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部 地獄變

人生,究竟最重要是追求甚麼?財富、權勢、智慧、武功、名譽?要是你已擁有以上一切,還能有更遠大目標麼?

也許人的一生之中,就是要去尋覓、追求你的所需、所欲,隨着環境轉變,人生經過不同煉歷,你的所需,也會隨着轉變而更新,或是更多、或是進深,永無止境。

可是,卻有很多事情,是人生中不能或缺的,但偏偏太多人不去追求,只陶醉於自己已掌握的物慾享受當中。

物慾享受、或吃或喝、痛快,來得都是直接簡單,不用思考,不必煩惱,都是滿足官能的刺激,摸得到、看得到,絕對感受得到。

“他”,卻縹緲虛幻,教人難以捉摸,沒有“他”,看似並不致活不成。可是,若有了“他”,人生纔會有看真正滋味,帶出燦爛又可愛的“快樂”來。

“他”,就是愛情。

沒有愛情,會缺乏很多人生的色彩。

可是雖然如此,卻仍然有很多人不懂去追求這東西,不住的逃避,只因爲愛情總是疑幻似真、高深莫測。

愛情,若能把“他”好好的掌握,“他”絕對能變成一種無堅不摧的神兵,比寶刀、古劍勝上千百倍。

這一點,夢兒很是明白、清楚,他絕對了解自己所處身的“位置”,要完全征服東方世家的兩位公主,成爲“罪十八島”的領導人,利用愛情這神兵,看來就是最佳方法。

只是,夢兒的心,究竟真的這樣想,純粹利用,還是他在不自覺間,已真的愛上這兩位才貌雙絕的少女呢?

或許這個問題,就連夢兒也不太清楚。更麻煩的,是他自己也不願意去解答這疑難。

要成爲罪十八島島主,達到自己目標,就得先解除眼前的困境。

這困境,當然就是兩位東方公主間的恩怨,兩者同時對夢兒迷戀,偏偏又視對方爲死敵。

東方心沉最痛恨心雪,不知怎的,老爹如何也不容她死去,這個臭丫頭,就好像在自己身旁守候着,如心沉一旦倒下,她便趁機掠奪一切,故此必須先下手爲強,折磨殺死地。

只是,過了兩招,兩女還是不分勝負,勝利的看來是夢兒,他正在享受着,全情投入一個“遊戲”。

夢兒好懂得利用人心,一招挫敗,鬥心必然受損,只是得到夢兒的“獎賞”,重燃鬥志,又再拼鬥起來。他的獎賞好簡單——熱吻。

敗下來了,被夢兒痛惜一吻,當下奮起再戰。另一方敗,同樣的吻,鬥志重新燃起,便毫不氣餒再戰下去。吻來吻去,兩位癡情少女殺得筋疲力竭也末肯停下來。

轉眼間已過了數十招,汗流浹背,兩位東方公主已再提不起任何勁力,軟癱地上。

無論夢兒如何再吻他們,兩人鬥心怎樣旺盛,也都是徒然。太累了,可惜拼鬥仍未能分出勝負來。

夢兒見狀,只覺心滿意足。他就是要兩位公主停戰,否則自己又怎可能靜心停下來?全因他所吸納的功力,依然未盡消化,一直也只是勉強的支撐着。兩女不住的拼鬥,害他浪費時間,如今二人都疲極停手,夢兒便能集中精神吸納五位門主內力。

把身子緩緩倒立,雙手撐地,頭下腳上,以助真氣逆走運行,漸漸把功力消化、吸納。

幾下吐納,丹田真氣悠然暢順,幾位門主的體內好明顯潛藏了一些他們自己也毫不察覺的“內功”,這些就是那老鬼要夢兒吸回來的“內功”了。

原來東方邪白昔日被擒時,於大戰中知悉必然敗下陣來,便以掌力轟向十門主,暗中把“吸星神鑑”之內功全數轉移潛藏衆人體內,教東方不平一百難以明解之餘,不敢貿然痛下殺手。夢兒從東方邪白處學得“吸星神鑑”,依其吩咐,只要從十位門主身上吸回“內功”,“吸星神鑑”便能揮出最強真正殺力。

上一回的走火入魔,就是不停地受着東方心沉的滋擾,夢兒再也不敢胡來,靜心努力吸納、消化。

可是,上天卻總是愛作弄世人,夢兒還須面對極大困阻。

兩位東方公主,雖已筋疲力盡,但經足夠的時間調息後,已回覆過來,更且眼神都顯示出一種不尋常的殺意。

縱身躍騰,疾步飛前,兩位公主一同朝着夢兒撲去,竟要把眼前愛人殺個死得不能再死。

到底兩女爲何要把自己所愛的夢兒視爲死敵呢?

只因在她倆心中,已清楚明白,兩人同時深深愛上夢兒,再也難以自拔,生命彷彿已失去了自主權。

絕對不能讓這種感覺蔓延下去,絕對不能。當調息過後,心沉、心雪都稍稍清醒過來,沉溺情愛中,必然帶來嚴重後果,既然難以獨佔夢兒,惟有滅絕,免得心靈痛苦。

兩女有着一樣意決,二人心中雖存在着未能化解的恩怨情仇,惟是都暫且擱置一旁,待殺了眼前的冤孽後,再作了斷。

愛你,太愛你,因此好想殺死你!

只是,以此刻夢兒功力,要殺他,又談何容易?

如瘋似癲的向夢兒殺去,毀滅所愛,免沉淪愛海,忍着淚水,不殺夢兒誓不罷休。

夢兒沒有還擊,更沒有作出任何擋格,突然回身衝上去把兩女雙雙擁抱入懷。

激烈糾纏,抱得緊貼,夢兒的心,不住在想,必須要令眼前的兩個女人溶化,解除他們心中的恐懼,才能成功地踏上島主之夢。

夢兒很是清楚,要徹底征服兩女,就要令她倆變得馴服,一切順從己意,而自己最能倚仗的就是愛。

兩女仍然不住地轟打,左一拳,右一掌,只是夢兒依然強忍着,因他知道,要乾的事情,看來就快成功了。抱得愈緊,身體相互貼得更親切,大家就更能感受到“愛”,當愛溶化一切恐懼,誰也必然軟倒下來。

痛苦、忍受、傷痛,也默默忍受。看來夢兒並非只是在功力上得到提升,他在“罪十八島”的這段日子裡,更學懂“手段”這東西。此刻的他,已漸漸成熟、漸漸懂得如何踏上成功的道路。

女兒家的心跳愈來愈急速,也就是說愛已教兩女難以自制,掙扎漸漸崩潰。

成功了,夢兒他終於都成功了,只見夢兒一口吻向心雪,又再吻向心沉,吻得七情盡現,吻得淋漓盡致。

抱擁熱吻,感受那隨着呼吸的起伏,惶惑而亂了方寸的心跳,夢兒終於成功,成功溶化了兩位東方公主。

太近了,相距實在太近了,被夢兒這樣擁抱着,心雪與心沉根本無從着力,那種被佔有的感覺,就只會來得更強烈。

旁若無人的吻、擁抱,教任何人也好陶醉,更震撼的,是那種完全體貼的配合。三人的濃情熱吻,就像天衣無縫似的,多麼的燦爛甜美、多麼的完美無瑕。

暖意的傳達,已把兩位東方公主深深的醉倒,等待的,就只是從夢兒口中所說出的甜言蜜語。

來吧,騙我吧,隨隨便便胡說也好,我渴求那些幼稚卻甜美的廢話。

夢兒忽地運起內勁,兩女只感到背後一片涼快,原來衣衫已被夢兒內勁裂撕碎散,整個背項從脖子以下到香臀,全沒一絲半縷遮掩,滑溜的晶瑩肌膚呈現眼前。

涼風吹來,兩位公主禁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心跳更是疾速,臉紅耳熱,惶亂萬分。

那妄動的十指,竟從原來背項位置不住緩緩往下游動,指尖觸及肌膚,帶來一浪又一浪的搔癢。

誰被弄得痕癢都必然會掙扎,只是夢兒雙臂牢牢的抱緊夾住二女,要掙脫又談何容易。

十指猶如在背頂上妙舞,上上落落,不住的弄出好多花樣來,突然同時一陣嘶叫驚喊,原來可惡的夢兒,竟讓十指遊走至兩位公主的香臀之上,帶來洶涌衝擊的渴求。

彼此的臉緊貼,也壓在夢見胸膛上,加上來自香臀的性搔癢,全身仿如蟲蝕蟻爬,感覺蔓延不絕。

兩位公主的臉容,七分嬌麗、三分的豔,合上來就是十分的妖冶。被搔得不住抖顫、扭動,像汪洋中的波浪,看似柔和,更且輕盈,卻能教人淹死其中。

兩人全身上下沒有一分一寸是正派的,秀髮如同妖姬一樣詭豔。任性不羈,刁辣兇狠,完全表露無遺。

只是手指或輕或重、或緩或急,不住的爲兩女帶來迷瘋了的欲樂,心沉、心雪的或笑或叫,一切反應,已確切的全被掌握。

夢兒桀桀的笑了起來,像一隻禿鷹忽爾發出勝利笑聲一樣,充滿自信,甚是自豪。

女人,就是天下間最刁蠻性子的女人,還不是要在他胯下臣服嗎?反抗只是徒然。

夢兒再也不用奮力擁着兩位公主,只因他們都被玩弄得全身酥軟,就算要他們退開半步也不願意!

真的任由發泄、處置了!

夢兒把兩女的手拉起,交纏搭住,互相緊握,要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化解,從此二女侍奉一夫,多麼美好呢!

和解了,這是一生中的第一次,兩位東方公主,爲着所愛的人化解恩仇,拋棄那無聊的自尊。

又再一次的證明,夢兒要乾的事情,始終還是能夠成功,只要他花點心思就成了。

他是笑夢兒,充滿智慧的神人,不久之後,“罪十八島”將完全落在他手上,一切也由他去差遣、命令。

有了“罪十八島”,夢兒自然超越莫問,證明比他們都強!

夢兒轉身離去,兩女緊緊跟隨在後,感受那成功換來的滿足感,那種自豪的感覺,實在痛快。

可是,更大的考驗正等待着夢兒面對,也許真正強者就是不可能得到安靜。

一連串的馬蹄聲驟然響起,接踵而來的是一個又一個的黑影,馬蹄聲愈近,黑影愈密愈多。朝着夢兒直奔過來,猶如旱天狂雷一般的震撼,石土由崩裂轉爲塌陷,發出無數沙石爆碎之聲。

夢兒見狀,已明白對方必然是朝着自己而來,只是在“罪十八島”上,又有誰能同時合併大批力量呢?對了,只有一個東方家主,這傢伙震怒了,要夢兒立即去死!

已不容夢兒細想,難纏的一戰逃避不了,收斂心神,準備瘋狂廝殺,把眼前敵人殺個清光,便是唯一解決事情的良策。

數以百計的人如海浪涌來,場面真的相當壯觀。

每一位敵人都騎在馬上,急策疾馳,夢兒嚴陣以待,反撲迎來,毫不怯懼,衝入戰馬羣中,回頭一看,兩位公主已失去蹤影。

殺呀殺,斬呀斬,痛快呀好痛快,媽的你們這羣烏合之衆,跟已吸納五位門主潛藏內力的我,又豈能相比?你們要死,我便賜大家一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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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敵方人力實在鼎盛,單憑夢兒一人,或斬或劈或刺或削,轉瞬間,夢兒已滿身傷痕,血流披面。殺人愈多,自己也傷得愈多。

充滿智慧的夢兒,嘴角帶笑,笑容彷彿在告訴敵人,不知所爲的戰馬殺陣,對他可毫無作用。突然再衝入戰馬羣,三個起落,噢,竟失了蹤影。

失去了夢兒,五位門主分別下令衆門徒勒馬而立,只因於人海之中,夢兒又逃得到哪裡去?只要把馬兒停住,令場面不再混亂,必然就能找到夢兒躲在何處。

門下弟子紛紛左顧右盼,卻仍未見夢兒匿藏在哪裡。忽然傳來一聲馬匹嘶鳴,把衆人都吸引住了。

馬嘶聲過後,其中一個騎士已受到嚴重重創,倒死於馬鞍之上。

悶雷般的暴喝,伏於馬鞍上的屍體顯然被一破爲二,一個滿身馬血的人影從馬背中射出,直貫屍體而串射出來。

這個人影,當然就是夢兒。

聰明的他,深明自己處於劣勢,竟以雙手硬生生撕開馬腹藏於其中,靜待時機再破背殺敵出現,血流披臉,可怖得教人震驚。

渾身腥臭鮮血,殺意陰寒,猶如血魔化身一般,恐怖得可以。

夢兒身旁的另一騎士,被夢兒的恐怖面貌嚇至魂飛魄散,竟不住的在顫抖,怕得要死。

已不用再說任何話了,就讓夢兒來給你一個痛快的死吧!

一掌轟爆頭顱,夢兒昂然站於馬背上,顯出非凡氣勢,猶如血魔降世,頓時把衆敵嚇呆。

瘋狂廝殺,毫不留情,一邊拚殺,雙目狠狠盯住在馬羣后的兩位公主,不住挺進,夢兒在告訴敵人,我要來奪回我的女人,你們擋得住我麼!

一個又一個的敵人被分屍,殺出血路,終同時奪回兩個女人。夢兒很明白,此刻佔盡上風,但長鬥下去,尚未徹底吸納內功,敗的必然是自己。

策馬回頭奔逃,夢兒必須擺脫追殺,找個安全地方來徹底吸納內功,才能應戰下去。

走至急流前,縱身一躍而下。

順流而去,隨着湍急的河水一直滑前,背後不久便傳來殺聲震天,數百騎已同時躍進河裡,在後頭追殺夢兒等人。

三人在前,百人在後,奔動急流登時殺氣騰騰,加上水流澎湃,追兵不住狂叫,形成了急切的駭人瘋態。

當人一旦陷入瘋狂,正好是防備意識最弱時,這是小白教夢兒的作戰心理學。

一手把刀狠狠插在水底,劍柄入土,河面只露出三寸刀鋒,三人繼續順流任由河水沖走。

隨後追殺而來的衆人,顯然預料不到夢兒在忙亂中仍能佈下陷阱,一直隨水流而下,冷不防追在最前的人被大刀破開,一分爲二。

隨後各人一個接着一個被割破開,後來的人看見前面可怖狀況,好想躲避,但水流實在太急,惶亂中已到了大刀刀鋒之前,只得以驚叫迎接死神。

不但功力提升,就連夢兒的智慧,也因着“需要”而提升,這就是從壓迫中成長的最佳例證。

老人家倚仗的是“經驗”,真正的經驗就是急亂中面對死亡而未有死去,壓力來了,卻沒有倒下,反而人急智生,掌握了個人的應變能力。未試過面對突然而來壓力,應變能力便不會出現。

人急智生,但這句話卻不一定能成立。太多的人當在急忙中碰上危難,只能垂手任由宰殺,他們都承受不了壓力。

能“智生”者,必然是人才甚至奇才。

夢兒在危難中顯出睿智來,叫敵人驚訝,叫兩位公主衷心佩服,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自信心大大提升!——

第 二 章 急流血沖天

夢兒憑着其聰明才智,暫時化解了眼前危機。

藏於水中的利刀,導致五位門主的部下死傷無數,阻塞住河流。那些斷折了的身軀,佈滿河流,鮮血染得水面一片嫣紅,煞是駭人驚慄。

被殺門人愈多,夢兒惹下的仇恨便愈重。殺一個人,那人的朋友、親人都視你爲死敵,“罪十八島”上,夢兒一下子便惹下大筆血債。

身上的功力雖仍未盡消化,但夢兒卻好有信心,只要能避免跟五位門主正面交鋒,他有絕對信心應付這一大羣蝦兵蟹將。

惟是五位門主亦絕非泛泛之輩,目睹夢兒奔逃,也就明白他在爭取時間,必須先殺爲妙!

要打破夢兒的如意算盤,最好方法就是先下手爲強,逼夢兒接戰。

“殺!”一聲猶如號令叫喊,只見五位門主同時把手上兵器擲前,巧合插於夢兒身前。

或戈或矛,或鈹或槍,各式各樣的長兵器插於水中石上,正好截擋阻住夢兒衝前滑去之勢。

躍身飛動而前,五位門主各自站在長兵器之上,猶似天神下凡,恰恰攔阻住夢兒。

夢兒只要再衝前六尺,下面就是高逾百丈的大瀑布,從四方八面涌來的河水,盡都匯聚傾瀉而下。

隆隆巨響不絕於耳,五位門主分別佔據五個重要方位。夢兒先讓兩位公主抱住急流中的一塊大石,穩住身體,抵受水流衝擊,繼而面對臉上帶着殺意如荒野覓尋獵物的鷹隼一樣五門主。

運起纔剛消化的功力,凝聚于丹田、心脈,再逼散至丹田下“中極穴”、頸下“天突穴”、肩頭“雲門”、“肩井”、“中府”,從而匯聚於“紫宮”、“中庭”、“關元”、“天池”四穴。

御陰陽五行之變,朝金、木、水、火、土各方吐納,歸出一股無形的暖流於體內遊走。

對了,這當然就是夢兒把先前五位門主的功力消化,配合“吸星神鑑”心法,脫胎出來的無尚神功。

神功既已初成,夢兒毋須再恐懼眼前這五位門主,相信此刻的夢兒,就有着足夠的實力與他們周旋。

幾下真氣吐納,夢兒已不能再等待,發出奪命的第一招。

雙掌置於胸前,運起氣勁,徘徊旋動,生出一道旋勁,把身旁奔騰的河水捲起,化成一條張牙舞爪的水龍。

五位門主見狀,不禁被夢兒的氣勢嚇得一呆,惟是內心同樣不停地盤算如何應對之時,亦同時明白夢兒的功力仍未臻精純之境,只見夢兒在吐納間還不住的有阻滯、困難便可察覺出來。

水龍捲至,五位門主依然氣定神閒,其中的“賊贓”門主天津不凡更淡淡地道出一句令人不甚瞭解的說話:“我看,三寸吧!”

甚麼?甚麼三寸?

只見其餘四位門主想了想,“騙大寨”寨主言無信搶先道:“三寸,我想大概相差不會多少。”

怎麼了?到底他們內心正盤算着甚麼呢?

令人費解的說話,夢兒聽進耳裡,心中升起了千萬個問號。只是,大敵當前,又怎能分心。

夢兒所捲起之狂飆水龍,如一股逆流急升飛舞,張牙舞爪分向五方門主撲殺。

五位門主一掠而上,倏地攻下,五把長兵器破空劃出,夾着陣陣生硬震盪破空之聲。

五把長兵器似是急流疾風,從不同方向拂來,把水龍割破劃開,完全藐視敵人力量的存在。

瞬息間在夢兒前後閃動了五十七下,水龍形態依舊,惟是姿態已呆滯起來,再也不見靈動。

原來正搶攻的夢兒身形陡地止住,僵硬不動。他消化所得來的功力,已接近吸納的八成,怎麼仍是如此不濟?

下意識告訴夢兒,他必須先退後,避免五位門主殺力其鋒,定下心神再與之競戰。水龍滯呆,就如萬力被捆,新力如何能發,夢兒滿身的弱點已暴露人前,足以致命啊!

退、怕、恐懼都是兵家大忌,夢兒心頭稍怯,身上已傳來一陣痛楚感覺,痛得入心入脾。

一條足有三寸長的傷痕,已狠狠的割在夢兒臉上。

夢兒終於明白,五位門主所說的“三寸”,意思就是要給夢兒留下傷痕長度,不多不少,一招下來就是三寸傷痕。

這傷痕代表着門主已控制大局,夢兒猶如被玩弄於股掌上的柔弱寵物,被殺已是必然,只在乎各門主的喜好而已。

“畸人店”的琪盈道:“七寸!”

其餘四位門主齊聲道:“好!”

甚麼?七寸?若是留在夢兒臉上,定然是人生最大恥辱。

只可惜未能徹底消化之前吸納功力,就這樣被魚肉殺死,夢兒所受的折磨豈不都白費?

媽的,好不甘心啊!

門主們這回的目標,已不是夢兒的臉,而是夢兒的手,一下疼痛,夢兒左臂上又多了一條七寸長的傷痕,皮開肉綻,好不嚇人。

再擊得手,衆門主得勢不饒人的作出更狂攻擊,只聽“城”城主程欲大聲叫喝道:

“這賤種殺了咱們太多弟子,不能饒他,來吧,給他留下十八寸的淒厲傷疤。”

夢兒當下舞起河水,以水化劍,萬縷紅光同時剌出,反客爲主的刺二百四十,削一百八十,斬三百七十,搖身如白鶴,長空拔起,以水劍破空擊殺五門主。

各門主毫不怯懼,同時上縱追擊,就在半空中以長兵器跟水劍拼個痛快,一下來便已交手百計殺招。

夢兒以攻爲守,織出周密劍網,不住的在敵人身上劃飛出鮮血來,作出最後掙扎。

“你已是砧上之肉,甕中之鱉了,哈……!”

“臭小子,看啊,力氣已盡,虛脫的感受好可怖吧?”

“投降吧,乖乖給咱們磕首謝罪!”

“不,不要給小子偷生機會,我要斬斷他四肢。”

“夢兒,死亡來臨了,哈……,對啊,多作反抗好了,一會兒後你氣力殆盡,那便任由宰割,死得好卑賤!”

衆門主不斷對攻,也不斷以說話來摧毀夢兒鬥志,逼得對方在思想、精神上都陷入苦痛狀態中。

那原先擬定的十八寸傷疤,大致已完成了,右手二寸、脖子三寸、左腿二寸、右臀四寸、右掌一寸、背項五寸、肩膊二寸,合成剛好十八寸,每一寸都在流血。

雖不是一道傷疤便十八寸,但這也足以教夢兒難受。他從來不愛痛楚,只有弱者纔會被痛楚折磨。

當五位門主殺得興起之際,夢兒突然發出一聲低吼,一扭首,頭上溼透的披髮散落,面色急變如玄鐵。

但,只要夢兒先下手爲強,攻破這陣勢,取得先機,此陣必然不攻而自破。

“轟!”的一聲,原來夢兒積存內力,突如其來暴然只轟後一位門主——程欲。

猛拳之下,程欲儼如斷線風箏,連翻幾個觔斗,退勢依然未止,狠狠的撻在地上,四腳朝天,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只見程欲胸前多了兩拳凹印,每個拳印直徑一樣長達九寸,九寸加九寸又是十八寸,夢兒也回敬一樣的十八寸傷痕。

雖然處於劣勢中,夢兒仍不肯退讓,你們殺我可以,但必須清楚,我的性命也要以性命來作交換。

未有受傷的四位門主皆得知剛纔拚盡全力的夢兒,已是強弩之末,苦撐下去再也不可能。

四人同時衣袂震動,閃至夢兒面前,搶盡先機,猶如各人已分別撕下了夢兒四肢其一,置在口中,正要吞下。

夢兒臉色漸漸沉重起來,雙拳緊握,額上不住的冒着汗,一滴又一滴的掉下來。

並不太驚心動魄的戰鬥,夢兒消化不盡先前五位門主的功力,難以全力發揮,只好面對死亡。

夢兒猝然倒退,他唯一的妙法就是逃。先拋下兩女逃走,待十足消化內力後再作打算。

這絕對是好決定,只是四位門主在他後退之時,都同時把握了夢兒的破綻。

夢兒胸口同時被四位門主以腳重重轟中,加速了後退之勢,同一剎那,門主等竟已落在他身後,利用夢兒倒退之力,同時凌空以腿力鑽射向他背門,如錐摧心,夢兒痛得全身失去知覺,便飛墮向瀑布下。

身子下墮瀑布深淵,直插往崖下,只見水中泛起鮮血,從一小片化成一大片,染得通紅。

水箭突然急勁射下,直插夢兒後頸,震得他全身驚彈,當然是上頭衆門主所爲了,豈會讓夢兒好過,不住的拍打下瀉流水成水箭,如蝗勁射疾刺,也就不住的爲夢兒帶來痛楚。

血,不住的濺射出來,背後皮肉已裂爛一片,瞧得兩位公主心驚膽戰。血花彈射,血與水互相交纏,煞是可怖。

忽地河水怒吼,竟從下而上,逆射疾衝,急涌反吞噬向瀑布之上的衆門主。

誰個能轟出更勝四門主之內勁來?

對了,下面只有一個笑夢兒,重創下的他,竟突然反撲、已虛脫的他,竟反噬對攻!?

陡然間形勢急轉,衆門主當然大惑不解,一同被河水逆射轟得皮開肉綻,披血全身。

一下子奇變橫生,夢兒的反擊是毫不合理,完全在意料之外。

衆門主在恍恍惚惚之間,已見夢兒站在大家身前,臉上煞白,青筋抽搐,如同惡魔降世。

原來乘着五位門主所攻下來的水箭,夢兒身上的一百零八處穴道遽然被打通,奇經百脈盡數釋放,真氣順轉,一瞬間也就把剩下未消化的二成功力也完全吸收過來。

此刻的夢兒,真正的是神功大成。

功力驟然提升,已凌駕在衆門主合力之上,那憋了一肚子的怒氣,要盡情發泄了!

夢兒只要再把眼前這五位門主的功力都吸掉,“吸星神鑑”便大功告成,他的功力就在東方家主之上,“罪十八島”自然是囊中之物!

雙手再運起旋勁,勁力吐納,惟是這一次,感覺與前經已截然不同,內力澎湃得就連他自己也有點驚訝,真氣滿盈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硬如金鐵。

一聲暴喝,夢兒氣勁狂吐,五位門主當然意識到大難臨頭,其中只有程欲受了重傷,其餘四人都捨命撲上前,無懼迎戰。

夢兒大吼一聲,旋震水浪成五水柱,挾浪濤之力注入內勁,水柱不住的旋動如鑽,破射飛前。

門主以各自長兵刃拒擋,豈料如同螳臂擋車,不堪一擊,兵器都立時炸得支離破碎。

衆人臉上登時驚懼顫動,那些水柱已鑽射破空,裂破出一大個缺口來,像要奪取甚麼似的。

要來搶奪甚麼?

哼,來奪命吧,咱們最重要的就是性命,來吧,殺我們吧!

大家都錯了,水柱先貫穿衆人身體,再捆纏住各人。當大家失去抵抗能力之時,夢兒便拉扯其中之一過來。

一掌轟向額首,當下爆裂濺血。夢兒把門主的功力緩緩吸納,那潛藏着原屬於東方邪白的內力,還有門主本身的內力,都一下子便全吸納過來,涓滴不留。

旁邊的東方心沉和心雪瞧得目定口呆,此刻的景象,直教二人驚喜交集,吸了五人功力已能提升不少,倘若十人內功盡融夢兒體內,豈不極之可怕?

一個又一個的門主被吸盡內力,變成爛泥一樣癱倒在地,跟可憐的廢人無異,對夢兒來說,不殺他們就更爲痛快。

只是相隔並不太長久的時間,同時吸盡十人功力,分別是九個幫派的十位高手,內力在夢兒體內又是亂衝猛撞,如野馬奔騰,花了好一陣子靜心盤坐,才稍稍定住心神,不致又再走火入魔。

夢兒露出禁不住的癡笑,他一直渴望武功突然急劇提升,這夢想終於達成,實在喜出望外。

他絕對相信,莫問必然難以在短時間內跟自己一樣提升,他正正式式的在莫問之上,也就證明了自己實在比他更強!

攜着二女的手,夢兒將他們帶到一處破廟,再靜心調息。只差一位門主,夢兒就能完全把東方邪白昔日的功力都佔爲已有。

二女坐於夢兒身旁,好生服侍,原來愛情真的可以教人徹底改變。

東方心沉與心雪,從小已積聚了很深的嫌隙,但此刻,她倆已願意作出改變,爲愛人而拋開一切。

過了一陣子,心沉向心雪打了個眼色,像是示意有話要跟心雪說似的。

二人步至窗前,心沉道:“姊姊,不若咱們跟夢兒一起遠走高飛吧!”

心雪道:“不行,夢兒此刻正是站在巔峰,好想一試身手,成王成霸,他又豈可能願意避走他方,甘享安樂?”

心沉聽罷,不禁憂心起來,夢兒神功將成,必然會對付家主東方不平,一個是愛人、一個是父親,而且,還有一個飛鷹,心沉極是矛盾,內心充滿着掙扎。

就在心沉猶豫又痛苦思量時,突然背後傳來一陣劇痛,待她回頭察看,看見姊姊東方心雪手握着匕首,染得滿手是血。

心沉的背後傳來撕裂痛楚,東方心雪卻露出一直隱藏起來的邪情笑態,彷彿在告訴心沉,你要死了!——

第 三 章 天夭魔妖法

天色已全暗了下來,夕陽透過大樹葉子,教叢林活像陳舊又發黴,顯得特別幽異。

小白輕身而來,翻過幾棟石塔後的寺院,愈走愈覺幽深,愈來愈感詭秘,心下卻依然保持着平靜。

落葉聲、鳥語聲、風聲……,一下子忽地都消失了,眼前的一望無際大樹,竟都分別吊着、掛着、貼着、纏着用針扎着的許多許多布人、紙人、稻草人。

這些沒有生命的人,一概不見臉容,但從大夥兒的身體誇張扭曲,儘可感到“他們”正受着極殘酷慘刑。

沒生命的傢伙,不可能出來作惡吧,如此的對待,是頑童所爲麼?還是別有用心?

數以千計的“慘痛”受刑假人都以各種各樣的方法系在樹上,只有大樹林中央的一個“她”,孤獨端坐。

她,是神色木然的醜尼姑,幽靈一般的呆呆冷若冰霜。她的脣色發紫,似是死屍般紫得發白。

那一雙眉又彎如刀,雙目睜開,媽的,竟雪白一片,沒見有黑色的眼珠兒。

這時天色昏蒙,突然數以千計、沒有生命的大小“各人”鄱在跳舞,左搖右擺、上下跳動、旋轉扭飛……不一而足。大家活動,是因爲同一時間女尼奏起一絲絲空洞的琴聲來。

像是哀哭着孤寂死亡的琴聲,似遠還近,非但打進小白耳朵之內,更且撫摸着他的肌膚。

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感受那聲音,猶如一層薄薄的紗,緊緊纏住身體、四肢,又不住的滑動。

琴音織成貼體輕紗,滑動得或急或緩,也就從而帶給小白有時輕快、有時呆滯、有時暢樂、有時孤寂的不同感覺。

醜尼姑手中的琴古老又黑漆漆,只有幾處點上火焰一樣的鮮紅,在暗黑的靜夜彈奏,彷彿幾朵鬼火不住的在跳躍。

鬼火舞,人也在跳舞。

醜尼姑忽地旋來旋去,轉前轉後的,整個人像個陀螺一樣飄飄跳躍,小白平生從未看過如此美妙的舞姿。

她的雲髻高高梳起,耳垂至脖子敞開,白得連玉墜子放上去都瞧不見一樣。

身段修長美好,那苗條的浮幻身姿,像極人間仙子,顧盼生姿,從天家降下凡塵,要大家爲她的絕豔而拍掌驚呼。十全十美的美態,偏偏配上一副奇醜的外貌。

琴韻從緩慢又古老漸變得輕快,融合那輕盈的曼舞動作,還有那琴音織成的薄紗,不住在小白身上擦磨。

從體外到體內,甚至是靈魂已徹底被勾引住,噢,原來醜八怪尼姑也一樣能迷死人。

琴音突又轉變得抑揚頓挫,飄忽無定,但音律盪漾着,悠悠的打進小白身體內。

心、肺、胃、腎、腸……,都一一隨節拍跳躍,小白感到不妙,但那又如何?

他已未能乎復那動人心魄的波動了。

而那疑幻疑真的急舞女尼,眨眼間便如夢魘裡的幽靈,漾着雪一樣的寒光飄至身前,伸出那像雪玉一般白的雙掌,輕輕在小白雙肩上印了兩掌,登時一雙肩膊都如同結了一層冰一般。

小白迷迷茫茫中仍有着反抗意識,只是刺痛已由雙肩上傳來,兩手再難以擡起。

更可怖的,是腦海裡閃現一絲絲清晰的“思想”、“意念”,不住在呼喚,催促小白放棄掙扎抵抗。

“去死吧,別無謂抵抗,應該馴如羔羊,任由宰殺,一死便一了百了,豁達面對好了!”

心聲在腦際間不住迴響,小白的意志更覺單薄。醜尼姑從身上抽出一把明晃晃又亮晶晶的軟劍,劍如靈蛇,張開血盆大口,要噬向已呼吸急促、心坎似有東西在砰砰地擊撞的小白。

小白只好緊閉雙目,抽劍拒擋,身子往後一翻,接連翻山十八尺外,足尖一點,又斜退三尺,然後再橫跨出五步。

看不見那瀰漫八方的殺力,但殺氣依然,琴聲愈彈愈急,醜尼姑就依着琴音殺來。

小白閉目不住在擋,大約十招被劃傷一處,他心頭更是混亂,醜尼姑怎可能既彈琴又揮劍?

彈琴要用一雙手,揮劍又要一隻手,老尼姑難道用腳來彈琴麼?就算是,那她又如何能走路?

只可惜小白已閉上雙眼,避免眼目迷惑。

專心一意的拒敵對戰,只是內心太多疑慮困惑,教自己愈覺心思混亂,終按捺不住,睜開雙目看個究竟。

小白要看一看醜尼姑的神乎其技。

他,終於看清楚了,因而心頭劇震,心房幾停頓下來,眼前的醜尼姑,竟有三條手臂,四腿在動。

醜尼姑忽然發出一聲尖嘯,隨着尖嘯的同時,雙目發出一種羅剎一樣的厲芒,嘴角還帶着詭異恥笑。

小白胸口已重重被刺了一劍,鮮血登時如泉噴射,直飛而出,人已應聲仆倒地上。

身體開始冰冷起來,小白漸漸失去知覺,大勢已去,他無法再戰,不能再反抗,絕對的任由魚肉。

醜尼姑從優美絕倫的妙舞姿態中緩緩平靜了下來,小白那失落又失魄的眼神,仍滿是怯懼之意。

醜尼姑的三條手臂其一漸漸化成灰燼,四條腿的其二也一樣,淡化飄散,回覆“合理”

樣式。

轉啊轉,變啊變,轉動的同時人也在變動,醜尼姑好快便變成一位百歲老翁。

老翁先替小白封穴止血,淡淡地蹲下來道:“這就是你大師伯的絕世神技——‘心魔妖法’,實在極之可怖!”

小白道:“我就連一招也抵擋不了。”

老翁道:“由此可見此種武學之殺力強橫。”

小白道:“天下間有誰可破此‘心魔妖法’呢?”

老翁道:“絕對自負自信者。”

小白道:“何解呢?”

老翁道:“只有絕對自負又自信的人,纔不致產生恐懼,纔不會被迷惑,面對妖變仍能從容斬殺。”

小白道:“大師兄橫刀、二師兄名劍又或我爹笑三少及四師兄刀鋒冷,有可能是破‘心魔妖法’的人嗎?”

老翁道:“傻孩子,他們的自信都不比你強。”

小白道:“但我卻敗下陣來。”

老翁道:“你的自信只是未達至昇華階段吧!”

小白道:“如何方可能昇華?”

老翁道:“登基爲王。”

小白道:“甚麼?師父,你以爲像我這般人世未深的小子會當上皇帝麼?哈……”

老翁道:“哈……,我盜聖該沒看錯,只要你願意,有一天你定然會登基爲王,擁有最強大的自信心。”

小白道:“那個時候我便能破敗師伯的‘心魔妖法’?”

盜聖道:“不一定!”

小白道:“爲甚麼啊?”

盜聖道:“因爲你大師伯仍未死。”

小白道:“那又如何?”

盜聖道:“一個未死的人,仍會不斷練武、不斷上進、不斷提升,當你成爲皇帝,他的‘心魔妖法’已不知提升至哪個層次。”

小白道:“但願他早點死去。”

盜聖道:“他死不了!”

小白道:“可在江湖上卻從未聽聞他的事蹟啊!”

盜聖道:“因爲你的三位師兄跟爲師一同在部署多年後的一天,突襲下擒住了他。”

小白道:“怎麼不當下宰了大師伯呢?”

盜聖道:“因爲我阻止。”

小白道:“甚麼?”

盜聖道:“咱們幹了一些好卑鄙的事,幾經辛苦才擒住了那傢伙,問心有愧,殺了他難以面對天理良心。”

小白道:“一定要囚禁住他。”

盜聖道:“永生不會放出來。”

小白道:“很好!”

盜聖道:“這只是個主觀願望,客觀現實是你的大師伯太強,如何鎖困也不一定能困得住他。”

小白道:“我既要闖蕩江湖,也許有一天便會碰上這位大師伯,他就是我最大敵人。”

盜聖道:“你應該有資格成爲他的敵人。”

小白道:“依師父觀察,我成長以後,可能戰勝、壓倒他嗎?”

盜聖道:“機會好微。”

小白道:“多謝師父提點。”

盜聖道:“別忘記,他日有可能碰上這可怕的傢伙,不單必須留意他的武學修爲,更要小心他的攻於心計。”

小白道:“比我還聰明麼?”

盜聖道:“絕對不比你愚笨。”

小白道:“看來真的好可怕!”

盜聖道:“從前師父只有兩個徒兒,我是盜聖,醉心偷竊,連最強的武功也是偷別人的,是爲‘盜武’。師兄不一樣,他被稱爲武尊,在智慧及武功修爲上,都青出於藍,當然壓倒我。”

小白道:“明白了。”

盜聖道:“小心他還有個好出色的徒兒——胡混!”

小白道:“別緊張,或許到徒兒他日長大成人,又或出人頭地,大師伯已作古,長埋地下矣。”

盜聖道:“他大概有二百歲壽。”

小白道:“甚麼?”

盜聖道:“你真的碰上他便會明白。”

小白道:“我碰上他以後,一定要問他取得甚麼長生靈藥,二百歲命,太過長吧?”

盜聖道:“他的敵人都比他早死。”

小白道:“好有趣的人物。”

盜聖道:“記住了,他是你大師伯天夭!”

小白道:“天夭,好一個充滿殺氣的名字。”

盜聖道:“記住,他必然恨你入骨,要殺你泄憤。”

小白道:“因爲我爹等三大盜帥聯手擒下他?”

盜聖道:“還因爲你將成爲天下無敵高手,更有極大可能成爲皇帝。”

小白道:“他好愛殺皇帝麼?”

盜聖道:“他恨透三大盜帥的後人,你得到榮華富貴,天夭更渴望摧毀,教你一無所有。”

小白道:“恨意好重!”

盜聖道:“殺意更重!”

小白道:“我會記住師父的這一番話。”

盜聖道:“必須記得清楚確切,半點不能含糊。”

小白道:“天夭,大師伯天夭和他的‘心魔妖法’。”

盜聖道:“還要記住,天下間任何武功,如何驚世駭俗也一樣,總有他的破綻。敗下來,只因爲找尋不到他的破綻,又或是對方掩飾得好而已,這個你必須明白。”

小白道:“徒兒清楚明白了!”

以上的情節,發生在距今二十多年前。

小白追隨盜聖習武的某一夜,發生瞭如此可怖的事。在他幾乎把大師伯天夭的一切都忘掉時,對方終於出現了!——

第 四 章 昔日今日情

“皇宮”中“萬卷經房”燈火通明,這裡是小白應付今次重大危機的總指揮部。

他先後派遣了朱不三去盯緊飛鷹,徒兒黃狗及連戰則去跟蹤“藥世家”及“巨鯨幫”的藥回春與司空空。

這些都是小白扮作醜醜時,從中得悉會進入皇宮劫獄的重要人物,只可惜他的部署全然白費。

朱不三未及傍晚已回抵“萬卷經房”,他竟然未有執行聖旨,把飛鷹的一舉一動亦步亦趨的追蹤、回報!

小白瞧見朱不三沒精打彩的氣沖沖回來,已心知不妙,說道:“怎麼啦,飛鷹已失蹤了麼?”

朱不三嘆了一口氣道:“大概可以這樣形容,只是……我實在不可能再盯住他。”

小白道:“爲甚麼?”

朱不三道:“他離開了‘劍京城’?”

小白道:“甚麼?”

朱不三道:“飛鷹領着大約三十人,先在長街四周走動了一陣,入夜之前便突然從西門出了城。”

小白道:“你再要追蹤,便必須離城。”

朱不三道:“我離開了,皇上身旁便少了一員猛將。”

小白道:“一定是敵人劫獄部署之一,既可把朕的最強親信都引離皇宮甚至皇城,又可以製造他們不在‘劍京城’的證據,朕就算追究下來,也難以對他們入罪。”

朱不三道:“我選擇了放棄追蹤,便只好先趕回來。”

小白道:“還有發現甚麼嗎?”

朱不三道:“原來皇上未正式登基已作出許多部署,以防萬一。”

小白道:“你發現了馬虎。”

朱不三道:“他竟然是重要棋子,我真的有點震驚。”

小白道:“飛鷹的‘飛鷹幫’是‘劍京城’內最神秘又最可疑,更且拓展最快的幫派勢力,防人之心不可無。”

朱不三道:“我只是在想……皇上有預防馬虎也有一天反叛爲敵麼?”

小白道:“理論上必須預防。”

朱不三道:“實際上呢?”

小白道:“實暩上朕不能公開詳情。”

朱不三道:“我就是太明白,因此有點忐忑。”

小白道:“哈……,朱大頭,你難道怕朕連你也不信任麼?”

朱不三道:“這個我好應該考慮清楚。”

小白道:“朱大頭,咱們多少年朋友了,多少回出生入死,朕不可能懷疑你吧?”

朱不三道:“但朱大頭始終是人。”

小白道:“你認爲只要是人,便應該懷疑。”

朱不三道:“當然。”

小白道:“哈……,那朕應該許多年前便懷疑你。”

朱不三道:“但許多年前,皇上仍只是小白,今日的你,卻是九五之尊,壓在千萬人之上。”

小白道:“身份有變,一切也會作出相應變化,朱不三,這就是你認定的‘真理’麼?”

朱不三道:“從前不是,昨天開始便改變了想法,認同了作爲皇上必然會變,變得再不是從前的小白。”

小白道:“放心好了,朕跟朱大頭的關係永遠不變。”

朱不三道:“真的麼?”

小白道:“當然。”

朱不三道:“從前的小白,絕對不會有啥隱瞞我,只要朱大頭問一句,小白一定答得清清楚楚,令我必然滿意。”

小白道:“今天也一樣。”

朱不三道:“多謝皇上賜予神藥救我孩兒朱小小。”

小白道:“你有疑惑未解。”

朱不三道:“皇上怎可能得悉我已發現了白毛人蹤跡呢?我獨個兒把京城四周方圓百里地搜個天翻地覆,偶然下才得知苦樂兒及內子被困山洞,急不及待帶兵營救,皇上卻竟突然現身。”

小白道:“朱不三心底下還有啥疑惑?”

朱不三道:“我想了許久,發現只有一個可能。要是皇上在我的親信裡,有着一些預先佈下的侍衛又或高手,也就可以及時用最直接方法,通知皇上到山洞去截殺白毛人。”

小白道:“這個想法好合理。”

朱不三道:“依此推論,若然在下親衛軍中有皇上秘密部署的人,就跟皇上派馬虎入‘飛鷹幫’當臥底,看來沒啥分別。”

“相同的,是反映出原來飛鷹跟本官大致都一樣,未有被皇上投以絕對信任,皇上一直在懷疑本官。”

相當精彩的推論,小白在朱不三未訴說清楚前,大致已明白了他的“理據”、“結論”。

朱不三是小白最親密戰友之一,彼此從不懷疑對方的甚麼,向來都是絕對信任。惟是在拯救苦樂兒二人一役,小白的不能解釋突然出現,實在太過離奇,不禁令朱不三對小白跟自己的關係有着解不開的疑惑。

他實在不希望心底下有丁點懷疑小白不信任自己,只是事實擺在眼前,除了親衛軍中有小白布下的臥底,疑惑實在難以合理解釋,朱不三愈想愈是混亂。

該是小白坦誠朱不三解開疑惑的時候了,可是朱不三卻不等待這時刻來臨。

朱不三道:“請皇上不要勉強解釋。”

小白道:“爲甚麼?”

朱不三道:“算是朱大頭太笨,有所誤會好了。”

小白道:“朱大頭,你認爲朕不可能有令人滿意的合理解答。”

朱不三道:“算是皇上有口難言好了。”

朱不三說的原來就是真相,小白喬裝化爲醜醜,這是他暗裡在民間查訪一切的身份掩飾,豈可隨便公開秘密。

有口難言是真相,但好可惜大家期盼的答案並非如此簡單,小白爲了隱瞞醜醜真正身份,必須避開朱不三的疑惑。

小白道:“朕在適當時候便會說明一切。”

朱不三道:“謝主隆恩!”

最後這一句向皇上表示感謝,明顯已是對皇上小白有着好多不滿,又或是對自己不滿。

小白最終也默認了雙方關係已有變,從前彼此可以推心置腹,無所不談,今天,卻是再也沒有這種可能。

醜醜的身份絕不能揭破,因爲當中還關係到跟天意、天心姊妹倆的一段浪漫情感。

小白是二女死敵,醜醜卻是兩人最親密朋友,小白是醜醜,醜醜也就是小白,如何能“有理說得清”?

無可奈何之下,小白只好淡淡道:“朱不三,朕身爲一國之君,統一了江山,但要乾的事實在太多,彼此之間有好繁複關係,一時真的不可能細說個明白,請你別胡思亂想好了。”

朱不三道:“謝聖上教訓!”

口裡所說的當然跟心中所想南轅北轍,毫不協調。只是朱不三實在不可能質疑小白,一切矛盾埋藏心底便是。

小白也禁不住在內心深深嘆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刻的他大概最清楚感受得到了。

只是眼前最大壓力是來自天牢內可能越獄的天夭,有關跟朱不三的關係,還是先擱置下來好了。

朱不三追蹤飛鷹失敗,兩個徒兒黃狗、連戰又如何?

答案是兩人都一身披血,拖着疲乏的身軀回到“萬卷書房”,從兩人眼神中,可清楚他倆都任務失敗。

黃狗道:“稟告皇上,咱們都給皇上命令追蹤的兩幫派主腦人甩脫了,再也找不到影蹤。”

小白道:“原因?”

連戰道:“在追蹤了一陣子後,我倆竟然在長街相遇。”

小白道:“這就是說,‘藥世家’跟‘巨鯨幫’都同時在‘長街’聚集了大批手下。”

黃狗道:“兩個幫派竟原來展開大廝殺。”

小白道:“剛巧是今天決殺?”

連戰道:“突然四方八面都衝出了許多許多的兩幫派人馬,個個搶殺,人人不怕死一樣,殺得日月無光啊!”

小白道:“因此達四周的人都捲入殺戰中。”

黃狗道:“我倆爲了保護自己,只好動手爭戰。”

小白道:“這正好給予兩位幫派主腦人乘亂離開‘劍京城’,也離開了朕的觀察範圍。”

繼朱不三執行任務失敗,黃狗、連戰也一樣,讓目標人物消失無蹤,再也難以得悉敵人繼後部署。

此時,萬骨枯和太元、太極、太初、太陰合共五人亦已趕回“萬卷經房”,一樣的汗流浹背、一樣的驚恐惶惑。

萬骨枯道:“稟告皇上,天牢的大門由內被重重反鎖,一時間難以破開闖進去。”

原來小白得悉天夭不住在故佈疑陣,最終是要在七層天牢內展開越獄大計,命萬骨枯等五人前赴看個究竟,答案真如小白所料,天牢已被內裡的囚犯佔有了。

小白道:“有啥方法能轟開天牢?”

萬骨枯道:“內裡不開鎖,要強行破開,惟有倚仗強橫內力。”

小白道:“皇宮中誰具如此能耐?”

衆人面面相覷,都未敢有啥答案說出來。

小白道:“答案只有一個,看來就是大師伯也算準的,只有朕能轟開天牢大門,只是,這樣一來,朕的內傷便更重。就算闖了進去,碰上天夭,看來也只有死路一條。”

將軍道:“皇上實毋須冒此大險。”

小白道:“將軍有何高見?”

將軍道:“咱們死守住天牢,那就萬無一失了!”

小白道:“真的麼?萬骨枯,你來解釋一下吧!”

萬骨枯道:“臣遵旨!這‘天牢’在大約八十年前建造,從來未有人能越獄成功,困在內的死囚,最終都老死獄中才被擡離。但深藏地底七層的‘天牢’,究竟是否另有地道、暗室,誰也不敢肯定。”

小白道:“飛鷹等明明是決定劫獄,惟是事到臨頭卻全然失蹤,加以他們竟早有提防,輕易擺脫追蹤,更說明敵人經已明白朝廷有了部署。正因如此,咱們在宮中的佈陣,他們必定清楚。”

“依常理,飛鷹等該不會笨得直闖禁宮,有關劫獄一事,大概好應該在隱秘的地道進行。”

將軍道:“若然皇上推算無誤,那天夭就必然能破牢逃出去,但反鎖天牢大門又爲了甚麼?”

小白道:“是爲了要集中力量轟破困鎖他的鐵牆。”

將軍道:“力量是來自……?”

小白道:“朕也不大明白,惟有讓朕親自轟破天牢大門,直闖天牢,答案纔會顯露出來。”

休息了一陣子的小白,談吐中仍見運氣未暢順,但他已急不及待,領着衆人直奔“天牢”。

只有他才具有破開大門的驚世內力,看來天夭就是要逼他付出此代價,小白終於作出決定。

小白道:“大師伯,小白再來見你了!”

穿過滿是御林軍守護的“天牢”,小白、朱不三等都小心翼翼,究竟內裡七層地下的天夭破牢而出沒有呢?

深吸一口真氣,全身衣袍鼓脹,雙掌一下子變得血紅,掌風勁力如排山倒海,分濤裂壑地涌向大門。

大門被轟得應聲凹裂,扭曲變形,雖沒有破開,卻裂出了三尺闊的一道空隙來。

勁力強橫,聲震入耳蕩心搖魄,瞧得一衆御林軍莫不目定口呆——

第 五 章 不悔九宮陣

月移中天,猶似明鏡在上,清輝如畫,灑在皇宮的“金水河”上,宛如新沐,教人出奇的欣賞。

只可惜今夜稍有不同,整個皇宮內沒有一人再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銀輪四射的明月,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

前所未遇的大敵,或許就會在今夜降臨,莫測高深的他,名叫天夭,是皇帝小白的大師伯。

小白大王率領衆心腹,直闖“天牢”第七層,那裡還困住一百二十九名死囚,其中之一,就是揚言必殺小白。把他的江山碎毀的天夭,武尊天夭,已在“天牢”久候貴客。

小白大致已推測明白,一切都只是心理騷擾,秘密關鍵是在“天牢”之內。

天夭一定預早計劃好在今夜越獄,惟是牢不可破的銅牆鐵壁,他究竟如何能破開呢?

已困了足足四十年,這四十年來也未能破牢,爲啥今天可以呢?天夭這些日子究竟如何籌劃越獄大計?

小白終於碰上在智慧及武學修上都凌駕自己的神人,但他已回覆自信。就算是十八年前,他初遇餘律令,對方一樣在自己之上,但小白憑着無比信心,猛然提升,一樣能壓倒對方。

已許久未遇過如此教小白興奮的敵人,從“天牢”的第一層到第七層,每一步逼近,把一切再仔細琢磨,反覆思量,小白已想通了一點東西,好想印證一下。

伴隨小白的將軍、血霸王、萬骨枯、朱不三、太元、太初、太極、太陰及連戰、黃狗等,已全神備戰,急急趕步向第七層去。

小白道:“咱們一同來鬥智。”

朱不三道:“哈……,難得小白大王回覆嘻笑輕鬆本色。”

小白道:“太緊張只會令思緒閉塞,來,各位先猜一猜,第七層下面的情況究竟如何?”

朱不三道:“我先來猜,大概天夭已破牢而出了吧?”

太初道:“朱大人,天夭如有此能力,應該早已破開鐵牆,又何須等待今夜呢?”

將軍道:“那就證明天夭已部署許久,只有到了今天才是良機。”

小白道:“也許不一定是‘機會’關係,而是跟實際上有關連。我們要先假設到了今天,實際上天夭才能破牢越獄。”

太元道:“對了,那傢伙在牢內一直苦修更上乘武學,到了今天才能破鐵牆。將軍道:

“荒謬!”

朱不三道:“哈……,將軍又有何高見?”

萬骨枯道:“將軍只是指出大家對囚牢內的天夭情況太無知吧,昔年三大盜帥拚死擒下天夭,囚於牢內時已特製鎖死天夭全身大穴的‘金玄環’,他絕不可能破開。”

太初道:“難怪天夭只能以‘氣傷劍’對付小白大王,原來那傢伙四肢根本動彈不得。”

將軍道:“由此可見,劫獄是必然的事。”

朱不三道:“只是飛鷹等人就算能偷進‘天牢’,以他們的內力,又豈可能破開鐵牆?”

小白道:“要是破鐵牆的人不是飛鷹一夥呢?”

朱不三道:“那還有誰人具此等驚人力量?”

小白道:“‘天牢’自‘武國’名昌世駕崩以後,一衆死囚不是被迫囚困終生嗎?”

朱不三道:“那又如何?”

小白道:“爲了方便管理,這些‘死囚’從那天開始便一同囚於第七層牢內,也就是從此踉天夭困囚一起。”

朱不三道:“對啊,對啊!”

小白道:“天夭四肢都不能動,但偏偏嘴巴可以說個不停。”

朱不三道:“明白了,明白了!”

非但是朱不三,就是剩下的衆人,也登時醒悟,小白在言談間終於教大家理解箇中道理關鍵,亦同時證明,小白的確已回覆頑強自信,再能解破天夭大敵的謎局。

小白道:“這些日子以來,天夭應該每夜都以口述教導一衆死囚,要他們每一個暗自苦練,提升武學修爲。”

將軍道:“合共一百二十多死囚,若同時提升功力至頂點,再聯合出擊,破開鐵牆就大有可能。”

朱不三道:“對了,對了,媽的真狡猾,難怪用盡方法引我們去死守‘天牢’,那樣就可以讓他們在第七層爲所欲爲了。”

小白道:“大家千萬小心。”

萬骨枯道:“皇上,我一定不可能讓天夭越獄。”

小白道:“盡力而爲吧,千萬別太勉強!”

在小白的誘導下,各人終於揭破天夭密謀之秘,只是大家又能否及時阻止越獄呢?

第七層“天牢”內,有着一股黴爛腐溼的氣味,盡頭處是一些以鐵磚、鐵柵築成的小房間。

每一“房間”都應該有着不同的死囚困於其中,只有變成屍首的那天,纔有可能被拖出去。

死囚被困得人,身上袍服破破爛爛,頭上染滿污垢,又長滿蝨子,更且透散陣陣惡臭。

他們的手腳,髒得猶如牛糞一樣,雙目無神,大家的習慣動作都是手不停在搔亂髮。

小白已是第二回來到這裡,但跟不久前的情景已是截然不同,百多個死囚,竟一一離開了囚禁的“房間”。

原來狹窄通道,從門口到天夭的囚牢,都堆滿了死囚,人人頭下腳上,都在努力運氣提升功力。

唯一令大家鬆了一口氣的,是天夭的囚牢那道厚鐵牆未有破開,也就是說小白們正好及時趕到。

天夭道:“哈……,好師侄,真不愧爲統一江山的智者。”

小白突然轉身,以背向着天夭方向,纔開口說道:“你好啊大師伯,小師侄幸而還未被你騙倒。”

天夭道:“怎麼要背向大師伯呢!?”

小白道:“這個當然了,大師伯的‘氣傷劍’太厲害,反轉方向,便不致被對衝的氣所傷。”

天夭道:“啊,原來師弟盜聖早已把避‘氣傷劍’之法傳授,難得啊,看來我的一切武學在小白你掌握之內了。”

小白道:“我只想掌握你的去留,只要大師伯繼續留在囚牢內,朕的江山便天下太平。”

天夭道:“你認爲擋得住我合共一百二十八位弟子麼?”

小白道:“只好盡力而爲。”

天夭道:“爲了拯救爲師,大家都吃了不少苦頭。”

小白道:“更且練成‘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

天夭道:“小師侄好眼力啊!”

小白道:“兩儀四象的生克變化,竅妙無窮,玄幻奧奇。今夜小師侄便來領教,試闖破陣。”

天夭道:“如何破法?”

小白道:“一二八人,分成三十二爲風、三十二爲雷、三十二爲雨、三十二爲電,風雷殺伐主攻,雨電山崩主守,正反七七四十九變,借力打力,着力化方,互相補足,便成不休之力。”

天夭道:“好呀,師弟的徒兒中,就以你悟性最高。”

小白道:“只是‘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玄機在乎‘圓’,天圓地圓,圓而順,順自然暢,暢殺無盡而力不竭,我看這一百二十八位死囚,已練成真正的陰陽大圓。”

就在小白跟天夭對話之時,朱不三等十人都細心留意衆死囚所構成之陣法。

只是看來看去,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甚麼天圓地圓,除了頭顱是圓,着實瞧不出個甚麼圓狀來。

朱不三大聲喝道:“圓也好,方也好,我先入陣殺他媽一、兩個混蛋,挑那屎蟲就不信我朱大頭比不上這羣臭蟲!”

朱不三一躍飛前,倏然出手!

小白也無法延緩朱不三的衝動,稟性就是如此,加上朱不三已貴爲大官,現在的他比過往更是心浮氣躁。

白毛人他尚且未怕,這些又臭又呆的死囚,說甚麼能組成“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他內心實在不大了了,也就先下手爲強,一動手,全身衣衫就像狂飆怒濤般卻無聲無息地涌捲過去。

朱不三的武功極高,絕學“病態”更已達至昔年病魔一樣,可憑意態創招殺敵。

病毒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掀動勁風拂向一百二十八死囚,懶理甚麼大陣。

只是朱不三躍入人羣中後,登時被不住團團旋動的一百二十八死囚圍住困死。

自身所散射出去的病毒,雖一一潛入死囚體內,惟是急速疾走的各人,待病毒入體,當下逆方向又急行,以“顛倒乾坤轉移”,把病毒好容易使反過來逼出體外。

朱不三正欲強攻,忽覺耳鳴心悸,頭暈目眩,更覺心跳數倍加速,竟難以發勁殺人。

小白道:“此爲‘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陳’之‘圓玄’,玄在目,錯在信眼前所見,朱不三,快閉目!”

依小白提示,朱不三緊閉雙眼,果然心跳、耳鳴、頭暈等可怖感覺驟然消失,也就當下心神大定。

但失去目力,看不見身旁敵人,要拒敵進攻,就只有憑耳辨四方了,朱不三自然又陷入困境。

小白道:“快進入大陣助朱不三!”

一聲令下,在旁九大高手均縱身躍入陣中,當下閉目迎敵,鬥個難分難解,一時鼓聲震天!

陣內變得塵霾障目,騰挪卷舞,朱不三等感到如同置身大海洪濤萬里之中,飛旋猛動的氣動在身旁急速疾轉,不論如何拳打掌擊,但轟中的只是氣旋,卻未能觸碰任何人。

小白道:“大師伯好厲害。”

天夭道:“此陣只是雕蟲小技,小師侄怎麼還未破陣呢?”

小白道:“因爲我還有揣測。”

天夭道:“要向大師伯討教麼?”

小白道:“怎麼要練成此‘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呢?”

天夭道:“要殺你!”

小白道:“這個只是‘守陣’,卻不是‘攻陣’。”

天夭道:“有分別嗎?”

小白道:“‘守陣’在於困敵,只要敵人不闖過去,便是‘死陣’,跟主動殺敵的‘攻陣’剛好相反。”

天夭道:“小師侄看來又有領悟。”

小白道:“原來大師伯還在拖延時間。”

天夭道:“何以見得?”

小白道:“因爲大師伯最終目的是要利用衆死囚合力破開鐵牆,偏偏擺成‘守陣’,必然有苦衷。”

天夭道:“真的嗎?”

小白道:“對了,這一百二十八人的修爲,是還差一點點才能達至巔峰,大師伯拖延,爲的是要大家再用盡時間,作最後提升,再聯結功力,才百分百可破厚鐵牆。”

天夭道:“小師侄真的太過聰明!”

小白道:“看來我要動手了。”

天夭道:“你破得了此‘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麼?”

小白道:“原來是可以的。”

天夭道:“但被我‘氣傷劍’重創後,便力有不逮了,哈……!”

小白道:“大師伯,你困在‘天牢’已久,不知道天下已起了不少變化,其中有一些新鮮事物,就是‘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的剋星!”——

第 六 章 血舞新生命

博弄陰陽生克五行,倒轉八卦!

參天象地,易理合混,借力反挫。

入陣孤軍,束縛困死,退無路,進無從!

朱不三等陷入“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中,陣乃質定形虛,教入陣者心生幻象於目,繼而心生諸念于思想。

神怪仙佛、恐怖厲鬼、無量雜念,一下子充斥着朱不三等人腦海,就算閉目也清楚可“見”。

更且一百二十八人如飛蝗愈轉愈急,整個大陣好快便結成圓球,天圓地圓,無缺無憾。

外不能攻破,內不能破開,困在陣內者,最終抵受不了從心內膨脹之壓力,必腦漿迸裂而亡。

小白眼前只是一個龐大的急旋人球,人影乍合倏分,寒光陡閃,要破陣又談何容易!

天夭道:“小師侄,你真的有把握破陣?”

小白道:“太容易!”

天夭道:“你手握的神兵是甚麼?”

小白道:“就是四十年前未出現的新鮮東西。”

天夭道:“如何稱呼?”

小白道:“神風笑!”

輕輕拋出,已燃點了的“神風笑”,就在一百二十八人的“生死天網不悔九宮大陣”外爆炸,登時炸出動魄驚心的慘嚎三人炸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死在當場。

陣,跟其他聯合力量的方式有好大分別,陣愈是高深,連結成陣的人便不可能缺一或二。

一百二十八人死了三人,還有一百二十五人,但大陣便驟然崩潰,半點功能也不再存在。

天夭道:“好!”

小白道:“只可惜大師伯處境便不太好。”

天夭道:“這個當然。”

小白道:“看來大師伯越獄不成了。”

天夭道:“何以見得?”

小白道:“師父曾告訴我,大師伯從來不愛有‘多餘’的人或事。”

天夭道:“一百二十八人,必然是我需要的完整人數。”

小白道:“對,死了三個,也就不可能有足夠力量破開鐵牆。”

天夭道:“這揣測好有道理。”

小白道:“我會把這些死囚都跟你隔離。”

天夭道:“甚至把他們殺掉,一了百了。”

小白道:“大師伯,‘天牢’永遠是你的家。”

天夭道:“有百分百信心嗎?”

小白道:“朕得到最後勝利!”

天夭道:“還可能有出錯或計算錯誤麼?”

小白道:“大概沒有。”

天夭道:“敢肯定嗎?”

小白道:“肯定!”

天夭道:“哈……,小白,你又輸一仗了。”

小白道:“未見得哩!”

天夭道:“你再輸就是表明你始終比我棋差一着。”

小白道:“我在等你解說。”

天夭道:“不必,看便好了。”

那剩下的一百二十五人,竟突然再飛躍捲成一個大球體,轉動之快比先前更甚,一下子便散射出炙熱之氣來。

如巽地風雷,衝濤裂浪般擊出山石崩裂之力,飆輪電漩間擊在鐵牆之上,教小白等人都渾身血脈震痛,飛激怒涌。

太初、太元、太陰、太極及黃狗、連戰等六人,內力稍有不及,登時被震得眼前金星四冒。

小白阻止不了,只能苦笑一下。

那一百二十五名死囚,每一個都被反震重創倒在地上,暫時失卻戰鬥力,但他們的重大任務已完成。鐵牆被狂力轟出了一個大洞,內裡的天夭,已能重見天日。

更令小白憂心的,是他好清晰聞得一些玄鐵墮地聲,也就是說,原來鎖住天夭的“金玄環”,已跟鐵牆一樣,被一百二十五名死囚合力轟出的內力破碎,天夭四肢再也不受束縛。

鐵牆那直徑五尺的大洞口,還未有人踏出來,但小白感到大師伯天夭已自由了。

天夭道:“小師侄,輸得好徹底吧!”

小白道:“也不一定。”

天夭道:“哈……,還能抵賴麼?”

小白道:“一子錯,並不一定滿盤皆落索。”

天夭道:“小白一向也有後着。”

小白道:“這一回也不例外。”

天夭道:“後着就是最愚蠢的假設。”

小白道:“甚麼?”

天夭道:“你的後着是就地殺我,算是處決吧!”

小白道:“這是唯一補救辦法。”

天夭道:“你假設了自己能殺我。”

小白道:“大師伯也假設受了重創的我,未能殺你。”

天夭道:“就算未受重傷,也一樣,只是送死!”

小白道:“出來吧!”

天夭道:“不出來也一樣能殺你。”

小白道:“琴聲?”

天夭道:“小師侄聽到了。”

小白道:“是……‘心魔妖法’!”

天夭道:“看吧,讓大家都陷入魔性血海中,尋死去也!”

不知怎的,天牢內竟充斥着似遠還近、抑揚頓挫的古怪琴聲,發自鐵牆之後,悠悠的打進小白及各人身體內。

跟二十多年前的恐怖經歷一樣,小白的心、肺、胃、腸、腎……,每一體內器官都隨着琴音節拍跳動。

鐵牆大洞終於走出小白期待已久的天夭來,五官在他臉龐上,已不能再稱爲五官了。因爲眼、耳、口、鼻全都看不清楚,整張臉只是一大堆爛血肉,唯一的感覺就是——血。

更可怖的,是整張血臉還帶給你哭泣感覺,當天夭走出來時,便不住傳來嗚嗚咽咽的鬼哭神嚎,煞是悲慘可憐。

這哭泣的血臉,深藏着四十年憤恨、四十年深仇、四十年痛苦、四十年抑鬱、四十年恥辱、四十年怨怒!

這就是天夭的“淚流血臉”!

天夭道:“小白,你知道‘淚流血臉’的意思嗎?”

小白道:“不!”

天夭道:“你以爲是誰把我原來俊朗的臉破毀呢?”

小白道:“三大盜帥。”

天夭道:“只猜對了三分一。”

小白道:“只是其中一人毀你容?”

天夭道:“他叫笑三少!”

小白道:“是我爹親手造成?”

天夭道:“有趣嗎?”

小白道:“爹一定有莫大理由。”

天夭道:“我曾向天發誓,只要能重見天日,必手刃仇人,只可惜……據聞笑三少已歸天。”

小白道:“哪又如何?”

天夭道:“只好由你笑蒼天來承擔後果。”

小白道:“好!”

天夭道:“殺你之前,我需要取回失去的東西。”

小白道:“你失去的太多。”

天夭道:“唯一必須的,是一張臉!”

虛空力劈,天夭斬出一陣狂飆,瞧得各人神馳目眩,正在地上苦苦調息的一百二十五名死囚,其中五人只覺一陣涼風拂來,臉龐登時火熱炙燙,撕裂般劇痛起來。

從左至右,大概是耳朵之前約寸餘距離,整張臉竟就被天夭的一式割斬削掉。

五個人,五張臉,有着眼、耳、口、鼻的臉,一同卷至天夭的血臉上。

折斷尖木刺,便把五張臉釘在血臉之上試想像一下,或歪或斜的五張臉,不規則的釘在一個人臉上,不同的方向都有眼耳口鼻,眼前影像是多麼恐怖?

只是天夭卻十二分愉快地笑,已四十年未有過臉,先來五張臉滿足一下,實在刺激、高興。

小白道:“好醜!”

天夭道:“對,我也認同。”

小白道:“醜得教我作嘔!”

天夭道:“該怎麼補救?”

小白道:“去死吧!”

天夭道:“你必須能破我‘心魔妖法’,才能殺我。”

小白道:“好!”

天夭道:“不,未殺小師侄之先,我想問一下,你的妃嬪當中,誰最美豔動人?”

小白道:“廢話!”

天夭道:“先答我!”

小白道:“朕只有一位皇后,並沒有妃嬪。”

天夭道:“皇后一定豔美勝天仙。”

小白道:“她從未有入宮。”

天夭道:“可惜!”

小白道:“與你何干?”

天夭道:“你不是說我釘上這五張臉好醜嗎?”

小白道:“奇醜無比!”

天夭道:“那隻好找來皇后或你的妃嬪,割掉一人的豔臉蓋在我的血臉上,自然奪得其美了。”

小白道:“大師伯,你真的該死。”

天夭道:“該死的人,常都好難死去。”

小白道:“再奏起你的幽靈琴音吧,朕不可能讓你活着走出‘天牢’,今夜你我只能有一人活着走出去。”

天夭道:“嘻……,這個當然!”

天夭伸手插向腰間,竟拉出幾條血筋來,手指飛快的彈動着,原來琴音便是由此而來。

靜若冰封,動如激爆,天夭暴喝雙掌轟向四周,一百二十多名死囚驟然被掌力轟爆破身體,血花四濺,就在半空中飛旋。

小白等只覺“天牢”已成血海,血水及膝。更駭人的,隨着血筋琴音節奏,半空中、地上的血都在舞動,更且捲成“血人”撲殺過來——

第 七 章 不平凡的你

萬里晴空,遠遠只有一卷雲氣,尚未結集成形。

天在變,人間的情景也在不住幻變。

江南突然現身,刺客心中不斷忖測,他的出現是否代表伍窮已近在咫尺,自己擄走十兩,豈不自尋死路?

江南哈哈大笑,手提長劍遙指刺客,喝道:“鬼鬼祟祟看甚麼,待我把你亂劍分屍吧!”

江南說罷,長劍抖動,便往刺客眉頭刺去。在十兩的驚叫聲中,刺客舉劍橫掃,輕輕鬆鬆便擋住來勢,眼目只在留意四周,恐防伍窮突然現身擊殺,教自己絕命當場。

身隨劍走的江南,如電光般游到對手身後,腳步未定,劍招先到。刺客卻不回身,倒轉長劍,反手往他劍刃上砸去。

成爲伍窮徒兒後的江南,一直毫無建樹,渴望出人頭地的美夢像是遙不可及,以他狂傲性子,又豈願甘心平凡一生?

追隨伍窮,以爲機會就快來臨,等了又等,卻仍是茫無頭緒,惟是江南卻未有半分氣餒,伍窮既未有“施捨”,他便努力的去爭取,以實力來爭取成功榮耀。

要成功,就要有機會。有人願意一世等待,江南卻急不及待,故此只好拼命尋找,他一直在想,十兩正是敵人要攻擊的對象,也是伍窮弱點所在,要是自己能截殺來敵,不就立下大功嗎?他一直在等,果真皇天不負有心人。

兩人拆了十數招,心下均已知悉對方武功高低,若不是刺客有傷在身,恐怕江南已成了劍下亡魂。

激戰中,捲起疾風教兩旁樹木落葉四散飛舞,刺客漸感全身乏力,江南卻身法迅捷,長劍在晴空下挽起一團團劍花來。

江南見他足下虛浮,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穩,心忖此刻不救皇后十兩,更待何時?

長劍一晃,逕往刺客眉心刺去。猝然間,變生肘腋,江南連忙止住長劍兇猛去勢。

劍尖赫然相距十兩的眼珠不到半寸,晶瑩閃爍的劍光顫動不停,豆大的汗珠自江南額角冒出。

這一劍若然刺下,江南定必萬劫不復,難怪他要及時止住長劍去勢。

刺客竟用十兩來作護身符!好可恥!

他不屑地笑道:“你也知道殺掉‘天法國’皇后,罪名不小吧,果然是伍窮手下的一頭好狗!”

好卑鄙的手段,卻又令江南無計可施,救回十兩當然重重有賞,倘若錯手殺了,不但一切好夢成空,還必然惹上殺頭大罪。

刺客清楚知悉十兩地位,以她作要脅,江南必然投鼠忌器,處處受到制肘,殺力在敵人之上也是徒然。

江南來回踱步,腦海轉念千遍,刺客正要帶走十兩,突然一劍刺來,劍如疾電帶來厲烈華光,刺客不及閃避,長劍竟透過十兩手臂直入刺客胸口。

刺客忙揮掌拍出,先退江南,將他震得飛退數步,才險險避過長劍貫體而亡。

一跤摔倒,口中狂噴鮮血,江南卻仍面帶笑容,道:“我雖不能錯殺皇后,卻不代表不能傷她,哈……,笨蛋,看來憑着皇后要脅,此計不能得逞啊,明白麼?”

荒謬的答案,卻又是最真實的答案,刺客也不得不由衷佩服眼前小子的急智,輕易化解困境。

但出人意表的是,江南左手提着一個水袋,一個很熟悉的水袋,那是屬於刺客的水袋。

江南表情甚是得意,隨即退開一旁,臉上充滿勝利微笑,他已掌握了致勝關鍵。

刺客沒有追上搶前,只因已力不從心。抱着十兩,越過“天法國”城牆,一路往北奔行,直向五營方向而去。

胸口不住血涌如泉,臉色慘白,戳穴止住傷勢。喉頭又開始覺得有些乾澀,甚至是頭也昏暈起來。

失血過多的人,都十分需要一樣東西,可是“它”如今卻給江南盜去。對了,是水,江南不願死纏惡鬥,狡詐的他暗中偷去水袋。熟悉地形的江南,好清楚刺客必須攀山越嶺,走一大段路才能覓得水源,補充所需。

走了兩個時辰,遠處傳來水聲淙淙,轉過幾個樹叢,眼前一亮,遠處山壁高處衝下一條長瀑,形成一條蜿蜓曲折的溪流。

那幾近乾硬了的嘴脣,終於可以減輕一些痛苦了!

刺客扶着同是滿身血污的十兩走近溪邊,正要低頭喝那清澈如甘露的小溪流水,剎那間,溪裡突見寒光暴現,劍光疾送刺客咽喉,蓄勢已久的一劍,殺力無窮。

刺客本能反應有別常人,劍光閃現便已急身退避。可惜來劍太促,還是避免不了要受傷。

從溪中躍起,濺起百尺高的水花,渾身溼透一劍直追咽喉,偏左穿過,只差二分便能斷破氣管,要刺客當場送命。

刺客拔出腰間長劍擋格,火花迸射,眼目不用看個清楚便知此殺神定是江南無異。

江南刻意舍難取易,佈下殺局要刺客中計陣亡。

先教他失血過多下不得不尋找水源,一個瀕臨絕境,體力衰竭、一個卻氣盛神足,此消彼長,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從水底撲殺,自是穩操勝券。只可惜功虧一簣,全因江南對付的是個慣性捕殺獵物的刺客,他的警覺性絕對比常人更強。

連刺三劍,都被江南化解開去。樹木茂密,本就易於閃避騰挪。江南身法敏捷,兩人連拆十餘招,已拉開與十兩間的距離。

哪知刺客一個踉蹌,一口氣竟然提不上來,同時胸口劇痛,眼前一片昏黑,筋疲力竭的他再也不能支持下去了。

江南見他腳步散亂,心中狂喜。見此良機當下左手長劍快若閃電疾探,在刺客的“幽門穴”狠狠刺下。

刺客搖搖欲墜,扶住樹身,晃了兩晃,終於還是倒在地上。江南見狀忙一個箭步跳上,臉上盡是喜悅。

出手毫不容情,哪肯讓對方有喘息機會。

豈料,忽地一陣刺痛自腳底傳來,不期然竟浮現不祥之光,心房突突亂跳,隨即頭昏腦脹起來。

努力的瞪大雙眼,但眼皮卻似千斤閘一樣難以撐起,全身冒汗,口中忍不住要叫出來,竟發覺乏力嘶喊。

原來已脫力的刺客支撐着身體,輕輕扶住江南,先奪去他的佩劍,把臉孔壓在江南面龐之前,帶着冷冷笑意道:“怎麼了,聰明的傢伙,已虛脫了麼?啊,原來發覺一向的聰明,只是‘自作聰明’,跟我相比,還是棋差一着呢!”

雙手一放,江南當下跌倒地上,非但支持不了身體,更且連求饒的力氣也欠奉。

刺客有氣無力地道:“我知你好想殺我,但請不要忘掉本人的身份。”

原來先前刺客藉着江南一刺之勢,退飛數丈,江南追前,不知不覺間被預先沾在長草之上的毒,觸及腿上肌膚,毒力火速攻心。

刺客何許人也,又豈會不知江南暗襲之計,故在上前飲水之先,已把毒物置於後退草地上,設下陷阱。

江南見他急退,一時勝利衝昏頭腦,於是踏上那防不勝防的殺着陷阱,致一敗塗地。

劇毒攻心,慌忙運勁把毒力逼出,惟是江南笑態依然,因爲眼前刺客一樣傷重支撐不了,倒地昏迷。

江南心中盤算,大約一個時辰便能逼出毒力,只要能比殺手先一步動手,勝利的還是自己,依然可以得到伍窮獎賞。

時間上的比賽,生與死,就在短短的剎那間決定,江南努力運勁,逼得滿臉脹紅,全身也抖顫。

正在這時,重傷倒地的刺客被人扶了起來,幫助敵人的竟是“天法國”皇后十兩,她怎去扶助擄走自己的敵人,搞甚麼鬼呀!?

江南雙目怔怔瞪視二人背影,卻又不能上前阻止,心中一時氣憤難平,粗言穢語只好在心中不絕吐出,媽的臭奶奶皇后,你被鬼附身嗎?我江南的美好前途給你一手破壞了!

傷痕累累的刺客臉上隱現淚痕,問道:“爲甚麼?”氣若柔絲,但刺客還是不得不問。

十兩赧然微笑道:“任務失敗,是死罪呀!”

刺客道:“咱們之間,兩個只能活一個。”

十兩道:“所以我選擇你,生命不分貴賤,但我相信閣下在世上的作用定然更勝於我,挽回你的性命,算是一份禮物好了。”

感人說話,教刺客淚如雨下,連萍水相逢也說不上,十兩卻甘願奉上性命。在“天法國”時曾道聽塗說,皇后如何菩薩下凡、如何慈悲爲懷,都未曾放在心裡。

天下人心不斷在變,好人已經日漸減少,剩下那些“僞君子”、“假慈悲”,已教刺客不再相信好人存在。

偏偏卻給自己碰上偉大又慈愛的十兩!

刺客把頭低低垂下,內疚使他慚愧,慚愧自己擄劫十兩,對方不計較,更且反過來施予無私的“愛”。

刺客掙開十兩的扶持,再次跌倒地上。激動地喊道:“不!我再禽獸也不可以叫你送死。”就在此時,忽然一抹黑影襲向刺客。躲避不及,倒地昏迷。

只見十兩手握枯枝,擊暈刺客的人竟是她——十兩。解下腰帶把刺客反手綁起來,背起便向五營而去。

在爾虞我詐的歪曲世代,一切只爲自私、利益,豈有人願意爲着他人而犧牲自己利益。

十兩非但願意別人好,更且甘心冒險,把生命獻上,刺客又如何能接受?他的生命中從未碰上過這般真誠的“愛”啊!從來只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份厚愛……太突然……太教人惶惑了!

迷迷糊糊間刺客悠悠醒來,只見不遠的叢林處縷縷炊煙在半空隨風飄揚,看來“五國”

軍營已近,十兩揹着自己走了好遠好遠,衣衫盡溼,滿臉都是香汗。

刺客夢囈般道:“你……快走吧!”

十兩氣喘咻咻,顯然已十分疲累,問非所答道:“你叫甚麼名字,可以告訴我麼?”

刺客道:“夜叉。”

十兩半帶微笑看着夜叉道:“夜叉,你知道嗎?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別的氣質。”

夜叉問道:“甚麼氣質?”

十兩道:“我見過不少強者,他們都有一股獨特氣質,如小白的王者氣概,伍窮的狂傲霸氣,耶律夢香的傾城秀氣,都是與生俱來。”

“由你要活捉我,被麻瘋漢打傷,再跟江南拼鬥,在在都顯出你的堅毅意志來,我可以大膽斷言,閣下將來必定成大器,飛躍在萬人之上,名揚四方,留芳百世。”

“我先前說的你應該比我更有價值生存下去,就是這個原因。別小覷自己,夜叉,我除了不願意教你犯死罪外,也真的好想你珍惜生命,你啊,一定會教武林燦爛奪目!”

或許這也是夜叉半生人聽過最受用的說話,他不自覺地掉下淚來,十兩,多謝!

夜叉好感動,頃刻間已來到“五國”軍營前,極目所見營火處處,佈滿山林的空地上。

千辛萬苦,夜叉終把十兩“帶”回軍營,在士兵的引領下,他們要去參見“五國”大將軍——呼延龍三。

爲首的一位士兵突然被一顆石頭轟中額頭,血流披臉,士兵高呼叫痛,正要喝罵,卻見兩個小孩站在面前。

“痛嗎?”

士兵道:“不痛,不痛,看來還有點涼快又舒適的感覺哩,哈……,相當美妙!”

孩子又扔石頭擊向士兵,喝道:“笑呀,既然感覺美妙便應該大笑。”

士兵只好強顏歡笑,任由孩子亂丟石頭。十兩無意聽到身旁的士兵低聲說道:“慘啊,碰上兩個無‘娘’小子,招來無妄之災。”

兩位孩子正是大將軍的寶貝兒子,他們恃寵生驕,對營內士兵都任意玩弄。哪個看得不順眼,都會被他們玩得慘無人道。大的叫,小的叫菲菲,都是一樣的橫蠻無理,最愛治人!

忽聽得有人嘆了口氣,本來嘻嘻哈哈的小孩子都止住笑容,扭頭尋找聲音來源。

“孃親不是教導過你倆,要做個好孩子麼?”驟見十兩幽幽嘆氣,神情落寞,像滿懷心事。她何時當了兩個孩子的孃親。

只聽得訝然道:“娘……?孃親不是已到了陰間地府嗎?”

稍懂人事的大哥哥,當下全身抖顫,皮膚都長起疙瘩來,怕得要命,一雙腿驟然發軟,再也提不起步來。

他曾聽大人們說過許多許多鬼怪的事,甚麼無頭鬼擄人去地府,就算眼前的人是孃親,但她早已死去,今趟回來是要帶自己一同去陰間地府麼?對了,必然是他跟妹子都太令人討厭。

“哥哥怕鬼,哈哈哈,怕鬼,嘿嘿嘿,呵呵呵。”妹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也涌出來。

被妹妹嘲笑,害得哥哥滿臉通紅,突然聲音又再傳來:“男子漢大丈夫,要天不怕地不怕。”

妹妹確切聽到聲音從十兩發出,於是走上前道:“裝神扮鬼,看我驅魔,把你活捉過來。”

一拳打向十兩小腹,人小力弱,十兩亦不覺痛,蹲下來跟小孩四目相對,探手入懷,妹妹以爲十兩想打她,神氣地道:“你敢打我?”

纖手揚起,只見十兩手上多了一條雪白方巾,柔聲道:“看啊,多骯髒。”說罷,用白巾抹去妹妹臉上汗水,那種體貼的愛意,已許久未試過了!

“孃親沒有盡責,你們會怪責嗎?孃親現在回來,孩子們啊,你倆都長大了不少哩!”

左一句娘,右一句娘,孩子聽得如癡如醉,眼淚盈眶,管他幽靈再現也好,冤魂復生也罷,兩個孩子已失去母愛太久,實在好想孃親呵護,竟便撲入十兩懷裡,哭個痛快。

怎麼十兩竟有此急才,能扮作孃親上身,以愛心來令兩個孩子馴服?

十兩一直在“天法國”內幫助貧者,早已悟出一套慰藉心靈的最佳妙法,知悉兩個孩子沒有親孃,當然容易解決。

失去至愛親人,最想得到的,莫過於能相會再聚。十兩明白道理,於是便假扮孩子孃親上身,以安撫幼小心靈。

孩子面對不見多年的孃親必然歡喜若狂,圍着十兩又跳又笑,該有的童真喜悅盡都表現出來,快樂不得了。

、菲菲的橫蠻,全因爲不甘於失去母愛。這雙孩子妒忌別人有娘照料,偏偏自己失去“愛”,自然的性格產生反叛,對其他人責罵、苦待,用別人的苦楚來填補心靈空虛。

十兩對待在戰亂中失去親人的孩童經驗充足,所以一上來便能教兩個頑童馴服。

百步之外,有個身形壯碩的漢子一直在注視着,他正是呼延龍二,一雙眼竟含着熱淚。

天啊,己多久未見過一雙孩子天真的歡笑,真的比世上任何寶石更加珍貴,孩子們啊,爹今天好幸褔、好滿足啊!

知悉上天已爲他挑選了最好的妻子,眼前十兩恍如天仙下凡,柔情萬縷,如此十全十美女人不當我的妻子又怎成?

呼延龍二快步走近,細意欣賞十兩那道不盡的韻味,左手一揮,一衆士兵登時下跪,呼延龍二神威凜凜道:“今夜大排宴席,祝賀我和‘天法國’皇后的大婚典禮。”

士兵呆了一陣,立即齊聲歡呼,如雷鳴山崩,地動天搖,大家都看得出呼延龍二迷死了十兩。

呼延龍二把“天法國”大王伍窮的皇后奪了過來,那就好比大勝而回,大大的羞辱了伍窮,哈……,妙啊!妙啊!

十兩卻突然轉身便走,喝道:“要留住我,唯一方法就是殺我,大將軍好應該明白我是個好執着的女人!”——

第 八 章 血海邪未了

情是何物?

呼延龍二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將,當人生一切最美好盡都擁有時,偏偏碰上最失意、失落,愛妻染上痼疾離世。

他一直深感內疚,長年征戰,爲國家付出一切,因此辜負了愛妻,教她獨守空房,每天只在家園跟一雙子女談笑玩樂,自己卻從未盡過半點丈夫責任。

當妻子離世,呼延龍二隻好把一雙子女攜在身旁,任由他倆胡混、搗蛋,他不懂得如何去教導,更且心中有愧,就是子女打人傷人,也放任不敢阻止,子女就成了他的最大負擔。

妻子原來就是中土人士,今番領兵再來,正好是機會讓他再尋覓照顧一雙孩子的“娘”。

豈料好容易便碰上十兩,她正正就是自己努力尋覓的“愛妻”,一雙子女的眼神告訴他,十兩就是世間上唯一能給予孩子溫暖的“娘”。

十兩斷然拒絕呼延龍二的甚麼賜婚,更且立即拂袖而去,這位曾跟小白、伍窮等人出生入死的姑娘,千軍萬馬的大場面都見盡不少,甚麼危急苦難沒有碰上過,呼延龍二的呼喝對她來說毫無作用。

敵人大營裡自顧自的離去,呼延龍二也奈何不了,呆了一陣子,才道:“夜叉,你趕快上前保護皇后回去!”

媽的煩死了,命人捉十兩來,現下又令夜叉保護十兩回去,五國的兵將皆瞠目結舌,心底苦笑。

不錯,呼延龍二已迷上了十兩!以他的德性,最終不能抱得美人歸,必不肯罷休。

四周的戰兵由將領帶頭下,急呼高聲喝叫,以示支持大將軍呼延龍二,誓把伍窮妻子搶奪過來。

五國跟“天法國”之戰,因爲十兩而更形複雜。

十兩在前,夜叉在後,兩人一同走回頭路。

極之感激十兩的夜叉,好多回想再上前向她道謝,但嘴巴不靈光的他,就是回到“天法國”原來“窮鄉乞巷”附近,仍未敢說出半句話來。

夜叉靜靜跟隨着十兩,兩人步入一個大樹林內,四周古樹參天,只聞蟲鳴鳥語,夕陽在樹葉的稀疏間照射出一道道光柱。

走了十來丈,橫裡一間雜草蔓生的廢棄木屋展現眼前,孤零零地呈現在夕陽的餘暉下。

十兩輕推破爛木門,發出吱吱戛戛讓人聽了難受的聲音。

輕移玉步走進木屋裡,除了一尊破爛的釋迦牟尼佛像外,便是雜亂堆在地上的大堆乾草。梁木與梁木之間佈滿厚塵和蜘蛛網,但最教夜叉意外的是木屋正中央放置了一個偌大的棺材。

十兩她想幹啥?她帶夜叉到此有啥目的?

站在屋內的十兩微微一笑道:“還不進來?”

夜叉強抑下心頭的震盪,徐徐步入屋內,感覺就像走進一個與塵世隔絕的孤僻天地。

十兩輕嘆一聲,臉上掠過痛苦的神色,柔聲道:“我不是說過你將是個非凡人物嗎?”

纖手輕推棺材蓋,以令人心碎的聲音溫柔地道:“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夜叉全神盯着棺材,一時間竟連“多謝”也說不出來,因爲映入眼簾的赫然便是一具屍首,一位久違了的人物——江川十兵尉。

江川老不死被伍窮殺了後,剩下江川十兵尉未被重用,還因一言之錯便遭殺身之禍。

臨死前江川十兵尉得十兩悉心照料,也就無條件把“遺物”交給她,讓她贈予日後的有緣人。

十兩伸手從江川十兵尉口中取出一塊方形小石,不能置信的事情赫然發生,屍體瞬間化成黑煙嫋嫋,煙消雲散後,便出現一把稀世神兵來。

江川老不死的“天煞”。

夜叉茫然擡頭,剛好碰上十兩閃着鼓勵的目光,愕然道:“那是……那是……”

十兩緩緩道:“那是你往‘劍京城’參加‘十大神兵皇榜’的必須,剩下的一切便要看你自己了。”說罷逕自走出木屋,神態如卸下沉重包袱似的,輕輕鬆鬆地獨自離去。

夜叉看着十兩遠去的倩影沒人樹林,一手執起全身漆黑如墨、尖削而長的“天煞”,眼中掠過堅定神色,像已下了很大的決心。

正在這時,“天煞”無故瀰漫一陣幽幽的黑氣,未幾夜叉全身已被黑氣圍繞,與死暗渾成一體。

夜叉嚇得魂飛魄散,首次感到死神的接近,“他”,正在撫摸夜叉的心靈,要夜叉跟死神合二爲一。

※※※

“天鷹城”城內大部分建築物因戰亂失修,風侵雨蝕、蟻蛀蟲齧下而變得頹敗傾塌,惟只一間小石屋孤零零瑟縮一角,穿了洞的瓦頂被木板封着,勉強可作棲身之所。

忽地一把童聲響起,高呼道:“阿三!阿三!大哥找你呀!”

在黑黝黝的屋內,傳出了一聲輕嘆,阿三無奈的低聲道:“唉!又要勞苦!”

滿臉不情不願,看來又是個怠懶的傢伙。

幽暗中阿三在地席上爬了起來,走出石屋外叫道:“我在這裡呀!”

一位臉帶油污、衣衫襤褸的少年氣喘咻咻,滿身是汗跑了過來,急急喘息道:“阿三,你又躲懶,今天有新人來呀!”

阿三苦笑道:“走吧!臭蟲。”

“天鷹城”是小白賞賜予妹妹笑天算的一座城邑,可惜因“天皇帝國”入侵中土,年久失修,風雨侵蝕,“天鷹城”已變得頹垣敗瓦,一片淒涼,身爲城主也徒嘆奈何,半點也不風光。

交給笑天算,是因爲妹妹有着驚人智慧,“天鷹城”毗鄰“天法國”邊疆,終年盜賊無數,戰亂叢生,妹妹有小黑、小丙之助,便是擔此重任的最佳人選。

“天鷹城”分爲內、外兩城,各有截然不同的感覺,若前者給人印象是荒廢破舊,那後者只會使人聯想到寧逸和平。

屬於其他小村莊的商販都會在外城販賣,賺取蠅頭小利作生活費,今天新來的樑發便是其中之一。

“買呀!快點來買呀!好新鮮的大白菜!不買也來瞧瞧呀!”聲嘶力竭只是希望賺多個錢,讓生活好過一些。

阿三掛着討好人笑臉,拱手道:“好生意!生意好呀老闆!”

樑發笑道:“不過不失啦!”

阿三搭着樑發肩膊,狀甚友善道:“老闆的生意那麼好,我想必須要人保護,便計你……。”

樑發呆了一呆,彷彿略有所悟,輕笑道:“我明白,我明白。”

阿三臉上笑意更盛,看來今天任務順利完成,真的簡單輕鬆,臉上也就更是歡悅。

樑發彎下身來,隨手執起一把菜刀,突然退出一丈開外,高聲喝罵:“各位兄弟,那人說要向咱們收保護費!”

一陣喧譁聲響起,已見三、四十名小商販把阿三和臭蟲團團圍住,場面充滿殺氣,四周嘈雜混亂,可見衆商販絕不把阿三放在眼裡。

阿三嚷起來道:“唉!又是一羣不識好歹的笨人,可憐!可憐!”

話剛說完,一陣急促的鐘聲響起,阿三再望了望新來外城擺賣的各人,不住的搖頭嘆息,同時足下不停,退步離去。

樑發還在身後恥笑道:“夾着尾巴走了麼?不是要收保護費嗎?”

驀地蹄聲急響,衆商販心房被震得突突亂跳,一羣盜賊策馬如飛由遠而近,正朝他們的方向攻殺過來,聲勢駭人,樑發登時嚇得兩腳發軟,跪在地上。

數百勁箭像雨點般疾射而來,恐慌混亂下互相推撞走避,不少人身中利箭倒地。頃刻間外城恍似陷入人間煉獄,各人哀號呻吟,掙扎奔逃,恐怖屠殺教人慘不忍睹。

馬賊像一片烏雲般掩蓋一切,戰馬無情地踐踏着重傷未死的商販,慘嚎聲、肌骨碎裂聲此起彼落,可憐商販,只因官家未有足夠力量維持和諧,惡勢力便輕易主宰一切。

已遠遠站在城頭的阿三,看着一衆商販慘死,不禁灑下熱淚。本是心地善良的他,好不願意的勉強自己適應戰亂的生活,養父死了,養母亦不知所終,他只好追隨笑天算,等待良機再尋回初一。

阿三,正是當年看着笑三少被皇上皇所殺的那位少年。笑少三,今天的他已脫去稚氣,換上一臉滄桑無奈。

馬賊首領喝道:“笑天算!快出來兄我瘋神。”

那五百名馬賊的首領早聞英天算聰明絕頂,美豔動人,好想把她捉來一償獸慾,盡情發泄。“天鷹城”無險可守,即使內有小黑、小丙在,五百人殺他們三人亦易如反掌。

到時美女在懷,奪城爲寨,如在小白皇上頭頂撒尿一樣,豈不快哉?這就是瘋神的妙想天開大計。

阿三站在城牆上嘻笑道:“大爺啊,有事請先進來再說吧!”話聲剛落,城門驟然開啓,內裡又是一衆商販,列成左右兩排,中間一條直路通往內城。

小販們都怒目而視,無形殺力倏然而生,可是對於慣戰沙場的瘋神,卻一點不起作用。

五百騎隨着瘋神帶領下,策馬馳人“天鷹城”內,沿着小販們組成的道路,直衝向內城。當五百騎入城,城門便再度關上,如一對鬼手招呼冤魂進人地獄門去。

城門關上,滿地塵埃被勁風颳起,四周頓時白茫茫一片,當風塵散去後,本來列成兩排的商販又分別聚成這裡一堆、那裡一團。

賣菜的、賣豬肉的、賣魚的、賣米團的,三五成羣,各自圍於一角處,五百名馬賊一時間被分隔切斷。

阿三居高臨下,口中含着一根竹枝,漫不在乎道:“縱橫十九道,迷煞多少人,瘋寨主啊,咱們來下一局棋如何?”

瘋神此刻才發現自己原來置身在一個龐大的棋盤當中,平生就不太愛用腦的瘋神,憑着一身蠻力成爲寨主,如今要他費神想棋藝,倒不如要他吞下三百六十一隻棋子還來得容易。

瘋神惱羞成怒,大吼道:“他媽的臭龜兒子,有種下來讓我斬你十塊八塊,棄於荒野。”

阿三笑道:“寨主待我真好,殺了之後,還爲我找個合適的清靜地方安葬,想不到寨主如此細心。”

瘋神怒不可遏,一刀虛空暴斬,不知怎的,竟同時響起一聲淒厲慘嚎,像是有人被他的刀剖腹似的。

慘叫聲更且不住擴大,本來是一人呼號,漸漸變成十人嘶叫。原因好簡單,因爲有一部分被分隔開的馬賊,突然被圍住的小販攻擊。殺人的竟是賈菜販子們,猝然攻擊,以擔挑爲武器,竟能割腹破胸。

霎時間馬賊猶如被圍堵的棋子般,一一倒下被吞噬。其餘商販也展開互相連結的攻擊,一團又十團的殲滅敵人,其餘的則在纏鬥拖延,虛招阻擋,只集中力量於某一堆盡力撲殺,把馬賊殺得焦頭爛額,逃竄無路,徹底運用棋藝妙絕之法來破殺敵人。

阿三忽然指着內城門叫道:“護着‘平位’,不要讓他走過去。”原來圍棋法則,下子先白後黑,棋局亦分爲“平上去人”四格,內城門位置,正在“平位”之處。

而且這是已佈下的“弈旨”棋局,局內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或反撲、或收氣,花五聚六,複雜無比,而內城門位置,正是全個“弈旨”死活之地,誰人盡得先機,勝利便握在手中。

以棋佈局,爭勝鬥智,棋藝分“棋勢”、“棋圖”、“棋品”三大要項。

一不得貪勝、二入界宜緩、三攻彼顧我、四棄子爭先、五舍小就大、六逢危須棄、七慎勿輕速、八動須相應、九彼強自保、十勢孤取和。合稱爲“十訣”,心智合一,破敵殺局。

“四子佔四方,一子定乾坤!”能把殺人陣勢以棋局之法相互交融,教欠缺條理者迷於局中,對方便落得任由宰殺。

瘋神已陷入迷失,忙策馬前衝。手中大刀左右揮斬,誰人擋路,定要他身首異處。

最前的一衆馬賊已殺至“平位”,快要攻佔城門,瘋神的笑意不住涌現面上,但很快便凝住,因爲眼前情景已面目全非。

戰馬猝然間倒在地上,一片人仰馬翻,慘叫哀號。甚麼?“平位”不是一切關鍵所在,何以會劇變驟生。

當馬賊再次站起,好駭人的景象已出現眼前,忠心的部下全都變成馬臉人身,人頭馬身。瘋神策馬停下,手心已冒出冷汗。

阿三拍手笑道:“早叫你們不要過去,死蠢啊,死蠢!”

原來剛纔人仰馬翻一瞬間,商販已迅雷不及掩耳縱躍,把馬賊和戰馬的頭顱分家,再來個換頭行動,用針線把人頭、馬頭割下換掉,嚇得敵人破膽,也就能爭取更有利的殺人機會。

“阿三!你好笨啊,還在胡說亂話!棋局中個有‘反撲’、“倒脫靴”之法。

自己故意送死,讓對方吃去數子,再取得勝勢。寨主棋藝高超,可是忘了那是人,而不是棋子呀!”

說話者赫然便是許久未見的小血海,他眼神閃爍,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笑意道:“我想大家也不想找死,那樣吧!誰能把瘋寨主的頭顱和戰馬頭顱交換對調放在脖子上,便放過他好了。”一揚手,衆商販盡皆退去。

離開棋局,生機並沒有降臨,因爲血海又爲他設下另一殺局,真是一局未停一局又起。

置身局內的瘋神,他的頭很痛,面對血海那似棋非棋、似局非局的殺局,如何偷生?

小血海安靜的坐下,他好想瞧瞧瘋神的頭顱放在戰馬脖子上是個甚麼模樣,一定有趣得很吧,哈……!嘻……!——

第 九 章 最愛的荒謬

思想,是一種很奇怪又不容易理解的東西。它,會隨着不同的情況和心境而轉變。

只是,如何轉變,也是不能控制的事。

惟是不同的人,亦有着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信念。

思想與信念,兩者間就存在着參透不了的關鍵,互相緊扣,化不開、斬不斷。

遇上敵人,每個人的心也會作不同盤算,或是逃走、或是死拼、或設陷阱……

,千變萬化,不一而定。

分別只在乎信念的問題。

信念愈強,思想亦會愈趨自我,行爲亦變得狂妄。

愈是自負者,信念必然愈強。實力低下,思想較爲遲緩,猶疑不決,也就難以爭取在最有利條件下制敵爲先。

故此,思想的轉變,跟信念和實力有着莫大關係。

現下的方失神,就有着不能言喻的非凡實力,狂妄的行爲、囂張的態度,全都是他充滿信心的表現。

以劍指震出跟彎月一樣的劍氣,炸開敵人身體,如此強猛兇殘武學,卻不是來自李太白本門絕藝。

那麼,方失神的武學,到底是從何而來?

場中的人,都不禁升起無數疑問。隨着不一的實力,思想不同,疑問當然有別。

但,不論衆人的疑問是如何,也絕對及不上劍狂之下“五連環”,此刻所剩下的人人腦海中忐忑不安發問。

疑問之中加上慌惶,這種感受,旁人絕對難以理解。

眼睜睜的看着“慈母敗兒”慘死當場,方失神的實力,已顯示得清楚明白,他絕對是超強武者,更且手段毒辣。

剩下的“四連環”,“貧賤夫妻”、“龍兄虎弟”、“名師高徒”及“左鄰右里”,都有着同一疑問。

到底在他們當中,有誰能擋得住這個方失神?誰有足夠實力把他置諸死地?

相同的疑問、相同的惶惑,因爲他們將要面對這突然脫胎換骨的大殺神,大家都不想死,卻偏偏感受到死神已降臨。

劍狂麾下的“五連環”,他們並不清楚彼此間實力的強弱。“五連環”中,“慈母敗兒”肯定是實力最弱的一對,他們被方失神殺掉,卻並不表示餘下的“四連環”亦不敵方失神。

每一個連環都極力掩飾實力,暗自努力提升,同門相欺,彼此間也並不瞭解誰是真正強者。

到底哪一環能與方失神匹敵呢?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皆希望最強的一對早些踏步上前,及早解決眼前這難纏的傢伙,化解危機,避過殺身之禍。

惟是方失神的氣焰,實在囂張得令人畏怯,沒有任何一對“四連環”願意率先挺身而出,挑戰方失神。

或許,這就是信心不足,害怕踏上死亡之路吧!

正當猶豫之際,另一個疑問又再升起,但卻不再是來自“四連環”,而是另一人,一個女人,一個很想把情況瞭解,卻不願意去面對眼前這殘酷現實的女人。

對了,她,是方失神的女人,深愛着方失神的人——冷柔柔。

她的疑惑,已教她陷入極度痛苦中,每一分肌肉都似被撕裂。

沒有坦誠的說出來,只在心中不停地盤旋:“爲何?爲何他會懂得‘冷血方唐家’以外的武學?”

她好想方失神親口爲她解開這個疑問,好讓她瞭解當中的玄機,只因她已認定方失神是自己的未來夫婿,對自己終身所託,好應該有深入的瞭解,清楚他的一切。

但冷柔柔萬二分不明白,作爲方失神的女人,爲何竟連如此重要的事情也並不瞭解,難道他不曾把自己視爲最重要的人?他不愛我麼?愛我又爲何要瞞騙我?

不讓她更清楚情況,瞭解他的所需,是方失神不信任自己,這是無可置疑答案。原來冷柔柔付出一切,卻得不到方失神的信任,她簡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淚,不禁奪眶而出,她的心好痛;痛,是來自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但淚,卻是來自另一種感受。

是驚慌,因驚慌而流淚,也因爲流淚而更驚慌。

身旁的任何人也不會明白,自己的男人這般神威凜凜,不是應該萬分高興的嗎?爲何竟淚流呢?

方失神究竟把自己放在甚麼位置上?他真的愛我麼?

冷柔柔突然虛脫了似的,她原來有着極大信心的愛,一下子竟化作空虛,再也掌握不了甚麼。

也許方失神有更多的事情瞞騙着她。

惶恐的感覺,不單隻在冷柔柔的心中升起,更瀰漫整個場中,充斥在每個人的心坎。

有的惶恐被方失神所殺,盤算着如何逃生,憂心安危。

但有的,卻是替他人擔心而惶恐。

他,不是爲自己恐懼,而是爲了他的兒子——方失神。

他,正是方失神的父親——方天下。

跟冷柔柔同樣愛着方失神,但方天下的惶惑,卻有別於冷柔柔,方失神愈是強橫,方天下便愈是憂心。

方失神剛纔所使的武學,完全脫離了“冷血方唐家”,並不是來自劍仙李太白。

功力確實提升了不少,但卻恐怕就此觸怒了師尊李太白。

背叛師門,劍仙必然動怒,於方失神來說,便是自尋死路。

功力雖已提升,但卻不可能跟師祖爺相比,就算方失神殺盡五連環,劍仙也必然找出藉口來誅殺他。

方天下愛子心切,也就跟冷柔柔一樣的彷徨、無奈、嘆息……!

惟是他的恐懼,卻百分百應驗。

劍仙李太白的內心,就如衆人一樣,他正在盤算着一些東西,繼而生起了數個疑問。

“若今天不殺掉這徒孫,往後將會如何?”

“今天他使出師門以外的招式,必預料到會跟我反目?”

“如今天不殺了他,也就是容讓他有反撲的一天。”

劍仙的疑問,相信只有方失神能爲他解開。但說實在的,方失神今天意氣風發,到底是針對誰人而來?他苦候良久,就是等今天,一個能讓他顯示真正實力的大日子。

衆人的疑問沒完沒了,關鍵都在方失神一人身上,只有他,才能解開所有疑問。

可是,又有誰能想到,連這個“關鍵”的內心,竟然也有疑問。

方失神內心不住在問:“爲啥她還未到來?何時纔會出現呢?”

她究竟是誰?方失神到底在等甚麼人?

今天的戰役,自覺已穩操勝券,威風凜凜,鬥志高昂,方失神好想跟這個她一同分享,讓她目睹自己如何揚威耀武。

久久未有人上前挑戰,方失神更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他高聲叫嚷道:“有誰再敢上來跟我一決高下?”

身爲劍狂麾下的“四連環”,當然絕不會是懦弱的傢伙,就算是九死一生的困局,大家都有信心去闖。

剩下的“四連環”中,要說攻力最強的,莫過於其中的“左鄰右里”。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一長一短的兵器組合,從表面看來,不過了了,但臨陣對敵,卻有意想不到的殺力。

踏步而前,挑戰氣焰不凡的方失神,抱着強橫信念,殺他一個支離破碎,爆體而亡,替“慈母敗兒”報仇!

只見其中的左鄰,提着雙刀,邁着箭矢一般的腳步,疾步趨前,身形矮小而精悍,一看而知是個十二分難纏的死拼傢伙。

那廂的右裡,執着長槍,與其身形相襯成一絕,修長的腰,幼而有力的腿,少說也有七尺之高。

永遠站於左鄰身後的右裡,就如守護神一般,靜靜地等待着最佳時機才作出攻擊。

提着雙刀縱身躍前,作先鋒猛攻,如瘋似癲地劈斬向方失神,刀網抖開如一襲紗網,直罩向敵人,呼溜溜的旋動追殺,極是凌厲。

只見方失神不慌不忙地舉起“仇生”,朝着劈斬過來的刀勁擋格,守得嚴緊,密不透風。

破綻,很快在方失神眼前出現。

“仇生”雖還末出鞘,但一道像彎月般的劍氣悠然射出。

左鄰險險避過了奪命的一擊,但卻給劍氣擦傷了肩頭,血,不期然從身上濺出。

同樣,方失神也血濺當場。

是的,方失神的確刺傷了左鄰,但同時自己也受了一擊,攻擊的人,當然是左鄰身後的右裡。

原來,一直處於後方的右裡,就是等待看這樣的機會。

利用左鄰拚死的特性,糾纏敵人,在進招時所放緩的防守,露出半分破綻,正好讓右裡乘此良機以長槍剌出奪命一式。

好特別的攻擊策略,不怕傷也不怕死的左鄰,再配合善於把握機會的右裡,就成了一個天衣無縫的攻擊組合。

只是,這樣的一個組合,就能把方失神殺敗麼?

提起未出鞘的“仇生”,方失神疾步上前,一上、一下、一沉、一升,像飄送着一般,反客爲主,圍住敵人攻殺不停。

只見左鄰提着雙刀狂擋,砰砰碰碰的擋格,漸漸有種疲倦的感覺。原來用來消耗敵人體力的戰術,此刻竟反過來被方失神利用了。

方失神忽地格格笑了起來,笑聲怪異似鬼魅浮現。左鄰只感心坎裡似有東西在砰砰地撞擊着,要自己嘔出心肝內臟似的。方失神笑得愈是尖銳,痛楚愈是加劇。

身子抖動,好像已不勝負荷似的。

笑聲愈來愈急,愈來愈低沉……。

右裡見狀,當下挺槍疾刺,先來個圍魏救趙,免得左鄰倒下,連環失去其一便再難揮出加倍殺力來。

一聲暴喝,耀目強光驟然閃現,從左鄰的軀體爆射,一條、十條、百條、千條,分解了,左鄰的軀體,竟被強光刺個千瘡萬孔。方失神以後力先震碎左鄰內臟,劍氣再炸開其身體,殺力竟又比先前更進一步。

強光去勢未有停止,連帶着左鄰的血肉,化成萬千血劍,直朝右裡攻去。

右裡發出恐懼的尖嘯,尖嘯的同時,竟射出長槍,斜身走避逃去。那臉上不能抑制的一抹震惶之色,已說個清楚明白,右裡甘拜下風。

方失神沒有追殺,因爲他看到已有另一“刀”揮出,從頭頂到下體,直把不知所爲的右裡破分爲二。“刀”是“袖刀”,殺右裡的,是他師父劍狂,帶着憤怒臉色狙殺無膽匪類!

到底還有誰敢跟這可怕的方失神再戰?

到底方失神還有多少未施展的殺招?

又有誰的武功能剋制方失神?

那個她,怎麼還未現身?

就在各人再度陷入迷惘之時,她,終於出現了!

她身後還來了個他。

她慢步走至方失神身旁,一個俊逸、一個美豔,年齡上是有點距離,但卻絕對的相襯。

郎才女貌,猶如天造地設的一雙。非但冷柔柔芳心盡碎,就是場中任何人也呆若木雞。

她,竟然是白髮魔女,身後的自然是莫問!——

第 十 章 癡瘋有怨情

從前的約戰,用以分辨誰強誰弱,作爲三大勢力合一,哪一方當首領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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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方唐家”、“劍狂”及“白世家”三方勢力,由第二代弟子作代表,誰個力壓羣雄,從此三方勢力便由他來統領,今日的決戰,就是爲了選出這個第二代的最出色人物。

當然,對劍仙、劍狂而言,這只是個騙人藉口。他們所圖的都是一樣,“白世家”絕世武學“燃燒歲月”。

兩人原來分別先後迎娶白髮魔女,目的都一樣,利用婚姻約束,企圖感動白髮魔女把“白世家”神秘武學傳授,最好把整個“白世家”的財產、權力也轉移。

只可惜白髮魔女看穿二人所爲,兩人並不是真正愛她,最後都落得分手收場!

其後爲了補救,繼續佔有“白世家”一切的期望,劍狂便提議第二代決戰,爭奪成爲三大組織首領。

背後“冷血方唐家”跟劍狂一樣,都爲了把“白世家”武學及財寶搶奪過來,堂堂正正入主。

故此在決戰之時,劍仙必須“復活”,否則他又怎能以太上強者之勢強奪方失神該得到的所有?

戰況已經十分明朗,劍仙委以重任的方失神已勝券在握。

身懷神秘絕學的方失神,氣焰比任何人也更狂、更盛,就像告訴衆人,今天的勝利,只是他囊中之物。

劍狂麾下的“五連環”,已先後被方失神殺掉了“慈母敗兒”及“左鄰右里”。

只剩下其三,分別是——“貧賤夫妻”、“龍兄虎弟”及“名師高徒”,方失神認定眼前六人好俠就會變成死屍。

三方決戰,說是要選出最強的第二代弟子,統領羣英,建立武林第一幫派,好冠冕堂皇,好有激勵。

劍狂萬料不到,突然殺個功力大增的方失神出來,把己方的徒兒殺個七零八落。只剩下“三連環”,成敗得失,一切都放在他們身上,劍狂不禁心底嘆息,惟有他最清楚,“三連環”跟今天的方失神實力相比實在太懸殊!

“三連環”六人也有着相同理念,不能退,必須戰,該如何是好?

突然六人同時縱身圍殺方失神,合六人之力,六倍殺力,來個同歸於盡吧,最少不要讓“冷血方唐家”獨吞“白世家”的一切。

一道強光猝然從六人的中心爆發,透體激射,光線又再旋轉散開,萬丈光芒由近至遠,照得場中一片金黃。

強光來源,自然是方失神。

轉勢奔騰,急勁迅疾,強光過處,寸草不生,劃破長室,綻出“嗖、嗖”巨響,那陣陣氣勁之聲忽高忽低,時如龍吟獅吼、時如厲鬼纏身,相互交纏,萬化千變。

接踵而來的,是血,來自“三連環”六人體中奔流激濺出來的鮮血,如決堤傾瀉,代表着死神降臨。

身上出現無數裂痕,縱橫間隔,各部分分成許多節,猶如蚯蚓一樣,煞是可怖。

跟着來的,是皸裂,從血痕中爆開,一化二,二斷四,四變八,八分十六,如是者,好好的一條生命,一副軀體,就在轉瞬間撕斷爲一百八十二節,一百八十二片血肉。

對,是每一副軀體裂爲一百八十二節,“三連環”的總共六個軀體,也即分成一千零九十二塊血肉。

惟是這千多塊血肉,卻沒有完全分離,依然有部分皮肉相連,只是骨頭碎盡。

全身連頭顱也一樣,全都斷成一節節,軟綿綿的,就如靈蛇一般,能隨意扭曲變形,死狀極之恐怖!

如此狠辣的一招,卻有個相當簡潔的稱號——“欲斷難斷”!

如此慘不忍睹的兇殘殺招,在場的人無不汗毛直豎,腦際一片渾沌,當下噤若寒蟬。

“欲靳難斷”是“白世家”武學中出色的一招,跟白髮魔女成親多年,劍仙、劍狂當然對“白世家”的武學有深入瞭解。

“失神,恭喜你,你大概已掌握了‘欲斷難斷’七成殺力,天下之大,恐怕能接得住你這一招者,絕不會超逾八人。”

說話的正是“白世家”的白髮魔女,同一時間,她走到方失神面前,輕輕的獻上一吻,就是這一吻,把在場各人的所有疑團都一下子破解了。

她的舉止,令場中人無不感到訝然,劍仙與劍狂,比起其他人的感受都來得更錯愕、更震撼。

擁抱,還加上熱吻,旁若無人,彷彿視衆人都突然消失了,熱戀中的方失神跟白髮魔女快樂地吻個痛快。

吻,耳邊聽聞陣陣細細的呼吸,更感受到對方一種冶豔美絕的感覺。雙方在臉龐緊貼之下,思潮像似牽絲攀藤交織。

從熱吻中感受,感受那被佔有與擁有的感覺,白髮魔女好陶醉,吻得七情盡現、吻得肆無忌憚、吻得淋漓盡致。

抱擁熱吻,體貼呵暖,感受那隨着漾起了勻好的弧度,呼吸的韻律,就如融爲一體般,沒分彼此、先後。

從輩份而言,方失神竟是跟師祖母相戀,不倫之戀,直教每一個人都驚疑不定,大感詫異。

莫問一直以爲,白髮魔女記掛、愛慕的人是自己,但原來她真正入迷愛上的是方失神,心中不禁在取笑自己。

白髮魔女對愛情的執着,使她已開始產生魔性,若然讓她在情海中再受重傷,後果將會不堪設想,也許她會徹底入魔,爲武林帶來最可怕的殺神。

莫問憂心忡忡,他對白髮魔女始終有着憐憫感覺,這貌美少婦不住受着男人傷害,她卻從未有害過誰。

祈求他倆能白頭到老,免得白髮魔女又再受傷。

方失神在笑,但卻有另一人在流淚。

一直深愛着方失神的冷柔柔,芳心傷透,她的痛楚,不能言喻。眼前一切,使她駭然呆住,腦際空白一片,如何也不能“想”,不能組織出甚麼來,整個人似是僵硬了,只得好可憐她的唐芙在她身旁伸手扶持住。

“五連環”中,無一倖免,悉數死於方失神手上。

捲起“袖刀”,由劍狂整件衣服所卷化而成的巨大“袖刀”,竟震出淬烈光華,教人爲之目眩。

只見方失神從袖中取出一物,是一本書,輕拋至劍狂跟前,劍狂低頭察看,不禁駭然。

書面上清楚四個大字——“燃燒歲月”。

甚麼?方失神竟把“白世家”的絕學秘笈送贈予他?

得到白髮魔女的傳功,武學修爲提升不少,惟是功力提升,更叫本已是目中無人的方失神變得愈加狂妄,全不把劍狂這前輩放在眼內。

方失神道:“老頭,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書中所記,全是‘白世家’的不世絕學,要殺我,就好好把握眼前機會吧!”

劍狂翻書細看,當下入迷,“燃燒歲月”記述又是招式、又是心法,全是絕世武學,這竟然真的是“白世家”絕學秘笈。

方失神搶前攻殺,提着“仇生”,要劍狂在殺劍之下,一目十行觀看秘笈,急急提氣出招,把一派之主玩弄於股掌之上,瞧得其他人都搖頭嘆息!

刀劍之戰,轟出刺耳鏗鏘之聲,迎風激盪響遍哀嚎悲泣聲,劍如暴浪排山倒海涌向劍狂臉龐,急疾如電,更滲透悲涼意境,煞是可怖。

“袖刀”後吐發勁,先震飛“仇生”,再回揮破浪劍勁,斬殺方失神,此招正是秘笈所記其中一式,劍狂大致領悟,便揮灑自如,果真是武學奇才。

方失神舉臂,五指駢伸,力握死扣“袖刀”,以肉掌五指夾實了“袖刀”鋒刃。

劍狂往袖刀刀柄一拍,一陣儲於“袖刀”的氣勁借力鑽入方失神軀體,把他轟飛老遠。

好個劍狂,倉卒之間把“白世家”的武學融會貫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贏了好漂亮的一式。

把握方失神退飛時機,趕快揭閱書頁,緊記書中招式口訣心法,學得愈多,取勝機會也就愈大。

冷不及防,一股炙熱氣勁驀地從丹田疾射擴散心脈,真氣剛烈,更衝上腦頂,教他如墮火海。

全身扭曲痙攣,在地上瘋狂打滾的劍狂,腦海中登時想起一件可怖的事來——走火入魔。

這就是方失神的詭計,當然,在他而言,這絕對是妙計。

讓劍狂閱覽“白世家”武學秘笈,讓他自覺有取勝機會,爲的,就是要讓劍狂心意錯亂,消化不了“白世家”的上乘武學,意念彷彿,真氣逆轉亂竄,衝破丹田心脈,直上“百會穴”,引爆體內原有內氣矛盾,來個徹徹底底的走火入魔。

勝戰的機會,實則只是死亡道路,踏上了,誰也難以回頭,更且死得好苦!

劍狂只覺渾身血脈奔騰翻涌,一股內力,不住在體內猛衝,吐了一口血,又吐出一口血,如是者斷斷續續的吐了十七、八口血,只覺體內血脈依然激盪,彷彿還有無數口血要吐出來。

他已徹底失去作戰能力,肺腑感覺已開始爆裂,眼中生出從未有過的懼色。

方失神冷笑一下,隔空一掌轟出,“勒”的一聲,劍狂雙手腕臼爲之震脫,兩手筋脈全麻,倒飛出丈外。

只見劍狂滿臉血污,傷勢極重,仍不住的繼續咯血,一口接着一口,快要把體內的血都吐盡了!

失去了神釆的眼珠反白,五官只因感覺到徹骨的疼痛而痙攣抽搐,發出一種低沉的悲鳴。

由於聲音冗長又悲哀,恰似在向方失神請求,求他行一個方便,快快把陷入極痛極苦的他殺了便算。

鬥志像燃燒殆盡的棉花,不住飄飛,化爲烏有。

沒有人會相信這慘澹收場的可憐蟲,竟是曾不可一世的劍狂,大概誰也不願意死得如此低賤、可悲!

方失神等了許久,讓劍狂受盡折磨,才和身撲來,雷電錘鑿般向他背後脊骨劈去。

只聽得一陣爆斷裂骨之聲,如雷嗚風怒,生命便戛然而止,劍狂的身軀接連七八下猛震,才突然炸得血肉橫飛。

每一塊骨肉,絕對不會比指頭大,甚麼肝腸寸斷,大概劍狂可算是全身寸斷,化成血粉了!

白髮魔女走到一旁,重掌轟地,當下爆出一個足有八尺深的大洞,這就是她送給劍狂的最後禮物。

把劍狂碎肢推入洞中,再以泥土掩蓋,雖是馬馬虎虎,但總算是葬了劍狂,一夜夫妻百夜恩,白髮魔女還是對他有點情義之念。

劍仙笑道:“今天之戰,看來已沒有任何人能敵方失神,咱門‘冷血方唐家’勝出,方失神當上第二代弟子的領導人,從此由咱們‘冷血方唐家’帶領‘白世家’,哈……,大家沒有異議吧?”

方失神聽罷,冷冷的哼了一聲,笑道:“錯了,我的勝利,卻並不代表‘冷血方唐家’,我方失神已投靠‘白世家’,成爲‘白世家’一份子。今天之決戰,是‘白世家’勝,明白了沒有?”

方失神突如其來的話,教“冷血方唐家”上下無不大駭,但好快便明白,既然方失神跟白皮魔女走在一起,“冷血方唐家”跟“白世家”好自然便連成一線。

只是李太白又如何呢?

劍仙原來是最大得益者,但如此一來,他就變得一無所有,連白髮魔女也失去了,想奪取“白世家”一切的美夢從此粉碎。

方失神、白髮魔女同一陣線,天下間誰可匹敵?

方失神突指着李太白喝道:“我的至聖無尚師祖爺,本徒孫忽發奇想,若然今天連你也死在我手上,劍狂、劍仙同赴黃泉,都被我方失神殘殺,此後豈不成了武林佳話?”

狂傲氣焰已不住高燃,好明顯方失神不願放過殺李太白的好機會,不願劍仙活着離去。

他要在白髮魔女及衆人面前證明只有他纔是最強最強的男人,天下間無人能及!

“可以把唐芙嫁給我麼?”

突然而來的荒唐話,跟原來緊張又緊急的氣氛格格不入,但偏偏有人說出這些笨話來。

他是莫問。

突然走到劍仙面前,說三道四,胡說八道。

莫問道:“可以嗎?”

劍仙道:“你找死!”

莫問道:“找到了。”

劍仙道:“滾!”

莫問道:“不,是倒下。”

劍仙道:“甚麼意思?”

莫問道:“你要我找死,這裡今天死的人多,找死的人也就好多,他們都找到了。”

劍仙道:“老夫不懂得欣賞你的風趣!”

莫問道:“你這老夫也真的老了,先前還有說過要滾,但說錯,你不會滾,因爲連滾的力氣也沒有,倒下來去死吧!”

莫問說完,劍仙竟真的軟倒地上,全身登時發黑,皮肉腫脹,更慢慢散發出腥臭的氣味來。

莫問笑道:“碰上了我的毒,也就該死了!”——

第十一章 絕情少家主

死了!

李太白死了!

一代劍仙,就在無聲無息下死得不明不白!

難以接受的震撼隨着李太白倒在地上那一刻,猛然打擊場上各人心坎,無奈、苦痛、傷心、興奮、疑惑,不同的感覺,都同時在各人身上涌現,教誰也接受不了此事實。

李太白癱軟倒在地上,眸子失去昔日懾人氣魄,臉頰枯瘦,膚色蒼白如死灰。

用劍如神的李太白,死後還是跟一般人無異,只是一副臭皮囊,殘軀並不比甚麼屍首更有價值!

褊狹譎詐,多疑矯僞的李太白就此死去,方失神實在有點不大相信。莫問用毒出神入化,傳授自皇后耶律夢香,顯盡強者本色,方失神也不得不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去。

恨意不禁倏然而生,脹紅了臉,整個人像一隻隨時飛撲噬人的猛虎。帶有強烈殺意的雙眼死盯着莫問,媽的,莫問竟奪去了自己殺劍仙揚名天下的機會!

勁力凝聚,真氣貫注“仇生”之上,渾身散發殺氣戰意,他究竟能否抵住莫問奇詭的毒力呢?甚至是……莫問身旁的白髮魔女,會否阻止自己傷害莫問呢?

莫名的妒忌心,已油然而生……。

哭了,白髮魔女香淚潸潸淌下,兩個曾經愛過自己的男人,在同一天逝去,情深義重的白髮魔女,真情流露,悲痛不已!

雖然最終分手收場,但總算情深愛過。白髮魔女始終眷戀那回憶中的溫馨,她就是那樣的女人,對她愛過、付出過,她便惦記終生。

誰說情愛就像一場夢,不願等待當然希望它是夢,真心守候夢境便會成真,白髮魔女雖跟張狂、李太白不再相愛,但她仍好希望他們有回頭的一天。

如今一切夢想已經破碎,人死了,一切寄望也就煙消雲散!

她知道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爲他倆流淚,夜闌人靜,只要憶及從前溫馨、浪漫,淚水必然又會再來。

溫柔的手、溫柔的愛,溫柔地把白髮魔女的淚痕抹去,莫問神色自若,眼中盡是祥和,凝望着她微笑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珍惜自己,珍惜現在吧,他倆在地府也好渴望你能快快樂樂吧!”

莫問雖是毒殺李太白元兇,惟是白髮魔女卻未有痛恨他,劍仙狡計拋棄自己,本來就該死。

她懷念的只是從前熱戀時的情,當然,那大概都是虛情假意。故此情她會追憶,但人卻毫無價值。

傷心的人,都好想有擁抱的感覺,白髮魔女未發一言,莫問已經把她擁入懷,緊緊的抱在臂彎中。

莫問顯然好清楚白髮魔女需要甚麼,他的一舉一動都能滿足她的需要,但方失神呢?

方失神臉龐忽紅忽白,顯然是內心兩種截然不同思想正在矛盾鬥爭,他好想撲殺莫問,但總是猶豫不決。

答案來了,“仇生”憤然插在地上,強猛勁力震得土地龜裂,不住向外擴散,竟裂開了方圓三丈的範圍,盡現方失神此刻的震怒。

原來凝聚的殺力,全發泄在地上,總算是向莫問發出嚴重警告。

笑莫問,他媽的你總有一天要比李太白死得慘上一百倍!

上天往往喜歡愚弄世人,在場中每一個人方失神都可以義無反顧地把他殺死,惟他最痛恨的莫問卻不能隨意斬殺。

方失神還需要把“白世家”的“燃燒歲月”無尚武學的每一章絲毫無遺地都學懂、瞭解,又擁有“白世家”的一切,白髮魔女纔是毫無價值。

一切只好隨着白髮魔女的心意,只見她伏在莫問肩上泣不成聲,身子不住顫動,良久,才把心情平復下來。

勉強鎮定心神的白髮魔女冷然道:“‘冷血方唐家’,還有張狂‘五連環’都盡數敗在方失神之下,他代表我‘白世家’,依事前規定,從此‘白世家’便主導‘冷血方唐家’,方失神就是新家主,誰人還有異議?”

震懾全場的說話,“冷血方唐家”衆人當下都低下頭來,不敢作聲,全場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本來應該跪拜家主,繼而雙手歡呼喝釆的反應,久久未有出現,莫問見狀笑嘻嘻道:

“看來他們都不大願意有個叛徒家主,哈……,原來‘冷血方唐家’的上下都還是尊師重道的傢伙,可惜哩,你這新家主卻跟大家格格不入。”

在莫問面前,方失神不想失掉一點面子,回身對白皮魔女道:“你先走,讓我來收舍殘局好了。”

白髮魔女頷首點頭,方失神既要當上四大家族新家主,必須要各人心悅誠服,他絕對要拿出壓倒各人的力量來。一道輕煙似的人影飄飛而去,白髮魔女不願久留,也就放手讓心愛的男人整頓一切。

“破天閣”內剩下的除了莫問以外,全都是“冷血方唐家”的人,本來在四大家族爭鬥中,方失神已成了衆望所歸。

惟是如此離經叛道的人,如何能夠讓他成爲四大家族的家主呢?

方失神垂下一綹散發,遮蓋了半邊臉,從一個角落的神臺之上,拿了一盞茶,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揚手便把茶杯向着地上摔個稀巴爛,繼而捋起袖子喝道:“服從我的,便向本家主下跪!”

平生最討厭叛徒的楊咩須大聲罵道:“賤人,你憑甚麼要我們跪下?”

方失神冷冷道:“憑我能殺你的武功!”腳跟一蹬,一道內力貼地而攻向楊咩須,眼目兇光盡現。

內力借物而傳,但地面卻全無異狀,沒有飛沙走石,用勁之巧妙實令人讚歎不已。

那道力默默潛向還在破口大罵的楊咩須,正罵得興起的他猝然跪倒地上,從下而來的暗勁涌上身再鑽入喉頭,先斷他舌根,教楊咩須噴出一大口血,無從再說話,繼而雙膝同時爆碎,被迫跪倒地上。

方失神瀟灑地笑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呀,哈……!”

楊咩須才倒跪下來,身旁的二撇雞、大鬍子竟同時向他拲打腳踢,不留情面的痛擊狂攻。

“媽的你真不識好歹,早些去死好了!”

“我跟你稱兄道弟,仍不值你所爲呀,臭賤人,你如此硬性子、硬骨頭,快下陰間陪那死劍仙好了!”

已受內傷的楊咩須,哪裡會想到最親密的戰友竟貪生怕死,向自己瘋狂攻擊,手忙腳亂之際,也不知全身被轟傷多少處,痛得死去活來,更見刀光在眼前閃現。

呼的一聲,一切盡成黑暗,因爲楊咩須再也看不到甚麼了,二撇雞的一刀便把他雙目割分爲四。

臉龐眼目以下,有點痕癢感覺,是因爲鮮血不住在鼻子、口脣、下巴的四周流動。

二撇雞傷害自己,教他失明,楊咩須流的只是血,並沒有流淚,他決計不肯此等下賤的醜事掉下淚來。

大鬍子又如何?

他一手緊扣住二撇雞,把短刀硬生生奪來,毫不猶豫的狠狠插穿楊咩須天靈蓋。

一不做,二不休!

從頭頂中央一拖,把腦袋割開,讓那些原來密封在頭顱內的血液、腦漿……通通濺溢出來。

固執的人、愚笨的人都該死,何況楊咩須結合二者,更且武功又不高強,竟膽敢螳臂擋車,實在該死加上該死?

兩人殺了楊咩須後,便立即向若方失神下跪,心悅誠服,好一雙識時務的傢伙。

方失神笑道:“大家都好應該以他倆爲榜樣,還有誰個不服、誰個不願向本家主下跪?”

右腿猛然蹬地,一道排山倒海,分濤裂壑的內力涌卷散開,直向每一角落散射。

勁力同時擊得各人腿軟,四大家族弟子盡數跪下,方失神的凌厲目光在告訴每一個人,誰不下跪,再站起來,他便痛下殺手。

有,還有四個人屹立不倒,堅持站立,他們便是冷殺殺、血風雲、方天下和唐拾義,“冷血方唐家”的四大家主。

“你真的要我跪?”

“跪下代表尊重。”

“我是你父親。”

“我是大當家。”

方失神雙目如幽冥沼澤深埋不滅的兩盞寒火,死盯着方天下,喝道:“跪,還是不跪?”

雙膝落地便是答案,方天下老淚縱橫的低下頭來,他愧對列祖列宗,心如千刀萬剮般痛。在同一時間,其餘三位家主也不再堅持,乖乖的向着方失神下跪。

仰天狂笑,發出的聲音震得地動天搖,方失神突然感到一種怪異感覺涌擊,轉身便發現冷柔柔站在身後,臉如死灰。

“你愛不愛我?”冷柔柔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心底話來,但換來又是甚麼迴應呢?答案好快便來了。

“啪”的一聲,炙熱火辣一巴掌摑在冷柔柔那柔滑的臉龐上,一下子驅盡她所有渴望、夢想,帶來最心痛的苦慘,傷害終生。

“我跟你在一起,只是爲了分散他人注意力,我方失神懷抱中怎可能沒有美人,挑選你已是你的榮幸,我來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只是一顆無知任由我玩弄的棋子。”

刻骨銘心的說話,無情地打人冷柔柔腦海,淚珠奪眶而出,心碎痛死,身體就像被小刀一片又一片的割開、撕碎。

自私,是人的天性,你和我都有自私的時候,但方失神的自私帶着陰謀、傷害,他徹底的摧毀原來快樂又完美的冷柔柔。

冷柔柔終於清楚的認識眼前這男人——方失神,自己曾跟他貼身纏綿,夜裡把他的俊俏五官都看完又看,但卻竟然到了今天,才真真正正的認識他、瞭解他。

眼所見的、手所觸摸的,原來毫不真實。

氣宇軒昂,神威勇猛的白馬王子,就是利用上天賜給他的外貌,努力獵取師祖母那孤寂的芳心。愛,只是方失神作爲向上爬的手段,他的笑態、他的溫柔,沒有一分是發自內心。

從前一切感覺,如今都明白了,原來只是毫無真意、乾澀勉強的虛僞品,她,被騙了!

竟然在“冷血方唐家”的所有人而被公開羞辱,半生風風光光,備受尊重、擡舉的冷柔柔,實在太可憐。

她不再哭了,舉起腳步,慢慢的退出去。

一心以爲從此便當上萬人敬仰的方夫人,美夢未來,一切已破碎!

冷柔柔黯然離去,莫問欲上前阻止,卻被唐芙攔住,還是女人更明白女人,她現在好需要冷靜。

冷柔柔帶淚衝出“破天閣”,不住往樹林茂密的前方走去。任由鬆、柏、茶樹的樹枝劃破肌膚。

再痛、再苦也好,冷柔柔只想尋找一個不見光的地方躲起來,埋藏自己,不願再受傷害。

不斷逃避,很想擺脫愛情帶來的重傷,也不知奔走了多久,忽地她不得不停下來。

眼前只見萬丈堤壩,浪花滔滔,煞是驚人。迷迷惘惘的冷柔柔,登時有着無盡念頭飛快在腦海催生。

跳下去,把恨怨悲傷盡都埋藏深淵底下,讓這世上不再存有我任何東西,消失得無影無蹤。

跳下去,也就一了百了,再不需面對世人的恥笑,不用聽到任何羞辱的說話。

跳下去,或許來世會更快樂,真正完美的愛在等待我吧!

“嚓”的一聲,一把雪白長劍霍然插在冷柔柔面前,隨着響起一把聲音:“要是你真的要死,請留下人頭給我紀念。”

“我要死與你何干?”

“好美、好美,就跟她的神態一模一樣。”

“說甚麼廢話?”

“她專一又冷傲,誰都不放在眼內,偏偏死心塌地去愛一個人,願意爲他犧牲、願意爲他死。”

“別再跟我談愛,我討厭愛,閉嘴呀!”

“只是他不懂珍惜你、不懂得欣賞你吧,哈……,男人都是一樣,佔有過後便把我們拋棄一旁,來吧,讓我帶你進入全新的快樂戀愛裡,從此無憂無愁,你是佔有者,也是被佔有者,真正的去享受戀愛。”

纖纖玉手竟從冷柔柔的脖子一直向下滑動,穿過那一層又一層的衣衫,落在雪白豐滿的胸脯之上。

這手……是來自同性的女人,放在上,卻油然而生一種她從未有過的震撼感覺,直穿透肌膚,甚至在體內炸爆。

天啊,好難受……但……卻有好怪……好怪的暖流亂竄。

一張俏麗的臉緊貼在冷柔柔左頰,她的笑是多麼歡悅,啊,她不就是那隻愛女性的小女子麼?——

第十二章 風雲地獄變

驚駭欲絕的雙目,慢慢回覆一種無依卻是茫然的神色,當小女子的指頭觸及那神經核心的蓓蕾,冷柔柔登時全身震了一震,大眼睛又眨了一眨,撫摸自己的是女人,那種羞怯、惶恐原來更是強烈。

小女子要溫柔便有多溫柔,但要厲烈也一樣催逼壓來,十指瘋狂在上亂搓蹂躪,教冷柔柔心亂至極點。

心亂的同時又尖叫,顫了一顫。內心好想掙扎,擺脫這種“不正常”的撫摸、觸弄。

只是整體的節奏卻給小女子完全控制,靦腆的感覺因爲太暢快而壓下來,不捨得那種痠軟離開。

彼此體息相呵暖裡,血液都對流進相互的身體去,臉兒升起兩片紅雲,仰首啼叫發泄。

冷柔柔那雙頰鮮潤嬌羞的紅潮,熱得她自己也感到實在過分,喘息忽地急促起來。

那柔嫩細緻的頸項,教小女子再也忍不住瘋狂把香脣印上。

潮漲浪翻半空,擊打得轟轟連聲,竟似是大自然在奏樂,協調奏出極是驚動人心的樂章來。

雙手慢慢往下移,悄悄脫去冷柔柔外衣,不停按撫着她身體上下每一寸肌膚,來得甚是仔細,不時教自己如觸電般劇烈抖顫。

冷柔柔好不願意失去這難得的快感,但卻仍努力的吐出一個問題:“我……倆都是女的,這樣……是畸戀,不……可以啊!”

“死也不怕,你還怕甚麼?真的不可以接受麼?既已決定去死,來吧,先痛快的來感受一下,若然真的接受不了,便一縱而下去死好了。臨死之前幹甚麼又有啥關係?總不會再爲你帶來甚麼損失或傷害吧!”小女子說得頭頭是道,一雙玉手始終未有停下來,教冷柔柔欲仙欲死,呼叫不停。

小女子忽然舉起一雙纖纖玉手,慢慢拔下頭上的玉簪。烏黑的雲髻霎時散瀉如瀑布,嬌妍的臉上呈露出一絲挑釁。

“愛或被愛,同樣需要互相欣賞對方,這一點你都清楚,我也明白。可惜你所愛那個男人,我所愛那個女人的男人都不明白這道理。”

纖纖玉手又慢慢舉起,將碧綠的衣衫從上到下順次解開,袒裼裸裎在堤壩之上,鼻尖相碰已在咫尺之間,擦動輕磨,帶來一陣陣刺入心坎的痛快感覺。

冷柔柔欲退無從,小女子用嘴牢牢地堵住了冷柔柔兩片紅脣,隨即吻她粉頸、胸脯甚至腰下最敏感部位。

冷柔柔終於崩潰了,她把身子放軟,任由小女子操縱、玩弄,地想通了,只要抱擁快樂,又何須顧忌甚麼?

從前她擁有的尊貴、地位,一下子都破毀消失,原來甚麼都難以執着、握實,真正屬於自己的,就是眼前快樂。何苦不去珍惜,偏要被舊有框框限制自己。

從前愚笨,從今要徹底解放!

來吧,我要快樂,痛痛快快真好!

小女子縱慾狂極,因爲她的計謀終於得逞。她一直的在守候,等冷柔柔被拋棄最傷痛的一天,只要這一天來到,她便能夠乘虛而入,攫取這美麗與靈魂。

冷柔柔最終還是難以逃出她指掌之外!

※※※

人死以後,親朋戚友爲了表達沉痛哀悼之情,便儘量遵守禮儀,力求完善。首先,就是搭建靈棚,披麻戴孝。

喪禮過程,需要發喪、開弔、唸經,少計也要七天才能完成,就是平常說的“頭七”,到了第八天再出殯埋葬。

這些日子裡,棺木多停放在院內,而棺木不能“見天”,因此,必須搭起靈棚遮蔭。

靈棚往往是整座搭起,杉木做立柱,長竹竿爲棚頂骨架,頂上用葦蓆綁好,四面用花璃窗扇圍起。門前則搭起竹竿架的牌坊,整個牌坊都紮上藍白兩色的紙花。

並有吹鼓手和執事人在門前“喝道”,以便通知喪家主人來了弔唁的客人,此時,就由子女等跪伏靈旁,陪靈哭泣。

今天在“七重天”“天家鎮”上“冷血方唐家”總壇內,正有着喪禮舉行。

死的是“冷血方唐家”的師祖爺——劍仙李太白。

若然在“天家鎮”內居住超逾二十年,便會覺得事情很是奇怪,因爲你會發現,死者在二十年前已死過一次!

李太白本已仙遊,無故復生已叫人驚訝,如今又再中毒身亡,惟有“冷血方唐家”各人才知悉箇中原委,只是大家都不再願意多談了!

天色灰白,雨霏霏下,遠處竹林稀疏,疏林也蕭瑟在雨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及傷心處。四家中最傷心的莫過於唐三藏。他以爲放下尊嚴,委曲求存,李太白便會有一天殺了方失神,讓自己正式成爲第二代大家主。

豈料劍仙輕易被莫問毒殺,一切希望頓成泡影。

雖然唐三藏得師祖爺真傳“先天無形劍氣”,可是方失神亦得白髮魔女垂青,已修練“燃燒歲月”。

“燃燒歲月”有多厲害,在“破天閣”內四家人都有目共睹。

只得一指“煞氣劍”的唐三藏,根本不可能去跟如日中天的方失神對戰,他只好追隨對方,聽他差遣。

當然,更重要的,是方失神會不會讓他長活下去。念及悲慼落寞處,唐三藏突發一招“煞氣劍”,白色劍氣直刺向掛在樹林上的酒壺。

壺面留下了一個指頭般大小的洞孔,酒便從破洞涌流向唐三藏,仰首望天,烈酒不期然灌注入喉嚨。

“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滋味無窮!”忽地響起一把聲音,道盡人世間的滄桑無奈,令唐三藏不禁想起種種前塵往事,唏噓感慨。

疏林旁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一葉扁舟悠悠地從迷濛細雨中駛近唐三藏。

一人撐着油紙傘挺立在船頭之上,微微笑道:“你是唐三藏?”

唐三藏低頭向他望去,扁舟沿着小河順流緩緩而下,冷然道:“他已經死了。”

那人依舊微笑道:“我要找一樣東西。”

唐三藏道:“他幫不……”

未待唐三藏說完,那人已搶着道:“我要找的叫‘萬玄神冰’。”

唐三藏問道:“你是誰?”

“太子。”

※※※

“冷血方唐家”的總壇內,四位前家主都跪在一旁,可是偌大的靈棚卻未有弔唁人。

李太白的遺體安放在靈棚中央的位置,表情猶如安祥酣睡。

忽地傳來輕輕笑聲,接着馬上有人喝止:“師父死了,你可否裝哭?”

偷笑的人道:“我也很想哭,但我的心卻忍耐不住發笑。”

發笑的人是唐家家主唐拾義,其實剩下三位家主都好想笑,只是礙於身份,只能在心裡喜悅偷笑。

李太白的復生令四位徒兒十分痛恨,他一回來便要奪走一切,是他的,不是他的,都照單全收。財富、權力、地位,李太白一律通通要據爲已有,不肯放過。

李太白己身故,如今換上方失神,看來他心懷大志,好想向外去闖,只要四人原控有的一切不變,基本上跟衆人原來計劃大致沒甚麼矛盾。

說實在的,方失神總比李太白好,只怕門人不服他而已。

“有客到!”執事人在門前叫喊,四位家主當下驚醒過來,只見一溜青煙似的人影飄到李太白身前,身後還跟着唐三藏。

來者赫然便是太子。

眼淚奪眶而出,哭泣,是因爲失散多年的父親重現眼前,可惜卻天人有別,陰陽相隔,太子爲李太白痛哭流涕,真情盡現。

唐三藏走到一旁,把透射寒氣的包袱取出交給太子,對了,就是該屬於太子的一份厚禮。

太子打開包袱,陰森寒氣疾射涌上,面前是一塊巨大的“萬玄神冰”,寒氣猛烈,晶瑩古怪。

太子伸手去摸,一股寒氣竟疾刺入肺腑,全身骨骼凝結似的,手掌更傳來一陣劇痛。

慌忙撒手,掌心已被割破一道缺口,流出來的鮮血瞬間被殘留掌上的寒氣凝結,薄薄的聚在掌心上。

太子的舉動跟唐三藏剛碰上“萬玄神冰”的情景無異,但他的反應卻跟唐三藏有很大區別。

左掌傷了,改用右手,強握“萬玄神冰”,源源內力不住匯聚右掌,與森寒陰氣來個硬拼抵擋。

太子臉上一陣白又一陣紅,顯然已鬥得難分難解。

一層又一層的遞升內力,盡顯看家本領,更且在靈棚內繞步疾走,寒氣溢射,直把四周搭建物都染成一片寒薄冰塊,像是到了北風呼號寒冬節季一樣,怪異之極。

太子用“御劍”心法,把入侵體內的寒氣,御到四方盡情宣泄,避免寒氣攻心,傷了血脈。

“萬玄神冰”漸漸白煙嫋嫋,恍如雲霞,煞是好看。

太子提着神冰,半空甩拋,刺骨寒氣刮動如刀,斬向牆身,當下劃出一道七寸長的駭人破痕。

太子內力強盛,惟是單憑內力,看來還是難以把“萬玄神冰”降伏,能破開他的秘密來。

只得把神冰放下,再思索良策來破開此“萬玄神冰”。

太子命唐三藏來,除卻要得到“萬玄神冰”,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他要把父親李太白的屍首帶走。

但太子走到棺木之前,卻是一陣驚疑,流露出愕然神色,大概感到好不明白的事。

突然一腳踢得封住棺木的面板碎散四飛,教四位家主同時大怒。他們雖然不大喜愛劍仙,但倒也不可能任太子胡來。

大師兄冷殺殺喝道:“休得放肆!”

狂舞佩劍疾射出絕學“天地大變”,太子武學修爲高強,故此出手便是奪命劍招,要壓住太子的囂張氣焰。

一蓬血花突然濺飛,一臂跌在地上,只因爲同一時間太子也抽出佩劍,攻出一招,對了,一招便破了“天地大變”,還斷掉冷殺殺的左臂。

把精湛內力轉化成無堅不摧的劍法,內功愈是渾厚,劍法愈是迅疾,太子這一劍又比在“神兵山莊”之時更上一層樓,令唐拾義爲之咋舌,衆家主都心跳倍速。

太子昴然喝道:“每一人都要給我一條手臂!”

衣衫澎湃激盪起來,縱身而上,夾着金光漠漠,如神龍舒捲,又似妖嬌飛舞。

如怒鷹掠撲,飛攫殺向三位未斷臂的家主。那太美妙的身法,恰似飛星過渡、電閃穿雲而來。

血風雲攻出“不見天日”,方天下揮出“折足先登”,還有唐拾義同時揮劍舞招“後會有期”。

同是劍仙“天仙缺三”的絕學,力拒太子,同心合力拚殺,誓保一臂,不願受辱。

太子的殺着是“劍氣”,從身體與劍的合一同時爆震而出的劍氣,轟在三位家主身上。

同一樣的異變,各人身上衣衫同時裂撕碎開,化作藤刀一樣,急捲纏住肩膊,繼而割肌破骨,斷臂!

以劍御氣,氣化爲刀,刀斷臂,三位門主的“絕招”未觸碰太子身體,手臂已斷落了!

“哈……,好孩子,老父一句話你便依本子辦事,妥當完成,好得很,好得很阿!”

媽啊,說話的竟然是在棺木裡已死去的劍仙李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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