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裡,我沒怎麼睡覺,心裡總是惦記着董艾。我曾發過兩個信息,但都沒有回覆,不知道她是睡着了,還是別的原因,我有些想念,但更多的還是擔心。

我很害怕董艾在晚上的時候,會再次發高燒,就像昨晚那樣。我沒問過醫生,爲什麼發燒會在深夜比較厲害,白天會略有好轉呢?

其實我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因爲經常挑食厭食。身體抵抗力差,經常發燒,尤其是在晚上,總是三十九度以上。那時,我媽曾擔心我,總是這樣高燒不退而恐會夭折。

思念的心情迫使我,在早上五點的時候起了牀,我已經無法再等待下去了,簡單收拾後,跑了出去,雖然這時天氣很冷,行人很少,雖然還沒有公交車……

我曾聽別人說過,凌晨的時候,對着天空即將退去的星星許願,會非常靈驗,每顆閃爍的星星都是位守護神,她會在上空聆聽人們的願望,之後,就會在天亮之前回去,把這一夜所有人的願望分門別類,一一實現。

這也許是個神話,也許是個傳說,但我還是試着做了,我對天空祈禱,願董艾快點好起來。

七點多時,我到了醫院門口,想着,再過幾分鐘就能見到董艾了,心裡覺得無比興奮,並且我還買了朵紅玫瑰,我遐想着董艾看到花時,臉上會露出笑容,就算董艾緊緊看它幾秒鐘,我都會覺得它是值得的。

臨進病房,我藉着門玻璃,把自己的衣服整了整,舉着花微着笑走了進去。這時,董艾的牀邊圍着兩個護士,正在給董艾注射着藥物,看的出董艾這時是很痛苦的,只見她的眉頭緊鎖,額頭也有了汗珠,並且,現在的臉色比昨天更白了,無半點血色。

董艾母親的眼睛已經紅腫,看的出來是哭的。董艾母親見我來,勉強笑着打了招呼“高飛,你來啦,快坐快坐。”阿姨說着,遞給了我一把椅子。

“阿姨,董艾怎麼了?是不是還在發燒?”我看着董艾,心如刀絞。

“昨晚你走的那會還好好的,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董艾開始頭疼,當時就發燒了。”阿姨說:“後來,護士給打了退燒針好了些,可沒過多長時間,她又開始發燒,而且老說胡話。”

看着董艾痛苦的樣子,我又一次慌了,傻了,呆了,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我好想幫她分擔,分擔那種對董艾來說已無法承受的痛苦。

到現在爲止,還不知道董艾總是發燒是因爲什麼,還要做檢查,董艾還要拖着虛弱的身子,在各個即將檢查的科室等候。

董艾睡着了,睡的很甜,聽董艾母親說,剛纔護士給打的是鎮定藥物,爲了退燒也爲了止痛。這時我才注意到,董艾的嘴脣流血了,只因剛剛身體疼的厲害而自己不小心咬破的,董艾的媽媽用棉棒輕輕擦拭着,動作輕的幾乎觸碰不到,就好像她稍不注意就會把正在熟睡的董艾吵醒似的。

八點多的時候,董艾父親來了,他想讓阿姨回家休息,但阿姨不同意,說自己不累,要與我們一起陪着董艾。董艾父親扭不過她,只好由着她。

檢查整整做了一個星期,結果出來了,但不是我們希望的,不是我們想看到的,出乎我們的意料,但這是真的,我們曾多次向醫生確認是不是搞錯了,醫生的答案卻很肯定,董艾得的是——急性白血病……

從醫生口中聽到這個噩耗時,我的心情猶如天塌地陷,董艾的媽媽暈倒了,董艾的爸爸心臟病也再次發作了,幸好董艾父親正在醫院,救治的及時,沒有大礙。

我們的心情都沉寂在痛苦悲傷之中,但這個消息卻沒讓董艾知道,我們每次都是在董艾身邊的時候,總是強顏歡笑,但當我們一旦出了她的病室,就都會忍不住哽咽。董艾倒是很安靜,但安靜的讓人有些害怕,董艾面無表情的目視着前方,沒有任何動作和言語,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們怎麼呼喚她,董艾就是沒反應,猶如一個植物人。過了許久,我看到董艾的眼角溢出了淚,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道:“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真不明白董艾是怎麼知道自己的病情的,開始的幾天,董艾不吃不喝,這讓她的父母悲痛欲絕,但在醫生與我們勸說下,董艾漸漸聽話了,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董艾每天起牀都是面帶笑容的,真的不像得了重病的患者,董艾總是這樣,到讓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治療白血病的方法,無非就是找到合適的骨髓,雖然現在的醫療技術已經很發達,治癒率已經很高,但得到相應的骨髓,還需要等待,需要運氣,需要緣分。

而且,面對治療的高額費用,董艾家的存款也是杯水車薪。董艾母親天天以淚洗面,而她的父親剛剛沒幾天的日子,兩鬢已泛出屢屢白絲。難道老天真要奪走董艾的生命嗎?她可是剛剛二十多歲啊,爲什麼命運這樣的不公平?董艾到底犯了什麼錯誤,上天要這樣懲罰她……

這段時間,我去了周邊的寺廟,道觀,甚至是教堂,我望着各個神靈跪地懇求,懇求他們,我不能沒有董艾,不能讓我失去董艾,董艾是個好女孩,她的父母都很愛她,請上天爲了董艾的親人,爲了所有關心她人愛她的人網開一面吧!

幾天時間,董艾消瘦了,消瘦的讓人心疼。但她很堅強,總是以微笑面對我們,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董艾一邊等着適合的骨髓,一邊做着保守治療,醫生說,現在的辦法只有儘量穩定病情。一切做化療的症狀在董艾身上體現,脫髮,嘔吐,每當看到她那痛苦的樣子,我——生不如死。

董艾總是爲了安慰我,說自己沒事,但董艾不知道,她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的痛苦,如果有什麼方法,能讓董艾身上的痛苦移到我身上,我將不會猶豫。

林湘是在得知董艾病情的當晚過來的,見到董艾,除了哭,林湘說不出一句話來。臨走時,林湘給董艾的父母留下了一萬塊錢的存摺。林湘對董艾的父母說,雖然這點錢微不足道,但她手頭只有這麼多,希望能幫上忙。董艾的父母推脫不要,但林湘還是把存摺扔在了董艾父母的腳前,哭着跑了。

這天,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窗戶直射在董艾的被單上,董艾醒了,而且精神不錯,董艾想去散散步,跟醫生申請後,我推着她在醫院裡的花園慢慢走着。董艾很靜,不說一句話,好像在想什麼,好似有心事,但她的臉上一直擁有着微笑。

走了許久,我問她道:“想什麼呢?”

“想你啊,我敢想別的嗎?”

“呵,哪裡不舒服的話,記得告訴我。”

董艾輕輕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高飛。”

“嗯?”

“你說,真的會有天堂嗎?”董艾望着天空,沒等我回答繼續說道:“如果我去了天堂,我會一直在天堂的入口等着的,我希望你有個好歸宿,找到一個愛你的好女孩,等你們百年以後,或者多少輪迴以後,只要等你能想起我的時候,來看看我,我就知足了,我答應你,我會在天堂入口等着的,我不會亂跑,一直等着你……”

聽到董艾的話,我突然感覺心頭很酸,那種感覺讓我無法忍受,我不顧一切的抱着董艾哭了起來,我知道董艾的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了,她已明白自己的病情,就現在看來,匹配的骨髓和治療費用,都是個問題。

而且,我聽說就算找到合適的骨髓跟足夠的錢,有些得了白血病的人也會離世而去,治療之後恢復的很不理想,並更加的痛苦,說白了,這全都是命!

但,我不想我的董艾就這麼認命,雖然等待骨髓需要時間,可需要治療的錢,應該提前準備,爲了董艾,我找朋友,找朋友的朋友東借西湊,找來了三萬塊錢,前幾天,我手頭上還有一萬多塊錢,但幫董艾買這買那的時候給花了,我這個人不怎麼會攢錢,之前的日子,除了吃住,就是花在遊戲上了,現在才明白,一旦真有急事的時候,才發現錢的重要,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現在的情況是,沒有錢卻萬萬不能了。

在董艾得病的期間,我曾回家一次,想多湊些錢,我把事情的經過跟父母說了一遍,想得到他們的幫助。畢竟,錢多準備點心裡會越踏實的,但,當我說完一切的時候,他們卻都低着頭沉默不語,靜了許久,我對他們吼道:“到底行不行,你們說話啊。”

爸爸嘆了口氣,說:“孩子,不是我們不想幫你,但你想過沒有,白血病有多難治嗎?”

“現在醫學發達了,不像以前了!”我急切的說道。

爸爸攔住我說“彆着急,聽我把話說完。就算那個姑娘的病治好了,面對這幾十萬的債款,你們要怎麼還?還沒結婚卻因爲她的原因,讓你的肩膀上扛上了這麼重的擔子,你覺得值嗎?”

“爸,你放心,這些我都想過,都仔細的考慮過,但在諸多困難面前,我還是捨不得董艾,我真的好愛她,求求你們幫幫我吧。”我突然覺得心裡莫名的委屈,鼻子酸酸的。我想起了過往,想起了與董艾相識時的情景,想起了重逢,想起了她爲我做的一切……

當要離開家的時候,爸爸還是塞給了我兩萬塊錢,雖然給了我,但當爸爸把錢放在我手裡的一剎那,他卻很失望的搖了搖頭,說了句讓我路上小心點,便轉身回了屋。望着爸爸的背影,我突然發現,爸爸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有些駝背了,我不知該說什麼,該對爸爸說聲謝謝,還是說聲對不起?我對着屋門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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