亂了軍法。”

蘇秦點頭:“也好,公子分派。”

魏無忌轉身肅然道:“諸位聽我將令:公子黃歇,在楚國子弟中挑選三十名水中好手,隨侍武安君兩側,專司保護;公子趙勝,遴選十匹上等駿馬,帶二十名騎士牽馬泅渡;將軍荊燕,率領軍馬留守東岸;我魏無忌,帶領二十名壯士保護一應文箱泅渡。若無異議,立即分頭準備,半個時辰後泅渡!”

“我有異議!”荊燕慷慨激昂,“要我留下,荊燕立即自刎!我不能離開武安君,燕國壯士也不能離開武安君,就是這話!”說着鏘然拔劍,明晃晃的劍鋒已搭在了脖子上。

全場愕然。蘇秦也不知該如何說纔好,原是他從安危考慮,不想教三個棟樑人物涉險,將燕國壯士看做自己老根,才首點荊燕跟隨,如今魏無忌卻將自己的安排顛倒了過來,荊燕又是如此激烈,委實難以處置。

默然良久,魏無忌輕輕一嘆:“將軍放下劍,無忌留守便了。”

荊燕緩緩撤劍,卻驚訝地看着魏無忌,心中有些茫然。在他看來,趙勝最年輕,該當留守纔是,如何魏無忌要自己留下?他可是行軍總管啊,可轉念一想,以趙勝的少年氣盛,又如何肯放棄英雄舉動?方纔他還說蘇秦瞧不起他,爭執起來,魏無忌又該當如何?想想,荊燕深深一躬道:“多謝公子成全,荊燕永世不忘公子。”

魏無忌哈哈大笑道:“哪裡話來?我隨後設法趕來便是,也許,就是我留守合適。諸位,開始準備!”

三個人都匆匆去了,蘇秦對魏無忌慨然一拱道:“公子屈己容人,真乃全局之才。蘇秦先行一步,定設法早日接回公子。”魏無忌笑道:“不勞先生費心,走!我幫

先生準備。”

最忙碌的要算黃歇。他將三百名楚國騎士與全部隨員集中起來,登上軺車高呼:“楚國壯士們,武安君爲了天下安危,決意泅渡濰水!我黃歇也決意追隨。我要問,誰是水中高手?誰願共赴國難?左袒!”話音方落,人羣轟然騷動,接着一片呼喊:“我是!”“我算一個!”“我等雲夢澤子弟,全數都是!”呼喊聲中,袒露的左臂齊刷刷舉成了一片黝黑樹林。

“好!楚國多義士,何愁楚不興!”黃歇奮然高呼,“雲夢澤子弟前出!”

楚國本是水鄉,雲夢澤漁民更是楚國腹地的澤國老民,幾乎人人熟悉水性,是楚國水軍的主要兵員地。從軍成爲騎士的雲夢澤子弟,更是水陸兩硬的漁民精華。他們在左袒的同時,已經迅速地剝掉了全部甲冑,只留得貼身短褂,聽得黃歇呼喚,雲夢澤子弟呼嘯一聲大步前出,站成了白花花的一排。

“噢呀……”黃歇驟然哽咽了,“諸位壯士人人賜爵一級!但有犧牲,加爵三級,還鄉厚葬。”說罷深深一拜,跪倒在軺車轅上。

“雲夢子弟,誓死報國!”一聲吶喊,一片呼應,六十多名雲夢澤子弟齊刷刷跪倒了。

黃歇跳下軺車道:“諸位請起,聽我分派:水中鬥殺力強者,站左;善泅而膂力弱者,站右。”隊中一人高聲道:“公子下令便了,我等在水中無有弱者!”黃歇道:“好!左隊三十人護持武安君,十人前遊開路,八人斷後,十人居中兩側護衛,兩人駕扶武安君泅渡。”

“遵命!”左邊三十人一聲呼應。

“右隊三十人,十人前行探水,十人輔助趙國壯士牽馬,十人巡迴救急。”

“遵命!”

“一刻準備,留言留物。一刻之後,全數列隊下水!”

雲夢澤子弟們散開了,黃歇稍事收拾了自己,又對留守隨員交代了幾件事務,便匆匆來找蘇秦。一座小帳篷裡,蘇秦已經收拾妥當,魏無忌正在端詳品評。黃歇卻看得驚訝不止,但見蘇秦緊束灰髮,上身赤裸,全身唯有一件緊身布包着下身。紫銅色的肌肉結實飽滿,卻又是傷痕累累。“噢呀武安君,如何恁多傷疤了?”蘇秦尚未答話,趙勝急匆匆走了進來,魏無忌看着渾身雪白的黃歇與趙勝,不禁莞爾道:“赤裸裸相對,便見精鐵脆玉之別了。”

黃歇也笑了:“噢呀,你魏無忌難道還比武安君強了不成?”

趙勝也是驚歎不已:“呀!武安君並無征戰如何直與老軍卒一,般?”

“未經風霜,不成大器,信哉斯言矣!”魏無忌慨然一嘆。

蘇秦笑了:“公子們鐘鳴鼎食,蘇秦蓬蒿布衣,時也命也,如何比得?”

“噢呀。”黃歇恍然道,“秋令時節,水是冰涼,先生裸身,如何受得?”

“無妨無妨。”蘇秦笑道,“我最耐寒,冰天雪地,也奈何不得我這裸身。”

此時,帳外號角齊鳴。四人連忙出帳,只見荊燕已經將泅渡隊列整肅列陣,高聲向魏無忌稟報:“泅渡陣式列成!敢請公子下令!”魏無忌轉身向黃歇一拱,雙手奉上令旗道:“水上之事,還是黃兄調遣妥當,魏無忌拜託了。”

黃歇肅然還禮:“大事臨頭,恭敬不如從命。”說罷大踏步跳上一輛軺車,令旗一劈高聲下令:“探水斥候,先行入水——”

十名雲夢澤子弟一聲呼喊,呼啦啦越過泥灘,撲入茫茫黃水。遙遙望去,他們在河面上散開成一字排列,佈滿了大約一里寬的水面。漸漸地,他們的身影變成了小小黑點,出沒在滾滾泥浪之間,漸漸地水天蒼茫,什麼也看不見了。大約有半個時辰,對岸傳來悠揚粗重的螺號聲。

“噢呀,三長兩短。水底多險灘,水面多浮物,加倍小心!”黃歇轉身看看蘇秦,蘇秦平靜地點點頭。黃歇轉身高聲發令:“公子趙勝,率趙國壯士牽馬,先鋒泅渡!雲夢子弟十人遊動救急!”令旗劈下,“出發——”

趙勝一聲大喝,趙國二十名勇士分別牽着鞍轡齊全嘶鳴跳躍的十匹陰山戰馬,走進了滔滔大水。只見趙勝居中關照,每三人一馬一個單元,兩個趙國勇士一前一後牽馬推馬,一個雲夢澤子弟左右遊動救急。十個單元並排前進,河面不斷傳來蕭蕭馬鳴與趙勝尖銳的呼喝之聲。聽得岸邊人心驚肉跳。

半個時辰後,荊燕率領的八十名燕國騎士下水了。燕國派出的護衛騎士本是兩個百人隊,但反覆遴選,會水的只有八十人,但在這洶涌泥水中泅渡,本領顯然不如楚國子弟。荊燕畢竟不糊塗,不再堅持要燕國騎士全部泅渡,也不再堅持一定要親自護衛蘇秦泅渡,而是服從了黃歇命令,單獨率領燕國騎士泅渡了。這是水性最弱的一陣,黃歇又特意加派了落選的楚國子弟四十名,連同原來的十名雲夢澤子弟,共五十人與燕國騎士共同泅渡。饒是如此,茫茫河面也不斷傳來嗆水、溺水的救急呼喊,帶給岸邊陣陣慌亂。

良久,西岸終於傳來了又一陣螺號聲。

此時暮色已經降臨,黃歇有些猶疑:“武安君,明日再泅渡如何?”蘇秦卻沒有絲毫猶豫,“不,點起火把,連夜泅渡!”魏無忌大是感奮:“逆境愈奮,武安君英雄本色也。來人,點起火把!拿酒!”

大片火把在沉沉暮色中燃起,魏無忌親自把酒,敬了蘇秦,敬了黃歇,敬了所有的雲夢澤子弟。而後魏無忌走上一座土丘,命令將三面牛皮大鼓全部擡上土丘,魏無忌脫去斗篷,走到居中大鼓前,拿過那對碩大的鼓槌:“武安君,無忌爲你擂鼓壯行了!”

三鼓齊鳴,隆隆如雷。黃歇大喊:“壯士們,下水!——”

岸邊火把連天,一片吶喊。三十名雲夢澤子弟,人人手持一支火把,簇擁着蘇秦進入了洶涌的泥流,一個火把圈子便圍着蘇秦緩緩前進了。黃歇遊在蘇秦的身邊,不斷高喝着推開漂來的樹木草堆。行至河心,驟然水深丈餘,波濤滾滾衝力極大,蘇秦頓感吃力,身體不由自主地隨浪漂去。兩名夾持護衛的雲夢澤子弟一聲大吼,不由分說一邊一個架住了蘇秦。恰在此時,一根巨大的斷樹在火把陰影中乘着浪頭衝了過來。右邊的黃歇一聲大喝,來奮力猛推,不料黃歇力弱,水性又是堪堪自保,竟被斷木枯枝撞向一邊,胳膊上還劃開了大大一道血口。黃歇被撞得嗆水,連連猛咳間卻見斷木直衝蘇秦而去,不禁大驚失聲:“噢呀!”

這時,蘇秦右邊的雲夢子弟大叫一聲:“護住人了!”便全力衝向浪頭斷木。只見他躍起水面,迎着斷木的來勢一壓,用肩膀向斜刺裡頂去,瞬息之間,斷木偏開,水面上卻漂出一片殷紅的血水。

“兄弟呀——”隨着架扶蘇秦的雲夢子弟一聲哭嚎,三四名游過來的雲夢子弟順着斷木血水直追而下。大約一頓飯工夫,他們託着一個人艱難地遊了回來。黃歇嘶聲喊問:“人有救麼?”一個子弟哭喊着:“枯枝插進了肚皮……”另一個子弟游過來稟報:“屈三是船家子弟,本來已經將斷木盪開,水下枯枝卻刺進了腹中。還有一口氣,死活難說!”

此時已過深水河心,蘇秦在泥水中沉浮,淚水卻將臉頰泥巴衝開了兩道,腳一觸地,奮然從泥流中站起:“走!爲這位兄弟治傷!”一聲嘶啞大喝,竟神奇地從泥流中走了出去……越過兩裡多寬的泥灘,兩片火把終於相聚了。趙勝聽得動靜有異,早已命軍士鋪好了一堆幹茅草,並從馬具裡拿出了傷藥。趙勝迎到泥人,便要察看蘇秦黃歇。蘇秦啞聲大喊:“我沒事,快救楚國兄弟!”此時楚國子弟已經將屈三擡到了茅草堆上,火把已經圍了一圈。黃歇渾身帶血衝了過來道:“噢呀閃開,我來看。”但見火把照耀下,泥乎乎的屈三雙目緊閉,肚腹中還插着一根利劍般粗長的枯枝。“清水!傷藥!”隨着黃歇喊聲,已經有人端來大盆清水,將屈三身上衝洗乾淨。泥水一去,便見屈三肚腹腫成了一個巨大的淤青硬塊,枯枝周圍裂開成一個森森白口。面色蒼白如雪的屈三,眼見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兄弟呀,你就這樣去了!睜開眼,看看我!”一個泥人踉踉蹌蹌地衝進來,抱住屈三放聲大哭。扶持蘇秦的雲夢澤子弟,原是屈三一對雙胞胎兄弟。哥哥在水中已經知道弟弟凶多吉少,卻只是哭喊了一聲再不開口,咬緊牙關將蘇秦護過深水區,便昏了過去。此時哥哥醒來,一見兄弟慘狀,情知無救,大放悲聲。

“哥哥……我,我有爵位了……屈家,不做隸農了。”屈三神奇地醒了過來。

“噢呀屈三,我是黃歇。你有爵位!全家脫隸籍!你做千夫長!聽見了麼?”黃歇哽咽着嘶啞大喊,他精通醫道,心知屈三不行了,一時語不成聲。

蘇秦舉着一支火把走了過來,肅然跪倒在屈三身旁:“屈三兄弟,你是爲我去的,你永遠都是我蘇秦的兄弟,永遠再不做奴隸……屈三!”

“武安君,公子,好,好……”帶着滿足的笑容,屈三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屈三啊……”雲夢澤子弟們哭成了一片,跪倒在屈三身旁。

秋風蕭瑟,吹來了濰水的滾滾濤聲。五國壯士們按照雲夢澤的古老習俗,將屈三的遺體放在了一隻獨木舟上,雲夢澤子弟們喊着號子將獨木舟擡進了滾滾波濤,眼看着獨木舟隨着波峰浪谷漂向了北方的茫茫大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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