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部 爭天下

“神國”西陲是一個酷寒而且人煙罕至之地,長年累月皆被冰雪所覆蓋,此處風雪肆虐,蟲鳥不駐,草木不生,放眼望去,天地一片銀白,遼闊且毫無暖意,置身其中,只感到孤寂絕望,了無生氣可言。

北風呼嘯,雪花飛舞,一個細小的身影,竟出奇地出現在雪地上,步履蹣跚的走向那片銀白的盡頭,雪地上留下了兩行孤寂的腳印。

“放着高牀暖枕不睡,平白走到這鬼地方,真是有病!”

“不是我有病,只是彤夢有病哩!”

“彤夢有病,關你啥事?真的如子東所言,她是你的小情人?”

“小情人?她千萬不要喜歡我,我逍遙輕鬆,決不會自找麻煩,好像苦叔叔抱着兩個大麻煩,他此生註定完蛋,我纔不會學他般笨。”

“笨頭好蠢,爲啥救她?”

“她是我的好朋友,若她死了,我便沒有機會在酒量上勝過她了,好歹我也要勝她一回。”

“能勝她?”

“當然可以!因爲我是笑莫問。”

莫問爲了取得“神參”與“冰天蠶”,來救治彤夢的“心衰竭”,不惜孤身上路,依循子東爲他繪畫的地圖,才能抵達此與世隔絕、冰封極寒之地。

穿上厚厚的皮裘,莫問以日月星辰爲指引,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走了將近三日,若不是自問自答一番,以解長途寂寥,他恐怕已因嘴巴長期不開口,而口臭難耐,腦筋也因不活動,而生鏽遲鈍。

莫問又再自言自語,道:“天氣寒冷,最易肚餓,又要鑿冰釣魚了;但這兒的冰層愈來愈厚,要費很大勁才能鑿破,我真苦命啊!”

聰敏的莫問從第一天踏足這冰寒之地,已發現到愈是走向西方,地下的冰層愈來愈厚,而且風雪也愈來愈急勁。

莫非快抵達被冰封的“罪林”?

但舉目遠眺,仍是一片銀白,大風雪把視野弄得朧起來,“罪林”真的就在附近?

嚴寒之地,寸草不生,何來林子?

神藥會否生長在此不毛之地?

爲了朋友,爲了彤夢,莫問不問此行如何兇險,他也要一闖,探個明白。

不過在找尋答案之前,先要醫飽自己那隆隆作響的肚子。

莫問從揹包裡取出一把冰鑿子,小心翼翼的在極厚的冰塊上,鑿破了一個小圓孔,然後垂下魚絲,等待肥美的魚兒上鉤。

是否此處極寒,連動物的頭腦都凍僵了,蠢得不能再蠢,不消一刻,便有十多條肥大肉厚的鮮魚上鉤,把小竹籃裝得滿滿的。

“早知道你們奇蠢無比,我便不用以乾糧爲餌,引你們上鉤,來一招‘姜太公釣魚’,看看你們是否自願上鉤,爲我果腹。”

本來莫問只需釣得二、三尾游魚,便足以填滿他空虛的肚子,不用費勁釣來十多尾魚兒,徒費力氣,可是愈向西行,冰層愈來愈厚,因而刻意多釣些魚兒作爲食糧,日後便不需再費勁鑿破極厚極厚的冰層。

大懶蟲啊!大懶蟲!仍是惰性不改。

熊熊的柴火,把一尾尾的魚兒烤得香氣四溢,引來一隻僅有尺半的小雪貂,在不遠處賊頭賊腦的窺視。

小雪貂毛色黑中帶紫,口吻尖銳,長有黑鬚,是罕有的珍貴動物,多晝伏夜出,如今在大白天出現,確實少見。

莫問笑道:“小雪貂,饞嘴了!”

他玩興大發,刻意取來一尾烤至金黃的魚兒,萬分滿足的享受品嚐,引得小雪貂眼珠轉個不停,短小的四足,走前了三步,又怯怯的退後兩步。

莫問看在眼內,很是好笑,便把一尾活魚拋至小雪貂跟前,要看看它滑稽的表情。

膽小的小雪貂被莫問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飛快走遠,遙遙望着莫問一舉一動。

見他沒有反應,又望一望那尾魚兒,再望一望莫問,便飛也似的撲上魚兒,以前爪緊緊捉向獵物。

明明撲中,怎又撲空?

魚兒像在玩弄小雪貂,當它撲近時,便遊後二步,總是令小雪貂失望撲空。

莫問憋着笑意,道:“蠢雪貂,還差兩步,加油吧!”

原來是小雪貂被莫問戲弄,他以魚絲鉤着魚嘴,當小雪貂撲前,他便輕輕的拉動魚絲,將肥美的魚兒扯向自己,而小雪貂也在不知不覺中撲至離他三步之距。

小雪貂不虞有詐,一鼓作氣的再飛撲向前,皇天不負有心人,它終於也捉到肥魚,享受辛苦的成果。

莫問鼓掌笑道:“譁!很厲害,終於捉到魚兒,爲獎勵你的努力不懈,再多給你一尾新鮮魚兒。”

大快朵頤享受了一頓美食後的小雪貂,貪婪的望着莫問拋給它的另一尾活魚,再沒有懼怕的捉住那尾仍掙扎的魚兒。

當它瞅見莫問身旁的一小籃魚兒,又再望一望自己爪中的活魚,一副難於取捨的模樣,煞是可愛,逗得莫問哈哈大笑。

莫問搖首道:“貪心鬼,得一又想二,你如此細小又怎能吃下十多尾魚,太不知足了!”

小雪貂沒有理會莫問的笑罵,仍很努力的思考,要一尾魚?還是要一籃魚呢?

它終於決定了。

它一口咬着肥美的魚兒,又以前爪拉動小竹籃,下定決心,一尾活魚也不放過。

莫問看到它一副貪婪狼狽相,不禁捧腹大笑,笑得腰也彎了下來,眼角險些濺出淚花。

小雪貂很努力的拉着竹籃,走了不及三步,又放下竹籃走向莫問處,望了他一望,又再次拉走竹籃。

走三步,又停一停,小雪貂的奇怪動作終於引起了莫問的好奇,莫非小雪貂有所暗示?

莫問蹲下身來,問道:“貪心小雪貂,你是否想要我跟你走呢?”

可憐的小雪貂又怎知莫問說些甚麼,仍焦慮的走走停停。

莫問沒奈何,只好替小雪貂提着小竹籃,一步一步的跟着它走,看看它究竟要帶他去何處,苦笑道:“小雪貂,真刁鑽!”

前面有甚麼在等候莫問?

他能否成功取得神藥救治彤夢?

跟着小雪貂一路走,不知不覺已有一個多時辰,而眼前所見再不是單調的冰天雪地,而是一個被白雪覆蓋的小叢林,風雪比剛纔更猛、更烈,吹得莫問步履不穩。

小雪貂很興奮的向前跑,因爲它已見到它的同伴--一大羣雪貂。

它絕不吝嗇的放下口中肥美魚兒,任由同伴分享它所獲得的獵物。

當它的同伴一哄而上,團團轉的圍着魚兒,莫問才發覺原來地上有一個昏倒的小女孩。

莫問嘆道:“這羣小傢伙也算好心腸,若不是你們圍着小女孩,她早已被嚴寒風雪活活凍死了,便賞你們整籃魚兒,算是報答你們不離不棄的救命之恩。”

當莫問傾倒籃中魚兒在地上任由雪貂們享用後,便抱起小女孩,徐徐喂她飲下清水,只見她昏迷中慢慢甦醒過來。

“小姑娘!”見她仍是沒有睜眼,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莫問再次喚了一聲。

還是沒有反應?莫問索性輕輕拍她的雙頰,道:“姑娘,你沒事吧?”

小姑娘緩緩的張開了雙眼,看見滿臉笑容的莫問,便立刻站起身又跪了下來,哭道:

“天神!救命啊!天神,求你救救我孃親,她快沒命了。”

誰是天神?

莫非是指莫問?

莫問指着自己的鼻子,驚愕道:“你說我是天神?我想你弄錯了,我不是甚麼天神,我只是路過,見你暈倒才救醒你的。”

八、九歲模樣的小姑娘瞪着圓圓的大眼睛,不大相信的望着莫問,道:“真的?你沒有騙我嗎?”

莫問無奈道:“我爲何要騙你呢?你叫甚麼名字?爲何會暈倒在地上?”

小姑娘銀鈴般的清脆稚聲,娓娓道出一切:“我叫小芸,村裡有很多人染病,我孃親也染了重病,她快死了,我一時心慌,等不及天神降臨村莊,只好獨自走到他住的地方,求他救救孃親。”

莫問好奇的道:“你知道天神住在哪裡?”

小芸肯定的道:“我知道,他是住在這叢林後的‘罪林’中,每十年天神便會到村莊醫治患病的村民,我怕孃親等不到天神出現,纔想去“罪林’求他。”

莫問一聽見“罪林”便興奮莫名,拉着小芸的纖手,緊張道:“你知道‘罪林’在哪裡?快些帶我去。”

小芸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驚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神在‘罪林’中,而我們是不能通過大風雪到‘罪林’的,我只可以在附近等候天神出現,怎料因爲肚子太餓而暈倒在地上。”

小芸的肚子此時又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像是證實她所言非虛。

莫問無奈的只好取出乾糧,讓小芸得以填飽肚子,但稚童年少,怎樣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芸一邊吃着饅頭,一遏說個不停:“天神好棒的,村民有啥疾病,他都能醫治好。大哥哥,你是否有病,想找天神醫治?”

莫問見小芸一臉天真無邪,笑道:“不是我有病,是我朋友病了,不若我先送你回村莊,然後再問清楚‘罪材’的所在,再找天神好嗎?”

小芸開心道:“好,可能今晚天神便會到村莊來。大哥哥,你見過天神沒有,不知道他是甚麼樣子啊?如果他能像你一樣好看便好了。”

那羣小雪貂正埋頭苦幹的完成它們豐富的午餐,再無瑕理會它們救助的小女孩,任由她與送它們魚兒的好心人,有說有笑的離開遠走。

肥美的鮮魚真美味,最好有多些好心人經過,它們又可大快朵頤。

雪貂們愉快的期待着!

漫天風雪,地上更是積雪數尺,令人舉步維艱,看到嬌柔的小芸再次跌坐在雪地,莫問一言不發的背起小芸,循着她的指示,邁步走向他們的村莊去。

雖然村外北風呼號,雪花飛舞,但是一堵堵的冰牆卻巧妙地爲村莊阻擋風雪,使村民不致被狂風吹襲,能夠牧養牲畜,種植蔬果,在茫茫雪原上形成一幅奇特的景象。

莫問自少廣覽羣書,也深明這些冰牆的存在,絕非是天然形成,必是出自高人之手,運用了五行之術,刻意營建,讓村民能夠在一個無風無雪的村莊內,安穩過活,自給自足,而冰牆外的風雪也成他們的天然屏障,阻擋了敵人和野獸來襲。

莫問欣羨道:“小芸,你們的村莊很平靜簡樸,能住在這裡一定很幸福啊!”

小芸笑道:“是的,我自小便在村內生活,所有的叔叔嬸嬸都很疼小芸的,他們都是好人,不時送我吃的、玩的,甚至我頑皮了,他們也不責怪我,只是輕輕的訓我兩句,也不會打我的小屁股。”

莫問道:“這村莊是你們自己興建的嗎?”

小芸道:“不是,是天神爲我們準備了一切,我們只是住在這裡。”

莫問聽後,愈來愈好奇,覺得這些簡樸的村民,有着謎一樣的身世,是否真的有天神存在?

天神又是甚麼樣子的?

他開始與小芸抱着同樣的疑問了。

一個提着竹籃的婦人迎面而來,擔心道:“小芸,你終於回來了,大家很擔心你啊!你不要再四處亂闖。咦!小芸,他是誰?”

婦人像母雞保護小雞般,將小芸抱在懷中,滿眼敵意的望着陌生人莫問。

小芸笑道:“大哥哥是好人,他送我食物,又帶我回來的。”

婦人不信的叫道:“他不是好人,他一定是‘神國’的壞人,他要害我們的。來人呀!

來人呀!有‘神國’的人侵入村莊了呀!”

村民聽到婦人高聲呼救後紛紛提着菜刀、斧頭、鐮刀等,走出屋外,迎向莫問,要把這入侵的敵人碎屍萬段,不許“神國”的人破壞他們寧靜的生活。

莫問無奈道:“你們誤會了,我不是‘神國’的人,我只是路過罷了。”

村民不信,揮舞手中的武器,誓要擊敗敵人,可惜他們不諳武功,只是一般的莊稼老實人,怎會有殺人的招式,能夠傷害有武功的莫問!

但莫問不想打傷他們,只好左閃右避,躲開了他們的攻擊,節節敗退,退出了冰牆之外。

突然莫問感覺雙腳被人狠狠捉住,奮力一扯,莫問人已墜入厚厚的白雪堆中,不能動彈。

雪堆內,莫問雙目不能視物,奇寒刺骨,凍得牙關也抖顫起來,反而偷襲者活動自如,拳揮腿掃,完全不受環境影響,讓莫問處於下風,只有捱打的份兒。

莫問這時才明白,原來村民們雖然武功平庸,但是他們苦練雪下功夫,令敵人處處受制,沒有反擊之力,可謂別出心裁,佔盡地利。

可惜他們偏偏遇上聰敏機靈過人的笑莫問,當他明白了形勢後,便定下心神,決心擺脫敵人糾纏,離開雪堆。

敵人拳拳到肉,虎虎生威,愈打愈稱心,不消一刻,莫問必被轟至倒地不起,又或是寒氣攻心,身體僵硬。

耳聞颯颯拳風,莫問趁機抽出衣襟內的魚絲,套在揮來的拳頭上,緊緊一索,讓敵人不及迴應,已把他像圓球般揮擲向上。

“轟!轟!轟!”

人肉圓球被擲向厚厚的雪牆上,發出隆然巨響,加上淒厲的呼喊聲,雪堆中頓作人間煉獄。

莫問氣道:“不要再叫了,只要擲中出口,便可放了你,再不用受苦了,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了人。”

原來莫問爲了在雪地中找尋到最薄的一處,以圖離開,才以人球爲武器,向四方八面亂擲,並不是刻意虐玩敵人。

莫問心中一寬,笑道:“算你好運,終於找到了。”

使勁一擲,人球便飛出雪堆外,而莫問也終能藉機逃離險地,免被凍僵活埋。

身子一離開雪堆,莫問便鬆脫了魚絲索,運勁沈馬,嚴陣以待,慎防敵人再次偷襲。

一個沈厚的男聲,突然響起:“住手!不得傷害天神的使者!”

莫問呆愕,不明所以。

天神?

我是天神使者?

又一次被誤會,莫問有一種欲哭無淚之感——

第 二 章 天神的使者

暖暖的爐火驅走了莫問渾身的寒氣,人也活潑起來,津津有味的細聽村長道出有關村莊的故事。

剛纔在村外喝停了一場打鬥,老者恭恭敬敬的請莫問與小芸,返回小芸家中,娓娓道來:“剛纔若不是親眼看到使者的武功,我也誤會你是‘神國’派來的奸細,險些得罪了天神的使者,我們所有村民萬萬不敢觸怒天神。”

莫問連忙否認道:“你誤會了,我並非‘神國’的人,也絕非天神的使者,只是爲了到‘罪林’尋覓神藥,才僥倖的救回小芸。”

村長心想莫問定是爲了不讓村民知悉他是天神使者,恐引起不便,才一再否認,故此他仍是畢恭畢敬,深怕開罪天神,禮貌道:“我們明白了,小兄弟有何需要,只要出聲,我與全村百姓都會配合行事的。”

聰敏的莫問哪會不清楚老人家心中所想,只怕愈是否認,愈是被認定爲天神使者,只好打消澄清的念頭。

“老村長,爲何你們會住在這麼荒僻嚴寒的地方亍而且,你們像是很怕‘神國’的人?”

“唉!我們早在‘神國’立國前,已是這裡的原居民,奈何神天蠶帶領族人逃到此地,勢力日盛,建立‘神國’,反而把勢力薄弱的原居民斬盡殺絕。”

“神皇竟如此霸道,迫害你們,你們如何逃離此大難?”

“爲了逃避‘神國’,我帶着村民一直向西走,躲入冰天雪地,本來以爲不是被凍死也會餓死,但怎料天神早已爲大家安排了一切,建了這村莊,讓我們可以安居樂業。”

“天神早爲你們建好村莊?”

村長愈說愈興奮,道:“真的,天神爲我們築建冰牆阻擋風雪,又不如從哪兒得到木材、工具,爲我們建好一幢幢的房子,又準備了牲畜、食糧,天神真是無所不能,一切都變了出來。”

莫問並不太相信這些神怪之事,他隱約感到有一位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爲他們準備好一切生活所需,讓這羣流離失所、遭“神國”迫害的百姓,能夠生活下去。

“你是否見過天神出現?”

“見過。”

“真的?”

村長自豪地道:“每隔十年,天神便會重回人間,出現村莊,爲患病的人診治,又帶來不少藥材給村民,有啥奇難雜症,只要他揮一揮,人便會好起來!我也曾受天神的恩惠,起死回生,拾回一條小命呢!”

小芸憂心忡忡,插嘴道:“天神會不會救救我孃親呢?”

村長輕撫她的頭,慈祥道:“天神一定會救你孃親的。”

唉!只要她能捱到天神再度降臨。

突然小芸的屋門被吹開了。

屋外漫天風雪,狂風怒吼,白雪紛飛,完全看不見屋外的景物,視野非常模本來無風無雲的村莊,忽地颳起大風雪?

是否有大事發生的徵兆?

村長臉上堆滿笑意,興奮莫名的俯伏在地上,五體投地的高呼:“天神來了!天神來了!”

小芸稚幼,被此情此景嚇得瑟縮在莫問背後,只露出一張小臉來,好奇的窺視屋外。

莫問因自幼習練武功,眼力比一般人強,瞧見風雪中隱約有一人影在飄飛。

天神真的出現了?

他便是天神?

天神竟然開口說話!

說的卻是不着邊際,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句話。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就是笑莫問。”

村長與小芸的一雙眼睛全瞪向莫問,像是在怪責他一直否認自己是天神的使者。

莫問無奈的苦笑,爲不讓村長與小芸失望,只好大大方方的笑道:“天神老兄,爲啥約你總是遲到呢?早知如此,我也不用如此早到。”

他一派老朋友相遇的模樣,其實心中卻憋住笑意,不讓自己哈哈大笑出來。

作弄人的反而最早笑出來,實在太沒面子了,莫問只好繼續強忍,讓這場戲演下去。

莫問裝模作樣地道:“我本想以彩雲爲坐騎,從天上飄飛,降下凡間,但是不忍心嚇着村民,纔打消此念頭。村長,你不要再跪拜,請起來坐吧!”

小芸怯怯道:“大哥哥,你真是天神的使者,求你叫天神救救我孃親,她快要死了。”

莫問笑道:“小芸,你真乖巧,一眼便看穿我是天神的使者,我化身爲人,是否很俊俏呢?我還會變戲法呢!”

小芸萬般仰慕,驚歎道:“哇!天神使者好棒啊!”

莫問自鳴得意,覺得詐作天神使者很過癮,而小芸天真無邪,不虞有詐的表現,也令他竊笑不已:“天神老兄,小芸要救回孃親,這回由你親自醫治,還是由我來操刀?不過,我看還是讓你先動手好了,免得你怨我搶你的威風。”

莫問的大言不慚,故作老朋友相遇重逢,終於觸怒了天神。

天神大怒,誰人能擋?

包圍着天神的風雪,愈來愈猛烈,更無情的吹入屋內,冷得莫問、村長與小芸都抖顫起來。

屋內瀰漫着皚皚白雪,躺在牀上臥病的小芸孃親,也被風雪封住,成爲一個不能動彈的大雪人。

可憐的婦人,非但得不到救治,反成爲天神發泄憤怒的對象。

唉!天理何在?

村長哭了。

小芸哭了。

莫問笑了。

莫問瘋了?變得冷血無情,見死不救?

錯了。

莫問清楚明白,小芸孃親有救了。

封住小芸孃親的皚皚白雪,漸漸透露淡淡的青光,再由淡轉濃,白色可愛的雪人,竟變作綠色可怖的怪物,好不詭異。

莫問閒時與“道醫”苦來由互相切磋醫術,印證羣經所記載的謬誤缺漏,對很多奇難難症、神奇醫療,也有一定認識。

他明白天神並不是發怒害命,他只是救人,才把婦人雪封起來,雪中藏有不少神奇藥物,散發幽香,卻分辨不出是哪些藥材,但很明顯是一些能把婦人體內積聚的毒素、廢物,--從皮膚表面導引排出體外,讓婦人身體的各種機能得以暢順運作,身體也自然會好起來。

白雪因被排出的毒素、廢物所染污,纔會變成慘綠,村長、小芸不明所以,纔會驚惶失措,痛哭流涕。

又是莫問假扮天神使者的時機了,笑道:“天神老兄,你醫了第一階段,也該是我出場表演的時候了,看我如何起死回生。”

莫問拳頭一揮,力度適中的轟在慘綠雪人身上,硬化了的雪塊,因他的勁力紛紛龜裂脫落,終於露出了婦人的身體。

小芸孃親仍是雙目緊閉,面無血色,像死了般的躺在牀上。

莫問雙指齊發,戳中她的“天靈穴”,讓真氣透射入她體內,再輕捏她的“人中穴”,小芸孃親終於面色紅潤起來,緩緩睜開雙眼,人也甦醒了。

小芸與村長大喜若狂,正要感謝莫問的出手相助,驚歎他的神乎其技,但莫問卻被天神以風雪一卷,人便飄飛半空,隨着天神離開。

村長連忙跪下磕頭道:“多謝天神!多謝天神使者!”

小芸也破泣爲笑叫道:“天神使者哥哥,多謝你。”

莫問被風雪捲走,飄飛半空,人如騰雲駕霧般,無比暢快興奮,他時而躺臥,時而翻滾,更扮作天神般威武的站在半空中,玩得不亦樂乎。

飄呵飄,天神帶着莫問終於飄至一堵厚厚的冰牆前面。

莫非是傳說中被冰封的“罪林”?

如何能進入“罪林”?

不等莫問細想,天神已迎向冰牆飄了過去。

當接近綻放華光的冰牆時,天神像是一個發熱的源頭,把厚厚的冰牆溶化了,形成一道人形通道。

莫問驚歎天神的內力深湛,以此方法開啓冰牆,進入“罪材”,難怪數十年來,皆沒有人能進入“罪林”,取得神藥。

他隨着天神的後面也順利飄進了“菲林”,每當他經過冰牆後,他背後的冰將就凝結起來,把“罪林”再次冰封起來。

香氣四溢,百花爭妍,七彩繽紛的奇花異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讓人們爲它們最美麗的一刻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也不枉它們瞬息短暫的一生。

“罪林”確是一處得天獨厚的好地方,陽光普照,溫暖和春,神藥、奇花纔可以茁壯的生長,加上長年累月有冰牆阻隔,從沒有外人能進入“罪林”騷擾它的閒靜,奇花異卉便更見茂盛,而飛禽走獸也因吸入濃烈的藥香,故此生長得特別壯大、活潑。

活潑?

遠遠不及十二歲的大頑童笑莫問。

他繃繃跳跳的四處遊逛,一時間要撲下飛舞花叢的大蝴蝶,要看看它是否比他的手掌還大。

一時想跳上十人才能合抱的大樹頂上,與鳥兒比鬥歌聲,看誰的聲音更清脆悅耳。

跑累了,便隨手摘下樹上的果子,用來果腹潤喉,又因果子甜美甘香,讓饞嘴的莫問吃個不停,直至肚子飽脹,不能再填下甚麼,才肯罷休。

莫問歎爲觀止,開心雀躍笑道:“如此好地方,又有各種珍貴藥材,藥香濃烈醉人,苦叔叔一定非常喜歡這裡,願與寒嬸嬸在此雙宿雙棲,閒時鑽研藥理,真是快活似神仙,萬壽聖君,你說我此言對否?”

萬壽聖君。

天神便是萬壽聖君?

莫問眼前長得如一棵樹的萬壽聖君,整個人膚如樹皮,手足如樹枝,體無生氣,便是活了二百年的萬壽聖君?

萬壽聖君驚歎道:“真天人確比你爹天人強,只在瞬間便得悉我真正身分,英雄出少年,我的一切基業經營,由你來繼承最爲適當。”

莫問擦一擦鼻子,自鳴得意道:“沒有啥出奇,天下間除了我爹及五大高手外,能有如此精湛內力,御風雪而行,以內力溶化冰牆出現入口,武功高深莫測,又通曉‘罪林’乃神藥最佳培殖場,以五行八卦,借天方轉移地運,冰封‘罪林’,不受人間打擾,爲原居民建立樂土村莊,鬼斧神工,通曉天文、五行、藥理於一身的,除了萬壽聖君外,也沒有其他人能如此化腐朽爲神奇了。”

萬壽聖君點頭讚許莫問的觀察入微,而且又有獨到分析,才思之靈捷,世間罕有。

“而且,苦叔叔與寒嬸嬸能夠離開‘蓬萊仙島’,走出瀰漫毒風沙的‘死蔭幽谷’,身爲創建者的你,又怎會不能再到中土。”

莫問侃侃而談,終於把他的分析說個明白,人也輕鬆起來,再次在“罪林”四周尋幽探秘,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萬壽聖君非常滿意這真天子,徐徐道:“莫問,你有沒有興趣……”

不待萬壽聖君把話說完,莫問已欣然下跪,笑道:“徒兒拜見師父!”

一句師父,已把萬壽聖君哄得十分開心,萬分受用,深覺這小子一定會比他親爹小白更出色。

當日小白拒絕萬壽聖君的美意,不願當上文帝,成爲“天兵神將”的新主子,放棄情義,使萬壽聖君十分不悅。

如今小白的親兒卻明白自己的無所不能,甘願爲徒,怎不教二百歲老人家老懷大慰,把從前的不悅一掃而空。

小白不珍惜,萬壽聖君決意讓莫問成才,大大超越他父親的成就,也證明了小白的不智。

萬壽聖君運勁提氣,衣袂一拂,便把冰牆的一角切割下來,如被利刃欣,平滑光亮的一大塊冰塊,重重打在躬身跪着的莫問背後。

再次揮動衣袂,另一塊冰塊又轟中莫問的前胸,被兩塊冰塊一夾,莫問爲餘勁所牽動,飛彈半空。

當莫問驚覺自己突然被攻擊,已是雙腳離地,停留在半空時,又再彈射來兩塊大冰,從四方八面繁緊圍住他,像被冰封在一個冰窖中,不能動彈。

漸漸變得僵硬的身體,以及因嚴寒而遲鈍了莫問的思維,當他進入半昏迷的狀態時,突然背項有一股熱能徐徐輸入他的丹田,令他神智清醒起來,呼吸也逐漸暢順。

原來當莫問被冰封之時,萬壽聖君以右掌穿過冰塊,按在莫問的丹田,把內力直接傳入他體內,爲他打通了任、督二脈,氣勁在他體內自然流轉,暢通無阻,漸漸融入莫問自身的內勁,納爲一體。

“收斂心神,氣聚丹田,注勁導氣,先注進‘中樞穴’,急轉‘神藏穴’,經‘膻中穴’,宜奔‘氣戶穴’,衝上‘天柱穴’、“玉枕穴’,再俯衝而下‘極泉穴’,越過‘步廊穴’,闖進‘環跳穴’,再躍回‘中樞穴’。”

萬壽聖君把練氣口訣傳授給莫問,讓他自行調運內息。

完成一大周天後,莫問已感身體暖和很多,全身四肢百骸不斷注入強力,精神提升振奮,耳目也敏銳靈動,內息外氣轉了七大周天,人像脫胎換骨般充滿了力量。

萬壽聖君滿意道:“好小子,根基打得不錯,骨格精奇,確是練武的好材料,加上悟性奇高,只要一經提點,便能自行運勁調息,不錯!不錯!只要你不斷重複吸納運勁,自行修練,功力大增,今非昔比。”

莫問當下再次收斂心神,努力修練,決不會令師父失望,再次引導氣勁運行各大穴,已是駕輕就熟,流動無阻。

“當你能以自身散發的熱能,溶化四周的冰塊,破冰而出,便是你大功告成之日,爲師有要事處理,暫時離開‘罪林’,我相信我回來之時,便是你成功之日。”

萬壽聖君說罷便飄然而去。

究竟莫問會否練成神功?

脫胎換骨後的他,將會是何等光景?

答案便在萬壽聖君回來後便揭曉。

莫問努力吧!——

第 三 章 糊塗老傢伙

“傲氣”,感覺過,感受過,但從來沒人親眼目睹過。

面對彈指之間使可殺傷萬人,呼一口氣都是追魂索命殺招的絕世高手,仍能視若無睹,甚至以最鄙視的目光視之、以最羞辱的言詞對之,再高高在上立於他頭頂之上的,那就是真正的“傲氣”。

萬世功業,聽得多,說得多,沒有幾人真的創造過。

定主官制、禮儀、產權制、曆法、節日、文字統一、稅制,讓士、農、工、商各階層遵守既定規則努力,又大力推動各項發明、醫術、數算、農務、水利、書法、繪畫、音樂、建築、雕塑、陶瓷等藝術文化的發展,福廕後世子孫,讓本是無知的遊牧民族一躍而成舉世震驚的威武龍族,那纔是真正的萬世功業。

所謂絕世高手,小白麪前有兩個,一個千方百計要他活,一個不惜一切要他死,兩個都是活上二百年的老人家。

十五年前小白闖入“死蔭幽谷”尋找“萬壽無疆”寶藏,以圖憑藉無盡財寶、靈藥、神兵用以招賢納士,建立精銳無敵鐵甲軍與四國四族瓜分天下,卻巧遇“萬朝”開國君主,被他欽點爲“天人”,必須承繼他的偉大功業,卻反遭小白嘲諷推卻。

十五年後,小白在面對江川不死的威脅下,終於與這個一身傲氣,曾建立萬世功業的絕世高手--萬壽聖君--再次重逢。

萬壽聖君對笑莫問所說的“有事情要辦”,原來是算出其宿敵江川不死不能殺人的限期已告屆滿,歷經五十年雌伏不動,野心勃勃的他今日必會大開殺戒,以圓“大東日帝國”夢想。

擁有驚世才華及謀略的小白既身在“天皇帝國”,毫無疑問會成爲江川不死矢志剷除的心腹大患,是以萬壽聖君離開中土,千里迢迢越洋過海要把小白找回來,說服小白繼承他的“天兵神將”。

果然在茫茫大海之上,就給他遇上凱旋歸航的“天人”小白,及從後追殺而來的宿敵江川不死。

爲了一挫宿敵殺志銳氣,萬壽聖君挺身傲立於江川不死所製造出來的滔天殺浪之上,是要向他說明:“你江川不死縱有不死之身,卻永遠要被我萬壽聖君踩在腳下。”

萬壽聖君對小白說道:“上天實在對你太偏心,既賜你勝過任何一人的才智天聰,又賞你大福大運,更讓你擁有智慧驚人的兒子笑莫問,難怪連老傢伙也要因妒成恨,不自重身分,以爲在渺無人跡的茫茫大海上把你解決掉便可掩人耳目,可惜啊!一個人年老不代表就會比較精明,相反會愈老愈糊塗。”

小白自離開中土到“天皇帝國”,轉眼已歷時五載,全然不知這幾年間中土的局勢變遷,也不知道芳心已帶走莫問,得知萬壽聖君已見過莫問,心生懷念。

小白道:“你一定也吃過莫問的苦頭吧?”

當年小白爲情愛及友情放棄繼承萬壽聖君的“天兵神將”,已令萬壽聖君甚爲失望,壽緣將盡,他急於要覓人代替小白,先會“道醫”苦來由往找“萬朝”遺裔萬骨枯,但萬骨枯卻自知非帝皇之才受之有愧,惟有動身從“蓬萊仙島”走出,遊說笑莫問替其父位,知子莫若父,莫問的不羈傲慢性子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怎會甘心做繼承人?未待萬壽聖君解釋,小白稍一推想,已知他找笑莫問的原因。

萬壽聖君無奈搖頭:“你們兩父子都是奇怪的人,寧走荊棘路途都不願接受天命立國爲皇,徒嘆奈何,但要不是這樣奇怪的話,你可能也不會令糊塗蟲自眨身分越洋追殺,你究竟在‘天皇帝國’作了哪些好事?”

小白笑道:“說來慚愧,去了幾年,也只不過在‘天皇帝國’搞了一些小動作,讓他們自行大打一場,不過這些小動作,應該可以把‘大東日帝國’的計劃拖延一段時間。”

萬壽聖君笑道:“呵呵,小孩子真不懂事,在人家的地方撒野,自然會得罪人家,不過要把糊塗蟲氣得吹須瞪眼,我想最主要原因還是‘天皇帝國’人才凋零,而中土卻有你這個神人小白,一個人太過鋒芒畢露難免招人妒忌,勸你還是謙卑一點,向糊塗蟲討教怎樣纔可調教出庸才子孫,遺臭萬年,荒弛誤國之道,來做一個反面教材。”

萬壽聖君與小白你一言我一語,盡把江川不死嘲諷恥笑,目的都只爲挫滅其銳江川不死二百年修爲,豈會如此容易動氣,況且目下他們比自己人多,只輕輕笑道:“既然你們都快要死了,先讓你們口舌取勝又何妨。”

萬壽聖君道:“你忘記承諾之期屆滿後,你第一個要殺的人只可以是我嗎?”

江川不死道:“的確如此,也沒有任何衝突,因爲我會在同一時間內把你殺死。”

萬壽聖君只是在笑,負手佇立姿勢維持不變,所踩的巨浪忽爾冒出陣陣白煙,海水變得滾燙炙熱,一層又一層的巨浪鋪天蓋地而來,便有一浪又一浪的水被蒸發。

小白擡頭仰望,如烈陽萬丈般的光華幾乎要把他雙目灼傷,以手遮陽,隱約可見暴風雨中有一團火球,儼如火太陽高掛天空。

火太陽的中央正是萬壽聖君,他的武功來自天空星宿、參詳自世間萬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他要火,便可燒得四周空氣霹靂啪啦的爆炸。

“穹蒼訣”運起,驚天地、泣鬼神、震蒼生、裂乾坤。

“我在火中,火在我中,天人合一,火爲我用。”

只一霎時,碩大火球如自蔚藍穹蒼重擊而下,如天威滅絕蒼生,其威足以開天裂地。

小白“赤龍”在船身斬出一塊木板丟落水中,再一手拉着衆人飛墜木板的同時,所乘坐之戰船亦被轟成碎塊。

木屑飛揚中,火球扯起百丈高水柱,擡頭仰望,水柱如天梯直搭九天,聲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吞日,勢極雄豪。

萬壽聖君飄立於海面,足不沾水,散發的球狀火焰把腳下海水蒸發,大海如被噬出一道缺口,冒出蒸籠般的白煙。

怒濤驚天,裂地崩山,但萬壽聖君在等待,等待水柱後的江川不死比他更燦爛的一擊。

五十年前,萬壽聖君跟江川不死有過最震古爍今的決戰,整整五十年,兩人都從未出手。

難得在今日可一睹如神般的兩人決戰,小白既驚且喜,實在無法掩蓋內心的興奮。

江川不死氣定神閒,傲然挺立,猶如神助:“就算如何開天闢地,東征西討,只要有你萬壽聖君和我同時存在,‘大東日帝國’的偉大理想決計不能實現。”

萬壽聖君道:“大言不慚,就算沒有我,你的夢也始終只是白日夢。”

江川不死雙肩一晃,自海中悠悠扯起幾點水花,微一揚身,腳踏水花沖天拔起,人如天神躍上百丈高空,雙手一抓,擎天激流暴散成萬點水珠,如火樹銀花,又如星羅棋佈,其形似死神在半空伸出巨爪扼殺生靈。

“修羅道”擊出,四周響起如亡魂般的淒厲叫喊,哭聲鑽入耳中擾人心靈,只覺海面有憧憧鬼影張牙舞爪。

“修羅道”,滅絕人神道,任你武功再高,依然無處可逃。

就如江川不死所言,他要一舉激殺萬壽聖君、小白、朱不三、朱小小、天恨、桃子、傻七,絕對不分先後。

萬壽聖君雙手旋卷,扯動戰船的殘骸木塊,沾手即焚,化成點點火舌,回轟以水珠幻成的巨爪。

立場不同,水火不容。

火舌將水箭吞噬,半空中響起無數爆炸巨響,刺耳欲聾的聲音來回激盪,如雷霆怒震。

桃子內力最弱,就算以手掩耳也無法抵擋巨響鑽入耳鼓,血水自她耳內滲出,痛楚令她張口嘶叫,發出的聲音卻如人寂滅。

爆炸仍在持續,但聲音卻突然消失無蹤,如此奇景,全因萬壽聖君“穹蒼訣”的“萬籟俱寂”。

他的二百年修爲,竟然可將聲音也同時銷燬,四周頓入一片寂靜之中,引起一種沈靜的恐怖氣氛。

耳不聞聲,卻可用心感受,江川不死道:“星星之火,妄想抵擋滔天巨濤,五十年約戰今日就要來個了斷。”

江川不死殺力澎湃,人還在半空,“修羅道”雙掌吸水扯起波濤翻涌,“怒吼”般的巨浪遮天蔽日,大海像張開血盆大口吞噬生命。

他騎在“怒吼”浪峰之巔,殺氣凜然,浪底下,萬壽聖君處之泰然。

再沒有木塊可以生火,面對殺着,如何抵擋?難道要把自己乘來的戰船也毀掉?

“穹蒼訣”,“追星趕月”擊出。

萬壽聖君拳像火炮般話入大海,每一拳都轟出火焰,就像火流星從天而下衝擊水底,爆出一百多聲隆然巨響。

小白、朱不三等在大海上只感覺地塌天搖。

一百多拳打在海底,幾千條大漁着火燃焚,火彈般的騰射而起,直轟向浪峰上的江川不死。

火彈猶如一道火牆,惟火牆也絕不能抵擋鋪天蓋地的巨濤,萬壽聖君雙手翻揚挪移,萬千呈火隨勁疾轉,散亂的火點徐疾有致的依循軌跡集結,瞬間形成幾條火龍絞纏。

“割!”雙手左右兩分,割成兩條火龍。

“疾!”火龍疾射穿插,橫裡割開巨濤,江川不死身形徐落。

兩大絕世高手驚世駭俗的一戰,每一招都散發大自然的天威殺力,其他人在海中心只能譁然驚歎。

“收!”萬壽聖君得手不饒,五指一緊將火龍扯回,火龍合一,十丈火劍握手,衝殺江川不死。

江川不死麪對撲面廝殺,單手一橫,五指一抓,扯起水柱凝固於掌上,拔身而起。

火劍與水劍交迸,烈火把水蒸發,水又把火淹滅,雙方互不能壓下對方,互拼十多招,直至白煙瀰漫,火舌飄揚,才終告棄招。

萬壽聖君與江川不死傲立於海面之上,難得五十年來再度拼戰,興奮無以復加,雙雙仰天狂笑。

萬壽聖君道:“燦爛的一戰,假如你死了的話,實在太可惜。”

江川不死道:“驚世的一戰,假如你死了的話,我會很寂寞。”

兩人雖敵對,爭戰百年,惟當今世除了對方已難覓敵手,難免有點惺惺相惜。

“穹蒼訣”再度運轉,一團火球再度凝聚,萬壽聖君雙拳緊握,等待更切實的比試。

“修羅道”扯起水柱交纏,結集在江川不死身外,縱橫交錯織成水網,形同一個水球狀。

“來吧!殺吧!”兩人同時說道。

萬壽聖君與江川不死尚未直接對拳,火炮與水彈已先一步爆射,煙霞、火花、雷響、電閃,眩目之光看得人心神悸動。

一道金光如孤鶩飛回落霞,阻截火炮與水彈交迸,爆出奇幻光彩亮烈青電褚是誰?是誰可以出手阻止兩大高手的戰爭?

“老糊塗,兩個都是老糊塗!”不但出手阻止,還夠膽喝罵,場中只有一個小白。

小白挺着“赤龍”,“五式皇者劍”的“君臨天下”以全力擊出,凌厲的一招教萬壽聖君爲之喜出望外。

萬壽聖君笑道:“好凌厲的劍招,你,已經脫胎換骨。”

小白笑道:“小白脫胎換骨,是爲了將來應付‘天皇帝國’來襲中土,你們兩個老糊塗在這裡翻江倒海的拼殺卻又是爲了甚麼?”

小白隨口質問,叫兩個老人家都不知怎樣回答。

小白接道:“已經鬥了百年,還是不分高下,再鬥下去也只是徒然。這次小白到了‘天皇帝國’,深切明白大家立場各異,小白就算再有能耐也只能將大戰拖延,將來決戰難免,你們都老了,好好休息吧,讓我們這一代來解決紛爭。”

兩人對戰數十招,全然投入忘我殺戰境界,只想私下分出高低,渾然忘卻歲月已經流逝,這個世代已不再屬於自己。

小白續道:“兩位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應該趁此機會回去自己的地方重整國勢,扶掖後輩,爲將來兩國之戰做好準備,要是小白這次回去中土無法取得天下,或是不能說服分裂的勢力聯合抵抗外侮,將來‘天皇帝國’成功侵我國土,小白也只能認命,相反,要是下一戰‘天皇帝國’戰敗,江川不死老前輩,你要承諾下一代子孫不能再踏入我中土半步,否則,我小白必定揮軍奪取‘天皇帝國’!”

五十年前,江川不死力戰萬壽聖君,也只是爲侵吞中土土地,以圓“大東日帝國”夢想,那一役遇上萬壽聖君阻撓,同樣被迫約戰五十年後再次決戰。

五十年過去,時移勢易,江山代有人才出,人老了,便要退下來,這世界是屬於年輕一輩,未圓的夢想該交給他們去完成。

萬壽聖君與江川不死,雖有滅絕蒼生之能耐,但自己總難不死,要是下一代不長進,吞得對方江山又如何?

小白看通局勢,明知大戰難免,敢於約定一戰以解決兩國紛爭,其氣概教萬壽聖君與江川不死爲之佩服。

江川不死笑道:“我倆爭戰百年,卻要被一個小傢伙教訓。”

萬壽聖君道:“他有他的道理,惟我倆還是要比個高下。”

江川不死說道:“待我回去整頓好‘天皇帝國’,一定回來找你。”

“天皇帝國”被小白弄致四分五裂,目下首要的事情,應是重整國勢,整頓軍備,將來方可與小白一比高低。

江川不死踏浪而來,隨水而去,小白等人乘上萬壽聖君的戰船,向中土歸航。

小白既決心下了戰約,萬壽聖君再三問道:“我的‘天兵神將’隨時等待你的號令。”

小白沈着地說:“統一天下,我只會靠我的雙手。”——

第 四 章 刀鋒冷送禮

昔年小白離開“天法國”的“天都城”,只帶着四萬“鐵甲兵”逐步建立屬於他自己的王國,經過多年來招賢納士,吸引無數少年人嚮往追隨,四萬“鐵甲兵”暴增至五十萬之數。

七年奮戰,小白擁有了“蒼龍城”、“白虎城”、“朱雀城”、“玄武城”、“紫微城”、“太微城”及“模糊城”七座城池,七城聯防集成一大勢力,與四國四族九分天下。

小白由零開始,赤手空拳只憑着神機智謀,再加上一點兒運氣,便足以與各大勢力抗衡並存,小白,絕對是中土江湖的神話。

神話只會在民間傳誦,對於各大勢力頭領,小白神話就是一個嚴重威脅,他太過鋒芒畢露,再假以時日讓他大軍茁壯,侵吞四國四族任何一方勢力絕不是夢想。

其時四國四族爲擴增國界版圖已征戰連連,再多一個小白來瓜分天下只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他的神勇和彪炳戰績終於惹來六人勢力所圍剿。

神長大老、餘律令、刀鋒冷、燕萬歲、藥口福、小丙,再加上一個昔日戰友伍窮,小白落得一敗塗地。

幸而從不好大喜功的小白,每事皆留有後着,終年被濃霧深鎖,不時下着微微細雨的“模糊城”,後有不毛之地“一萬險”。

“一萬險”除了有天然屏障“狂風暴雨”阻擋大軍長驅直進,讓小白的“鐵甲軍”得以退守休養生息外,更有長居於“洞天福地”內的“五殺野”守護着叢林。

當衆人都以爲小白已走入窮巷,小白卻把從無一人敢征戰的“海馬泥樹獸”五個部落一一降服,部署他的“戰林”大計,待他重返中土再與四國四族一較高下。

小白離開“洞天福地”遠赴“天皇帝國”前,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最愛的女人耶律夢香遺下,讓她去調訓“鐵甲兵”與“五殺野”。

還有他的戰友、僕人及兒子,將軍、血霸王、生力、笑夢兒及耶律夢香悉心爲小白訓練的“八神”。

小白,已經離開“洞天神地”多少年啊?

在孤島的後灘上,今日又見潮水高漲。

此處山巒重疊,河水自山腋瀉崖而下,水勢洶涌,波浪滔滔,形成銀光閃閃瀑布,水聲隆隆,雲垂煙接,萬練倒懸,有的細如簾珠,有的粗若冰柱,聯貫絡繹,浪花四濺盡傾入茫茫大海中。

當日小白就是由這裡離開,每到潮漲,耶律夢香皆獨自在此緬懷,眺望海的盡頭,盼第一時間看到小白乘船歸航。

相伴多年,公主從不擔心小白在異邦生死,她深信小白在任何劣境下皆可排除萬難,惟是分開經年,無盡思念仍教她眉頭深鎖。

“小白啊,你已離開了四年,是時候回來了吧?”耶律夢香面對大海發出的問號,可是風聲呼呼,愛郎始終未有歸期。

手上一顆雪白的“深心石”,亮麗光澤,萬金難求,緣於這是小白對她愛的憑證,沒有小白在身邊,公主的無盡思念只有對“深心石”傾訴。

以爲今日又要抱着失望的心情回去,十兩卻於此時帶着口訊來給耶律夢香。

公主喜上眉梢,問道:“是小白回來了嗎?”

十兩神色緊張,似有不妙大事發生,說道:“不,是刀鋒冷!”

公主心頭一震,她一直擔心有人冒險闖入“一萬險”,把小白與“鐵甲兵”斬草除根,惟各方勢力正割地爭雄,理應無暇對付小白,料不到要來的終於還是來了,而且來者正是小白的師兄--刀鋒冷。

公主問道:“他帶了多少人來?”

十兩道:“只有幾個隨從,但卻帶來很多禮物,說要獻給小白。”

公主又是一陣驚愕,刀鋒冷不帶人來,卻帶禮物,他有甚麼詭計?

“全新淬練而制的‘齒翼月牙鐺’及‘銼手斧’,棄用青銅冶煉,改以提煉高質鋼的‘灌鋼法’技術,其堅硬度是將軍及血霸王手中所用的兩倍。‘齒翼月牙鐺’全長九尺,正鋒長一尺八分,兩側別翹鋒刃各長一尺,齒尖長兩寸,比例完全依照昔日武國‘劍鞘城’玄武神將將軍慣用的兵器所打造,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隨刀鋒冷而來的隨從,在將軍及血霸王面前獻上兩把兵器,俱是兩人慣用的“齒翼月牙鐺”及“銼手斧”,單看外觀,確比他們手上的那把更爲優勝。

“除了兵器之外,更有特意爲兩位鑄造的‘鎖子甲’,輕巧而透氣,最適宜沙場殺戰時作護身之用。”

耶律夢香拎起“鎖子甲”察看,只見此護甲以許多鐵鎖片連繫而成,鐵鎖片大小和銅幣差不多,鐵片與鐵片之間有小孔作透氣之用,其手工之精巧確是鬼斧神工。

耶律夢香也禁不住稱讚道:“環顧天下大勢,三國四族中應以‘農族’族民最爲落後,難得刀鋒冷當上‘農王’後決心改革,精研兵器的改良鑄造,相信假以時日,‘農兵’必可與兵力強盛、以兵器優良見稱的‘武國’--‘神武大軍’爭一日之長短。”

刀鋒冷帶着獻禮來到“洞天福地”獻給當日的敗兵“鐵甲兵”,必有所圖,惟其居心究竟是要一探小白現今兵力的虛實,還是另有陰謀,公主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來問話試探。

單看獻禮中的兵器鑄造技巧精良,絕非“農族”落伍族羣所能研製,反似是“武國”所出,是以巧妙地將兩者拉在一起。

刀鋒冷一直不語,只讓隨從發言:“‘農族’已與‘武國’結盟,我們特意來替太上皇名昌世頒佈聖旨,冊封笑蒼天爲‘皇京城’城主。”

這一個消息確是有點突然,但刀鋒冷一直爲“殺手樓”的一樓殺手,而“殺手樓”又是名昌世處心積慮所建構,兩人關係一直如影隨形。

名昌世既能手握富裕強盛的“武國”,又執掌“皇國”遺下的三十城池,其勢力已如日中天,就算是桀鷙不馴、武功刀法俱絕頂的刀鋒冷,領導貧瘠落伍的“農族”,加盟“武國”是有利無害,所以歸順亦絕不爲過。

今日刀鋒冷親率隨從獻禮給小白,明是冊封,實是要在小白未成氣候前將他壓下去,只要小白歸降,再把頑強的伍窮剷除,名昌世距統一天下之期已不遠矣。

只恨小白不在,以昔日刀鋒冷的武功,就算四年間武功已提升不少的將軍及血霸王聯手俱不是敵手,況且刀鋒冷也是武學奇才,四年間必有長足進步。

若以悉心調訓的“五殺野”迎戰,小白的“戰林”大計便要曝光,不降是下策,難道要甘心歸降?

刀鋒冷見公主猶豫,終於開口說道:“環顧天下大勢,‘武國’統一天下是大勢所趨,只要小白歸順執掌‘皇京城’,自可避免血腥爭戰,公主是‘舞夷族’後人,名昌世已準備將‘酒杯欲池’交回給公主打理。”

刀鋒冷的隨從也接道:“太上皇爲了邀納各位結盟,一切已有悉心安排,笑蒼天執掌‘皇京城’,耶律夢香擁有‘酒杯欲池’,將軍與血霸王回‘劍鞘城’當守城大將,生力、笑夢兒、朱不三及朱小小封爲一品大將,統領‘神武大軍’。”

如此的分配,其實是要瓦解小白的勢力,公主進退兩難,笑道:“的確是最優厚的賞賜,惟小白不在,他回來我必第一時間轉告。”

刀鋒冷道:“公主可以代爲答覆,小白必定遵從公主的意思,來人,獻上‘虎符’及‘官印’。”

處心積慮的計劃,連可統領萬兵的“虎符”及“官印”皆準備妥當,刀鋒冷今日是志在必得。

公主道:“既然如此,就交由將軍作主好了。”

將軍左手握着“虎符”笑道:“‘劍鞘城’守城大將,真的好吸引人啊!敢問‘農王’刀鋒冷,小白是城主的話,你又是甚麼?”

刀鋒冷說道:“仍然是‘農族’族主。”

將軍說道:“族主與城主,官職哪一個較高?”

刀鋒冷答道:“當然是族主。”

將軍說道:“既然如此,我想殺了你的話,直接當個族主好了,寄人籬下甘心當別人的附庸,這種不知恥沒大志的事,我敢說我們的小白絕對做不出來,難怪‘盜聖’當日就說過刀鋒冷比不上奇才小白,你的師父果然有先見之明,不過你所帶來的貢品我也甚爲欣賞,姑且收下作爲他日你歸降的獻禮,‘虎符’與‘官印’,不要也罷。”

將軍與血霸王一直跟着小白出生入死,從未退過半步,今日也斷不會出賣小白,兩人把“虎符”及“官印”擲地毀碎,寧跟刀鋒冷決一死戰也絕不歸降。

刀鋒冷還是如同往昔的沈着,不苟言笑,攜獻禮來向小白招降本就不是他的主意,他們不降卻早在他意料之內,只是等這一刻卻等得太久了。

紅光暴現,“泣血”殺人。沒有人看到刀鋒冷如何斬掉數名同行隨從的首級。

刀鋒冷道:“我們一心來恭喜小白當上‘皇京城’城主,你們反斬殺無辜的來使,這個罪名足以抄家滅族。”

將軍不屑:“坯!恭賀是假,實際是小白現在勢孤力弱,刀鋒冷怕被天下人恥笑,刻意來找藉口阻止他勢力坐大,刀鋒冷,你甚麼都輸給小白,一生也輸給小白,認命吧!”

明知刀鋒冷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將軍與血霸王以“齒翼月牙鐺”及“銼手斧”同時轟擊,以期聯手之力能拖延援手趕至。

雌伏四年,將軍與血霸王一直未曾荒廢練功,而且爲了彌補兩人天資的限制,不斷鑽研兩者配合殺敵的方法。

血霸王半生在沙場奮戰,他的殺敵功夫全揣摩自戰場,雙腿撩起銼手斧先斬刀鋒冷手肘,人隨後飛至。

將軍月牙鐺直插刀鋒冷雙腿,分上下路主攻,兩人搭配已是天衣無縫,幾乎是同一時間出招,要是在沙場殺敵絕對可以一敵百。

但今日的對手卻是刀鋒冷。

他甚至不屑讓“泣血”出鞘。

刀鋒冷腳一踏下便踩住將軍的齒翼月牙鐺,“泣血”連着刀鞘直格開血霸王的銼手斧。

將軍這時卻做了一件傻事。

他竟放棄齒翼月牙鐺,伸手抄起銼手斧,與血霸王合兩人之力扭動。

銼手斧的月形斧頭卡在“泣血”刀鞘上將刀鎖住,再發勁一推,刀鋒冷連人帶刀退了兩步。

血霸王乘時挑回月牙鐺,將軍再猛然出擊,血霸王斜身閃上,銼手斧與月牙鐺同時踢射。

兩個戰場先鋒,爲了提升殺力竟然放棄長攻橫打的殺招,改爲鎖研細膩的配合,把長兵器揮舞得出神入化,連刀鋒冷也禁不住叫好。

卻因此也更令刀鋒冷憎恨小白,他身邊實在有太多忠心護主的能人,而且個個都威烈慓悍,絕不怠懶。

上天實在太眷顧小白,如此將才怎麼總不在自己身邊?

隆然一響,刀鋒冷以“泣血”直打在兩人身上,轟飛兩人,血霸王及將軍同時吐血而退。

張目一見,胸口竟被“泣血”的刀鞘打下深陷的烙印,受了內傷,卻沒有死。

刀鋒冷冷言道:“最後一次機會,跟我,還是跟小白?”

像將軍與血霸王這種有勇有課的戰場人才,正是刀鋒冷所缺乏,他實在好想從小白手上將兩人奪過來,是以並未打算殺掉兩人。

遠處忽傳來陣陣巨響,如地塌天搖的震動,伴着一縷銀光疾馳而至,還帶來一雙鐵拳。

巨響是他雙腳奔馳震盪而成,銀光來自他一頭變得銀白的長髮,鐵拳停下轟中“泣血”

的刀鞘,要把刀鋒冷震退五步。

他臂力驚人,腰粗膀闊,意態氣盛,濃眉星目,肌肉虯結,一雙深邃的眼目,可逼視得人心裡發毛。

他叫生力,生生不息,力量無窮。

在叢林內與“五殺野”訓練之際,聞得刀鋒冷闖進來,生力第一時間趕來,今日的生力,年近三十,足可力敵千軍。

面對刀鋒冷,生力只靠一雙鐵臂,卻是凜然無懼,傲立於公主身前。

生力說道:“小白奇才真超凡,技不如人刀鋒冷。”

自闖入“一萬險”,刀鋒冷便懷着奪取小白所有爲目標,因爲他的生命永遠被壓在小白之下,令他滿不是味兒。

一個公主,一個將軍,一個血霸王,還有生力,他愈來愈妒忌小白。

刀鋒冷道:“一是歸降,一是一個不留。”

生力道:“一是滾蛋,一也是滾蛋!”

刀鋒冷僨怒得全身抖顫,他媽的狂傲小子,竟然不把我刀鋒冷放在眼裡,已恨得咬牙切齒。

刀鋒冷道:“今日在你死之前,我要你親口說我刀鋒冷更勝小白。”

殺氣森寒,撲噬狂傲的生力。

他要證明生力絕不是其對手,甚至乎不肯讓“泣血”出鞘。

“殺千秋”如風狂殺開天裂地而來,目光如炬,刀在揮動,同時心念疾轉,他深信這一招單以刀勁便可把生力打致殘廢。

生力不驚不懼,鐵拳迎擋,如鷹一般的目光盯視刀招來路,看準了,出拳。

轟轟轟轟轟轟!每一拳都打在刀鞘上。

裂了,刀鋒冷不但刀招被生力看破,刀鞘更被他一雙鐵拳轟至裂開。

生力道:“你還是讓你的刀出鞘吧了。”

實在太大言不慚,生力就算再厲害,也不應該讓“泣血”出鞘。

嗖!忽聞破空巨響,聲如夜鴉驚呼,又如子夜鬼哭,銀光疾飛而至。

“泣血”出鞘,將銀光截下,爆射火花,刀鋒冷握刀的手微微抖震,射來的是一枝箭,一枝銀色的箭。

向箭射來處極目望去,只見遠處有一點黑影,射箭的人離此足有百丈之遙,是誰竟可以在這種距離迫刀鋒冷必須出刀迎擋?——

第 五 章 夢兒的勝箭

“叱吒式林無忌憚,還看今朝刀鋒冷,一山還有更高山,小白奇才真超凡。”

這四句當年“盜聖”遺下的詩句,時刻在刀鋒冷腦海中徘徊不散,由當年在“醉紅塵”

巧遇小白開始,他的人生便有了目標。

不管在哪一方面都要擊敗小白,要將師父“盜聖”的批言打破。

十多年來,刀鋒冷隨着這個目標開拓人生,與小白交過手,但每一次都無法將他殺死,不但如此,小白的武功進境也是一次更勝一次。

他攻下“農族”登上“農王”寶座,小白卻又憑實力攻下七座城池。

直至六大勢力圍困小白於“模糊城”,刀鋒冷“泣血”力戰小白“赤龍”,他不得不承認小白的武學天賦遠勝自己。

武學敗了,智謀也不及,在地位上不勝不要緊,最少不要被比下去,小白是敗兵,躲在窮巷,刀鋒冷終於在這幾年間將他蓋過了頭。

一個消息,要刀鋒冷再次面對宿敵:“小白回來了,從‘天皇帝國’處歸航而回。”

他奶奶的,可惡的小白怎麼不死?輔助名昌世統一天下,他當“農王”族主,小白當城主,一生都要被那可惡的小師弟壓下去。

一枝箭驚醒他的春秋大夢,他甚至覺得除了小白以外,小白身邊的人都將會更勝自己。

究竟,是誰在百丈之外射出這一枝勁箭?

在猜想的同時,生力的一雙重拳又再轟襲。

“拳傾天下!”生力幾年來自行揣摩,深明要發揮自己所長,就要訓練自己雙臂,還有信心。

面對比自己更強的刀鋒冷,生力雙拳注勁,如雷動破空,狂風暴雨般的重拳直接轟擊,他甚至乎不怕“泣血”的刀光。

面對密集的重拳,刀鋒冷無暇理會發矢的人,先斬掉生力一雙煩人的鐵拳再嗖!又是一聲發矢破空的聲音,這次箭到中途卻忽然爆開兩道破空聲,他發了兩枝箭?另一枝箭後發先至?

閃身避過密集的拳頭,“泣血”挺刀格擋箭矢,一箭直射刀刃,噹的一聲清脆聲響,這一次的震動比剛纔更甚。

另一箭直指他的頭,餘震未消,狼狽地側頭避開,箭穿射向身後密林,急似奔雷,又似星火,如追風逐電,借內勁之力,將樹枝焚燃。

刀鋒冷低頭察看腳下被截擋的一箭,應該是半箭,剛纔破空之聲是發矢人注勁藏於箭內,箭到中途才爆開兩邊。

這一箭比剛纔一箭更急、更烈、更奪命,射箭之人已經漸近?

舉目一看,心頭不禁更爲震驚,剛纔百丈以外的身形,如今更在一百多丈以外,他愈走愈遠,一箭卻比一箭厲害。

相比起生力的一雙鐵拳,他的箭矢更銳利,更驚心。

“春雷乍響”!拳風大作,夾雜爆破之聲划來,拳未到,扯動的樹葉如暗器般割傷刀鋒冷麪門,同一時間又有一箭飛襲。

拳、箭交迸,刀鋒冷棄下生力,飛馳向箭射來處奔去,這個人太厲害,必須要知道他到底是誰。

但在射出這一箭的同時,人已走得比剛纔更遠,甚至無法看到他的身影。

快步急馳至箭射來處,是一片奇詭之地,山石巖堅奇秀,林木蒼翠,四周卻滿布狀似靈芝奇石,映射眩目光華,日光透過樹影照在三尖八角的燐峋山石上,折射出斑爛色彩。

在如此奇地之內,有一人提着弓箭等待刀鋒冷。

他有昴藏六尺的身高,黑實的皮膚,身軀優美的線條找不到半點瑕疵,冷冷的雙目如獵豹盯着獵物,身體的比例出奇的完美,每一寸肌肉就似是手工精良的雕塑師,用盡畢生心血所雕塑而成。

他不但目光像豹,連身體給人的感覺也像一頭獵豹般完美,巧奪天工,每一呼吸起伏,全身肌膚散發流麗耀目的光彩,是一種注滿生命的感覺,上天賜給他最完美的軀體。

沒有人相信地,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刀鋒冷道:“剛纔是你射來的箭?”

他說道:“我不太喜歡廢話。”巨弓就是最好的答案。

刀鋒冷道:“你的箭好厲害。”

他說道:“應該如此,還可以更厲害。”

刀鋒冷道:“你有我初出道時冷傲不羣的氣質。”

他說道:“你不足以跟我相提並論。”

刀鋒冷道:“連凜冽寒陰殺氣都非常接近。”

他說道:“距離很遠,我絕對比你更強。”

刀鋒冷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說道:“刀鋒冷,一個失敗的名字。”

刀鋒冷道:“你是甚麼人?”

他說道:“你的敵人,或者,是勝過你的人。”

刀鋒冷道:“你不似是成年人。”

他說道:“我只有十五歲。”

刀鋒冷道:“你叫甚麼名字?”

他說道:“笑夢兒,一個你必須記住的名字。”

這個擁有最完美體軀的少年,竟然就是笑夢兒。當年芳心把笑莫問帶走後,笑夢兒便一直留在“洞天福地”的天然環境底下鍛鏈,習染“五殺野”族人的體質,強壯的身軀發育得更爲迅速、完美。

唯一不變的,是他說話的語氣,仍是充滿自信,言談間透露睥睨世間一切物事的態度。

一個十五歲少年,姓笑,刀鋒冷要確認一下:“你姓笑,你是笑蒼天的兒子?”

夢兒道:“你敗給我爹,同樣要敗給我。”

一把妒火將刀鋒冷全身燒得赤紅,小白身邊不但人強馬壯,連他的十五歲兒子也是出色強人,他一切都被比下去。

除了武功,壓下這個自大狂傲、不知所爲的笑夢兒吧!

刀鋒冷道:“我是你師伯,你爹不在,就由我來代替他調教我的好侄兒,你喜歡怎樣的比試?”

笑夢兒邁步而前,面對挑戰絕不畏懼,他道:“我喜歡直接。”

夢兒內力急提,全身注勁,雙臂鼓脹下青筋暴現,完美的身軀發出清脆的骨節響聲,五指一緊,斗大的拳頭向刀鋒冷示意。

刀鋒冷擲刀插樹,面對赤手空拳、比自己年幼逾倍的侄兒,他要是還用刀纔可取勝的話,實在是一種恥辱。

刀鋒冷同樣鬆動全身筋骨,準備明刀明槍把笑夢兒打敗,連信心也要擊散,讓他哭着去對小白說他是被誰所打敗。

夢兒屈膝坐馬,右手向後拉弓,拳直轟而出,確是好直接的一拳,但拳風已吹得刀鋒冷赤發飛揚,他出拳對接,一擊竟無法嚐到甜頭,第一拳,兩人旗鼓相當,刀鋒冷還是低佔了夢兒的能耐。

夢兒腳下急轉交錯,忽然圍着刀鋒冷打圈,一邊轉一邊拳如雨下。

夢兒的拳就如他的箭,當第一拳無法把對手轟下,第二拳就會提升殺力,接了數十拳後,刀鋒冷也漸感不支。

轉勢急勁,身影倏忽,刀鋒冷彷如被數十高手一同圍攻,殺力無窮,心、胸、背、頭、腹、下陰同時轟來拳頭。

隆!一聲沈雷悶響,中了!

明刀明槍的直接交手比拼,夢兒直接轟中刀鋒冷麪門,他要咬緊牙根來抵擋,退,退,退,這一拳劃出兩條深坑。

夢兒放低雙手傲然挺立,不再乘勝追擊,他已經證明今日的自己可以更勝刀鋒冷--只要刀鋒冷不用刀。

雖是初次見面,夢兒給刀鋒冷的感覺已是太強,他只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當年的自己猶有不及,今日正當盛年也要吃虧。

“殺!他絕對留不得!”刀鋒冷腦際興起這個念頭。

他竟然不顧身分,伸手要去拔出插在樹榦上的“泣血”。

看到他這個動作,夢兒笑了,鮮有的露出詭譎笑容,彷如獵人看着獵物垂死掙扎,他要用刀來殺敗自己,即承認了他的確很了不起。

除了這個原因,還因爲夢兒有後着,一切早已計算在內,而刀鋒冷正一步一步踩進自己安排的陷阱中。

刀鋒冷抽刀出樹,忽爾掀起強風,活像天威怒震一般的風力硬生生拉扯開樹榦,颳起四周亂石狂吹猛打。

石塊尖角把刀鋒冷颳得遍體鱗傷,狂風吹得他舉步維艱,急欲走出風石之外,卻見夢兒拋出一石,旋風亂石改變旋卷方向,刀鋒冷左退兩步,風石也如影隨形相隨。

在剛纔對拳的時候,夢兒便算準刀鋒冷必會抽刀殺敗自己,在亂石飛放之際已佈下“夢飛行”的陣法,抽刀便掀陣。

這些年來夢兒不斷改良從“狂風暴雨”所領悟而出的“夢飛行”陣法,藉助這處險竣狹隘的地利,及奇形怪狀山石所造成不同的折射角度,引發出比“狂風暴雨”更具殺力、更靈活多變的殺陣。

刀鋒冷盛怒難耐,今日一次又一次的吃苦頭,笑夢兒,的確是一個他必要記住的名字,他必須要死。

要殺人便要先破陣,刀鋒冷爲避免狂風更盛,定下神來思想破陣之策,笑夢兒在風外端觀察陣勢,偶爾又拋出小石改變石塊飛動軌跡,令刀鋒冷更難思量出破陣計策。

一道金色強風如電疾閃而過,震吼一聲,“夢飛行”陣勢潰散,夢兒正驚愕間,手已被拉扯住,如騰雲駕霧般穿過叢林。

他看到拉扯自己飛奔的人,一身金黃色龍袍,堅如鐵石的手臂教他無從掙脫。

刀鋒冷呆立當場,沒料到他也來了。他吩咐自己來辦這件事,沒料到他也一直在旁觀察,連他也懷疑自己無法辦妥這件簡單的事?

他叫名昌世。

名昌世把笑夢兒帶至耶律夢香面前,沒有施以殺手,反而禮貌地將夢兒放下。

一別經年,耶律夢香只感眼前的名昌世,一派不可侵犯的皇者氣度,不怒而名昌世道:

“當年爹名劍吩咐過要好好禮待世交‘舞夷族’後人,今日要讓公主受驚,實在萬分抱歉。”

連名昌世也親自到來“洞天福地”,耶律夢香既驚且喜。

驚的是名昌世急於要降服小白歸降,足以證明他已計劃統一天下,歸降者當然成爲附庸,不降的恐怕要掀起殺戮。

喜的是名昌世對降服小白如此緊張,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小白要回來了,他不想統一天下的計劃出岔子,小白的實力卻不容忽視,只好招降他,先將他壓住日後再來解決。

耶律夢香道:“太上皇大駕到臨‘洞天福地’,夢香有失遠迎,實在罪該萬死。”

名昌世道:“公主是‘武國’貴客,死罪可恕。”

耶律夢香道:“會否活罪難饒?”

名昌世素知公主智謀過人,當下也明言道:“十幾年來,天下的紛爭造成民不聊生,戰禍連連,造成死傷無數,長此以往只會造就機會讓外侮入侵,公主可有想過助朕平亂?”

耶律夢香道:“夢香不才,國家大事不敢過問,只想安逸過活。”

名昌世道:“公主有這種情操,朕也不強人所難,但朕有一疑問。”

耶律夢香道:“希望我能夠解答。”

名昌世道:“小白也如此想嗎?朕對於小白的雄才及公主的智謀一直甚爲欣賞,假如有小白爲朕助拳,平亂天下之期指日可待,賜予小白‘皇京城’是顯示朕的誠意,公主也要拒絕?”

耶律夢香進退維谷,要是明言拒絕將他惹怒,名昌世再加一個刀鋒冷,恐怕要“五殺野”加上“鐵甲軍”才足以與之抗衡。

一隻鳥兒飛啊飛,飛啊飛,向着名昌世飛去。

鳥兒不會叫,卻總是令人必須走避,因爲他的殺傷力十分驚人。

耶律夢香、名昌世對這隻鳥兒熟悉,它有一個很動聽的名字“神風笑”。

名昌世腳步一錯,一蹬踏後,退至幾丈之遙,以避過“神風笑”的殺力,但這個“神風笑”卻徐徐落下,沒有爆炸。

“嘻嘻,你好嗎?讓我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吧!”

名昌世的身邊忽然站了一個高逾七尺的怪人,拿出兩個玩具對他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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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會笑的叫丁兒,這個愁眉不展的叫丁小妹,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啊!可愛嗎?

我,可愛嗎?”

哪裡閃出來的怪人?名昌世只感到自己受威脅,手一揚高,就要向怪人擊殺。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一陣連串響聲,名昌世只覺涼風撲面,手刃剛斬落,怪人已身在耶律夢香跟前。

再定睛一看,身穿的龍袍,前胸後腹竟然留下十個污泥腳印,而他居然毫無反抗之力,他萬分驚詫怪人七尺昂藏竟有如此靈動身法,可以在他出手的一剎那不閃反攻,還繞在自己身上走了一圈。

“嘻嘻,我忘了介紹自己,人人都叫我傻七,你好嗎?”

傻七揚着手向名昌世打招呼,別人看來他是真傻,絕不是假瘋。

殺!名昌世就像剛纔的刀鋒冷一樣,不管眼前的人是真傻還是假瘋,如此侮辱龍體必須殺!

金光乍現,聲如龍吟,“他”帶着皇者氣概筆直攔於名昌世面前。沒有人懂得傻七,卻誰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叫“赤龍”——

第 六 章 新土地政策

“神皇”天蠶爲“神國”人民的大英雄,奉若神明般崇敬,他死後,幸得“神長大老”

夫婦穩定民心,讓人民的悲怨情緒,化爲愛國情懷,同心合力的保衛“神國”。

文房四本來以他身爲“神長大老”,位極權高,掌握政治與“神教”一切事宜,“神國”爲他所操控,再立傀儡“神子”天鷹,成爲新一代無權無勢的精神領袖,以繼承“神皇”之位,實質一切大權仍落在文房四之手,一於挾天子以令諸侯,達至他侵略鄰國,擴大勢力的野心。

奈何一次又一次遭受親兒子、徒兒出賣,最後更死在兒子文不手下,他一生的夢想,完全幻滅,“神國”便陷入一片混亂、人心惶惶的境地。

新任“神皇”天鷹有弒父之嫌,雖然有苦來由把罪名攬在自己身上,成爲代罪羔羊,但是人民仍懷疑他們是一丘之貉,終不能釋然,全心全意的接納天鷹爲新“神皇”。

而殘廢的文不,自小便殘暴不仁,姦淫人妻,因爲他是“神長大老”的兒子,人民才忍氣吞聲,任由他橫行霸道,當文不被嚴皇斬下雙腿,“神國”的人民也曾竊竊偷笑,認爲他是遭天神譴責,纔會成爲殘缺者之下場,雖然自此,文不也收斂起來,不再明目張膽,傷天害理,但是他那飛揚跋扈、小人的嘴臉,也令人民鄙視。

兩個不大受人民愛戴的新任“神皇”與及“神長二老”,如何可以化腐朽爲神奇,收買人心,令人民歸附?

單靠他倆,絕對“萬萬不能”。

幸好“神國”還有一位德高望重,運籌帷幄的高人,在旁輔助、提點,人民纔會甘心臣服,接納二人。

此高人是誰?

她正是“神長大老”的娘子——“神婆”文夫人。

“神婆”文夫人雖是一介女流,平素也甚少露面,但是她爲人精明果斷,心思縝密,對於治理“神國”,大小政策她也有獨到見解,是“神長大老”背後的女人,助他□定政策,推行制度,而行軍謀略,她也爲文房四出了不少意見。

難怪堂堂“神長大老”文房四,也會畏妻如虎,不敢拂逆她的意願,原來只爲娘子聰慧,可惜生爲女兒身,否則她的成就絕不遜色於文房四,“神長大老”能娶妻如此,可謂是如虎添翼,穩坐他的高位。

加上僞善君子文房四,以一個慈祥長者的姿態出現“神國”,多少也因爲得到文夫人的提點與協助,不時派米捐糧,救助窮病,爲夫君贏取不少人民的歡呼愛戴。

故此“神長大老”與“神婆”,便擁有了“神皇”之下,萬民之上,崇高的地位。

“神皇”及“神長大老”相繼死去,兩名繼任者又不得民心,只好由“神婆”文夫人在幕後協助,變爲“神國”最大權力的領袖,爲兩位新人鋪橋搭路,讓他倆能穩坐“神皇”與“神長二老”之位。

理所當然,新任“神皇”與“神長二老”的冊封典禮,便由“神婆”文夫人親自主持,人民也順服她的安排,沒有人反對。

重建後的“神樓”,沒有了昔日的簡陋樸實,換上了典雅華貴的外貌,更加添“神樓”

的莊嚴肅穆,命人望之抖擻精神,肅然起敬。

文雅陪伴着孃親“神婆”文夫人,舉止莊重的步入“神樓”,但他一臉不服的與文夫人輕輕耳語。

“孃親,你爲何要幫助大哥坐上‘神長二老’之位?”

文夫人哪會不如愛女心中所想,只苦笑道:“因爲他是你大哥。”

文雅氣憤難平,嘟起小嘴,氣道:“是他親手殺了爹爹的。”

“那又如何?”

“他沒資格當‘神長二老’。”

“傻女,由你大哥當‘神長二老’一直是你爹爹的心願。”

“但是爹沒想過會被大哥出賣殺死的。”

“你說,不讓文不當此位,又由誰來做呢?”

“這個……”

“你爹是不會將此位拱手他讓,他要文家的子孫代代相傳。”

“可是……”

“不要可是了,可惜你不是男兒,否則娘一定讓最疼的你來當‘神長二老’。”

“孃親……”

“文雅,千般不是,他仍是你的大哥,也是孃的親兒子,不要忘記,你們是骨肉相連的。”

文雅無言以對,默默的隨着“神婆”舉行繼任儀式,看着“神皇”天鷹與“神長二老”

文不,得到文夫人的祝福後,“神國”人民高聲歡呼,以詩歌頌讚天神的大能,爲他們安排帶領“神國”走向繁榮、安穩的領導者。

歡暢快樂的歌聲,人民的笑容,也驅散不了文雅的愁思痛心。

幸福的家庭完全破滅了。

苦哥哥,你在哪兒?我很掛念你,不要扔下我一人。

文雅很害怕,她很無助。

無憂無慮的刁蠻小妮子長大了。

“小霖走快一點好嗎?慢吞吞的,若分不到土地,我便殺了你。”

“唐豹,我已盡力了,我已喘不過氣來。”

“無用鬼,走多一點,走快一點,便大呼大叫,如果遲了,得不到半畝土地,你再也不用喘氣了。”

“我葉歡一生爲農奴,替我家主人耕種,賺取米糧,怎也想不到今天竟能成爲土地的主人,自耕自足。”

“若不是‘神婆’提議改革土地制度,我們一生一世也只是主人的奴隸,連下一代也不能擺脫此悲慘命運。”

“‘神婆’改革土地,只是爲了新任‘神皇’及‘神長二老’,爲他倆粉飾太平一番,讓大家開開心心的接納他們罷了。”

“不論她的目的爲何,得益的也是‘神國’人民,我能夠分得土地,哪管誰做‘神皇’,我唐豹也都擁戴他。”

“神國”不少人民也像唐豹般匆匆忙忙的趕往“神樓”,他們一家大小從四方八面,乘載小船蜂擁而至,爲的是趕及今天在“神樓”空地前排隊等候,從“神皇”與“神長二老”

手上分得代表土地擁有權的鐵牌。

“神婆”文夫人從她夫君所擁有的土地中,慷慨的捐出一部分,以作帶領,讓其他的地主也效法,拿出他們所有土地,交由“神皇”重新分配土地給“神國”所有人民,以奉行天神的旨意,平等博愛,無分階級。

一方面“神婆”仍擁有最多的土地,稱自己爲天神的管家,管理“神教”的產業,農作物的收成便是“神教”的推動財源,名正言順的得到最大的收益。

而其他各家各戶平均分配土地,從此再沒有大地主、大富戶能與“神婆”相比,她的地位便穩如泰山。

而另一方面,她以此收買人心,令自己的地位超然,也讓“神皇”及“神長二老”得到人民的順服,此招充分的表現她的鴻圖偉略,不拘泥於眼前利益,頗有大將之風。

“神國”之主表面上是“神皇”天鷹,但實質上文夫人操縱一切政治、財政大權,“神皇”只是她的一隻棋,切切實實的傀偎皇帝。

可惜傀偎並沒有察覺自身的處境,仍滿懷希望,憧憬未來的豐功偉績,如何帶領人民走上繁榮之路。

“神皇”天鷹手執一張張的鐵牌,上面刻有十畝、十五畝、二十畝等字樣,以分別土地的多寡。

他一身華貴的朝服長袍,代表了他的新身分,興高采烈的把手上鐵牌頒給排隊守候的人民。

“神婆”文夫人與文雅站在“神樓”的門前,看見自己一手策劃的土地政策,能夠得到廣大人民的認同、響應,也發出會心的微笑,佩服自己的掌控人心。

“神皇”天鷹笑容滿臉,沒有把疲累視作一回事,仍努力的分辨各家各戶所需而分配不同的鐵牌,細心道:“子西,你要小心記錄每家每戶所分配的土地大小與位置,決不可以出錯,以免造成混亂。”

子西謹慎記下一切,恭敬道:“‘神皇’請放心,我已做妥一切記錄,不會有重複或出錯的。”

“神皇”滿意道;“好!子西,快把下一位等候的人帶進來,領取鐵牌。”

“知道。”

天鷹終於有高高在上、爲人民推崇愛戴的感覺,體會到在位者的高貴、權勢,只要你的一句命令,人民便會快樂得甘願跪下俯伏,又或是奪取所有人的生命。

權力,是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今天天鷹得到了權力,得到了別人得不到的東西,他很快樂、很珍惜,因爲他是出賣了同伴、朋友換來的,得來不易。

“神皇”把手上的“十五畝”鐵牌交給趕及到此的唐豹,笑道:“這是你應得的土地。”

唐豹雖然是老粗一名,也懂得一點禮數,巷恭敬敬的雙手接過鐵牌,開心笑道:“多謝!”

突然一道氣勁射來,把唐豹雙手拿着的鐵牌,硬生生的抽走,直插在旁邊的大樹上,嚇得唐豹不知所措。

鐵牌沒有了,他的土地是否也飛走了?

唐豹怒道:“誰人敢搶走我的土地?出來,讓老子打破你的頭顱。”

一名黑黝黝的漢子提着一張弓,不屑道:“這裡不是屬於你們這羣‘神國’的狗賊子,當年若不是天蠶那賤種,強行侵佔我們的土地,把我們原居民趕盡殺絕,我們也不需要離鄉別井,四處藏匿。”

此時文不推開不知所措的“神皇”天鷹,悠閒的坐在木輪車上,推了出來,他細心聆聽,道:“原來你是住在這裡的原居民。”

漢子怒道:“你們沒有權分配土地,所有土地是屬於我們原居民的,不是你們所擁有,我要爲所有原居民討回公道,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

另外有二名男子擡着一重甸甸的竹籃,走了出來,竹籃內全是一個個的靈位,記下死去原居民的名字。

漢子看見自己的同伴也出現了,而策劃此次奪回土地的主謀人燕萬歲也站在自己身後,便肆無忌憚的道:“強盜,我們取回屬於自己的土地。”

文不若無其事的,十分認同道:“你是原居民,又帶來死去原居民的靈位,本應該取回屬於你們的土地,你並沒有使得過分。”

“神國”各人互相環顧,莫不以爲“神長二老”文不瘋了,怎會如此輕鬆放棄土地的擁有權,任由此不明來歷、自稱原居民的漢子任意妄爲。

“神皇”天鷹也十分奇怪,文不爲了“神長二老”之位,爲了財富,不惜弒父奪權,他怎會如此大方?

文不明白人們的懷疑,他仍神情自若的道:“唐豹,你出來。”

唐豹本是最先發難的,但形勢轉變,他也不明所以,糊糊塗塗的應道:“找我啥事?”

“你的阿爺是何名字?”

“我當然知道,他叫唐寅寅。”

“你又記否,你爺爺的爺爺,是何名字?”

“記得,他叫唐六虎。”

“你家族譜中,共有多少代?合計幾多年?”

“譁!我家記載有十代,合計有百多年。”

“以此計算,你纔是此處的原居民。”

一直以來,唐豹也是有問有答,但是剛纔文不的一句話,卻叫他摸不着頭腦。

爲啥我是原居民?

我會是原居民嗎?

當他看見文不不停的向他擠眉弄眼,唐豹纔會過意來,哈哈笑道:“對啊!對啊!我是原居民,我纔是真正的原居民。”

漢子很憤怒,但卻不知如何辯駁,惟有啞口無言。

燕萬歲眼見對方人多勢衆,而且感應到有三股強勁的氣勁正在逼近,他明白此刻並非打敗“神皇”等人的最佳時機。

他決定了。

燕萬歲氣勢逼人的道:““神國’上下,皆是巧取豪奪之輩,一個殘廢的人也如此強詞奪理,以致有理說不清,我只好依靠實力來與你們評一評理,衆多的已死原居民,爲了奪回失去的土地,你們也來出一分力好了。”

燕萬歲不停的吸納儲勁,身體漸漸脹大起來,肌肉賁張,神情猙獰,雙掌轟打在地上,令竹籃內的靈位紛紛被氣勁壓飛彈射。

他雙手急劇旋轉,牽動半空的靈位也隨着旋風飛舞,直轉向等候發配土地的人羣中。

靈位挾着氣勁,拍打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令他們臉容、身體都淌血受傷。

可憐的小霖,他那引以爲傲的俊臉,被靈位打得紅腫,牙齒也被拍飛脫落。

文不見狀,心感不妙,急急諗頌文房四教導的咒語:“謹請天紛地紛紛,拜請西天聖老君:腳踏紫雲騰身去,身騎黃牛巡天下;手執寶劍斬妖精,教導弟子傳仙法;弟子一心專拜請,西天老君降臨來。”

三獸神帶領一衆侍衛,重重圍着飛舞半空的靈位,手牽着手,吸收神靈賜予他們的力量,聖靈護體,氣勁互傳,築起了一道又一道銅牆鐵壁的氣勁牆,阻止了旋飛靈位再傷及無辜。

然後衆人齊齊大喝一聲,把所有的力量同時發揮出來,把一塊塊的靈位完全粉碎,如煙火墜地,瞬間消逝。

陣法破了。

敵人也逃之夭夭。

再沒有甚麼原居民來強奪土地。

這片土地始終也是屬於“神國”的。

衆人歡呼道:“‘神國’萬歲,‘神國’萬歲!‘神長二老’萬歲!‘神長二老’萬歲!”

沒有人爲“神皇”歡呼,令天鷹自接位後,首次感到滿不是味道。

突然“神長二老”文不大叫,道:“慘了!中計了!傳令下去,立即追捕燕萬歲等人。”

中計?

中了啥計策?

爲何文不如此緊張?——

第 七 章 好香人氣燒

當“神國”人民正爲擊退敵人後,開心歡呼之際,“神長二老”文不卻發現了“神婆”

文夫人與文雅同時失蹤了,極可能是被敵人趁着混亂的時候,偷偷的把二人捉走。

他深深明白“神婆”對整個“神國”的重要性,若沒有孃親文夫人的提攜與安排,身爲殘廢的文不,是絕不能穩坐上“神長二老”之位,也不能得到人民的擁戴支持。

“神婆”成爲“神國”最新的精神領袖,“神國”不能沒有她,而他也絕對不可以失去她。

文不憤怒萬分,立即下命,道:“三獸神帶領二萬精英侍衛,隨我出發,捉拿燕萬歲等人,救回“神婆’文夫人。”

燕萬歲正是瞧清楚形勢,明白到“神國”其實是處於一片混沌的階段,有能者“神皇”

天鷹及“神長大老”文房四相繼逝世,“神國”頓失精神支柱,只好由年長又受人敬重的“神婆”文夫人,暫代精神領袖一職,讓“神國”全民能夠團結一心,共同建設未來。

若在此時,“神國”人心惶惶,沒有完全臣服“神皇”天鷹,燕萬歲能夠擒下“神婆”,整個“神國”便會羣龍無首,只會像只盲頭烏蠅似,沒有攻擊力,只會任人宰割的份兒。

“神婆”文夫人便是“神國”存亡的關鍵人物。

“神長二老”誓要救回孃親“神婆”。

燕萬歲卻要“神婆”與“神國”消失於人世中。

二萬大軍乘着戰船,浩浩蕩蕩的駛離“彩雲嶼”,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海子,仍不見敵人燕萬歲的蹤影。

“神長二老”文不憂心忡忡的望向海中心,茫茫大海,除了他們以外,並無半隻船帆,只剩寥寥數只海鷗,在海上覓食飛翔,只要它們發現了獵物,便俯衝而下,擒下游魚。

他們的獵物又在何方?

“神皇”天鷹一派皇者風範,長袍飛袂,氣定神閒的走近文不,命令道:“‘神長二老’,本皇認爲橫豎現在漫無目的的四處搜索,不如先返回‘神樓’,等候探子回報,不致白走一場。”

文不不以爲意,道:“‘神婆’乃本國重要領袖,不能讓她有絲毫傷害,若是遲了救援,便大事不妙,‘神國’也不保。”

天鷹沒料文不完全不把他的話放人心中,只是一意孤行,心有不甘,道:“此行只會浪費兵力,徒勞無助。”

文不深感煩厭,不客氣道:“我自有分數,不用你勞心。”

天鷹沒趣地道:“文不,不要因私忘公,我知道你擔心孃親,也不能不以大局着想。”

天鷹刻意在侍衛面前,強調“神長二老”的公私不分,以報復他的抗旨,並且對自己的不敬。

文不忍無可忍的,道:“你要回‘神樓’,便悉隨尊便,這裡是我發號施令,不用你費心,我是以大局爲重,才立刻出兵營救,以你小子的心思如何能洞悉此仗的微妙、兇險。

‘神國’大難當前,仍懵然不知。”

三獸神在旁守衛,保護“神長二老”,忽聞此語,也偷笑“神皇”的無知,恨不得此傀儡皇帝快點閉上尊嘴,以免影響行軍情緒,更暴露了自身的幼稚。

“神皇”天鷹這時才發覺自己的處境,原來只是一個傀儡、應聲蟲,全無責權,空有“神皇”之名。

部下全不聽從他的號令,此仗他只是擔任跟出跟入的小角色,並不是領軍大元帥,沒有人會聽他的指令。

海子上,忽來百多名“神教”弟子,他們虛空的跳踏而來,與潛在水中的同伴,心意相通,忽東忽西,漸漸跳近戰船。

“稟告‘神長二老’,已有燕萬歲等人消息,他們正趕往‘八方匯聚’,‘神婆’文夫人與文雅小姐暫時也沒有受傷。”

文不終於放下心頭大石,得悉“神婆”暫時無恙,人也寬容起來,道:“再探。”

文不見“神教”弟子們紛紛離去,喃喃自語:“燕萬歲等人竟駛往‘八方匯聚’,證明他們此行必是早有預謀,十分清楚‘神國’的地形、險着。他們必有埋伏,但是他們只有數人,又如何能敵‘神國’?最近又沒有回報,有大量外來者進入‘神國’,究竟他們葫蘆賣啥藥呢?”

究竟燕萬歲有何埋伏?

文不能否救回“神婆”及文雅?

“神國”是由多個海子組成的國度,你必須要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海子,才能抵達小島。

而“八方匯聚”更是“神國”的一個大自然奇景。

“八方匯聚”顧名思義,是由八條水流急速,曲曲折折的江河,匯聚合流的一個高崗平原。

八條江河除了流水浩瀚,萬馬奔騰外,河牀裡怪石嶙峋,跌巖起伏,只要稍一不慎,隨時都會有觸礁擱淺之危,在此江河上行舟,縱使識途老馬,熟悉地勢、河道,也會船毀人亡。

由於水流非常急速,八條急流直衝向中央的商崗平原,激起數丈浪花,蔚爲奇觀。

因爲高崗長年累月被江水衝擊拍打,所以山崗懸崖平滑非常,一切尖石、巖角、凹凸不平之處,也被打磨得光滑亮澤,若要攀爬上山,也沒有半處借力之地。

山崗平原之背後,便是一道急瀉萬丈的瀑布,若是能夠僥倖把船駛過江河急流,避過河下礁石,也要留神急速的江水,把船衝向山崗懸崖,一分爲二。

能夠免於成爲崖下亡魂,也不要太開心,因爲隨時停船不及,便會被水流帶動,跌下萬丈瀑布,死無全屍。

這正是“神長二老”佩服燕萬歲之處,能夠選取一處宜守難攻,進侵者隨時不敵天險,身首異處。

自顧不暇下,又如何進攻?

“八方匯聚”確令文不大爲傷腦筋,苦思對策。

救人之事,刻不容緩,雖沒良策,也要一闖“八方匯聚”。

幸好當戰船進入“八方匯聚”的急流時,大軍沒有受到敵人任何攻擊,否則大軍絕不能駛進江河,並把大軍送上江河相鄰的陸地、樹林中。

文不命令戰船駛離“八方匯聚”,因爲大型的戰船決計不能駛近山崗平原,又及時停船泊岸,不致被衝下瀑布。

他選擇在一處樹林上岸,因爲此乃與“八方匯聚”最接近的地方,雖是敵人處於高處,但他們與山崗只是相隔五丈之寬,營救“神婆”與文雅,比較容易。

此處綠草如茵,兩旁古樹參天,陽光在枝葉間透射進來,溫煦暖和,若不是心急救人,這裡也不失爲一恬靜幽美的好地方。

突然樹林內傳來陣陣香味,活像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放在眼前令人垂涎欲滴,肚子也一省覺的咕嚕咕嚕響起來。

文不奇怪道:“山間叢野,何來佳餚美點,菜香撲鼻?”

當他四處環顧,找尋香味的來源,一聲聲淒厲的叫喊傳入耳中。

“救命啊!好熱啊!”

文不大驚,呼叫道:“是孃親的聲音,是‘神婆’求救。快!快!快走前來,看個究竟,隨時準備救人。”

大軍加快了步伐,隨着文不的木輪車,走至樹林的盡頭,擡頭一看,只見山崗上堆起了火。

柴火被燒得熊熊烈焰,兩旁的大木方,正好架起一枝橫放的木條,而橫木條上,便是綁着的被燕萬歲捉來的“神婆”文夫人。

年逾四十的文夫人,因爲生活優裕已略見肥胖,如今赤條條的架在橫木上,臃腫的身形叫人慘不忍睹,本來仍有可觀性的雪白肌膚,已被薰至焦黃。

鬢髮已鬆的她,也被煙火烤得大汗淋漓,雙眼已眼火直冒,睜不開眼來,口中仍大聲呼救。

“救命啊!救命啊!我就快變成烤豬了。”

被綁住手腳的文雅,站在柴火附近,也感受到奇熱無比,泣不成聲道:“孃親,文雅很怕,我不想死,我不想變成烤乳豬。”

當文雅看見“神長二老”帶領大軍趕至,便拼命呼叫道:“大哥,救我,快救孃親,她快被烤熟了。”

文不見狀,立即下令:“三獸神,快衝上山崗,救回‘神婆’及文雅,不得有……停下來,暫且停下來。”

爲何文不突然喊停?

他不是急於營救“神婆”嗎?

“神婆”命系他的一生榮華富貴,沒可能不救她的!

他甘願放棄一切?

不是。

因爲他的出現,文不不得不喊停。

他是誰?

“再加多一些人蔘、桂枝、天冬、麥冬、、牛蒡,便會更香味四溢,食下齒甲留香,鬆脆可口,不油不膩,更可保延年益壽,功力大增啊!”

身高近八尺,滿身腫脹肥肉,看來足有四百斤重,恍如一座人山無異,身上只披着闊身長袍,只因腰間鬆鬆誇誇的繫着一條腰帶,纔不至裸露人前,他帶着傻兮兮的笑態,用一根毛筆,小心翼翼的把煲內的藥汁,塗在文夫人的身上。

他正是“神、魔、道、狂、邪”中的“食狂”藥口福。

文不深知藥口福武功高強,若因一時衝動,飛身上山崗救人,註定必死無疑,遇上此等高手,他已沒有勝算可言。

藥口福並沒有與燕萬歲一起捉拿“神婆”,便是要引文不等人,一起來到“八方匯聚”,便可以一網打盡,把“神國”徹底摧毀。

若他一早現身,以文不的奸狡、怕死,斷不會自投羅網,身墜險境,藥口福便是要等此機會,纔會設下阱陷,請君入甕。

藥口福狂笑道:“此乃我獨門秘方,以烈火烤人肉,配以藥材,便成爲延年益壽、增加功力的妙品。”

“神婆”知道命不久矣,呼呼道:“孩兒,快逃吧!不要理會孃親了,你是敵不過‘食狂’的,不要作無謂的犧牲。”

突然燕萬歲出現在藥口福身旁,笑道:“想逃?你們已經無路可逃,只有死路一條。”

藥口福道:“燕兄,我所烹調的人間極品,是否很香、很好吃呢?”

燕萬歲深深吸了一口氣,嘆道:“簡直是妙極,香味引動我的食慾,敢問此美味大餐,叫啥名稱?”

藥口福笑道:“多謝欣賞,這婆娘只是餐前小點,叫做‘人氣燒’,而他們到此送死的人,纔是今天的主菜,叫做‘萬人氣燒’。”

燕萬歲笑道:“是時間上主菜了。”

一排十人的弓射手,把手上纏有布條的箭,點燃火燒,十箭齊發,射向樹林。

頓時烈焰沖天,火光熊熊,大火一發不可收拾,文不與二萬兵將被困在火海中很香,濃烈的藥香。

原來射來的火箭,都帶有藥汁,藥汁遭焚燃便香味四散,不一會兒整個着火的樹林,也瀰漫着藥香。

藥口福狂笑不已,手舞足蹈,道:“哈!哈!哈!此乃千載難得的‘萬人氣燒’。吸吧!快些吸吧!很有益的。哈!哈!哈!”

此時,風向逆轉,把“萬人氣燒”的香味,吹回山崗之上,燕萬歲及藥口福拼命的吸納,多吸一分,便能多一分功力。

二人互不相讓的張開大口,瘋狂的呼吸。

吸啊!快吸啊!

好香!好香啊!——

第 八 章 水封活佳人

“‘神長二老’,兩旁大樹全着了火,怎麼辦?”

“報告,退路已被火海堵塞了,沒法撤退!”

“已有數百侍衛,遭大火燒傷至死!”

“敵人仍不斷射下火箭,大火愈燒愈猛烈。”

“已有千人傷重不治了。”

“大火乘着風勢,迅速蔓延,很快便燒至此處。”

“已有數千人被燒死。”

“大軍已被大火重重圍困,無路可逃了。”

“‘神長二老’,怎麼辦?”

“‘神長二老’,我們不可以等死的。”

“‘神長二老’,怎麼辦?”

軍情緊急,一連串的失利報告,死傷人數急劇增加,再加上侍衛的追問逃生辦法,身爲“神長二老”的文不也全無法子,可以解危脫困。

他瞧了如熱鍋上螞蟻的“神皇”天鷹一眼,他那怕得要死,蒼白麪容,已知道不能指望他有啥好方法,帶領大家逃生。

一個又一個的侍衛被大火焚燃,痛得他們聲嘶力竭的呼叫,火灼熱燙,縱使他們活像滾地葫蘆般,在地上翻滾,也不能撲熄身上的烈焰,任由把身體燒成焦黑,親眼看到自己的一片片肌肉,化爲灰燼,露出一節節的白骨,幸好他們早已氣絕身亡,不用再看到自己全身只剩下白骨一堆。

有些侍衛已放棄任何掙扎,任由大火吞噬身體,只望快點失去知覺,不用再受痛苦折磨,或是自行了結殘生,死得愈快愈好。

有些卻拼死求生,用盡力氣閃避火舌,不讓身體及衣服沾上火種,他們忽東忽西,或上或下,時滾時躍,累得氣喘如牛,汗如雨下,也絕不放棄,放棄便等於死亡,這是他們絕不希望發生的事。

生存,他們要活下去。

“萬人氣燒”火愈來愈猛烈,人的慘叫愈來愈淒厲,如鬼哭神號,令人膽顫心驚。

香味也因爲每隔一段時間,“食狂”藥口福便會親自將藥材射入火海,所以藥香愈來愈濃烈。

而他身旁的“人氣燒”也快將完成。

“神婆”已被烤得全身金黃肉脆,體內油脂也被排出體外,滴嗒滴嗒的濺下柴火中,讓人勢愈來愈猛烈,她已無力的垂下頭,再沒有力氣呼喊叫痛,只望快些失去知覺,無痛苦的默默死去。

文雅知道大哥也自顧不暇,沒法救她脫險,只待孃親一死,便會輪到她受刑,聲音沙啞,道:“孃親,你安心去吧!女兒很快便到陰曹地府,與你相會。”

“食狂”藥口幅很開心,因爲他能夠親嘗自己第一次炮製的“萬人氣燒”,他努力的吸納。

吸吧!努力吸吧!

燕萬歲笑道:“哈!哈!只要我們取下‘神國’,勢力大增,便成爲名昌世麾下最大強助,將來可以爲他四出打江山,榮華富貴便享之不盡了。”

藥口福和應道;“萬一東瀛鬼子入侵中土,我們也能助名昌世驅除外侮,守護中土,不被蠻夷外族侵佔我們美好河山。”

燕萬歲狂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一心一意的爲名昌世立下汗馬功勞,可惜卻不知道身旁的夥伴,另有謀算,並不與他同心同德。

“食狂”藥口福自恃武功高強,又怎會臣服於名昌世麾下,爲他東征西討,任勞任怨!

他心想只要取下“神國”,加上自己“狂意族”,以及燕萬歲的“異族”,便能夠成爲一股新的勢力,與名昌世對衡,不用再屈居人下,任由他指派。

哈!哈!堂堂五大高手之一的“食狂”,一定可以異軍突起,割據一方,自立爲王。

三獸神中的三郎神忍不住,道:“與其留在火海中等死,不如拼一拼好了。”

美猴神被火薰得頭昏腦脹,一時間回不過神來,茫然道:“如何一拼?”

金剛神懷疑道:“衝上山崗,也是死路一條。”

三郎神無奈道:“此樹材被火海重重圍困,全無退路,困在此處,也是要死;若僥悻能夠衝上山崗,便能保着一條性命。”

金剛神垂頭喪氣道:“合我們三人之力,也不敵一個‘食狂’藥口福。”

美猴神終於明白三郎神所指,插嘴道:“怎可以不戰言敗?好歹也要試試,可能真的能夠取勝,保着生命。”

金剛神仍然舉棋不定,決定不了。

三郎神氣憤道:“美猴神,不要再等金剛神這膽小鬼,我們倆一起衝吧!”

三郎神與美猴神便勁踏地躍起,飛射越過着火大樹,彈至半空,再來一個旋身,踏着金剛勁射而至的石頭借力,二人再耀九霄,將要抵達山崗之上。

好了!成功了!

三郎神與美猴神臉露笑容。

但是他倆開心得太早了,人還在半空,已被突然彈射而起的燕萬歲,一人一掌的打回火海中。

三郎神與美猴神重重的跌回地上,痛得骨頭也散了。

三郎神驚慌道;“怎會如此?我的手突然枯乾起來,暴現皺紋,我的頭髮沒有了,一束一束的變白脫落。”

美猴神撫着臉,驚道:“老了,竟蒼老了二十多年,我不要再老下去,我不要。”

可惜他倆也沒法子阻止身體的蒼老枯乾。

“歲月不饒人”!

他倆皆中了燕萬歲的“歲月不饒人”!

只是中了一掌,便令二人枯乾老化而死。

爲何燕萬歲的功力大增?

擊退了三郎神與美猴神後,燕萬歲沒有乘勝追擊。

因爲他只要一拳,二人便會迅速老化而死。

太神奇了。

燕萬歲也想像不到,吸入了“萬人氣燒”後,功力大增,竟然到如斯地步。

此行收穫實在太豐富了。

“食狂”藥口福又如何?

他一直在傻兮兮的笑,笑得很愉快,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一件心愛的禮物一般。

被綁着手腳的文雅看見“食狂”如此趣怪樣子,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爲她太害怕了,驚死得全身抖顫。

“神婆”文夫人已被烤熟了,人也氣絕了,下一個便輪到文雅,她看見“食狂”瞧着她傻笑,怎能不怕!

藥口福瞧見文雅怕得要命,面上全無血色,身體也因抖頭得太厲害,而搖搖欲墜,他便更開心快樂,笑得更暢快,癡笑道:“小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把你烤燒,炮製‘人氣燒’的,這樣太浪費了。”

文雅結巴巴,道:“你不會烤我?不如放了我好嗎?”

“放你?”

藥口福眼中充滿無限想像,一雙眼目從末離開過標緻可愛的文雅身上。

他就是迷惑於自我陶醉世界、無盡的快意想像,不時癡癡在笑,總不能捉摸他的“妄想”。

“求你放了我。”

“放你,一定要放你,綁着的美人便失去一切美態了。”

“真的?”

“真的。我會放了你,然後利用‘八方匯聚’清澈冰涼的江水,加上我秘製的藥冰,把你冰封起來,製成美貌永恆不變的‘標本’。”

“我不要成爲“標本’!”

“做“標本’好,你可以成爲我一生人中最欣賞、最入迷、最愛的‘收藏品’之一,是你一生的榮耀。”

“我不要!我不要!”

藥口福沒有理會文雅的反對,一掌轟在水中,激起了一條水柱,飛射上半空。

長袍一拂,綁着文雅的繩索便斷了。

他歡天喜地的把文雅一擲,便拋在水柱中,隨即彈出藥冰,把水柱凝固成爲薄冰,文雅便輕易被冰封在水柱中。

蒲冰漸漸加厚,文雅感到寒冰刺骨,全身動彈不得。

藥口福鼓掌笑道:“好了,好了!冰封美人,太開心了。”

突然另一條水柱,飛射半空,冒出縷縷的輕煙。

熱水柱?

何來熱水柱?

熱水柱正是來自苦來由之手。

原來苦來由把勁力化爲熱流,讓江水沸騰,形成一道熱水柱,正好把冰封的文雅救了出來。

苦來由輕巧的環着文雅纖腰,阻止了她下墜跌勢,把她安全的送到寒煙翠身旁。一切動作,連貫流暢。

“食狂”藥口福突見“道醫”苦來由出現,心下一凜,若不是緊急關頭,他決不想與苦來由爲敵。

因爲他害怕。

“食狂”沒有信心能夠戰勝“道醫”。

真的“藥”不及“醫”?

“苦來由,可否不戰?”

“不能,因爲你令我喜愛的女人受苦、受傷。”

“文雅是你的女人?”

“是的,而且她是我摯愛好娘子的妹妹,我不能不救。”

“你一向不愛理閒事,爲何要救‘神國’的人?”

““神國’不關我事,我不會救其他人。”

“你已救了文雅,不若就此離去?”

文雅急道:“苦哥哥,求你救救他們,‘神國’的人快被燒死了。”

苦來由全不關心道:“我沒必要救他們,他們全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我曾應允爲你做一件事,我已因你而不殺文房四,我們之間再沒有承諾了,我救你也只因爲寒煙翠要我這樣做。”

文雅無言以對,道:“苦哥哥……”

苦來由道:“藥口福,你我此仗,勢所難免,出招吧!”

“食狂”沒奈何,只好不停的從鍋中取來藥材,全塞入口中,以藥食來提升功力。

苦來由提起右腿,一步一步的向“食狂”逼近。雙手如翅展翼,單腳吊起,全神貫注向前逼去,便是他成名絕學“苦苦相逼”。

旋風腿如風捲殘雲,排山倒海的轟中“食狂”。

“食狂”只有退,全沒有出招還擊。

退了三步,口吐鮮血,可見藥口福受傷不輕。

他沒有心急氣躁,只是一路捱打,不停吞下藥材,他知道只要吞下足夠的藥材,自身便能儲夠功力,只要功力比苦來由強,便能反敗爲勝,所以一定要守下去。

苦來由哪會不知藥口福的心意,他一定要強攻,不停的攻擊,讓“食狂”在儲足夠功力前,把他擊敗倒地。

一個不停強攻,一個不停退守。

苦來由愈戰愈心驚,時間一久,他的勝算機會便愈微。

藥口福愈戰愈開心,雖然他一直捱打,但愈是被打下,他便愈是勝算在握。

“食狂”愈笑愈開心,因爲他已儲足功力了。

他突然捉住苦來由的雙手,以雙腿鎖住苦來由的腳,令對方動彈不得,他的絕招來了。

“無敵風火輪”!

藥囗福鎖着苦來由,四周亂滾,彈射至四方八面,令苦來由全身受傷流血,直至他流血不止,傷重斃命爲止。

苦來由,你命休矣!

燕萬歲明白自己因吸入“萬人氣燒”而功力大增後,便有恃無恐的投身入火海中。

他不停的吸納藥香,以增強內勁,提升武學,另一方面,以“歲月不饒人”令敵人老化衰弱而死。

“哈!哈!快些老死吧!”

“神國”的二萬大軍,除了燒死的三千人外,其他便被燕萬歲一掌打中,急劇老化而死。

二萬大軍已只剩下不足萬人。

燕萬歲如瘋狗般,見人便送他一掌,一掌奪命。

殺啊!殺啊!

“哈!哈!“神皇’天鷹,你不用逃了,納命來!”

燕萬歲掌未至,掌勁已令天鷹兩須斑白,剎那間蒼老了十年。

蒼老了十年的天鷹,沒有再老化下來,也沒有因爲老化而死。

莫非燕萬歲大發慈悲,放他一條生路?

除非日出西山,燕萬歲纔會放過他手下敗將。

天鷹能抵擋“歲月不饒人”?

實在笑話。

爲甚麼?

因爲他出現了,一劍斬截了“歲月不饒人”的掌勁。

“你以爲你有資格滅掉‘神國’?”

“你是我大哥‘神兒’嗎?”

事出突然,救回天鷹一命的,竟是他的親哥哥“神兒”。

“神兒”也正是剛從東瀛回來的天恨。

天恨便是“神兒”。

他爲何再出現?——

第 九 章 誰是勝利者

天恨的手中再沒有“情缺”,他握着的是“皇者之劍”。

沒有了“情缺”,天恨徹徹底底成爲了孤獨劍客。

孤獨的劍客,與人無情,與劍也絕情。

孤獨的天恨,以他無情的劍,斬斷了“歲月不饒人”的掌勁,救了他親弟一命,不致老化而死。

他正是自幼被父親流放海外,要他從苦難中成長的“神兒”天恨。

“神皇”天蠶一生中有兩個兒子,他希望印證生活於憂患的兒子能夠長人成才,還是活於富足的纔可以一飛沖天,所以他便狠心的將五歲“神兒”天恨遺棄在東瀛,而“神子”天鷹便留在身邊小心呵護成長。

“神兒”天恨十幾年來失去了父愛護蔭,隻身飄零,流落異地,每天都自討苦吃,就算遍體燐傷,也不吭一聲,飽受飢餓、傷疲、病痛、孤獨,身心痛苦,他只有自我安慰。

“神皇”曾說道:“我兒從苦困艱難中成長,便可以鍛鏈出剛毅不屈的意志,將來你一定可以擔起重任,繼任爲新一代的‘神皇’。”

只因父親的一句話,“神兒”便被迫受盡折磨,活在痛苦中,若不是情缺的激勵,“神兒”天恨也不會站在“神國”的土地,成爲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而生活在富裕中的“神子”天鷹,十多年來得到父親的護蔭,衣食無缺,率性而爲,建立了“改革派”,以團結一羣同道中人,爲理想而奮鬥,爲建設“神國”的美好將來而努力不懈。

究竟“神皇”的兩套教兒理論,哪一套方法才能養出一個出色的兒子?

是天鷹?

還是天恨?

燕萬歲驀然發現火海中,竟藏有高手,把他成名絕學“歲月不饒人”的氣勁斬斷,大驚不已。

他連忙運勁提氣,氣走全身,勁聚於掌,“在萬人氣燒”的幫助下,他漸覺內功愈來愈沈厚。

“哼!臭小子,接我一掌。”

無儔氣勁,如江河急瀉,萬馬奔騰,令地上飛沙走石。

天恨能否擋此掌?

他不要擋,他要殺人!

雙目如火赤紅,全身燙熱已達沸點,天恨邁開大步,哪管飛沙走石,傲然迎向燕萬歲。

痛?

他並不覺痛,十多年的苦痛折磨,這輕微的皮肉之苦,算不上甚麼,沒有人擋得住天恨的恨意一刀。

殺勢如滔天巨浪來襲,誰人能擋?

“呀!呀!呀!”

燕萬歲悽然慘叫,因爲他也發現自己劃出幾道劍痕。

天恨的劍實在太快,快得看不清楚他如何出招。

敗退燕萬歲,天恨冷冷道:“手下敗將,你不屑死在我劍下。走!”

“神皇”天鷹怯怯道:“多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我不是來救你的。”

“不是?”

“我本來不想出手,但‘神國’是爹用一生心血所建立,我不要看到它毀於一旦,我不是救你們,我只是救‘神國’。”

“你回來是要奪我一切,繼承‘神皇’皇位。”

“‘神皇’?若你喜歡便由你來當。我回來是要保護‘神國’人民,免受欺凌。”

“你說謊。”

“只要你們一句話,我便立刻離去。”

“神皇”天鷹沒有再說詁了,因爲四周的侍衛已爲天恨吶喊呼歡,大家已被天恨的氣勢懾服,甘願接受他的保護與帶領。

歡呼之聲,響徹雲霄,連受了重傷的侍衛也站起來,振臂吶喊,一時間士氣激昂,熱血沸騰。

天恨沒有因爲他們的熱烈反應而表現歡容,他仍是冷冷的面對衆人,大喝一聲:

“斬!”

“皇者之劍”斬向江河,氣勢澎湃,沛莫能御,殺勢一發不可收拾,激起十丈波濤巨浪。

“轟!轟!轟!”

氣勁在江水中連環爆發,巨浪滔天,直撲向熊熊烈火,熄滅了燎原火海,解除了“神國”侍衛之危厄。

呼聲再起,所有人皆全無保留的歸附臣服。

“我們要天恨!我們要天恨!”

他們清楚明白天恨纔是他們需要的強者,只有他纔可以帶領“神國”走出死局困境,人民也得到最佳的保護。

“神國”需要強者。

他們需要天恨。

“神皇”天鷹?太差勁。

一瞬間,天恨已嬴取了“神國”,奪取了所有的人心。

苦難中成長的天恨確實是不同凡瞽。

文不推動木輪車,趨近天恨身旁,虛僞的笑道:“‘神兒’,你終於回來了,我們等待的強者,終於……”

天恨不耐煩那小人文不的一番話,不待他說完,便一刀割下他頸上頭頂,眼不眨,手不軟,絕對是絕情、絕義。

“神皇”天鷹已不敢再多說話。

他知道大勢已去,爲了保住自己的頭顱,還是廢話少說,因爲“神兒”天恨一向沒有太大的耐性聽廢話,文不便是最佳例證。

只要天恨願意,他隨時可以取回“神皇”之位。

天鷹已徹底失敗。

苦來由被“食狂”藥口福纏着四肢,動彈不動,任由“無敵風火輪”的蹂蹈。

哈!哈!哈!“道醫”苦來由從此在人間消失。

“神、魔、道、狂、邪”只剩下四大高手。

“食狂”終於打敗“道醫”了。

“無敵風火輪”愈旋愈快,向四方八面彈尉碰撞,“食狂”已吞服了大量藥材,已練成銅皮鐵骨,小小碰撞,不足爲懼。

奈何苦來由只是人肉之軀,怎能承受不斷的皮肉之痛?

苦來由真的如此不濟,命休於此此?

寒煙翠一直觀看二人比戰,她全不擔心,因爲她非常信任自己的夫君,一定不會令她末出世的兒子成爲孤兒,更不會留下貌美如花、身材玲瓏浮凸的俏娘子。

不愧是同牀共枕,一對羨煞旁人的好鴛鴦。

寒煙翠並沒有看錯,她夫君是不會如此不濟的。

突然嘩的一聲,藥口幅那副接近四百斤重的龐大身軀,竟然如斷線風箏般,飄飛遠處,重重的摔在地下,久久不能站起身來。

爲何形勢急劇逆轉?

苦來由不是已全無反擊之力嗎?

爲何?

文雅問爲何?

連藥口福也問爲何?

不是勝算在握嗎?

不可能會輸的。

不可能。

藥口福勉強的站起身來,感到全身乏力,吐納急速,急忙運勁調息,卻力不從心。

爲何胸口有空蕩蕩之感,氣浮心跳?

藥口福連忙望向自己的胸口,隱約看到三個細小的針孔。

只是三個針孔,已令他全身乏力,敗下陣來。

“食狂”苦笑道:“好一個“道醫’苦來由,醫術精湛,運針精妙,瞬間已讓我中了三針。”

苦來由瀟濃的笑道:“你一生饞嘴,吃盡人間美食,我想你從來也沒有吃過針的,這回請你吃上三針,是否滋味無窮呢!”

“食狂”有氣無力的道:“此三針確是人間極品,有何名稱?”

“此三針便是頭大末銳如碧狀的“饞針”;針鋒圓鈍如粟粒的“錠’針以及既圓又利。

可用於深刺的‘圓利針’,平素我只會用上一針,見你是老朋友,便給你一個優惠,一次用上三針。”

藥口福道:“九針中的其中三針,它令我氣功受阻,胸口虛空,不愧“道醫’,在下佩服,佩服,下次再會,我必精心炮製一窩大補藥,讓你虎虎生威,嫂夫人大讚你威風八面。”

苦來由道:“免了,我的好嬌妻已經非常滿意我的表現,絕無欺場,不會勞煩你的大補藥,你自用好了。”

藥口福與苦來由胡扯一番時,竟發覺“無敵風火輪”傷不了苦來由的筋骨氣脈,只是身體受了點傷,流了一點點的血罷了。

想不到苦來由失蹤近十年,武功竟大大提升,“食狂”慨嘆少覷了苦來由,以致吞下不足夠的藥材,纔會被苦來由有機可乘,刺下三針。

大意失荊州,藥口福恨錯難返。

下回,下回一定可以把苦來由擊敗。

正當藥口福檢討失敗原因之際,血淋淋的燕萬歲便出現在他面前,令他驚愕萬分。

是誰有此功力,一下子在燕萬歲身上刺出十五條劍痕?

十五把劍從不同方位,同一時間,刺人身上?

此高手出劍很快。

出劍的人傲然站在衆人當中,氣勢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苦來由也鶩嘆英雄出少年,道:“你是誰?”

“天恨?”

只是一句,天恨冷眼環顧四周。

“不論從前‘神國’如何,今天我已回來,我絕對不歡迎異族在此惹事生非,你們全都給我離開,否則,殺無赦!”

天恨的冷傲自信,令遊戲人間的苦來由好生不舒服,氣憤道:“你以爲我會喜歡留在此地嗎?若不是我家好妻子,要我來救文雅出險境,我也懶得淌此渾水,倒不如與妻子把臂遨遊,來得賞心樂事。”

苦來由輕撫着寒煙翠的腰肢,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並不希望留在此多事的“神國”,此處一點也不好玩。

只要找回莫問,替他尋找神藥,他便可以開開心心的離去,再次遊戲人間。

而“食狂”藥口福卻是小人嘴臉,笑道:“是這傢伙不好,若不是燕萬歲,我也不會到‘神國’打擾,後會有期。”

他一掌轟在燕萬歲“天靈穴”,了結他此垂死的生命,當是作了一次善舉,便離開“八方匯聚”。

文雅默望着苦來由與寒煙翠離去,她深覺對不起苦來由,淚流滿臉,哀悼這段短暫感情。

“神國”的內憂外患,總算暫時平定了。

在天恨的帶領下,“神國”必有一番作爲——

第 十 章 蒼天會天算

“夢兒,你長高了,沒有看到你長高的日子,爹好遺憾。”

“生力,你真的脫胎換骨了,頭髮又銀白了,我差點就認不出你來。”

“將軍、血霸王,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辛苦了,身上的傷我待會再替你們療傷。”

“公主……”

面對耶律夢香,縱有千言萬語,也不如一個熱烈擁抱。小白無視於名昌世的存在,一一與昔日戰友。兒子及妻子來一個久別重逢的問候。

魂牽夢縈的面孔終於出現眼前,夢香如墜夢中,她伸手去輕撫小白臉龐,分離的日子教她肝腸寸斷,但他的面孔永遠深印腦海,時刻思念。

今日的小白已屆盛年,成熟的體魄,相貌帶點滄桑,已收斂了慣常的嘻笑表情,惟仍不掩俊朗神采,而且步履矯健,高視闊步,散發出領導皇者的氣概。

“你終於回來了。”公主忍不住掉下相思之淚。

“害你掛心,但我終於回來了。”小白輕輕抹去公主眼角淚水,雙目含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姚那媽叉!名昌世你穿起龍袍幹甚麼?扮皇帝?不知所爲,神相風不惑不是批你不可做皇帝的嗎?你想做皇帝也不要想出面吧?怎麼?真的是皇帝嗎?走來這裡作甚?微服出巡?還是迷路了?真笨,要我帶你回家嗎?”

一連串如雷貫耳聲響,還夾雜粗言穢語,任誰都知道,朱不三也回來了,身邊還帶着嬌妻桃子。

他一來到便跳過名昌世面前指手劃腳,全不把他放在眼內。

隨後的還有一個“毒殺神”朱小小。

名昌世身分尊貴,不願跟朱不三這個粗老頭一般見識,但見小白今日回來,身邊強手如雲,加上一直隱藏的兵力,絕對有能力跟他爭一日長短。

名昌世笑道:“小白凱旋而歸,實在值得高興,朕命人在‘皇京城’大排筵席,恭迎小白成爲‘皇京城’城主,你認爲如何?”

小白乾笑了兩聲,卻沒有回答。

名昌世仍是笑道:“小白是答應了?”

小白道:“你不見我恥笑你的荒謬嗎?不如我來一個反建議,讓我當‘武國’的皇帝當個十年八載,把天下紛亂都平定了纔將皇位拱手歸還,反正大家都是目標一致,讓小白來辛苦,你則先來養尊處優,你認爲如何?”

小白不但拒絕,還反脣相激,名昌世有點不悅,微慍道:“三國四族中,朕已掌握‘武國’、‘皇國’、‘農族’、‘狂意族’及‘海霸族’,小白不肯投效,就要跟伍窮的‘天法國’合作纔可跟朕抗爭,小白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小白道:“也有可能,你猜一猜?”

小白態度強硬,名昌世也不再堅持,惟剛纔被傻七所丟的面子怎樣也要討回來,說道:

“既然小白另有打算,朕也不便勉強,傷了你的人實在抱歉,就讓我來替他們療傷賠個不是。”

名昌世舉掌便落,杯向將軍胸膛,明是療傷,實是要他傷上加傷。

小白也錯步上前:“我也一起來。”

小白抵掌在將軍背門,輸入內勁與名昌世比試,將軍夾在中間,被兩股澎湃內勁衝擊,沒有吐血而亡,反覺舒泰無心。

兩人比拼內力,各不相讓,小白要抗衡名昌世的同時又要替將軍療傷,卻沒有給他此下去,意態從容。

相持不下,四周颳起巨風,沙石紛飛,洶涌澎湃氣勁四溢,最弱的桃子被推璀氣勁圓周兩步,差一點就要離地拋起,朱不三一手將她拉住。

巨風愈吹愈強,瞬息間沙石微麈吹得各人視野瓏,不一會兒連朱不三、生力及夢兒都要退開兩步,足不能前。

良久,沙石飄散,風眼中只見小白與將軍兩人,名昌世已不知去向,將軍胸膛被“泣血”造成的傷痕已經退散,在地上清晰可見名昌世剛纔踏出的足印已後移了數分。

比試內力,名昌世敗給了小白。

在退步的一剎那,名昌世已深覺小白纔是他最大的威脅,要先將他剷除纔再對付頑強的伍窮。

“仙人畫舫”位於“太微城”城邊,四周風景秀麗如畫,列嶂如屏,蒼松挺秀,山石高低錯落,玲瓏別緻,三面環水煙波浩淼,是小白當年離開“天都城”,憑四萬“鐵甲兵”建立七城後的得意之作。

畫舫以青磚素瓦搭成,古樸典雅,內部裝飾佈局嚴謹,泥塑精彩,四壁神像壁畫神態各異,栩栩如生,俱皆仿照古代相傳的八位仙人繪成,還有刀法嫺熟的佛像浮雕,秀麗壯觀。

當年小白以天上星宿四象爲七座城池命名,爲添加獨特色彩花了不少心血,輾轉經年,七座城池中,“模糊城”已毀,一片頹垣敗瓦,連同當年小白的建樹也毀於一旦。

“太微城”雖經多次戰火洗禮,現由小丙、小黑所掌管,對於小白當年的建樹也甚爲欣賞,是故“仙人畫舫”仍能保持往昔風采。

今夜“仙人畫舫”內傳出濃烈酒香,笑天算帶着兒子小血海步入畫舫內,已見有一人在自斟自飲,正欣賞畫舫樸素風味。

笑天算看見此人沒有詫異,因爲她正是受他邀請而來,說實在的,她也好久沒有跟他見過面。

笑天算道:“小血海,來叫舅舅吧。”

笑天算只有一個兄長笑蒼天,小血海的舅舅自然就是小白。

小白回到“洞天福地”跟耶律夢香見過面,交代了在“天皇帝國”的一切後,便馬不停蹄四處奔波,先後到過幾處地方。

小血海看到丰姿俊朗的小白,定定出神,滾動着眼珠兒,只覺眼前人跟他有點關係,年紀小小的他不驚不懼,沒有開口說話,卻走過去要小白把他抱起。

小白抱着精靈的外甥,他望着小白出神,更伸出手來摸着小白的臉。

小白道:“我去‘白雲村’見過爹孃,他們說我的好妹子成親了,而且有了孩子,所以過來看看。”

笑天算道:“我下嫁了小丙,他很疼我,你可以放心。”

小白道:“真不敢相信,從前頑皮刁蠻的好妹子,竟也有人把她治得貼貼服服,不但做了別人妻子,還是孩子的孃親。”

說起從前,笑天算也很懷念“白雲村”安逸無爭,與爹孃一起在田中耕種的日子,那時她跟小白感啓雒好。但成長就是這樣的一回事,突然有一天覺得自己的能力可以幹一些人事,又不甘被自己的兄長壓在頭上,便離開家園,以自己的才華天賦闖蕩江湖。

笑天算道:“從前的哥哥擁有小聰明、小才智,但缺乏挫敗經驗,人生的體驗太單薄,太重情,不夠決絕,當大事來臨便會崩潰。”

小白道:“那今天呢?”

笑天算盯着神采飛揚的小白,感慨地道:“哥哥的確不同了,比起往日更具領導將才的丰采,妹子相信哥哥必會掀起一番風雲。”

小白道:“你願意回來跟我一起嗎?”

笑天算立刻換上決絕的眼神:“哥哥變了,妹子也有轉變,從前的一切已經過去,今日天算已是人家的妻子,夫唱婦隨,就算哥哥要統一天下而必須對付小丙,妹子也不會離棄夫君。”

小白爲統一天下,當然要面對各方列強勢力,笑天算站在小丙的一方,終也必須與小白抗爭,他來就是先要清楚妹子的立場。

笑天算的倔強,小白早就在預算之內,他一笑置之,說道:“我在來的時候買了些禮物給侄兒。”

小白自身後取出個精巧別緻的雀籠給小血海。

雀籠以細小的竹枝搭成,更雕鐫了園林花紋,籠口開合的機關配合得天衣無縫,黏合的手工細緻,竹枝搭建穩圃,看得出製造工匠花了一番心思,如此出色的工藝品,實在不相信是隨手可拈來。

小血海望着這個雀籠,雙眼瞪得大大,閃出亮光,滿腦子古怪念頭的他對於這份禮物甚爲欣賞,發出了歡愉笑聲。

連笑天算也對這件工藝品甚有興趣,取上手來仔細研究:“如此精巧的工藝品,你是在我們“太微城’內找到的嗎?”

小白笑了笑:“我在“天法國’內找到的,但製造的工匠的確來自“太微城’,奇怪嗎?你們的東西卻在別人的地方,像這種難得的手工藝品應該可以帶來不少財富,而你們卻毫無辦法解決。”

笑天算聽得小白這樣說,臉上閃過一陣訝異神色,小白似乎掌握到甚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她盤算了一會兒說道:“如果你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或許我們有機會合作。”

笑天算說罷帶着小血海離開,而小白也滿意地笑了,他這次來似乎就想聽到這樣的答案。

“青磚小瓦馬頭牆,迴廊掛落花格窗。”

別過笑天算,小白來到昔日七座城池之一的“玄武城”瀏覽四處好風景。

在“玄武城”後內先後見識過“天下第一市集”、“雄猜天下茶肆”、“無敵酒樓”、“永勝錢莊”、“最強寶剎”……看到這些全冠以誇張炫耀名字的店鋪,鮮豔奪目的裝修格調,他就知道城主史認屁確下過一番苦功。

而城內的每個人習染了史認屁愛自詡及炫耀的個性,不時在大街大巷處見人在挑釁。有些此吃最多的飯、有些此喝酒、有些比一口氣說最長的粗話,外人看來荒誕,在小白眼中卻甚感親切。

回想當日小白被六大勢力及伍窮迫至退守“一萬險”之日,他昔日的五位戰友史認屁、劉一線、關二哥、胡說八及諸葛神弩,各自爲了自己的城民而離棄小白。

今日分別秘密重臨“蒼龍城”、“朱雀城”、“白虎城”、“紫微城”及“玄武城”,只覺他們治理得井井有條,各有特色,頓然忘卻當日被他們出賣之怨恨,反而認爲他們選擇正確。

走在市集內,小白心情舒暢,雅興大發,在每一商鋪內不斷蒐羅工藝品,甚麼文房四寶、書畫盆景,連風味小吃蟹粉小籠包、開洋素乾絲、什錦豆腐細粉……等等每款數份,多得連店鋪的老闆也忍不住來干涉。

“你買這麼多東西,一個人怎麼可以拿得回去啊?”

小白這時才驚醒:“啊?是嗎?真糟糕,這些東西是要來送禮用的,不帶去又不行,該怎麼辦?”

那個看來體魄強壯的老闆問道:“送禮?你要送給誰?”

小白說道:“就是送給你們的史城主。”

老闆訝異道:“甚麼?你跟城主是甚麼關係?他不會隨便見人的啊!”

小白說道:“我們是好朋友,我就約了他們在前面的‘第一亭’,除了他之外,還有其餘的四位城主。”

老闆道:“啊!那就易辦,就由我們幾人來替你送過去好嗎?”

小白道:“勞煩了。”

老闆吩咐了人出來替小白把一箱箱的禮物包好,然後就擡起來跟着小白走。

繞過了大街,終於來到了園林深處的“第一亭”,史認屁、劉一線、關二哥、胡說八及諸葛神弩都已在等待小白。

一見小白身邊帶着幾個人,五人都各自在戒備。

早在接到小白信函當日,五位城主就已經各自揣測小白這次約見的目的。

小白要重出江湖自是必然,但昔日五人曾捨棄小白留守城池,要富貴而不願共患難,究竟小白是來算帳,還是不記前嫌要他們再次聯手闖天下?

衆人內心忐忑不安,不管如何依然無法忘記當日小白被敗退的情景,不管小白回來目的爲何,一定不會只是送禮或是寒暄這樣簡單。

小白掛着熱情的笑容,五城主這纔有點放心。

小白笑道:“我遊覽過你們的城池,全都治理得很好,足證小白當日將城池贈給你們抉擇正確。”

五位城主面面相覷,對小白的稱讚不敢和應。

五座城池當日的確是由小白策劃下打回來,而城池內的一些建樹也由小白親自提點各人進行,如今五城興旺熱鬧,小白應該居功至偉。

小白當然明白五位城主想些甚麼:“你們的城,就是你們的城,我不會討回,我今日來是與一班昔日戰友聚舊,他們還在嗎?”

史認屁終於開口說話;“但當日……”

小白搶道:“算了吧,你們幹得出色就是了,我不一定可以比你們更專心治理一座城池,只要城民生活安康,以前的一切甚麼也別說,來,我在市集內買了很多禮物給你們。”

小白隨即將禮物端出來分給各人,惟獨史認屁一人甚麼也沒有。

史認屁呆在當場有點尷尬,小白微笑道:“你不是沒有禮物,相反,我給你帶來最大的一份禮物呢!”

刀光乍現,寒光閃閃,跟隨小白而來的幾個大漢忽然抽出大刀來撲殺史認屁。

“史城主,你納命來!”——

第十一章 芳心失信心

當老闆與他的隨從提起大刀,拔足而起要劈殺史認屁,他仍呆若木雞不知反應的時候,一股倏忽隱約的急風颳起沙石,清脆的龍吟聲響穿過衆人耳朵,綻出的耀眼金光宛如月華殘留在空間中,“赤龍”已經回鞘。

“他們已暗中計劃將你殺死,我帶他們來交予史城主你發落,應該就是小白最好的見面禮。”小白對史認屁說道。

老闆與他的隨從還身在半空中,發現持刀的手腕被劍光割出一條淺淺的血痕,手上的刀全被扭成一團。

“嗚哇!我的手……”老闆這時才痛得殺豬一般大叫。

小白說罷,施然坐下來欣賞那碗美味的開洋素乾絲,氣定神閒之姿,快絕無倫的,準繩絲毫不差的使劍法,還有引反賊入甕的智謀,都教在座五位城主驚詫不已。

過住小白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是萬分欽佩的人物,心甘情願臣服在他之下,跟隨他打出江山。當日出賣他,美其名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城民,實際上還是有點對小白一直節節敗退,甚至要像喪家犬一般撤離中土而有所不信任。

今日重遇小白,他們都發現自己錯了,一個皇者,沒有經歷過曲折多變的際遇,是沒辦法清楚體會人生到底是甚麼,也沒辦法看通波譎雲詭的戰況,甚至一舉而把危難輕易解決。

剛清醒過來的史認屁,發現自己的城民竟計劃造反,勃然大怒,衝過去一把捉住老閭:

“豈有此理!你對我這個城主有任何不滿大可以直接跟我說,竟然密謀造反?說,爲甚麼要殺我?”

老闆不屑地道:“你?你好個屁啊!有城主你不做,打算跟那個皇玉郎搞甚麼‘連城訣’,十多個城變一個城,城主卻有十多個,少不免又掀起一番動盪不安,我們只想要安穩閒逸的生活,你卻只想自己有利可圖,有爲我們着想過嗎?”

小白這時也說道:“‘連城訣’的構想,是要將餘律令、皇玉郎及你們幾位城主所掌管的城池聯成一線,大家平起平坐,不分軒輊,甚至乎利益均分,遇到外敵入侵便由其他城池來增援,各城互相呼應,表面上很理想,是不是?”

小白所言無疑就是皇玉郎當初所提出“連城訣”構思的目的,的確毫無破綻,而且也非常接近昔日小白掌管七城時,所提出“守點不守線,聯點以成線”的戰術策略。

小白續道:“不要忘記,當初‘守點不守線,聯點以成線’的戰策,有我小白及‘模糊城’作強大後盾,有一箇中央作資源調配,計劃能夠成功,全因各位城主對小白的信任,而小白也對各位全無戒心。可是‘連城訣’是與詭譎多詐的餘律令合作,算是他沒有機心稱皇,你們也能夠安心繼續當城主,反之,遇有外敵攻城,十個城主十種意見,或是其中一城臨危退守不出兵協助,整個‘連城訣’就被瓦解。”

小白幾年來不在中土,能夠掌握清楚當時局勢,當然不是靠甚麼神智天聰,而是一直以來耶律夢香爲小白悉心調訓的“天兵”,四出蒐集各方資料所得回來的成績。小白加以參詳,便立即定下統一天下的計劃。

小白續道:“單以史認屁、劉一線、關二哥、胡說八、諸葛神弩幾位城主,如果餘律令或皇玉郎要剷除你們,你們有能力抵抗嗎?所謂十個城,其實也即是一個城,城主之名已名存實亡,你們的城民要造反自立爲主也絕不爲奇。”

小白將“連城訣”的利弊分析得頭頭是道,衆人細心一想,的確也有點擔心落難的餘律命及皇玉郎只是利用自己來壯大勢力,待他們連城之後便將他們一舉剷除,成立新勢力再與列強爭皇,城主的地位岌岌可危,已經安逸的平民百姓當然不願再見有動亂。

小白道:“觀乎現今局勢,你們只能夠選擇爭雄做皇帝,或是繼續城主。”

情況已再明顯不過,“連城訣”是絕對行不通的,關二哥立即說道:“小白大王,我願意再跟隨你闖天下,只是怕你不讓我有這個機會。”

關二哥其實也說出其餘四位城主的心聲,小白笑道:“你說得對,我不打算讓你們有這個機會。”

四人頓時鴉雀無聲。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小白不記前事已是最大的恩賜,還妄想再跟隨,怎會有這個機會?五人想到此皆黯然無聲。

小白說道:“其實你們不是有一個更理想的大王嗎?他一直也是你們的強大後盾,小白不能與各位再度攜手,只因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小丙纔是你們最理想的選擇。”

五位城主一直在小丙的護蔭下才得以專心處理城中事務,最理想的人選的確已近在眼前。

“只要五位城主不打算離開,我小丙絕對既往不究。”小丙於叢林中步出,在他身後還跟着低下頭來的笑天算。

笑天算在智謀上勝過夫君小丙,但在別人面前,她很憧得收斂自己,讓小丙一個人佔盡光榮,是以她默不作聲伴隨在側。

昨日小白來見妹子時,其實就以鳥籠來暗示笑天算及小丙,正遇上五城主密謀加入皇王郎一夥人的難題,笑天算也十分驚詫小白洞悉一切,是以回去後便將事情轉告小丙。

跟小白合作,暫時來說百利無一害,況且小丙已是小白的妹夫,只要沒有利益衝突,又能解決煩惱,小丙焉有不答應合作之理?

五城主當下便答允絕不加盟“連城訣”一衆勢力,留守城池,奉小丙爲大王。

小丙向小白說道:“你既是我的大伯,只要你需要的話,我絕對願意合作。”

守城將領答道:“報告大統領,經探子回報,四萬‘神武大軍’一直死守河岸,間中只有後備軍作糧草補給,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芳心說道:“我所吩咐的事都已經辦妥了嗎?”

守城將領答道:“一萬弩手、遠射手、弓箭手日夜輪更守城池,還有大統領千叮萬囑將桐油灌入河中的事,全都辦妥。”

芳心滿肚子疑問,名昌世多月來三番四次以少量兵馬,不斷盤踞在“天法國”外圍幹這些小動作,她一直扭盡六壬,兵來將擋,每一次都教“神武大軍”無功而回。

芳心是破陣殺敵的指揮戰才,名昌世絕對領教過,昔日的“神武大軍”也曾在她指揮之下連連獲勝,這些小動作絕對不能把她戰勝,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名昌世到底在搞甚麼把戲?

在憂心名昌世的陰謀之外,芳心近日疲於奔命調度兵馬守住各城池,實在也有點疲累,不時憂心忡忡,但卻不知道所煩心的事到底是甚麼。

守城將領見大統領芳心一臉憂色,當下說道:“大統領,其實你也不用擔心,以桐油倒在河上,只要大軍硬闖渡河,我們就可不費一兵一卒,只燃着桐油便可退敵,實是良策,‘神武大軍’也必定是想到這一點纔不敢輕舉妄動。”

芳心的防守計策萬無一矢,她自己怎會不知道,但“神武大軍”今日毫無動靜也實在太怪異。

守城將領忽爾說道:“請恕冒犯,如果是大統領,你會怎麼破自己的防守計策呢?”

芳心心頭一震,一直以來她都專注於攻破敵軍陣營,雖偶爾失手,但還是勝多敗少,自己的計策該是完美無暇,失敗只是陣中作戰者不才,她的指揮絕對正確。

她怎會去想自己的防守計策怎麼破呢?她重新回想自己曾指揮過的戰役,每一次都按照天時、地利、人和去策劃,但有點她忽略了,數十次的戰役中,她總有幾次的戰略是重複的。

自己熟悉的防守計策用在敵人身上,敵人在經歷數次之後也必定了然於胸,自己站在防守的位置,只會想到防守,但敵人卻是主攻,便要千方百計去破陣。

還有更驚人的發現,她使用桐油這一着,便是當日她領着“神武大軍”出戰“劍鞘城”

時,取笑守城將軍防守“星石河”所採用的無聊策略。

現在自己站在防守的立場,根據天時、地利,也用上這一個看似毫無破綻的策略,究竟爲甚麼?

攻,可以有很多戰略,但守,可以有靈活變化嗎?芳心,是屬於領兵攻擊的戟才,不是防守的天才,還有的是,十五年來經歷無數大大小小戰役,她老了,已接近江郎才盡。

芳心啊!芳心,江山代有人才出,每個人都不能雄霸一整個世代,十幾年來,你已夕陽遲暮,相反名昌世一直養精蓄銳,近幾年才崛起,兵勢強大如日中天,你如何匹敵?

原來當日你所取笑的方法,換在同一個立場,你也會用同一個“可行”辦法,真可笑,人生太可笑。

怎麼只有我一個芳心?爲甚麼沒有人來繼承我的行軍智慧?我半生努力又如何?敵不過天,敵不過歲月。

芳心未敗別給人,先敗給自己。

這時一名探子急呼呼地跑上城池,而上表情萬分驚訝道:“報告大統領,大事不妙,‘神武大軍’的後防突然來了六萬大軍而且……”

芳心喝道:“而且甚麼?快說!”

探子道:“而且他們以二十人一小隊的陣形,各自擡着以樹幹造成的木伐,似乎要強行渡河進攻。”

守城將領還是充滿信心:“混帳,就算以木伐渡河可避過河牀底已淬毒的尖石,但河水全染上桐油,一過河便要被活活燒死,‘神武大軍’根本是送死無疑。”

芳心卻震驚道:“如果是我,便會先行燃燒桐油,待桐油燃燼之後便可施然地乘木伐過河。”

守城將領張大了口,沒想到芳心破了自己想出來、萬無一失的計策。

芳心終於明白爲何薛無訣一直按兵不動,是等待千多艘木伐造起,再加上有利風勢才一起而攻,他們駐營扎守,其實也是監視自己這邊的變化。

芳心叱喝道:“別呆在那裡,快去調派五萬兵加強防守兵力,還要加派弩手及弓箭手,去!”

在遙遠的彼岸,薛無訣的九萬“神武大軍”已浩浩蕩蕩集結河邊,前排大軍正各自手持火把。

薛無訣大聲指揮:“擲火把!”

霎時間數千火把,還有燃着火焰的箭在漆黑中燒得火光通明,闊數百丈的大河着火燃焚,就像是象徵勝利的火焰。

燒啊!燒吧!“神武大軍”歡呼喝采,殺聲震天,更震動芳心的心靈,面對即將來臨的大廝殺,她應該如何應付。

殺啊!衝啊!“神武大軍”井列有序,前排戰兵手持防護盾牌,後牌弩手、弓箭手已搭箭上弓,強軍壓陣,氣勢逼人。

面對大軍渡河衝殺,芳心恍如看到當日的自己如何氣焰逼人,雄心萬丈,時移勢易,往日她對付人,今日被人對付自己。

“大統領,後援末至,我們該怎麼辦?”

“大統領,敵軍愈迫愈近,我們該怎麼辦?”

無數的問題要芳心解決,她已經太疲累,剛纔信心又已動搖,頭昏腦脹下無法冷靜下來,無計可施。

“讓我想,我一定會有辦法……發箭,不要讓敵軍接近!”

守城的戰兵立即搭箭上弓,射向趁着風勢已到河中心的“神武大軍”,可是他們早料此着,分散進逼。

守在城池上的戰兵已慣了聽候大統領芳心的吩咐,她亂,軍心也亂。

“大統領,這裡戰況會很危險,我護你先走吧!”

“走?我芳心竟要落荒而逃?”——

第十二章 兄弟再攜手

由威武猛將薛無訣所率領的近十萬“神武大軍”,已先後渡河上岸,戰鼓擂鳴,大軍如狂浪瘋潮衝殺上城池。

戰兵七萬,一萬四千鐵步騎負責攻向城牆不同方位,二萬戰兵是衝破城門廝殺主力,餘下分怖好的陣勢以弩及箭遠射城池上的守城兵,三批大軍分列好陣勢。

整個陣勢分佈陣營,全然是模仿當日芳心領兵攻打“劍鞘城”一役的策略,薛無訣一直爲“武國”領兵出戰,所有戰役的作戰方法全部都記載於兵書上,他來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芳心是“天法國”行軍大統領,更是當今皇后,身分尊貴,守城兵哪敢讓她受傷,在半拉半扯下,芳心退下戰線。

她不甘心,她不會就此認輸,可是現在實在沒有半點辦法,名昌世窺測“天法國”軍隊指揮核心只有芳心一人的弱點,不斷以遊擊方法消耗她的精神,要她徒費心思便盡所有守城的方法。

芳心就算是指揮天才,始終是人,還是一個堅信自己調兵遣將萬無一失的人,用她的方法來對付她自己,是最卑鄙、但也最有效的辦法。

無奈地與幾十個保護她的守城兵離開城池,退到後面的叢林中,但身後卻響起追殺的聲音。

“剛纔那邊有人,快去追!”

“太上皇說過,一定要殺芳心,絕不能讓她逃走!”

追殺聲此起彼落,“神武大軍”已闖入城池,而且目標直指芳心,她是伍窮的“大腦”,殺了她就如斷了伍窮的右臂,攻陷整個“天法國”指日可待。

薛無訣在漆黑樹林中高聲朗道:“芳心皇后,你還是出來吧,這個樹林已被我們圍困,走不脫的了。”

自當上“天法國”皇后,芳心從未像如此般落難,沙場殺敵她是指揮天才,陣中對打,死的只會是她。

難道今天便要命喪黃泉?

銀光一閃,在芳心身後的守城士兵頭顱踉身體分了家,一個挺着大刀的追兵站在芳心身前。

“薛將軍,我找到芳心……”追兵正要揚聲通知還在林中搜索的薛無訣時,忽然整個人在芳心面前失了蹤影。

他像是跌下了甚麼陷阱,消失在泥濘之內。

芳心正大惑不解之際,身邊又多了幾名追兵,都是因爲剛纔的呼叫聲被吸引而來,正要捉刀霍霍的走上前殺掉芳心領功,一陣野獸的怪叫聲在芳心身後發出。

一道黑影電閃而前,如獵豹般的敏捷速度撲噬向其中一名追兵。

同伴正大感驚惶間,自己的身體突然被一股強力扯起,身體、手腳、頭顱都被捉住,嗖的一聲,身體被撕成三塊跌落。

芳心嚇得目瞪口呆,雖身經百戰,但從未像這一刻恐懼過,因爲她處身於完全不熟悉的樹林,而林中正有一些她看不見的怪物在走動。

野獸般的吼叫在材中徘徊不散,如鬼魂般的淒厲哭聲,另一個追兵目睹同伴慘死狀況,嚇得丟下刀來掉頭便走。

“怪……怪物啊!樹林內有怪物啊!”

這次芳心看得十分清楚,在泥濘內有一團東西以迅疾的速度追逼着迷走的追兵,然後伸出手來把他拉進泥內,一陣鮮紅血花自泥內濺出。

手,在泥內竟有一雙手。

“芳心大統領帶兵行軍享負盛名,薛無訣一直對大統領心生敬仰,唯皇命難違,我必須將你的頭顱交給名昌世太上皇。”

芳心還在猶豫之間,薛無訣已循聲而至。

芳心道:“別過來,這裡有怪物!”芳心慌亂下完全忘記自己也身在危機之中,竟提示薛無訣材中有怪物走動。

“芳心大統領,你一向是鎮定如恆,如今方寸大亂令我好失望。”

芳心略一定神,心忖這些怪物一直沒對自己不利,說不定是哪路高人臨危救助,當下穩定心神。

芳心道:“既如此,你過來取我的頭顱吧。”芳心下了一個賭注,要引出誰來拯救自己於危難中,引頸以待。

薛無訣略一遲疑,人已閃身而前,擒拿手直襲向芳心。

一陣勁風撲面,薛無訣眼前有人影閃出,與他對了一掌,對方的澎湃內勁卻把他震飛倒退,血氣翻涌,一口血吐射而出。

只是對了一掌,薛無訣清楚看見來人的面孔,已知這次必定無法得手,轉頭便走出樹林逃去無蹤。

來救助芳心的正是小白。

芳心看着小白定定出神,眼前的小白給她的感覺絕不可跟往昔同日而語,有如脫胎換骨。

芳心道:“想不到,會是你來救我。”

小白道:“我要見伍窮。”

“天都城”內近海岸的一處石泓,每朝在晨曦潮涌之時,均傳來震耳欲聾的吃喝聲。

石泓地形險峻,山石錯落,三面環伺的山岩長期被海水長打,蝕出奇形怪狀的圓洞,只要稍微轉風,海浪便急打上岸,浪勢震天,動人心魄,具衝力等閒人不能承受。

伍窮當年於“窮鄉乞巷”中收買的少年,其中只餘十個人,被他悉心訓練成“窮兇極惡十兄弟”,爲他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最出色的一次就是跟皇玉郎比拼時,曾給他致命的一擊。

那役之後,伍窮對“窮兇極惡十兄弟”萬分重視,儼如他的親衛兵。

爲了迎接更兇悍的戰役,伍窮對他們加強訓練,每朝帶着他們來到石灘親自督師教導。

他們赤腳站在尖石之上,要咬緊牙根與大自然的威力對抗,每當浪濤洶涌打上岸,不但要用挺胸迎接巨浪拍打,要是馬步不穩,被浪打退半步,隨即而來就是伍窮一巴掌。

每一巴掌都足以把一顆牙齒打落。

“風高浪急!無畏無懼!殺志無窮!喝!”

今日伍窮又在石灘上親自鍛鏈他們的意志,他們出身低賤,要享榮華富貴就必須吃得起苦頭,擁有不屈不撓的意志。

碰!碰!碰!碰!

今日石灘不但有叱喝及海浪拍岸聲,十個少年赤膊,裸着上身,排好隊輪流向凹凸不平的大石猛撞,輪流撞了幾次,全身已遍體鱗傷,滲出血水,但還是不能哼一句,直至伍窮說可才停。

倒下來的人,沒有資格成爲“窮兇極惡十兄弟”,沒有資格再去爭取更崇高的地位。

“風高浪急!無畏無懼!殺志無窮!喝!”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忽然阻擋在大石之前。

伍窮道:“你還是老樣子,仁慈只會換來一敗塗地,而成功便必須要吃好重好重的苦頭,抵受身心痛楚,把這股悲鬱憤恨全藏在心頭髮泄在敵人身上,絕不能仁慈,這是朕教他們成功的方法。”

小白道:“這方法能夠成功,你便不用給名昌世不停圍攻,依然沒有取勝的方法。”

自從“天帶城”救出芳心,小白來到“天法國”已整整七日,芳心雖已替小白轉達約見的邀請,但伍窮一直避而不見。

逼不得已的情況,小白來到石灘親自找伍窮。

伍窮厲目一盯,只見叢材中有一條倒掛樹上的黑影,他對於這個人十分熟悉,他,自己和小白三人,在十多年前只憑着一顆熱熾純真的心,不知天高地厚地勇闐“劍京城”,只爲闖出一番名堂。

輾轉多年,幾經人事變遷,他伍窮,已貴爲“天法國”的皇帝。

小白憑着智謀,也有了自己的勢力,而且在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是最具威脅性的一個。

還有小黑,失去雙臂,幾成殘廢,面容被毀,卻又是一個不可小覷的人物,他加上小丙及笑天算,是一個超強的組合。

三個好朋友,當天的誓言總算達到了,可惜已友情不再。

伍窮道:“你竟然可以帶這個廢人一起來我“天法國』,看來今日的小白真的已脫胎換骨了。”

小白淡然道:“我已跟小丙結盟,他代表小丙來跟你商談合作的事。”

伍窮忽爾仰天狂笑:“哈哈哈!小白,朕昔日最尊敬的戰友,曾經以爲你最堅持原則,絕不改變,可是你還是變了,朕就算再討厭也不會跟卑鄙小人合作,你太令朕失望。”

小白道:“我這次來只爲了合作,不想節外生枝。”

伍窮道:“朕的方法就足以取勝。”

小白道:“有哪些人在你的身邊最被你重用,卻不是用你的方法所調訓出來?”

小白這一問,讓伍窮真的在細想,這幾年來一直在自己身邊,不是用伍窮的方法調訓出來,卻幫助自己打江山的人,只有芳心。

小白道:“你一直相信單靠蠻力便可爭取成功,卻不重用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不知不覺中讓芳心走在戰役的最前線,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其實你內心也承認,若單靠一股蠻勇去幹,要能做出成績來只是僥悻!”

小白直指出陋弊,伍窮卻無法反駁,他的內心滿不是味兒。

伍窮微有慍色:“你在取笑朕無知?”

小白道:“不管是智謀還是成功,我一直在你之上,但這次的計劃,我需要你的合作。”

風捲浪急,唯刀光也急,伍窮突然旋射而出“敗刀”,疾撲向小白。

小白道:“一絕。今日的‘一絕’,惟是一絕。”

伍窮道:“只要你能夠打得過朕,合作的事朕會考慮。”

小白道:“那你已經應承了。”

伍窮道:“大言不慚!”

一輪震躍亂斬,“敗刀”激起浪花百丈,如銀絮漫天飛揚,形成令人眼花繚亂的優美情景。

浪花落,殺意來。

如織錦緝,細膩刀法盡顯運使之巧,豪氣盡斂,在浪花之中藏有溫柔的刀。刀招幽幽,像毫無猜殺之氣,如此輕柔的刀,自浪花之間穿梭迥斬,每一刀只向小白最細微的地方輕割去。

輕得就似美人的髮絲掃過手臂,這一招就是伍窮自創的刀招“後患無窮”。

小白身形倏忽,初如慢條斯理不經不意,忽然腳步急錯,飛雲疾走,如雁飛鵰振,勢似凌雲。

“吼--”怒吼如龍吟,光華暴射,小白耀上半空,身影剩挪急動,金光璀璨,劍影如水銀瀉地,驚鴻一瞥間,金光在半空留下了一個字,一個令伍窮看得驚心的字。

一個“快”字。

另一聲響亮咆哮粉碎“快”意,鎮定心靈,卻震破寧靜,一刀斬下,斬出一百三十六刀,如狂龍飛旋猛勢,如噩夢降臨大地。

來自老父伍擔湯的絕學刀招“風芒畢露”。

“赤龍”脫手,如猛虎脫柙,無盡金光旋卷,小白掌指穿插,時而屈指彈射劍鞘,偶爾抄起劍鍔,腳步如醉酒,跌宕錯身於刀叢間飛舞。

銀光刀影,金光劍影,閃閃生輝,燦爛處要人甘心投進光芒。

“敗刀”與“赤龍”又再度交手。

金銀光影散亂,小白與伍窮已收回“敗刀”與“赤龍”,只是要分出勝負,兩人都沒有打算奪對方的命。

“赤龍”回鞘,小白也掉頭向叢林步去,勝負已分?

伍窮又仰天狂笑,笑聲中夾雜的不是勝利豪邁,而是無盡悲涼,哭訴命運對他總是諸多作弄:“哈哈……哈,真想不到,當日三個闖‘劍京城’的傻頭小子,今日又有機會再度攜手,哈哈,荒謬!人生太荒謬!”

小白道:“十五日後,‘模糊城’商討我們合作的事。”

小白與小黑揚長而去,石灘只留下呆若木雞的“窮兇極惡十兄弟”,還有衣衫被割出十八處破洞的伍窮。

“我敗了,無論智謀、武功、人生,都無法及得上小白……”

當年由小白一手建立的“模糊城”,經幾番轉折後,終落在“餘家”之手,因爲皇玉郎意圖奪城,“餘家”自知不敵,以“神風笑”將整座城池毀成敗瓦。

沒有城牆固守,也沒有勢力再對這片地方有興趣,卻有不少外來的城民改造建原因是“模糊城”長年被濃霧所密罩,搭建幾十尺的高柱攀上柱烽,人便如置身雲海,如剩雲駕霧般逍遙,當第一個人發現這片奇景之後,後來人便隨之效法,這裡變得彷如遊覽勝地,人流漸多,正是百廢待興的景象。

“模糊城”之後,這裡現已改名爲“雲海千樓”,是因數百條參天石柱高立中央而得名。

與伍窮分出勝負已十五日,今日小白來到“雲海千樓”,與他曾邀請的人商討合作大計。

不過小白一直沒有說過半句話,反而在聆聽他們對話。

“小白當日退離‘一萬險’,還有二十萬‘鐵甲兵’跟隨。”

“他一直隱藏的秘密戰術,我已經見識過。”

“名昌世毫無疑問想雄霸天下,以小白今時今日的實力,我們也必須要小心防範,他們兩個存在,對我們都是威脅。”

“不知道以我們伍窮、小黑、小丙,還加上皇玉郎、餘律令及太子,可不可以將一個小白擊敗。”說話的人是餘律令。

皇玉郎、餘律令及太子,都不是小白邀請合作之人物,他們卻不是不請自來。

小白一直默不作聲……沈默得有點兒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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