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現在,我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西海王墓崖洞裡的那六口象徵黃道吉日、青龍金匱的棺材,橫亙於懸空青銅板上,隨着起動裝置上升,六口象徵性棺材跌落崖下。
我詫異的是,當年老陳他們也曾經由這個青銅裝置逃生,爲什麼他們沒有破壞到棺材重力結構。
而一直以來成爲我一塊心病的是,在墓道即視視線中,看到水晶棺材裡躺着我。
隨着和張敏的逃生計劃進展,我莫名所以真的就躺進了水晶棺裡,如果是一般木質石質棺材罷了,算我夢遊。但是,那水晶棺槨的製造工藝,從力學、光學等自然科學層面來講,都堪稱不可複製的奇蹟,內不見透光,外不現陰雕,不上榫,不粘膠,六塊完全靠超乎科學範疇的玻璃嚴絲合縫,互相搭接而成,這裡需要考慮到晶體的元素性質問題……我怎麼可能平安無事的破棺而入,又衝棺而出呢?
更重要的是,在爬上青銅板之前,張敏從懸崖上跌落,一段時間裡我以爲她死了,誰知,她又沿着青銅鏈上的玉胎爬了上來。
越是回想,當時的場景就越是清晰。
張敏爬出青銅板後,與我遭遇,第一句話,居然是:唐天賞,你怎麼也在這兒?
“你怎麼也在這兒”這話當時我沒聽懂,現在一想,醍醐灌頂。
現在我想到的人是誰?自然是我師傅張國華,老頭兒不知生死,說實話,我都有些淡忘他的模樣了。
爲什麼想到他?不管跟我逃生那個張敏的真假,在一死一生甬道里,當年老陳手下的那十二個人全死在開鑿巖洞的途中。老陳拿柴油回來,在懸崖青銅板上發現我師傅死亡事實,可當他回到施工現場,恍然看到我師傅本人還在指揮施工。
可以想象,當年老陳是否也對我師傅說了一句:你怎麼也在這兒?
綜上,我恐懼的已經不是張敏是人是鬼了。而是,當年拿柴油的老陳,其實他纔不是人;十年後,在青銅板水晶棺裡的我,也纔不是人。我們兩組人中,真正從青銅鏈爬回來的人,分別是我師傅,和張敏纔對。
也正因爲我死了,才能穿梭於毫無破綻的水晶棺材內外。
越想越是這麼回事,腦袋裡跟過電影似的,還是膠片電影,卡帶斷帶的地方極多。突然,一隻手拍在我肩膀上,我激靈一下子睜開眼。
張敏說,“你別想太多了,相信我,你絕對是人。”
“行了大姐,降妖除魔,最後發現自己是妖,多尷尬,要不在這山清水秀的地兒,你給我來個痛快的吧。”
張敏見我恢復正常,還能玩笑,便哼了一聲,悄聲說,“等出去,再和你細說。”
“我已經搞清楚怎麼回事了,並且知道怎麼解決!抓緊時間!”張敏目光堅定的看着我。
“你平時都這麼吹的,我太瞭解你了。”說着,我愣了一下,“抓緊時間幹嘛?”
張敏詫異的看着我,一
字一頓的說,“你連來幹嘛的都不知道,那你是來幹嘛的?”
“我說旅遊你信嗎?”廢話,旅遊我去香山不好嗎,一路上我追問張敏不下百次,甚至一直到唐墓漢墓衝突時,她都沒跟我交代實底兒。
張敏冷哼一聲說,“我簡單跟你講,墓主人是東漢明王,不過在陸機後世作品中,多次的異形字,已經把‘明王’二字,寫成‘冥王’,我覺得可能是他刻意的。你、我、大頭、老陳、甚至是我爺爺、那些廣東人,找的就是明王的一件貼身隨葬品。而南洋的皮特老闆和老陳合作,他們要的是明王的屍體。”
“等等……有點亂。”
張敏眉頭一皺低聲道,“抓緊時間,你以爲那些南洋人單純爲了屍體來的嗎。”
腦瓜稍微慢點,根本反應不過來。我現在只能確認幾件事:第一,千古第一書,陸機的墓誌銘,其實是鎮陵譜,記敘的很可能是當年那場駭人聽聞的祭祀儀式方式。
第二,墓主人明王機關算盡,祭天祭祖祭自己,騙鬼騙深騙百姓,用獨一無二的方式給自己來了個葬禮。
第三,漢明王的身上,有一件隨葬品,肯定具有特殊功效,因爲金三角確認能帶走屍體,至少是不腐;而大頭我們所要的,就是這件物品,牽繫到整個大局的東西,看張敏的口風,有了那東西,所有的事情都能塵埃落定似的。
只能想這麼多,我一把拽住張敏,“最後一個問題,秦皇島那個小小晚唐節度使,和這裡到底什麼關係?”
“這個……我不能說,不是別的原因,是你肯定更亂了,而且耽誤時間太久。”張敏說,“你還沒明白嗎,西海王墓、以及這裡,都不是一朝一代的墓葬,在歷史的時間軸上,它本身就跨時代了。晚唐節度使袁安,窺測天機,據自己平生所學,在轄地將東漢明王墓主體,除地宮以外部分,移植成他的陵寢。”
“我去,這豈不是隔空取物?搬得還是一座陵墓?”我感嘆道。
張敏嘴角抽動了一下,“笨!西周西海王墓建造工程一直延續到東漢末年;東漢明王墓,雖然竣工在漢代,但是經年跨紀的祭祀卻延伸到至少兩晉南北朝時期,要不哪來的陸機的鎮陵譜?唐末,李氏唐朝對突厥的戰役中,節度使袁汵德父子逼退突厥到貝加爾湖一線,纔有的袁安弒父殺兄,篡奪王位。”
我一拍腦門,哎呀了一聲,真當古人逆天了呢,其實是這麼回事。不過卻也震驚,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換代後,還有人前仆後繼敘寫祖先未盡工程。就比如說,西海王墓的萬年鼉龍,怎麼可能是一個世紀內能捕捉到的。
想到這裡,我腦袋跟被閃電劈了一道似的。
水晶迷宮那四面壁畫中,墓主人招待的那位貴賓,我當時看着總覺得面熟,隨後,此貴賓協助東漢明王捕獲鎮陵神獸,施祭天大禮。
我終於猜到那個貴賓是誰了,“祖宗!張道陵,祖師爺啊!”
西周西海王
墓最後一部分,由誰負責?就是道家祖師爺,張道陵張天師,金絲楠墓室牆壁上,張道陵虔誠而跪原來是這個意思!因爲,祖師爺也是去盜墓的,並非傳說中的收服西域八大鬼王。
怪不得,這座東漢墓溶洞結構,完完全全克隆了西海王墓結構,就連這陰陽湖都是一樣的。
至於張道陵在西海王墓,爲我們後背趟出一條怎樣的險路不知道,唯一能確認的就是,在這裡祭天的鎮陵獸,着實是老祖宗在西海王墓捕獲的,施鎮釘,開頭顱,下棺槨,安葬當朝東漢明王。
張敏等得有些心煩,相信這線索,她也是費勁了心思,甚至都跟老陳合作了。
不明所以的興奮,是那種,終於捋順過來亂如麻纏如絲的線索,怪不得,經歷的墓葬,朝代都是錯亂的。
首先,這三個墓的墓主人,要麼是在追求長生不死,要麼是當朝一系的傳承歸宗,促使他們進取追逐一種實現目的的行徑。
第一個實施的人便是西海王,大業未半,中道崩殂,西周到東周,東周到春秋戰國,秦始皇完成大統,劉邦稱漢,中途王莽躥政,東漢中興。一直到東漢江山風雨飄搖,東漢明王才求的退隱的張道陵出山,也纔有了下一幕。
第二人,就是這東漢明王,夷地建陵,掏空了西海王墓,捕捉鎮陵神獸,祭祖祭天,安排周詳,硬是把祭祀活動,傳承到跨朝隔代,但還是失敗了。
第三人,便是這盜墓節度使袁安父子,晚唐國力本來就不足以支撐大禮,所以,承建的七星鬼塔,其實顯得就不倫不類。
天理尋常,這就是命,命不能換,除非拿命來換。運能改,但不能易,龍脈國運,那也是早已決定好的。這三朝三個墓主人,不可能不明白連我這個屁民都懂的大道理。
我有些迷茫了,不會是這天理真的能改吧?遙想當年,我師傅屁都沒對我放一個,跟老陳屁顛屁顛去了羅布泊,老頭兒你都要進棺材了,求的是個什麼,我真不理解。
正當我一個人暢想人生世界時,突然聽見巖洞裡傳來一陣呼喊聲。
“哎……過來過來……我找到了!”
我和張敏從沉思中緩過神來,側耳一聽,這聲音居然是大頭的。
“找到了?找到啥……”
“快去看看!”張敏把揹包甩到身後,朝大頭呼喊的聲音跑去。
火山和冰川的結晶溶洞,本來開闊無遺,卻被地面上層次分明的石頭建築羣分割開來,也不知道大頭那孫子打了什麼雞血,這麼積極,等我們跑到跟前時,倆金三角也早就到了,正蹲在地上研究什麼。
在火山岩半邊的角落,有一處再普通不過的祭臺,邁過祭臺,突然地勢下沉一米多,只見,逼着岩石角落的位置,一口碩大的石頭棺槨倒立而置!
我也一陣興奮,不知道張敏所說的隨葬品到底是什麼東西,想湊上前打兩眼,卻被大頭的一個眼神攔住了,“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