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藍梅兒先是喂夏翻雲吃了一些稀飯,後又爲夏翻雲將披散的頭髮盤起,還主動打來水,幫着夏翻雲梳洗了一番。
看着面前逐漸恢復中年模樣的夏翻雲,藍梅兒微笑着點了點頭,道:“這樣看上去,老先生也不怎麼老嘛,還挺英俊呢。”
夏翻雲的臉紅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頭一次臉紅,雖然他也聽到過無數的讚美,但是那昔日光環中的讚美又怎比今日落魄中的被欣賞,所以夏翻雲笑了,那笑容不在有着稱霸天下時的英氣,有的,只是發自內心的驕傲與高興。
“姑娘,老朽戰氣盡失,骨骼也因爲墜落山崖時摔得粉碎,所以行動有所不便,就不能給姑娘施禮了,不過老朽還是要感謝姑娘一番照顧之恩的…”
“停停停,”藍梅兒打斷了夏翻雲下面的話,並擺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道:“首先我要糾正你的是,別總老朽老朽的好不好,看你的樣子只在中年,怎麼說起話來老氣縱橫的呢?”
“還有,我都說過了,你是我師尊的同門,我救你實屬應該,更何況我救的人乃是玄門中的大英雄夏翻雲,別人想救還沒有這個機會呢,所以你就別謝來謝去了,我只是一個農家女子,不習慣那些禮儀的,還是自然點的好。”
聞言後,夏翻雲啞然失笑,道:“姑娘說的甚是,倒是老朽復古不化了。”
“你看,你又來了。”
“額,哈哈哈。”夏翻雲大笑了起來。
“也罷,在我夏翻雲這般落魄的時候,還能有幸結識姑娘,卻是我的榮幸了。”
“這纔對嘛,”梅兒也跟着笑了起來,其後道:“不過我不喜歡人家叫我姑娘,叫我梅兒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個山村女子的話。”
“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夏翻雲抱了抱拳,向着發聲之處說道。
“對了梅兒,你家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嗎?”
“嗯,我還有個孃親,她在地裡幹活,一會兒就回來了。怎麼,老先生,有什麼問題嗎?”梅兒問道。
“叫我翻雲長老吧,你應該對我有個稱呼的,不過卻不是老先生。”夏翻雲糾正道。
“不可以的,我師尊是雲戰,你又是我師尊的師兄,我理應叫你一聲師伯的,只不過先前我怕你不答應,纔沒敢這麼叫你,才一直稱呼你爲老先生的。”藍梅兒驚慌失措的說道,連帶那雙美目,都是有些慌亂了起來。由此可見雖然夏翻雲戰氣盡失,但是殘留的氣場之強烈,還是讓藍梅兒只能仰望卻不敢鄙視。
“無妨,就這麼說定了,況且我們之間也不存在你那位極度愛惹禍的師尊,各論各交便是。”夏翻雲坦蕩的說道。
“怎麼我師尊很愛惹禍嗎?”藍梅兒有些不高興了,面前這個老頭雖然是名滿天下的英雄,但那也不能說她的師尊的,她的師尊在她的心中可是神一樣的人物,任何人都不可以褻瀆的,當然,也包括他面前的這個老頭。
“我師尊很俠肝義膽的,不許你這麼說他,不然我會生氣的。”
“額,哈哈哈…”
夏翻雲撫須大笑起來,那笑聲異常的快慰。
“好好好,不提那個臭小子,他什麼都好,是我言語有失錯怪他了。”
如果夏翻雲這一番話被玄門弟子聽到的話,那他們一定認爲夏長老瘋了,這般認錯的話在他的口中傳出,確實有些不符合他的風格了。
要知道夏翻雲縱橫天下萬年之久,還沒能有什麼人能讓夏翻雲認錯呢,即便是玄門掌教靈機子,都是奉他爲堂上貴賓,長久以來一直以兄弟相稱,從不曾有絲毫的不敬。
可不曾想就是這麼一個名震天下的人物,在今天竟然給一個小姑娘道歉,那啥,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話說事出無常必有妖,難道是夏翻雲看上人家姑娘了?不好說,愛情這東西向來沒準的,該它來的時候誰也擋不住的。
聽夏翻雲這麼一說,藍梅兒頓時臉紅了起來,扭扭捏捏說道:“翻雲長老,你也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師尊待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小姑娘也沒有再說下去,而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她只是突然間又覺得,好像面前這個老頭也沒有剛纔那麼可惡了,看着還挺順眼的,嗯……
“行了,不用解釋了,我明白的。”夏翻雲擺了擺手道。
“對了,我剛剛和你提及的那件事,還望姑娘能幫我,因爲這關係到魂武大陸的命運,一刻也延誤不得的。”
小姑娘雖然不知道魂武大陸的命運到底意味着什麼,但見夏翻雲說的如此莊重,便也知道了事情重大,於是回答道:“翻雲長老,等一下我和娘告個別,然後我們就上路,你看行嗎?”
“還是你自己上路吧,我現在是個累贅,重傷之軀實在不敢再勞累姑娘了,”夏翻雲黯然的說道:“更何況此去神界萬里迢迢,你若再負重個我,真不知道該何年何月才能到達神界了。”
聽聞夏翻雲口氣如此的消極,梅兒道:“這點翻雲長老不必擔心,雖然梅兒修行沒有那麼高,但自信只是負重長老一個人奔行,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正如長老所說,此去神界何止萬里,沿路遙遠,難免會有意外發生,梅兒沒見過世面,怕一些事情難以應付得來,所以還是請翻雲長老陪梅兒一起上路吧。”
“這…”
夏翻雲猶豫了,不是他不想和梅兒一起走,話說自己一身的重傷,如若回到玄門還有希望救治,但要留在這裡的話,就十死無生了。
可是男女授受不清,人家還是一個姑娘,這樣揹着自己數十萬裡而行,難免會有肌膚之親,這會對藍梅兒的以後多少會造成影響,如此一來,夏翻雲所欠下的債就真的難以還清了,所以夏翻雲才猶豫不決起來,一時間尤以他的神機妙算,也拿不定主意了。
“如果翻雲長老不答應梅兒的話,那我也不去了,哼。”小姑娘也來性格了,擡起腿就在炕上坐了下來,一副我就不去你能把我咋地的樣子,委實給夏翻雲整不會了。
夏翻雲雖然目不能視,但是感覺依然還在,感覺着藍梅兒現在的樣子,夏翻雲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如此,就有勞梅兒姑娘了。”
“這纔對嘛?”
藍梅兒頓時歡快的如小鳥一般,一個閃身便跳了起來,“翻雲長老稍等,我這就去收拾收拾,好帶上一些我們路上所需物品,等我娘回來就出發。”
說完也不待夏翻雲有所回答,便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剩下獨自一人的房間,夏翻雲不禁感慨萬千,想自己征戰一生,如今卻落了個這般下場,也算是世事無常了。
自己被世人讚揚神算天機,卻從來沒有爲自己開過一掛,因爲從傳承占星卜月之術那天起,自己便發下重誓終生不爲己演算,這是夏氏一脈傳承的規矩,也正是因爲這個規矩,夏翻雲才無法測出自己的吉凶,終禍及今日。
不過至今如此,他依然無悔,爲了玄門,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是值得的,因爲那裡是他的家…
傍晚時分,晚霞遮掩天際。一位形色匆匆的老婦人在幹了一天的農活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老婦人雖然看上去年過六旬,但身體卻是硬朗的很,肩上扛着一旦柴還步履如風的急行,絲毫沒有老態龍鍾之感。
“娘,你回來了。”
這時,藍梅兒跑了出來,幫老婦人卸下了肩上的一旦柴,親切稱呼道。
老婦人一見到梅兒便笑顏逐開,彷彿一天的疲勞一掃而空。伸出帶着老繭的手摸着梅兒那張俊俏的臉,愛憐的欣賞個不停,彷彿在天下間,再沒有什麼東西會比梅兒那張臉更有吸引力,深深的吸引着她的目光,一刻也不願離開。
“娘,我要離開你了。”半響,梅兒撅着小嘴道,同時那對大眼睛中,也是噙滿了淚水。
似是對今日的這般場景早就有所預料,老婦人並沒有過多的阻攔,只是含笑點了點頭,道:“娘知道你要去神界尋師傅,對嗎?”
“嗯。”梅兒應聲。
“那你應該高興啊?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走,娘給你頓最後一次大公雞吃。”老人安慰着,同時向着屋內走去,不經意間,不捨的眼淚打溼了她本已蒼老的臉。
“娘。”
一聲呼喚,梅兒向着那個背影追了上去……
晚飯時分,梅兒向母親說明了夏翻雲的身份,以及這次去神界的緣由,並說一刻也黨務不得,要連夜啓程。
老婦人沒有挽留,只是微笑的看着女兒,拿笑容中,寫滿了對女兒一切的支持。
最後,在老婦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藍梅兒揹着夏翻雲,消失在了那一片天際深處,只留下原地的老婦人,還在朝着那逐漸淡出視覺之外的背影不斷的揮舞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