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部 玉瓊樓

江水滔滔,風煙平闊,涼風蕭蕭,雕菊吐豔。

這裡是活力的源泉,暮氣的蒸籠,名利的溫牀,殺恨的深淵,太多太多的人曾爲“他”

流過血。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皇城草未凋,三十八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相傳昔年仍是皇玉郎當大王時,於月夜偕宮女三十八人,走訪城中三十八橋,橋上吹簫合奏名曲,繞樑三日,傳爲佳話。

橋以曲揚名,曲因橋傳誦。每到秋日降臨,月夜當空,必有人仿效當年“曲邪”皇玉郎撫簫弄音,有的當然是爲了一些打賞;但不少卻是慕名前往,吹簫獨奏以圓雅興。

“三十八橋千步柳”、“三十八橋歌吹遍”,真箇如詩如畫、如管絃絲竹,吸引無數遊人慕名紛至沓來。

三十八橋分佈城中大小市集之間,是前往“皇宮”必經之路,正是“兩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至宮。”

一路上,有吹簫亭、玲瓏花界、登天樓、皇畫閣、揮毫谷,其中登天樓與揮毫臺遙相呼應,飛蕞丹檻,金碧輝煌,盡顯“皇朝”昔日宮廷氣派,是昔年皇玉郎爲皇上皇祝壽而建。

初春逢雨,風雨瀟瀟,細雨,三十八座小橋縹緲於雨霧煙波之中,忽隱忽現。

月夜之下又有簫聲飄入浮游,遊人於市集中閒步,似是漫步仙境虛幻,如詩似畫。

或許,多年來無數的攻城殺戮,已令“皇京城”大大沉鬱失色,自名昌世一統“皇國”

三十城後,大家都好想尋夢去,拋開亡國之痛,忘掉殺恨之悲,忘我投入,盡情編織美夢。

“哈……真妙,連大街的牆壁也寫滿詩句,詩文墨跡濃酣,啊,這是行草!”

“搖風擺柳的,嗯,好出色啊!”

“笨頭,你仔細一點看吧,其字沉雄超邁,丰姿跌宕,豪縱奇逸,舒捲自如。用筆遲重如凝,柔筋澀韌,連綿得體,斷點合度,參差交錯,如楊柳之隨風、如蒼龍之戲水,洋洋灑灑。”

“那豈不跟三十八橋四周柳樹處處,乘風擺動的感覺同一模樣?又好像很有趣啊!”

“這就是筆中神、畫中意,筆氣連景緻,賞者迷癡癡。”

“還是癡迷你的美貌更爲實際,甚麼丹青,又豈及寒煙翠嬌羞不勝,天下一切絕不及我玉人倩影。”

“又是好肉麻的話!”

這對來訪“皇京城”的男女,當然就是已困在“死蔭幽谷”內“蓬萊仙島”逾十年的情侶。

今日把臂同遊,正好遇上迷人景緻,浪漫典雅的情調,正好讓二人品悟其中的百味神韻。

別了“劍京城”,當抵達“皇京城”時,已是數月以後,只困苦來由難得與心中仙子共遊,每一步、每一刻都儘量細心感覺箇中滿足滋味。不趕路不急行之下,幾近秋盡才抵“皇京城”。

此行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尋小白的孩子笑莫問,要他去“蓬萊仙島”接任,擔當“天兵神將”新統領的真天人。

二人初抵達,已被“皇京城”獨特的景色、氣氛所感染,陶醉不已。更妙的是東南西北來訪者,竟有不少也是成雙成對,男女把臂,後來才得悉“皇京城”已成了情侶暢遊勝地。

名昌世奪得“皇京城”後,依照大懶蟲提議,把城外的“神皇怒潮”與原來城裡的河道開鑿連成。

只要在渡頭乘坐名爲“皇艇”的小舟,遊人便可從水路直進城去。於途中穿過城內着名的三十八橋,兩岸垂柳飄揚,吹簫亭、登天樓、皇畫閣、揮毫臺等景緻也一一盡入眼簾。

如此浪漫之旅,正好配合一對戀人心境,故此稱爲“情道”的水道開鑿連成以後,“皇京城”便引來萬千男女到訪。

誰也料不到,亡國之京,竟然比昔日更繁榮安定,城中的民衆們人人笑容滿臉,神情從容。

“皇京城”儼如人間樂土,難怪名昌世聲名日隆,非但武功超凡、神勇霸傲,更是劃時代的大政治家。

苦來由、寒煙翠這對熱患中的情人,乘船穿過一道又一道橋樑底下的“券洞”,只見晴夜月滿,月色倒影湖中,金色盪漾,涼風拂臉,感覺格外迷人。

“多謝,多謝,請支持我馬小狗,爲大家服務,爲百姓打拼!”忽然撒下來一些紙張,橋上擠滿了人,大家都簇擁着一個穿藍色長衫、滿臉笑容可掬的四十歲大胖子。

身後都是拿着大鑼大鼓敲打的僕從,興奮的歡呼叫喊,熱鬧非常,把原來的幽雅寧靜都徹底破壞。苦來由拾起扔在船上的紙一看,上面寫着“爲民請命”四個大字,還有是“一號馬小狗”。

寒煙翠不禁愕然不明所以道:“也不知搞甚麼鬼,突然扔來了這些胡亂塗鴉的字句,倒不知有何居心?哼,這傢伙的書法丁點兒也不秀麗、突出,亂丟給人家獻醜麼!”

寒大小姐出身於神長大老文房四家中,自小接觸到的都是一流名家字畫,對書法方面尤爲認識。

一般等閒墨寶,對大小姐來說是毫無價值可言,更何況堪似幼稚孩童的筆法,寒煙翠當然更覺不值一哂。

身邊的船家忽然失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把船泊在橋底,讓乘客一一安然上岸。

苦來由就是最不愛被人取笑,寒煙翠更是刁蠻任性,被拿來當笑柄當然怒火中燒,正要一手把船家推入江中懲戒,船家卻說出了一句令兩人同時呆住的話。

“你們都不明白莫問公子的改革大計呢!”

莫問公子,難道就是小白的孩兒,只十二、三歲的大懶蟲笑莫問?苦來由二人一路從“劍京城”而來,途中在不同客棧,早已聽聞這大懶蟲的驚人改革制度。

甚麼錢幣制、度量衡制、科舉制……一大堆的大膽創新改革,大大提升了城民的生產動力,令生機蓬勃。

自從“皇首城”試驗成功,待莫問再投向名昌世懷抱後,便將一切改革用於全國三十城,一時間生產力大大提升了三倍之多,原來已是富足繁榮,如今更是人人安居樂業,自強不息。

苦來由鮮有的虛心問道:“這位船家一定有更清晰意見,甚麼莫問改革大計啊,真的好了不起麼?”

船家也當場興奮起來,口沫橫飛、手舞足蹈道:“這個當然了,大爺手中的是‘選票’,用來選出你最支持的公僕,明白麼?”

苦來由、寒煙翠面面相覷,茫然若失,完全的不明所以,就是連“選票”這詞也未曾聽聞過。

苦來由不禁苦着臉道:“看來,咱們當真是困在‘蓬萊仙島’太久,與人世間的花花事物,都脫節了。”

老大不情願接受事實的寒煙翠,也不得不勉強點頭,臉上苦笑,只得任由老船家來教訓一番。

老船家讓二人坐下,笑道:“這是莫問公子的偉大創見,‘選票’的作用十分簡單直接,就是讓咱們城民一人一票,選出自己所擁戴的參選者,來當‘皇京城’新城主。”

可憐的苦來由、寒煙翠,感覺猶如幼稚孩童走進了萬書叢中,完全陌生的世界,只覺自己變得渺小可憐。

“選票”一詞已太新鮮,加上一個甚麼一人一票“選舉”、“參選者”……一大堆難以理解的名詞,實在惱人。

城主,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欽點的麼?他受朝廷俸祿,自然要努力做好,甚麼一人一票來選,又是何道理?

老船家看見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惱樣子,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說道:“朋友啊,你倆的封建思想太陳舊了,大懶蟲提倡的‘霸權解放政改’,就是針對約束着民衆生產力的舊制度,而作天翻地覆的改革,要把一定的自主權交回百姓手中。”

說得頭頭是道,苦來由、寒煙翠終於點頭明白,當然,太創新的見地,暫且難以回話,只好用心聆聽。

“這‘霸權解放政改’,其中最重要一環,是要每個城的民衆,自由以一人一票方式,選出他捫心中最支持的人來當城主,而欲成爲城主的,在過去必須有所貢獻,才能獲得朝廷任命准許參選。”

苦來由二人輕輕點頭,終於有了一點眉目,連忙問道:“那‘朝廷’是不是就等如‘武國’?”

老船家笑道:“當然了,‘武國’是咱們三十城的宗主國,負責兵防、出戰、立法、施刑、制定制度、檢察、監察等,三十城則各自料理本身事務,以民生爲生。”

苦來由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就如母子關係一樣,孃親在旁輔助、監視,孩子自行學行學走。”

老船家哈哈笑了起來道:“差不多了,故此先前那競逐當下一年城主的馬小狗,裝得一臉慈祥誠懇,爲的就是希望博取多些人投自己一票,增加勝望。”

全新的制度概念,一下子在二人心中當然難以消化,惟是彼此都有同樣的反應。

大懶蟲笑莫問,絕對比小白更勝一籌,他非但只是甚麼才高八斗,或如小白般的智者才謀高超。

笑莫問擁有的是空前偉大的創建理念,在政治上開拓新時代的非凡人物,絕非一般英雄豪傑可以比擬。

他的腦袋,比誰的千軍萬馬都要厲害千百萬倍,每一項構思,都是劃時代又針對需要的大改革。

捨棄由君皇直接操控的城主制,以民衆的取向爲依歸,任由大家選出最信任、最支持的人來當領導者,還用害怕彼此不團結、不合羣麼?選出來的城主定然會竭力而爲,否則又怎可能在下一回的選舉中再勝出。

老船家一再詳加解釋,原來城中的大小官員,一概會由城主親自任命,彼此合力把“皇京城”搞活起來。

而每歲年初,“朝廷”都會訂下一個合理的總田賦稅收額,城主要盡力爭取達到指標,否則朝廷便可能把他半途罷黜。

廢除舊有各國沿用的制度,顯示出笑莫問已完全擺脫由昔年萬壽聖君所創立的封建傳統。

眼前展開的,是一個自由自在的新天新地,百姓的勤奮力量被完全釋放出來。

內心不再存有甚麼亡國恥辱,又或反抗、懷緬之心,大家都能分享利益,同甘共苦。

當帝君的,把權力下放,但卻毋須擔憂百姓叛亂、動盪,每歲有足夠稅收,也就更加能專心防務、建設。

苦來由最佩服的,還是眼前這看上去像六十開外的老船家,只是一個老粗,學養見識貧乏,惟對一切改革、制度卻是清楚明白,更可以娓娓道來,絕不簡單啊!

自己要了解也說易不易,一個頭腦應該不太開放的老頭子,竟然能對新制度又有信心又清楚明白,當真推廣頗出色。

“哈……大懶蟲又在‘顛倒’了!”老船家的手一指,苦來由二人順着方向望去,看到了。

一個衣着並不華麗的少年,長髮及肩,手中捧着一罈酒,竟躺在一個廟宇的瓦頂上。

身子拗曲,倒向後望向廟下,一切景物自然是恰巧顛倒,加上一點酒意,懶洋洋的好寫意。

眼前雖是故人摯友之子,寒煙翠卻從未見過一面,但覺少年眉宇間有一種不羈的感覺,一雙眼睛,是明亮的、年輕的、充滿笑意和善意的,還有那種眉清神瞿,極是衝勁十足。

外表的怠懶,看來已掩不住內心的火熱。

笑莫問只是當上了名昌世的改革總都督,要是有一天這少年自立爲皇,成爲一國之君,境況又是如何?

小試牛刀已是名揚天下,大懶蟲若完全擺脫懶意,必然驚世駭俗,是留芳萬世的經典大人物。

大人物在笑,笑甚麼?

當然了,見到有美若天仙、含苞待放的仙子豔容,應該要笑。

苦來由見莫問盯着身旁的寒煙翠,喝道:“小子,你盯着我的妻子傻笑幹啥?”

在莫問眼中倒轉過來的苦來由、寒煙翠,是特別不同的路人,莫問說道:“能看到這樣美麗的姐姐,俏豔勝花,當然應該從心底笑出來,可惜兩位有抑鬱於心中,鎖困着快樂,未能盡展歡容。”

苦來由道:“哈……你這小子也懂欣賞我妻子麼?算了吧,絕色的娃兒世間太少,以後你長大娶妻子,有我妻寒煙翠一半嬌俏,那就是上天恩賜了,別太羨慕我,本道爺的條件太優越了,最漂亮動人的俏嬌娃,當然是在我懷中。”

半生貪色、貪財、貪吃的苦來由,因爲身爲學道之人,不能主動求色、財或好吃的東西,一直過着惱人的苦悶生活。

平素有大美人、風姿綽約的豔姬在眼前,也只有一個“看”字,絕不可能主動追求。

經“萬壽無疆”一次艱苦旅程,竟然擁抱佳人,獲俏絕世間的寒煙翠垂青,自然更是自吹自擂,在人家面前扮作大情聖。

廟瓦頂上的莫問忽然彈射下來,向苦來由二人抱拳恭敬一揖,說道:“原來是爹爹的摯友‘道醫’苦來由、寒煙翠駕到,失敬、失敬,哎喲,我早該留意到你左手失去三根指頭啊!”

有關苦來由的事蹟,小白當年曾經與孩兒說過好多遍,只是眼前應該仍多困在“死蔭幽谷”裡五十年的兩個人,卻突然出現。

突如其來的震驚,也就令莫間沒太留心情況。

苦來由的鼻子忽然顫動起來,竟一手搶下大懶蟲的酒罈,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甚爲陶醉的模樣來。

“香氣幽雅絀致,香而不豔,鬱而不猛,低而不淡,柔潤爽口,綿軟回甜,略有焦香,但又不過,是一等一的‘大麴酒’。”苦來由毫不客氣,竟忍不住就張口傾倒入肚,滿足非常。

大懶蟲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原來苦叔叔是識酒之人,好啊,有人對飲,更暢樂更痛快呢!”——

第二章聖君來見我

“瓊杯綺食青玉案,使成醉飽無歸心。還是‘汾酒’最清香醇正,清澈透明,酒味諧調,入口柔綿,微甜綿長,餘味爽淨。要醉,此酒最想爲伴,是‘大麴酒’中極品。”

在“揮毫臺”附近的“玉瓊樓”閣樓之上,杯盤狼藉,一罈又一罈的不同類別美酒,擺在苦來由與大懶蟲身前,彼此把酒言歡,一個剛踏入盛年,一個還是少年,卻是甚爲投契。

兩人憑酒結緣,竟有說不盡的話題。苦來由十多年來困在“蓬萊仙島”之上,當然未嘗過半滴美酒,更遑論有酒中知己把酒談天。

今日巧遇同好杯中物的莫問大懶蟲,加上他又是小白的孩子,親切之情更甚,也就更想大醉。

人懶蟲搖頭道:“我的舌頭還嫩,倒是覺得‘西鳳酒’更佳,香氣清芬幽雅,酒味醇厚甘潤,清而不淡,濃而不豔,酸而不澀,甜而不膩,苦而不黏,辣不刺鼻,香不乾喉,集清香、濃香於一體,酸、甜、苦、辣、香諸味皆調,猶如人生一樣,千般感受一齊嘗。”

苦來由再倒酒入肚,大飲三碗,笑道:“好啊,以酒妙論人生,我苦來由苦了半生,得到嬌妻寒煙翠愛我,纔算苦盡甘來,原來真的從此人生甘味無窮。”

笑莫問開懷大笑道:“這個當然了,經歷十年鎖困、廝守,寒嬸嬸終於有喜,當然是苦盡甘來啊!”

苦來由愕然道:“問兒,你好厲害啊,又未探過脈,又是初次見面,竟連嬸嬸已懷有我骨肉也一清二楚?”

“這個當然了,嬸嬸甫入來“玉瓊樓”,便盯着一罈又一罈的美酒,恨得牙癢癢的,卻是不敢飲半杯。加上吐納有異,當然是肚裡已有小乖乖吧。”莫問笑道。

瞧寒煙翠輕輕倚在苦來由身旁,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樣子,實在令人羨慕,莫問立時向苦來由再多敬三杯。

苦來由飲下肚裡,定了定神,說道:“叔叔這次並不是爲了遊玩而來,我是特來找你這大懶蟲的。”

“找我?侄兒可沒半點病痛,不必‘道醫’之助,嘻……我最怕向你求診,苦來由就是喜歡玩弄人。”莫問嘻笑道。

苦來由取出了一份羊皮,將之打開,是用針線繡成一蝠古怪的地圖,甚是精細。

苦來由一臉嚴正道:“依照這份地圖,你就可以找到進出‘死蔭幽谷’的秘道,加上我身上得自武帝的‘神藥’,那就不用怕毒霧侵體受到傷害,自可安然抵達‘蓬萊仙島’。”

莫問道:“我去幹嘛?”

苦來由道:“當然是當大王,繼承‘天兵神將’,當文帝,手執精銳兵團,你就是真天人。”

莫問道:“我爹是天人,而我,是真天人。”

“對了,是萬壽聖君依天象星術,小心推算出來的,只要小白不當天人,你自然就是真天人,繼承一切。”苦來由道。

莫問道:“原來如此,很好!”

苦來由道;“很好!太好了,苦叔叔交託好一切,那就不負萬壽聖君,可以安心去‘神國’報仇。”

莫問道:“很好並不代表我會前去‘死蔭幽谷’,找萬壽聖君去接收甚麼‘天兵神將’,城主要選舉了,我還要監督其餘二十九城的選舉,研究再改善之法,好忙呢!”

苦來由道:“天啊,你這小子好笨,自己當大王不比爲名昌世作嫁衣裳更妙麼?這裡的一切棄之毫不可惜。”

莫問道:“你認爲放棄這裡一切是唯一方法麼?”

苦來由道:“這個當然!”

莫問道:“我認爲要是萬壽聖君真的認定我是真天人,爲啥我要長途跋涉去找他,怎不以逸代勞,等待着他來找我呢?”

苦來由、寒煙翠聽罷,立時面面相覷,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聽進耳中的話語。

寒煙翠呆呆道:“小侄兒,你有聽過許久以前,‘萬朝’出了一位好偉大的人物萬壽聖君麼?”

莫問淺笑道:“當然啊,萬壽聖君這老傢伙已二百來歲,又曾奠定不少甚麼賦稅制、官制,把強權封建思想建立得牢不可破,致使多年以來百姓都潛藏着奴性,任由皇者差使,爲主賣命。”

苦來由不停的喝酒,瞪大眼目道:“天啊,我還以爲我苦來由是天下最囂張的人,原來與侄兒你相比,哎喲,又何止相距千里萬里。你連萬壽聖君也要他來相邀,好大的架子啊!”

莫問笑道:“我只是好想他在政治的構想中,能有更深的認識,知道他的一套,並不可能主宰至永世。”

苦來由道:“你是要他來到‘皇京城’,欣賞你的政改成就,從而更甘心的把‘天兵神將’交在你手上?”

莫問又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暖呼呼的,苦來由幾乎被這個又長又懶洋洋的呵欠,弄得眼皮也沉重起來。

看莫問的樣子,真的好想沉睡一百年。

莫問強睜着睡眼道:“‘天兵神將’並不跟市集裡的地瓜白菜一樣,誰都應該擁有,以我今時今日武學修爲,就算是擁有‘天兵神將’也是徒然,還是順其自然好了。”

小白、莫問的決定也是殊途同歸,他們都沒有因爲“天兵裨將”太吸引,而忘記本身條件的限制,強行擁有。

上天要你當上天人,他自有好安排,千萬要先弄清楚本身能力,才作出最後抉擇。

莫問懶洋洋的左手一碗汾酒,右手一碗西鳳酒,飲得醉眼昏花,更以竹筷敲擊起桌面來。

忽然在模糊的目光中,隱約可見鳳目蛾眉,沒有沾上泥麈之肌膚雪也似的白,烏髮秀麗,煞是可愛。

“哈……大花臉,不敢跟我比酒,一個人先醉了避戰吧!”一上來就一碗又一碗的把烈酒傾入肚裡。

一連喝了十五、六碗,臉仍不紅、氣還未喘,飲酒猶如喝水般順暢,只是兩腮泛起如桃花一樣的豔紅。

“天啊,大剋星又來了!”莫問詐作縮了起來,只見仍在繼續倒酒入肚的,正是隻十一歲的小女孩,名昌世的獨生女彤夢。

莫問拉着苦來由的手,說道:“苦叔叔,這是名昌世的女兒彤夢,可真是個酒袋子,可乾三壇烈酒而面不改色,別眼楞楞的發呆,我領教過好多回了,真的是酒仙再世,怕!

怕!”

一直盯着彤夢的苦來由,眼眸裡突然充滿憐惜之意,嘆息又嘆息,不斷的搖頭。

莫問笑道:“別想了,彤夢的酒力太強,只得徒嘆奈何呢!”

苦來由道:“是‘心衰竭’吧!”

正在狂飲的彤夢和原來已醉意濃烈的莫問,一下子都呆住了,一同凝視着苦來由。

“對了,‘道醫’苦來由,天下第一神醫,嗯,苦叔叔,你是華佗再世、妙手回春,定然救得了彤夢妹妹的。”

猛然驚覺,莫問雀躍得酒意全消,立時醒轉過來。

苦來由觀察了好一會兒,淡棪道:“子時刺痛、寅時背癢、天亮耳鳴心悸,還剩下三年人命。”

彤夢不停的點頭,苦來由不愧爲“道醫”,只稍稍觀察,便已把彤夢的病情一一說個清楚明白。

彤夢拍手大嚷道:“道爺好眼力啊,全都說中,來,來,來,小女子敬你一大碗。”

又是一飲而盡,臉不改容,看來彤夢真的可以千碗不醉,當真是酒中之仙。

苦來由幽幽道:“唯一良方,就是把‘神參’、‘冰天蠶’,再配以白芍、地黃、蘇木、肉桂。玉竹、白及、麻黃,相煎七夜,再來針炙相輔,那就可以再續命三年。”

猶如深宵漆黑中乍見光芒亮起,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希望光采,竟在彤夢那烏靈如夢的大眼顯露出來。

咧嘴而笑的莫問,打從心底傻笑出來。天下間原來還有救治“心哀竭”的神藥。

“苦道醫,你從來不說假吧?”另一道豪邁的聲音從外而進,臉上盡是狂傲又深心寂寥感覺,名昌世隨後而至,伴在女兒彤夢身旁,昂然而立,比從前更威猛。

當今天下,就以名昌世最勢力強盛,如日中天,能夠令他動心的事、動意的人並不可能太多。

苦來由忽地仰高了頭,眼望向天,滿臉心高氣傲的不可一世,冷冷道:“求我行醫麼?

可有帶我喜歡的東西來麼?”

名昌世冷冷道:“本皇就是名昌世!”

苦來由立時彈身而起,竟站在桌子上,自然比誰都更高,低下頭看看名昌世道:“你是名昌世抑或名娼妓又如何?關我屁事,難道我‘道醫’會白白爲你行醫麼?滾啊,別煩我!”

兇巴巴的苦來由,那倨傲性子丁點兒也沒變過,但見太上皇身上的綾羅綢緞華貴衣飾,相比自己粗衣麻布釘補處處的破爛臭衣,更顯寒酸,心頭有氣,更是憤怒。

苦來由聲色俱厲,虛聲叱喝:“你啊,就是因爲要當甚麼雄霸天下的大王,又曾是殺人無數的‘殺手樓’樓主,害人性命,積累冤孽太深,害得苦果由子女去受,妻子慘死,剩下女兒又要受苦,一切一切禍劫的源頭皆由你而起,明白了沒有?”

罵得痛快淋漓,毫不留口,苦來由像是要痛打名昌世一頓似的,怒不可遏,對這大梟雄竟全然不懼。

名昌世又幾曾受過如此悔辱,正要動怒之際,但還是先問了一句:“莫問,苦來由跟你可有關係麼?”

莫問又倒一碗酒飲道;“哈……‘道醫’是我的酒中知己,初相識卻是好朋友。”

名昌世勉強忍住怒氣,說道:“早聞得‘道醫’苦來由脾氣火爆,真的聞名不如見面。

話不投機半句多,今天的悔辱我會記下來,苦來由,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

說完,也不逗留,原來要找莫問的名昌世,立即轉身就走。他感應到這苦來由就算不跟自己爲敵,已是很難得的事。

因爲莫問的根本制度改革,令“皇國”原來的三十城城民都千依百順,又很快回復更強的生產力。

故此名昌世對大懶蟲奉爲上賓,處處不敢得罪。加上神相批命的一句“聯爲上策”,只要是大懶蟲的朋友,名昌世都會盡量忍讓。

只不過苦來由的確是最過分的一個,見到他這不世大梟雄沒半句問好,並且出言奚落,實在混帳。

名昌世真的好想報復,若是先前莫問毫不維護他,那他就一定重重教訓,殺了這不敬的笨人。

已自視爲天下第一人的名昌世,大敗伍窮以後,傲氣一時無雙,一切有違他的話,全聽不進耳裡了。

悻幸然甩袖而去的名昌世,在心中已把苦來由的名字、長相記了下來,他日,一定重重報復。

“哈……連我爹,你這糊塗蟲也敢得罪,呵,呵,有種的傢伙,真是失敬啊!”

彤夢又向苦來由敬上一杯。

苦來由仍望着名昌世的背影,擺出一臉嗤之以鼻的不屑神情,直至再不見他身影。

“哼,把原來美味的酒都弄得壞了似的,突然變得又澀又苦,這笨昏君真掃興!”苦來由仍不罷休的道。

莫問也不去理會,只一直追間甚麼“神參”、“冰天蠶”,究竟會在甚麼地方出方。

苦來由嘆道:“兩種靈藥都在‘神國’之內,要一同得到手,真的要看造化。”

“好,我去‘神國’試試運氣。”說話的竟然是大懶蟲莫問,爲了小朋友彤夢,莫問是初次採取主動。

寒煙翠笑了起來道:“哈……好啊,有個傻小子途中爲我倆解悶,蠻不錯呢!”——

第三章神國貴客到

“李風耳老闆啊,千萬記住了,買賣號全靠你嬌妻來接待賓客的,她口若懸河,最得客人歡心,她回來貴店才能一帆風順的,快把她從孃家勸回家去,她愛吃果子,別忘記多買一點去哄她。”

“陳成,欠我的三兩賭債,記住要還,別忘記你答應我不再去賭了,用心去當店小二好了。”

“鐵嘴六,生意好到不得了,但你的‘皇艇’裝飾得太凌亂,要多花點心思才成啊!”

“林掌櫃啊,我回來要再喝個天昏地暗的,別忘多多蒐購一點醇酒,我的口福一半靠你了。”

莫問一一與城裡民衆握手道別,真情流露,每一個朋友、坊衆,莫問竟然對他們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苦來由看在眼裡,實在由衷的佩服不已。

張三也好,李四一樣,莫問都會毫不計較各人的身分、地位,上前噓寒問暖。

從前,又哪會有任何一位大官,能如此的紆尊降貴!

從“皇首城”到“皇京城”,兩次的殺戰都被莫問化解了,百姓毋須慘遭殺戮,城中一切不致被破毀。

而大懶蟲的政績、愛心,也得到大衆認同。每一個人都好希望他再回來,好想在他的新思想、新天地下生活。

寒煙翠感動的道:“問兒,你還是留下來好了,你看,大家都夾道流淚歡送,他們都好捨不得你呢!甚麼‘神參’、‘冰天蠶’,由我倆替你到‘神國’找尋好了。”

笑莫問不停的向城民揮手道別,笑道:“嬸嬸啊,我在這裡能乾的都完成了,大家渴望我留下來,也就會太依賴我。新的城主也需要時間來建立威信,我的離去,正好讓他發揮呢!”

苦來由笑道:“對了,男兒志在四方,問兒年紀還小,若不出外闖闖,又哪會開拓眼界,他日有更大成就?”

“哼,你的語調幹嘛要刻意扯高?教訓我麼?”大剋星寒煙翠一手扭住苦來由耳朵,只見她鳳眼圓睜,在千萬對眼睛之下,依然毫不留情,要動手教訓這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丈夫。

苦來由最怕就是這刁蠻愛妻,臉肌抽搐道:“夫……人,是爲夫一時口快,是我錯。”

寒煙翠聞言一笑,露出如玉貝似的的白齒道:“當然是你錯了,這樣吧,跪在地上大叫三聲我錯了,我便原諒你吧!”

苦來由只覺自己的頭有冬瓜般大,但卻也不作任何反抗,連忙跪在妻子面前,何止大叫“我錯了”,而且磕了三個響頭,博得寒大小姐掩嘴失笑,樂得不可開交。

這天生一對活寶貝,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莫問看在眼中真的大開眼界。

原來,就算自己身分超然、修爲高強,但一個“情”字,也許仍會改變一生。

看苦來由就是好例子,到“神國”去殺神長大老,根本是寒煙翠的世仇,但他卻完全承擔下來。

身爲天下最強高手之一,苦來由卻拋開一切,跟在妻子身旁,爲她效勞,逗她開心。

神、魔、道、狂、邪五人高手之中,就只有他一個最不爭氣,爲寒煙翠失去了十年光陰,還要陪着她四處流浪。

情爲何物,當真能令人捨生忘死?

也許,有一天莫問也會陷入情網,跟這笨笨的苦來由一樣,癡情愛戀,難分難但只要快樂,一切又何須介懷!

天下五大高手之中,只有一個苦來由最笨、最沒出息,但也以他最快活、最開心。

三人踏上“皇艇”,從水路離開“皇京城”,含淚的城民紛紛拋下紅色、黃色、綠色、藍色的鮮花,向親愛又偉大的莫問道謝。是他的新構想,改變了大家的未來。

河道上鋪滿了各式各樣的香花,忽然一陣陣簫聲在三十八橋上吹奏起來,一時間樂聲大作,悠揚悅耳,有說不出的離愁別愁,直透入莫問心間。

簫聲吹起,樂韻悅耳,伴隨着“皇艇”離開“皇京城”,莫問的貢獻與成就,將永遠銘記在每位城民的心中。

別了“皇京城”,後會有期。在遠遠的“皇宮”後山之上,有大鵬高飛展翅。

不,那並不是甚麼大鵬鳥,而是“飛雲翼風行”,是莫問爲彤夢花了三天三夜改良的大翼,可以一個人在空中展翅遨遊的好玩東西。從“皇宮”飛翔下來,彤夢的纖巧身影更覺妙曼。

空中旋舞,無拘無束,要是她三年後還可以無憂無慮的活下去,那便太美好了。

莫問跟小白一樣,只要他有能力去做,一定會盡力而爲,救助任何的生命,不讓朋友犧牲。

“放心啊,我一定會把靈藥帶回來,煮最苦的藥給你喝個夠,再見啊!”莫問向着天空不停揮手。

“飛雲翼風行”被大風吹遠了,但在上面的小妮子已是雙目通紅,好感謝這位朋友,內心激動不已。

莫問的臉上多了兩滴水,那並不是他自己眼眶的淚,而是從天上“飛雲翼風行”上掉下來的淚珠。

莫問大叫大嚷道:“彤夢,你的淚好香啊,三年後,你一定可以繼續流淚的,一定,一定可以!”

神話仙界七瑤池,人間絕世天神寺。

位於中土以南的“神國”,是跟其他各國各族較爲隔絕的獨特地方,“武國”有“劍京城”的風光繁榮,“皇國”更是富裕精彩,“天法國”也有“天都城”的勤奮、出色。

“神國”又如何?

竟然連一個像樣的城池也沒有,甚麼宮殿都不會在這裡找到,是獨特而又神秘、美麗的樂土。

整個“神國”地域綿延百里,分佈大小海子百餘個,還有翠海、瀑布、彩池、彩林、雲峰等景緻,令整個環境勾劃出一種綜合美,是一處罕見的淳樸自然地帶。

莫問、苦來由在寒煙翠的帶領下,走了二十多天,終於抵達了三國四族中最爲神秘的“神國”。

由無數海子包圍,“神國”的地域分散,這裡一塊平原,那裡一片山頭,在不同地區有不同特色,要是不辨地勢、地形的外來者,來到了也難以亂闖,遑論大軍來攻了。

原始的區域,在河道之前的入口,有一棵數百年巨鬆,名爲“迎客仙鬆”,形如塔傘,迄立於河道口前,狀似歡迎遠方來客。

此時夕陽西下,晚霞餘照,映得四處無比瑰麗,“迎客仙鬆”之上空倦鳥知還,四處烽笛插雲,峭壁參天,環山抱水,巖壑幽奇,遠遠還有一處飛瀑,雲蒸霞蔚,隱隱冒出煙氣。

莫問最愛如此自然美景,兀自陶醉欣賞。

苦來由用鼻子嗅了一陣,咧嘴笑道:“難怪這裡會有‘神參’如此珍貴罕有的藥物出現,看呵,四周依然保持原始模樣,沒有遭到無聊破壞,一切依天然生長,有好多靈藥草木呢!”

起了籌火,寒煙翠又捕來數尾大魚,那純熟的技巧,只用竹枝向河道中一挑,便輕易手到拿來。

三人圍在火堆前享受美味鮮魚,只見重回“神國”的寒煙翠,感觸良多,畢竟這裡是她成長的地方。

莫問道:“爹曾說過,‘神國’除了一個神長大老外,其實‘神皇’更是高高在上,受百萬國民擁戴的啊!”

寒煙翠悠然道:“既來到了‘神國’,當然應該對他有一定的認識才是,來吧,就讓我來說一下‘神國’的過去。”

“大約在九十年前,‘神國’還未建成,距這裡千里外的地方,已離開中土,有個叫‘吐魯埃’的強大國家,是‘西域詣國’中首屈一指的強悍民族。”

“‘神國’的先祖是一羣從中土被賣去‘吐魯埃’的奴隸,經數百年繁衍,已形成一個強大的部族奴隸羣。由於‘吐魯埃’正好發生爭奪皇朝大權的內亂,此時一個令‘神國’振興的人出現了,他就是‘神國’最受崇敬的大英雄--‘神皇’天蠶。”

“據說天蠶原爲最勇武的奴隸,他有一天在山上接受天神的感召,得到三大‘神物’,便遵照天神呼召,帶領族人一同跨越千里,逃出‘吐魯埃’,千辛萬苦的來到這裡,建立‘神國’。”

苦來由訝然道:“這‘神皇’好了不起,難怪‘神國’上下都奉他如神明一樣,敬愛有加。沒有了他的勇敢、領導,‘神國’又怎可能在中土建立起來!”

寒煙翠道:“‘神皇’帶領大家來到這裡以後,把土地平均分配,又訂立了嚴謹的‘神法’,再又建立‘神寺’,編寫‘神學’,族人幾完全都是‘神教’中人,故此極爲團結。”

莫問道:“以一個宗教來聯結起大家的向心力,是好特別的方法,在精神上滿足了,自然不會再追求肉身奢華。內在的心靈安樂,比一切都來得更重要。”

寒煙翠道:“對啊,故此‘神國’中人對物質的較低,而合羣性則極高,戰鬥拒敵,當真好拼命。”

苦來由問道:“那麼‘神長大老’又是從何而來,怎麼不是‘神皇’在此掌管一切,卻由他代勞呢?”

“神長大老是‘神皇’在中年時委任的軍政大權總指揮,晚年以後,‘神皇’對一切權力已毫無興趣。他就是族人中的精神領袖,誰也不可能把他打倒。”寒煙翠道。

莫問道:“因此,這神長大老便漸漸取代了‘神皇’,控制了整個‘神國’。”

苦來由道:“偏偏他卻不跟‘神皇’一樣,甘心只留在蠻荒寂寞的原始地域、住在樸素寺中,他要稱猜天下,要把勢力擴張,成爲武林中的不世人物。”

寒煙翠道:“也只有這樣,神長大老纔可能在聲名上比得上‘神皇’。九十年前‘神皇’帶領大家逃出‘吐魯埃’,今日,神長大老帶領族人成爲整個中土大地主人,好吸引、好威武、好瘋狂的夢。”

莫問道:“今天‘神皇’應該已近百歲了吧,他的一切從此便爲神長大老奪去了吧?”

寒煙翠冷冷笑道:“也不一定,‘神皇’老年得子,名爲‘神子’,好討厭神長大老,二人一直不和,也暗裡有鬥爭。”

月色皎潔,花海靜眠。

苦來由霍然轉身,說道:“莫問,快把火堆熄滅,有船出現。”莫問立即以沙弄熄火堆,跟着苦來由躲在“迎客仙鬆”之上。

果然,不久便見有一畫舫駛至,只見載有十餘人的小船,旗幟上是古怪的五火圖案,迎風飄揚,正緩緩而至。

寒煙翠眼裡殺機大現,冷冷道:“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是那賤種文不的私舫,正好下手!”

苦來由臉色一變,眼目中頓顯一抹令人莫測高深的威勢,正欲射向畫舫,他已拿定主意,待船駛至“迎客仙鬆”之下,便痛下殺手。

曾虐殺寒煙翠孃親至死的文不,已是神長大老的強助,雙腿已跛的他,一直記住寒煙翠的先父嚴王,是他一刀斬下自己一雙腿,仇恨之深,如何也不能化解。

私舫的船頭上,站着穿上了紅花神袍的“戰僧”,這是“神教”的守衛,負責保護之職。

苦來由正要撲下去殺,突然一聲胡哨,對岸竟有八個人影同時撲向私舫,七人都拿着大刀,只有一個禿頭粗眉的少年手持九節鋼鞭,狠狠的轟向主船艙。

七個手提大刀的人攔住其他人去救,很明顯粗眉少年便是主力,要殺船艙裡的文不。

一鞭轟下,整個船艙爆個稀巴爛,如飛天將軍的粗眉少年殺神,鋼鞭裂破虛空的殺人,只可惜卻打不中甚麼。

但同時卻在船艙之內,爆出三聲巨響,粗眉少年如斷線風箏彈射飛出,吐出的鮮血似染紅了夜空,看得人心驚膽戰。

在私舫上的燈籠火光映照下,寒煙翠驚叫了起來,“是神子天鷹啊,原來他來刺殺文不。”

船艙之內,並沒有甚麼文不,走出來的三個七尺高漢子,一個手持十尺長、兩邊有月牙鋒刃的“方天戟”,名爲三郎神,身旁一頭長有獠牙的高逾四尺大惡犬。

另一個手持金鋼棒的,是美猴神,肩上有金絲靈猴守護,抓着香蕉在咬食,狀甚嬌恃。

還有一個是全身有金蛇纏身爬動,肩上斜挑着一個大金光圈,名叫金剛神。

寒煙翠道:“神子中計了,一定是那文不佈下反殺局,命‘神教’的三獸神藉機引出他以便除去眼中釘。”

神子天鷹受傷後,七個同來的人惶急之下,三人已被斬殺當場,繼而金絲靈猴、獠牙兇犬也隨之撲上,竟一隻抓去敵人雙目,另一咬破咽喉,合作無間的除掉餘下敵人。

美猴王笑道:“哈哈哈,神子天鷹,你你好好後悔吧!今……夜夜就要要……你你你死無葬……身身之地地。”

一身長毛的美猴王,竟原來是口吃之人,說話不三不四,聽入耳裡當真難受。

“醜……醜八怪怪,你去去死吧!”又是一番口吃說話,但說的卻不是美猴王,而是從天而降的“道醫”苦來由。

三郎冷笑道:“原來又是寒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只見寒煙翠、莫問也隨後而來,落於船頭之上,莫問扶住受了重傷的天鷹,血還是不斷從他口角中滲出。

苦來由從身上掏出一片不知名的藥材來,屈指一彈直射入了天鷹口腔,說道:“莫問,替他撫按‘太乙穴’、‘玉堂穴’,先緩後急,見暖即撤手。”

莫問當下依照“道醫”的吩咐,爲天鷹推宮過穴,治理重傷。

三郎神道:“天鷹偷襲我家少主,理應受斬處死,你們維護他,是表明與‘神國’爲敵了,那要小心啊!”

苦來由單腿提起,以鞋底對着三郎神,不屑的道:“你這傢伙還是小心自己爲上,看你語聲高激,喘促痰響,口乾脣裂,舌質紅紫,陽證全是負敗之相,要是瀉稀便、脈沉遲,那就肯定縱慾太過分,小腹先刺痛,那話兒會紅腫,不出半年禍入心肺,那是‘廢肉根’的病狀,延誤或不去治理,包保你六脈馬上碎斷,武功全失。”

苦來由與自己乃第一回碰面,竟把自己的暗疾說個一清二楚,嚇得三郎神冷汗涔涔而下,驚惶失措。

但身旁的金剛神一聲清嘯,兩岸突撲出數百“神教”弟子,一個個血目通紅,竟能虛空的跳上河道,踏水而來,如神仙攻殺而至——

第四章爲君傷心舞

誠信,是一種高尚的情操。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並不是一朝一夕而來的。

許多時候,彼此經過一段長日子,隨着經驗一次又一次的累積,你纔會對對方建立信心,投以信任一票。

漫長歲月中,能遇上自己完全信賴的人,絕對是難能可貴。然而,當你義無反顧地信任他,回報卻是被出賣,甚至是被殺,那一刻的感受將會是如何?

天皇就遇上這樣無情的終局!

他一直以來十二分信任的一休人師,爲他秘密訓練了保衛天皇貴族的二十萬僧兵。

天皇視這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爲最值得尊敬的長者,加上“一休七絕”名動江湖,天皇更把這鑄制神兵的偉大工匠,視爲國寶人物,處處禮待,未敢失敬。

只可惜,天皇的結局卻是死在一休的第八把神兵之下。

當小白趕到“南禪寺”時,親眼目睹這他已心中有數的弒君一劍,殺得極狠,劍法俐落。

當日初遇一休大師,他爲百歲大壽所鑄的神兵,竟稱爲“皇者之劍”,而且又把神兵留給自己之用,當時小白已有種不祥預感,一休大師原來也好想登基爲皇。

否則,地又爲何會把自己的神兵稱爲“皇者之劍”呢?

天皇死了,往下的局勢又如何?

看到敵人自相殘殺的江川十兵尉,當然覺得極是可笑,殺天皇的竟會是七神兵的鑄制師一休,世事真的難以捉摸。

你爭我奪,爾虞我詐,爲了成爲號令“天皇帝國”的新天皇,每一人都儘量掩飾自己,把真正的面目隱藏起來。

對小白來說,他的目的極爲簡單直接,“天皇帝國”當然愈亂愈好,“江川藩國”、“神山藩國”,現在又加上一個一休神僧及二十萬僧兵,形勢更爲混亂。

亂世之下,你爭我奪,大家都把兵力留在本土爭戰,那就當然沒有侵略中土之意了。

只是,究竟這亂世真的可以維持下去嗎?

小白想要弄清楚,便要深入瞭解,更要付出一分力來……

哀痛的哭泣聲一直不曾停過,哭得心頭抽搐、臉肌跳動,眼裡滿是愁苦血絲的,當然是歌舞伎將軍。

抱住天皇的屍首,把他的頭顱再移過來,全身不斷抖顫,看來是真正的悲傷至極,難以接受死亡真實的殘酷。

歌舞伎彷如旁若無人般,低低泣訴道:“大王……說過,好想再看賤妾一舞的啊,來吧,看我爲大王而獻上的最後舞影,大王一定是最愛、最渴望看到的,賤妾一直在苦練、進步中啊!”

一個纖巧身影翩翩舞動起來,似蝶旋舞空中,衣衫拂動震得空氣發出聲響,竟生起節奏拍和來。

但見歌舞伎美目流盼,玉頰生春,身體每一寸猶似柔若無骨,舞動生姿,似跌似倒,教人好想上前抱扶佳人。

舞到疾處,猶似一朵花蕾初綻盛放,說不盡纏綿悱惻,說不盡的紅豔可愛。

化作一片彩霞飛旋,舞動出英姿颯爽的嬌弱。一個轉身,全身的絮帶、裙褶、衣袂都迎風飄了起來。

忘我的似騰雲於仙界中,舞到淋漓盡致,彷似彩霞在仙界中曼妙旋出真愛,無盡付出。

對天皇的情,那份癡癡的愛,毫無保留的生命,只可惜全已落空化爲烏有,只好寄情於舞,盡情舞出內心那份哀傷來。

小白看在眼裡,十分感動,對一生重情的他來說,歌舞伎的舞是一種最高尚、無瑕的奉獻。

人生在世,不一定要擁有太多才算快樂,寧願擁有的不多,但質素上卻是最高、最出色。

歌舞伎將軍的愛,當然就是最精彩的愛,半生沉迷的天皇,原來有如此感人的依戀者,夫復何求。

旋舞如流雲轉動,舞到巔峰之處,猝然,化作一道烈厲華彩,非但奪目,更要奪命。

誰殺天皇,便來奪誰的命。

張狂的復仇殺力疾射向一休大師,這曾把“風流”箭送贈自己的德高望重前輩,原來是賤種。

一休大師依然不動如山,安然沉着,並沒有因殺人撲來而或閃或退、或攻或擋,因爲,他有不動明王。

“疾如風、靜如林、攻如火、定如山。”四形兼收,殺力不愁,這就是不動明王的“風林火山”。

凜冽強猛的風勢,狠狠把殺力推開了,那面十尺大旗隨風飄揚,日光照射在鋒銳刃沒上,閃出嚇人厲芒。

旗上都是深淺不一的紅色,這些紅色毫不均勻,而且有味。

味是血腥味,只因爲每一個被斬割下頭顱的敵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血濺在大旗之上。

“風林火山”吞血留色,也就是他教人感覺可怖、彷若幽靈附在四周的真正原因。

一休大師第一件的神兵,八十年前的心血作品,當然會爲他擋去一點煩擾,不讓恨仇來襲。

“天皇,有人要阻賤妾復仇,那賤妾只好竭力而爲,爲天皇賦上最後一分力來。”歌舞伎冷冷道。

眼神裡全沒半點猶豫,歌舞伎早已豁出去,不計較付出,腦海就只有一個“殺”。

如此熾烈的火,如何也不能緩和,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令它熄滅,把生命結束。

八尺的禿頭和尚不動明王,一雙厲目凝視着要再發動“風流”的大敵歌舞伎。

這歌舞姬的偶像,實在不能小覷,先前只是射了兩發,破空彈出的氣箭,已把“百人一誅”擊毀,又再殺掉德川神風。

“風流”--“一休七絕”之一,一休大師把最好的神兵都交給最出色的人,歌舞伎當然是絕頂戰才。

沒有太花巧的招式,歌舞伎把巨弓“風流”,插在地上,暴喝一聲,全身肌肉又再鼓脹起來。

“射!”

爆出尖銳刺耳的破空聲,“氣箭”更勝疾電直刺射向不動明王,殺力盡都集中在一點之上。

箭的銳尖,就是唯一殺力所在,也就是這種武器最強特性。把一切力量都集中,精髓匯聚。

一休大師只負責送上神兵,從來未曾在招式上指點過。每一位手持神兵者,都是從自我天份中提升出獨特殺招。

不動明王要擋住“氣箭”,也就只能靠他自己。

“攻如火”,振旗卷出烈焰狂飆,以火勁燒熔“氣箭”,火勢被扯動得突然炸爆,“氣箭”依然刺中了不動明王的胸膛。

原來的十成殺力,只餘下三成,但“氣箭”依然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一個血洞,傷了不動明王。

小白輕輕的點頭,能同時欣賞“一休七絕”的兩大神兵對戰,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他奶奶的又來遲了,啊,天皇死了?”擺脫了“神樂殿”的糾纏,朱不三、朱小小追上來了。

但見形勢大變,天皇已被分屍,歌舞伎竟然跟不動明王決戰,大家原來的死敵江川十兵尉,卻安然不動,搞得朱不三不明不白,一頭霧水。

小白輕輕的解釋清楚,朱不三卻愈覺複雜。

“那咱們究竟應該幫哪一方啊?”朱不三茫然道。

問得好合理,一休反叛天皇,神山八代又是內奸,每一方都各懷鬼胎,小白們豈不無從着手?

小白只是輕輕一笑,沒有再多言。

好了,只要小白笑得輕鬆就好,他的笑意代表着胸有成竹,這笑態向來都是表達一種安樂、智珠在握。

朱不三也懶理一切,正待欣賞殺戰,一臉傷痛的歌舞伎突然走近他身前,問道:“桃子困在‘天狗城’,她在等你!”

突如其來的話,可真把朱不三嚇呆當場,急問道:“你……桃子……她被困……‘天狗城’?”

歌舞伎原來是九大神將之一,當然知悉桃子的下落。

帶着無奈的神情道:“我不想讓桃子和我一樣,有了最愛的人,卻偏要受生離死別之苦,她好殷切的等你、她的夫君去救她,請別令愛你的人失望,明白嗎?”

朱不三狠狠的點頭,桃子,他當然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更加不會令等待他的妻子失望。

朱不三握着歌舞伎的手,誠懇地道:“多謝,我發誓一定把桃子救回來,還要爲她殺了仇人江川十兵尉。”

身旁的十兵尉無動於衷,朱不三還不是他此刻要處理的人,他要對付的首先是深藏不露的一休大師。

歌舞伎把桃子的下落交代好,向一休大師點了點頭道:“本將軍好多謝大師賜予我神箭‘風流’,也許是在下天資所限,除‘氣箭’之外,就只有‘血箭’一式最強。”

說罷,人影如風舞動,不斷的急旋疾轉,五指拉弓破割人肉,自五指射出陣陣血箭來。

原來此招是以本身內力,藉“風流”射出體內“血箭”,箭如漫天風雨,殺力千秋攻襲敵人。

一道紅芒幻起,亮若烈陽,夾着嗚嗚急風,那抖動的戰旗頂尖刺槍,驟然化成百點寒芒,反刺“血箭”。

足翹踝沉,腳踏七星,不動明王掠起的星掣電閃般寒芒,一一刺擋截住“血箭”。

那些淒厲的新鮮血色,一一打在旗幟之上,比原來的紅更豔、更惶惑、更動人心絃。

沒有一柱“血箭”能越過“風林火山”的擋截,而不斷射出體內鮮血的歌舞伎,也好快便難以再支持下去。

大量失血,旋動的身法漸漸緩了慢了,箭力也挫減,終於停了下來,不能再動。

“風林火山”戳破了已是強弩之末的歌舞伎咽喉,把“血箭”停止,也要把她的生命停止。

可是,歌舞伎的手仍還能動,扯弦再射,彈震在“風林火山”主幹之上,勁力沿着主幹疾破入不動明王心臟。

一子錯,滿盤皆輸。

高手對戰,絕不能有誤,不動明王的心好痛,接連吐了三大口血才能緩住傷勢。

若非歌舞伎早已身受重傷,虛弱到不得了,這最後一箭,定然把不動明王的心射個粉碎。

歌舞伎虛脫的倒了下來,她好想爬到天皇的身邊,在死前再嗅一嗅天皇的氣味。

賤妾來了,在地府定然再好好的服侍大王。

只可惜氣力已點滴不再,爬啊爬,用盡氣力也難寸進,仍然摸不到天皇的衣角。

朱不三按捺不住,上前輕輕扶起那垂死的歌舞伎到天皇屍首身旁,還把她的手挽住天皇臂彎。

朱不三喃喃道:“放心好了,來世,天皇一定是你的好丈夫,你倆一定白頭偕老。”

歌舞伎星目流波,皓齒排玉,蒼白的朱脣微啓,發出最微弱的聲音道:“多……謝……

請代……照顧……‘風流’!”

閉目瞑視,歌舞伎在含笑中逝去,能爲天皇而歿,對她來說,也總算是死而無憾了!

朱不三拾起“風流”,傷感的輕輕撫摸,雙目已通紅。

天皇已死,天下大勢一片混亂,“天皇帝國”將面對甚麼劇變?十兵尉、一休大師看來都在等。

一休冷冷道:“小白,你來我國目的只在乎阻止‘江川藩國’侵佔中土,助我殺了十兵尉,待本大師登基當上天皇,我答應你不出兵中土,你意下如何?”

小白笑道:“我會好好的考慮。”

一休笑道:“甚麼,還要考慮?”

小白託着腮,睜大眼道:“這個當然了,大師的信用已蕩然無存,要我信你就顯得太幼稚吧!”

一休冷冷道:“那本座只好獨力戰十兵尉世子好了!”

小白突然拉着朱小小道:“小小,你要看清楚了,有些人總是口是心非,口不對心,明明是早有預謀、安排,卻裝作甚麼一力承擔,他日你獨個兒在江湖闐蕩,千萬要小心這種人啊!”

朱小小不知就裡,只點頭說是,但心中卻是茫無頭緒,雖知悉小白是在諷刺一休大師,卻不知他所指的是甚麼。

小白突然揚聲道:“神山八代,你這老狐狸還躲起來幹甚麼,身爲藩王,怎能暗施偷襲,你跟一休大師早有協議聯合先殺十兵尉,那便堂堂正正出來較量一番好了!”

一語道破,果然在“南禪寺”之內,神山八代及怨天世子慢步走出,眼神裡禁不住也充滿敬佩之色。

一休笑道:“哈……藩王,看來號稱智謀過人的中土神人小白,實在有點能耐,咱們的一舉一動,早在他意料之中啊!”

小白笑道:“太過獎了,神山藩王願意先與比自己更強大的江川藩國合作,擊殺平安大人,削弱天皇實力,當然有後着對付十兵尉了,這傢伙若非一休大師又會是誰呢?”

小白非凡的洞察力令大家佩服不已,從而也帶出一個極重要的信息,有朝一日“天皇帝國”要侵佔中土,那便要面對他的神能。

一直沉默不語的十兵尉突然冷笑起來,袍內烈火焚燃,看來已準備要殺他一直好想殺的人——

第五章天恨的一刀

以一敵二,江川十兵尉乃江川不死的唯一傳人,他可以壓倒一休及神山八代兩人麼?

運起“火雲神鑑”,炙熱的火勁四散飄開,向來沉默不語的神山八代跨前三步,迎了上來。

只見江川十兵尉的頭頂如蒸籠般冒出絲絲白煙,白煙愈來愈濃,內力正不斷加強。

看來十兵尉選擇了最簡單的比拼方式,只逼敵人以內力相鬥,完全摒棄招式上的拆解對敵。

神山八代當然也不示弱,太陽穴一分一分的凹陷而下,運氣七大周天,勁力注向雙臂十指,指骨啪啪作響,指頭也開始裂開,一滴又一滴的鮮血滲了出來。

“火雲神鑑”飄升的熱氣,已灼得朱不三、朱小小等人皮膚豔紅起來,而十兵尉更是整個人已冒火燃燒。

來了,一道如洪爐烈焰疾卷撲向神山八代,只見藩王也不示弱,勁力貫注雙臂揮出,十指立時再爆裂開十道口子,鮮血濺飛,雙掌迎向“火雲神鑑”,截擋阻住。

“隆”的一聲震耳欲聾,烈焰竟化作一個大火球,把十兵尉與神山八代完全的包圍住。

火舌在外揚舞的同時,火球內的火雲勁氣,更從神山八代的腳底一直捲上,不斷焚燒。

雙掌要抵住十兵尉的內力來攻,身上又有火舌卷焚,神山八代只好以護身罡氣險險守住,免得被燒傷。

熱力不斷加強,十兵尉笑着再吐勁一推,原來已裂開十指的神山八代雙手,已被火勁燃燒起來。

大汗如豆一顆又一顆的滴在地上,內力明顯不及對方的神山八代,險守一陣子,已明顯呈現不支了。

十兵尉冷冷笑道:“以你如此低微道行,也配與我爺爺同當藩王麼?簡直笑話,死不足惜!”

內力掌勁漸次增強壓力,神山八代換了三次氣,已是氣喘如牛,心跳加劇,雙臂更是顫抖起來。

一道奇幻無方的驚虹急升,皇者氣勢,霸殺蓋世,直破向烈火球,破開火網,正好劈向神山八代的“神道穴”。

來者正是一休大師,皇者之劍刀再揮斬而出,破開火勁把內力一下子藉劍勢破入神山八代身體,兩道勁力融而爲一,向前衝射狂涌,把已燃燒雙臂的火勁倒衝回去。

合兩大高手之內力,再戰江川十兵尉。

“火雲神鑑”的厲烈紅火突然提升爲翠綠色,熱力竟又更上升三倍,四周的火立時使人膚乾脣裂,好駭人!

綠火球直卷,也把兩大高手一同包圍起來,只見汗水在二人額上涔涔而下,看來“火雲神鑑”竟仍勝一籌。

“你倆竟以爲合力便能挫敗本座,哈……大家太小覷‘火雲神鑑’了,我早已料到兩位會聯手,守株待兔,正好來個一箭雙鵰,看我把你這兩個不自量力的傢伙都焚成灰燼。”

嘴臉在火球內更見猙獰的江川十兵尉,從丹田再涌吐出一浪又一浪的厲烈火勁來,勢如狂潮,向前吞噬。

已岌岌可危的一休大師及神山八代,全身早已脹成赤色,崩潰之勢已瀕臨。

全身格格的打顫,披在身上的衣服不停顫抖着,看得在旁的怨天世子、朱不三、朱小小都愣住了。

江川十兵尉已是如斯強勁,再加上他爺爺江川不死,“天皇帝國”又豈會不是囊中之物?

劍出鞘,金黃色的劍光如電。

皇者霸殺之勢,絕對是沛莫能御!

一樣的招式,先前已由一休大師演繹出來,如今神兵換,用劍的人也變成了小白。

“赤龍”在“盜武”的招式演繹下,斬出狂霸傲殺的一式,跟先前一休大師藉劍招傳功的招式一樣,劈破綠火網圈,同樣斬中一休的背後--“神道穴”。

小白的無儔勁力透過“赤龍”涌入原來二人體內,三合一的內勁,向前奔流激動。

不能預料的事偏偏發生。

而且毫無徵兆,沒半點道理,綠火球立時爆破,一口既濃烈又淒厲的鮮血,自十兵尉體內涌吐而出。

猶如斷線風箏,十兵尉在驚惶震駭之中如流星飛逝,再也不敢逗留,他的眼神充滿極度憤怒。

一切怨恨,都盯住手執“赤龍”的小白,若非他橫加阻止,神山八代、一休大師已化成灰燼了!

天空仍飄大雪,而且愈來愈密。

三個已受傷的人,包括一休大師、神山八代及一直打坐調息的不動明王,當氣血平復過來時,已不見了小白蹤影。

只餘下怨天世子在旁守護。小白、朱不三、朱小小呢?

大變遽生,天皇依計被殺,神山八代及一休大師均握有自己的一定兵力,惟是跟“江川藩國”相比,明顯還有一段距離,十兵尉去而復返的時間並不會太久。

敵人大軍壓境,那就是二人滅亡之時。

何況,背後還有一個江川不死,二百歲竟然還死不掉的大魔頭。

兩個原來應該已死的人,相互沉思,沒有人在達到他們的地位卻仍然願意慷慨赴死。

掙扎求存,敗敵敵人,究竟有何良策?

風雪不絕,寒冬已過,卻怎麼依然冷得人心膽俱寒,奇怪,人世間的變幻委實奇怪。

白煙飄升,雪花不停涯落,白色與白色之間的分別,一方是熱、一方是冷。

熱的與冷的相纏綿,竟又會帶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協調來,世事就是如此奇怪。

熱的白煙來自溫泉水,這溫泉大約百尺,上百處泉孔噴出熱水,匯成熱水池。

池中到處都冒着水泡,就如吐不完的珍珠。池子中央,水柱衝出水面一尺多高,硫磺氣味濃烈。

溫泉水可消除疲勞,洗去原來的煩憂愁悶,故此神山八代每當遇上煩惱愁悶,都會到這裡來稍事過濾思緒。

今日,這溫泉池多了一位客人一休人師,他也有同樣的煩惱,也許兩人一同經過溫泉水沖洗,煩惱會有所突破。

好可惜,兩個時辰過,雙方都沒說一句話。

“條件很簡單,只要接納他便成。”

“哈……竟然是他!”

“要咱們把勢力三分,各據一方?”

“總好過被江川十兵尉殲滅吧!”

“對,是殲滅,被十兵尉壓倒,結果絕對會是滅絕。”

“那老不死又如何?”

“他不會助拳的。”

“甚麼?不可能吧!”

“老不死在五十年前慘敗過,曾向天發誓在殺敗中土一個叫萬壽聖君的殺神前,絕不能再動武。”

“原來如此!”

“我們的共同敵人,就只有一個--江川十兵尉。”

“還有江川的九大武將餘下未死的七人。”

“看來情況已簡單了許多。”

“只是,咱們聯合之後,又由誰來當領導?”

“好簡單,快到‘富士神兵祭’了。”

“甚麼,哈……你的提議好有趣。”

“誰在神兵祭成爲最強得勝的一方,便主導咱們各方力量聯合攻殺‘江川藩國’。”

“看來事情發展得真的愈來愈有趣,愈來愈難猜算。”

“只有這樣,纔有機會滅殺力量最強的江川十兵尉,而我,也得到所想,‘江川藩國’不會再領兵殺入中土。”

原來一直在跟一休大師說話的,絕非沉默的神山八代,而是突然闖進來的小白。

在他身旁,還有他帶來的第三勢力首領--天草太子。

在殺退江川十兵尉的時候,小白證實了一個“感覺”,只要聯合三方力量,就可以挫十兵尉。

單以小白三人而言,絕不可能成爲一支勢力,故此他立即離去,先去孤島找來一直等待的天草太子。

獲悉父皇駕崩,天草太子激動不已,他已成爲天皇唯一的合法繼承者,剩下來已散亂驚惶的“平安貴族”及武士,均由他輕易籠絡,很快就成爲第四勢力。

只是,殺天皇者是一休大師,在小白的苦勸下,天草太子終以大局爲重,先忍辱負重,拋開殺父大仇,主動與一休合作。

合三方實力,先挫滅“江川藩國”,血海深仇,只好先放下。

在小白的穿針引線下,三方終於達成協議,聯合力量,向“江川藩國”挑戰,成功後再三分天下。

小白真的衷心希望能一舉成功,更希望“天皇帝國”一分爲三,只要鼎足之勢得以維持,這片大地就再沒有力量能入侵中土。

當三方達成協議之際,一個血人突然出現。

小白、天草太子、一休大師,甚至是神山八代也驚惶惘然,這一刀太淒厲,從左臉頰到右臉頰,劃破鼻樑,留下了好可怖的刀痕。

從刀痕可以清楚顯示,用刀的高手好狠、好絕、好冷,是小白一生中所見的刀手中,最出色的。

血已乾涸,血痕太清晰,教每個人都不寒而慄。

誰能在不動明王臉上,留下如此可怖的刀痕?

連“風林火山”也擋不住的刀,究竟是甚麼刀?

不動明王冷冷道:“他,叫天恨!”

一休大師幽幽道:“從未曾聽過的名字,定然是個浪人。”

不動明王道:“嗯,他的刀……只是一把木刀!”

此語一出,連見多識廣的小白也心頭打顫,驚愕不已,只是一把木刀便能斬出如此淒厲一刀。

只是區區一把木刀,便能壓倒“風林火山”?

不動明王道:“他說,在‘富士神兵祭’中,要把‘一休七絕’都斬斷毀滅,令師父蒙上最大羞辱。”

一休冷冷道:“爲的是甚麼?”

不動明王遞出手,五指鬆開,一綹赤紅的秀髮,從指掌之內飄落下來,只瞧得一休大師呆住。

一休冷冷道:“原來是她,我的好女兒情缺!”——

第六章傻七愛丁兒

極寒的“天狗城”內,有一個丁方二十尺的大鐵籠,鐵籠內有一個身高八尺的大胖子巨人。

頭上只有疏疏落落的髮絲,眉毛左右也十分凌亂,雙眉八字低垂,眼神渙散,臉上永遠帶着毫無意識的淺笑。

籠子就是他的家,從日到夜,他就生活在這個孤寂的鐵籠,幹着他的繁重工作。

大胖子的名字是--傻七,已是三十來歲的他,卻偏偏只有三歲孩童的智慧,不諳世情,也不明世事。

對傻七來說,只有“丁兒”最可愛,那就是他頸上掛着的一個“晴天娃娃”,每天清晨起來,傻七也會跟丁兒好好的傾訴一整天大計,又或把心事傾訴。對啊,向來就只有丁兒最有耐性聽完他的話。

大鐵籠內,有傻七與摯友丁兒,還有一大堆鐵器、木器、火藥等物,當真精彩萬分。

傻七捧着丁兒,突然好害怕的把丁兒放在衣衫之內,輕輕道:“怕怕,躲起來便不怕怕,爹爹惡惡呢,小小心心啊!”

原來好輕鬆的傻七瑟縮在一旁,只因爲他的老爹,帶着凶神惡煞的臉目回來。

頸骨折斷、頭顱擱在肩膊上的小池忍忍,全身透散出一股憤怒之色,他在內堂調息了許久,又用盡靈藥去醫,才止住下體的創傷,被朱不三一手扯下那話兒,真痛得要命。

“狗奴,好了沒有?”小池忍忍一邊從外進入,一邊大聲喝叫,即時有人“跑”出來迎接。

跑的姿勢相當特別,這狗奴是用雙手雙腳爬動來跑,並且一直以四肢彎下身支撐身體,只可惜是還欠了一條尾巴,否則便是十足十的狗,跟名字完全匹配了。

狗奴爬在地上笑道:“主子,都準備好了,保證一定滿意,就在傻七的大鐵籠旁。”

引領着小池忍忍越過鐵籠,小池忍忍原來繃緊的怒容,突然寬鬆了起來,顯得甚是開懷。

地上原來是結了冰的一個水池,而冰池之上,竟然擺放了兩顆已僵硬了的人頭,一個是桃子,另一當然就是涼子。

小池忍忍急道:“還不快替兩人加熱?”

狗奴當下飛快的又跑去拿來燙水,讓小池忍忍享受一下淋滾水令二女甦醒過來之樂。

只見沸水從頭頂淋下,熱水一下子替頭顱解凍,而熱力旋即從頭上再注入體內,令在冰下被封住的身體、四肢也稍有點感覺,神志開始恢復過來。

只覺頭頂火燙痛極,小妮子又怎堪摧殘,立時呱呱喊叫,痛苦得不得了,哭如淚人。

但淚水怎也流不出來,因爲沸水自頭頂滴流而下,披滿臉頰,即時又結成了冰,就算是嘴巴也張動不得。

小池忍忍看見桃子與涼子的痛苦,即時快樂得不得了,淋了又淋,七手八腳的忙亂不已。

桃子好辛苦的嘶叫道:“別……再傷害……我妹子,殺我……好了,她沒有半點內……

力,再也不能支持下去了!”

小池忍忍果然立時停止下來,側着頭顱嘻笑道:“對啊,再這樣倒沸水在頭上,非但涼子受不了,還會把她的秀髮弄得脫落,那便會影響原來的俏麗容顏了。”

桃子連忙道:“對……啊,禿了頭便不再漂亮了,還是先讓咱們休息一會兒,再想其他法子來折磨我們好了。”

小池忍忍嘆道:“唉,好辛苦才能在世子手中請他送我涼子這嬌娃,就這樣弄毀容顏,那也實在可惜,對了,我得用較好的方法來對待好姑娘,哈……對了,有好法子了。”

小池忍忍一掌按在涼子頭頂之上,先把她臉上的薄冰溶去,笑道:“這法子能讓你驅寒解凍,又能令你頭頂秀髮不致受摃,法子當真妙得很,哈……我來了!”

桃子嘶聲驚叫,那癡瘋的小池忍忍,竟把沸水直接倒入涼子口中,口腔立時潰爛,內臟當然也毀破裂開。

原來已受不了寒凍折磨的涼子,再經小池忍忍如此手段對付,終於嘔出一大口血來,跟着便氣絕而亡。

在旁的桃子看到妹子慘遭虐殺,卻又不能出手相助,內心之痛難以抵受,雙目血紅似魔,似要一口把小池忍忍這賤種吞噬。

小池忍忍卻依然嘻笑不止,更跪下來託着頭,對桃子笑道:“怎麼了,好痛苦、好想殺我麼?原來我也會依從前法子,把你奸個半死,看你是否能令我在風流快活下氣絕而亡。但你那又醜又肥的相公朱不三,竟把我的子孫根折斷了,哼!”

怒摑一巴掌打得桃子口角噴血,扯住桃子的頭頂秀髮怒道:“一切仇恨,只好報應在你身上了!”

“別怕怕,快快過去了,爹爹只要割了那好好姑娘,怒氣消了便成,丁兒,不用再怕怕呢!”在鐵籠內的傻七,看過好多回他爹爹小池忍忍瘋狂殺人,每一次的手段都好嚇人。

桃子怒道:“臭賤人,你千萬要殺我痛快一點,切記別讓我半生不死,否則我一定打死你來替妹子報仇,明白了沒有?”

小池忍忍輕撫桃子的頭,笑道:“放心好了,一定不會令你失望,但殺你之前,我奸不了你,只好讓我收養的白癡孩兒傻七來玩個痛快,別怕,他還是處男呢!”

走到大鐵籠旁,小池忍忍招呼一直瑟縮一角的傻七走到面前,身後的狗奴卻一直在退,好像極害怕籠內的傻七似的。

小池忍忍冷笑道:“你這笨孩子真好,被我殺了全家十二口,上至孃親、妹子,都給我先奸後殺,這十多年來,非但爲我製造了無數火力神兵,讓我在藩王面前立下大功,而且還助我殺了許多仇人。”

似懂非懂的傻七,拿起身旁一物,天啊,竟然是“神風笑”,籠子內竟有“神風笑”。

傻七把“神風笑”貼在臉龐,十分快樂的樣子。

小池忍忍笑道:“單是你爲我製造出來的‘神風笑’,已不知立下多少功勞,還有跟着的‘混世龍’和‘雷霹靂’,哈……每天只是給你十碗大飯,一些粗菜來養,收穫可極爲豐富啊!”

天呀,原來這腦筋有大問題的傻七,在孤獨世界的另一面,卻是個極出色的偉大發明家。

“江川藩國”近年的一切強大火器神兵,竟然都是他在這人鐵籠內研究、製造出來。

專心一意的傻七,一方面是癡呆傻笨,另一方面卻是神智大勇,截然有別,絕不相同。

又有誰會料到,這大鐵籠內的傻瓜,會是“江川藩國”的殺戰取勝關鍵人物!

小池忍忍伸手去摸傻七,笑道:“乖孩子,爹今天爲你帶來了又香又甜的桃子,待我折斷她四肢以後,便拋入籠內,你要奸了她,明白沒有,這寶貝比你手上丁兒好玩多了。”

傻七似乎並不同意,依然繁緊抱住胸前的丁兒,恐怕小池忍忍奪去似的,臉上流露出怕得要命的神色。

“算了,算了,世上還是你的丁兒最可愛。”傻七的利用價值太大,小池忍忍一直呵護備至。

突然一物射來,把大鐵籠撞得凹了,隆的一聲嚇得傻七又躲了起來,偷偷的張目看個究竟。

是甚麼東西射來,小池忍忍一看之下大爲震驚,竟然是一個守在門外“東忍”的頭顱。

脖子的肌骨是被扭斷的,從破爛的傷口可見殺人者的憤怒、仇恨,小池忍忍全身汗毛直豎,那傢伙怎可能追蹤而至?

“挑你奶孃操你十萬回大賤種,你以爲可以逃走麼?桃子,別怕,爲夫來救你了!”

怒不可遏的叱喝,當然是那“病魔”朱不三了,只見他氣沖沖的與小白、朱小小一同而來,直殺入“天狗城”。

狗奴的反應倒也算快,立即撲向桃子處,抽出暗器小刀,抵住桃子咽喉,意圖威脅。

朱不三早已七竅生煙,眼見桃子飽受折磨,大怒下也不理甚麼,只邁開大步直逼向狗奴。

傷了桃子,那就非被朱不三殺死不可,不傷她又如何能令朱不三停下腳步。

狗奴聲音抖顫的道:“別過來……別逼我殺桃子,你……快停步,停啊,我的刀要刺下去……了。”

朱不三盛怒下再也不理會甚麼,怒目狂瞪的飛撲向前,他就是不信這膽怯的狗奴敢在他面前殺桃子。

“殺!”一聲如兇猛怪獸怒吼,朱不三更加疾撲而上,狗奴就算殺了桃子,他自己也逃不了被一掌轟斃。

一下子把身上能甩射出來的暗器都飛射出來,只希望能擋住朱不三便是,自己則不停後退避開。

金錢標、尖筆、短刺、鐵球……一大堆暗器如仙女散花,漫天飛舞的疾射向朱不三攻來。

武功高強得多的朱不三,只彎身挪移,便全避開了千件暗器,讓一切落空射開,自己則一掌裂破冰池,把桃子救出。

擁抱受盡苦楚的桃子,朱不三見跟桃子一樣,眼眶含淚,兩口子擁在一起大哭起來。

哭聲來自三人,怎麼又多了一人在哭,而且哭得比朱不三、桃子更淒厲,簡直是呼天搶地,嚎啕大哭,傷心欲絕。

嗚嗚咽咽的哭得十分悽慘,不停抽噎着,哭得肝腸寸斷,卻有人看得心膽俱驚。

毛骨悚然,心中悚悚危懼的,是那伏在地上、用雙手雙腳支撐着身體的狗奴。

他看得好清楚,大鐵籠內的門緩緩被推開,那龐大的身形發出哀嚎悲鳴,一步一步的迎面而來。

傷心的傻七,涕淚漣漣的走到狗奴面前,從懷中掏出那摯友丁兒,原來那個“晴天娃娃”,竟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傻七哭道:“你爲什麼要傷害我丁兒,嗚……你傷害它,我殺了你,要你不得好死!”

如雨而下的狂拳,疾急猛如風打,狗奴那本來完好的身體,一下子被狂拳轟得左爆右凹,前破後爛,只是簡單幾拳,勁力竟比一顆“神風笑”更強更猛。

難怪狗奴一直對這傻七怕得要命,他的瘋拳絕對殺力驚人。只可惜自己在慌惶中亂射暗器,卻傷了丁兒。

傷了傻七最心愛的摯友,狗奴註定要死了!

一輪瘋拳怒打,狗奴很快便燮成一大堆爛肉碎骨,任誰也分不出這堆臭東西原來是個人。

傻七爲丁兒復仇後,拖着沉重的步伐,也不理其他人,逕自又返回大鐵籠內,迴歸自己的世界去。

小白笑對小池忍忍道:“該輪到你去死了!”

“不!”

如春雷乍響的厲嘯,令每個人都愕然起來,這從外面傳來的聲音,有一種如怒獅龍吟的威嚴。

叱喝聲帶着無限孤寂,也包含極苦極恨,非但令人入耳後惴惴不安,而且憂懼自然而生。

踏進來的,先是一位花容此冰雪還更灰白的十七歲姑娘,身材修長,眼眸明亮得好像盛放的花,卻偏偏面無血色,蒼白得似是僵死的屍體,猶幸她身上散發出的獨特花香,令人感到生命猶在。

無可否認,如此出色的姑娘,失去了正常人的血色,失去了可愛的笑容,的確會令人有點遺憾。

隨姑娘身後,是一把刀。

一把會殺人的“木刀”。

“木刀”?對了,就是斬傷不動明王的木刀,小白的感應絕對錯不了,這木刀的主人叫天恨!——

第七章朋友丁小妹

似是精鋼一樣的身軀,頭顱微微垂下,眼目只凝視着地,面色蠟黃,活像是有過許多辛酸的往事。

長髮甚爲凌亂,最特別的是額上凸現三條青筋,從眉心向上延伸,分別向左、中、右三方拉緊。

手中的木刀,既非甚麼寶物,更非神兵,只是最粗糙的木塊削成,也許還不值五文錢。

如此的刀,握在這二十來歲的少年手上,就能一刀壓下“風林火山”,斬傷不動明王?

小白手中的“赤龍”又在嗡嗡作響,怎麼可能,一把木刀就能惹得神兵“赤龍”爲他驚動?不,“赤龍”並非爲木刀而鳴,他的目標是那贏弱又臉色灰白的姑娘。

姑娘的名字是情缺。

手持木刀的是天恨,他來“天狗城”的目的是殺人。

情缺的神情冷酷呆滯,就是說話也毫無抑揚頓挫,半絲感情也沒有,冷得令人有點反感。

“尚武之道,強者殺弱,天恨今天要殺暗器之王,誰敢擋阻,一樣要殺。”

說話的責任彷彿就只落在情缺身上,天恨只負責殺人,殺那些自命不凡的人。

有一種難以拒抗、極爲狠辣的殺勢,小白也禁不住有點心寒,天恨就似是揹負着滿身恨怨,故此刻找人發泄。只要碰上了他,憤怒的禍劫便會降臨,生命也會很快被溶化。

小白笑道:“啊,原來你也要來殺這小池忍忍麼?但我的朋友朱不三排在先呀,倒不如你稍候一會兒,待朱大頭殺不了這賤種,才輪到你出手,這樣比較合理。”

天恨走前三步,跟朱不三對峙着,眼目依然低垂,不發一言,目標立即轉移。

又是冰冷的話,情缺道:“提起你的刀。”

朱不三心中有氣,這小子未免太狂傲,本來並無任何轇轕,也就不應爲敵,只是面對太狂妄之徒,朱不三也忍不住好想教訓。

刀抽出,朱不三喝道:“來吧!”

話音方落,刀來了,一閃即逝,刀光飛星疾斬,朱不三也毫不示弱,急揮出刀拼殺。只是,當招式遞出,欲發現手中的刀已破碎星散,肩膊裂開,護身罡氣竟已被破開。

鮮血自右肩滴下,天恨同時大步於右邊身邊擦過,疾衝向小池忍忍,發出如厲鬼怒鳴。

又是數百件奇形怪狀的暗器涌射,釘向這殺神的三百穴道,只是,每一件暗器都在中途便已裂開。

一分爲二,落在地上,就跟他們的主人小池忍忍一樣,攔腰破分爲二,失去一切動力。

小白的手在顫動,好可惜,竟動不出甚麼花樣來。盜武,竟然完全派不上用雖然已聚精會神去看,但竟然毫無頭緒,根本看不出甚麼來,兩刀,同樣一無所獲。

天恨的刀並沒有一定刀招,他揮動的是刀意,充滿仇恨、怨恨的刀意,必須懷着他那沉重得過分的恨,才能斬出痛恨的一刀。這一刀,就是強如朱不三也擋不了。

“盜武”可盜盡天下一切武學招式,只是刀意、劍意,是發自武者內心,就算通明其意,也難以提升到一樣境界,那就如敵人的內力修爲,如何也不可能“盜”爲己用。

突然出現的天恨,先挫敗朱不三,再一刀斬殺小池忍忍,殺力強盛,似鬼魅化身。

內力透過木刀,把染在刀身的鮮血蒸發,化作絲絲白煙,就像刀身吸去了敵人的血。

“赤龍”依然不斷的在嗡嗡作響,當天恨的木刀遞上,直指小白,“赤龍”才突然停止聲響。

空氣在剎那間凝固,天恨的頭依然低低下垂,惟是那無匹的殺性,卻從他未見的厲目暴散而出。

情缺冷冷道:“好劍!”

小白笑了笑道:“你並非‘天皇帝國’的人,你也來自中土。”

從有別其他人的氣度分辨,小白可以肯定,這眼前不愛說話的天恨,其實也是來自中土。

情缺稍稍點頭,也就證實了小白的揣測。

情缺道:“請拔劍!”

小白道:“哈……又是甚麼尚武精神?”

還沒說完,一陣憤恨感覺從心底涌起,天恨的木刀在地上拖行,不斷的裂開地板,裂隙四散射開。

刀未到,刀勁裂破地板追向小白,只感到一股瘋狂的殺勁,只要觸碰上身體,就會裂開肌膚。

“赤龍”出鞘,一劍斬向地,擋截搶上來要吞噬的刀勁,地板立時爆射裂石飛小白一刀直破向前,天恨也是同樣的一刀,只是充滿悲鬱恨怨,極怒苦傷。

一刀一劍,斬!竟然同時滯住而止,小白的殺力被憤怒怨恨完全包圍。原來“赤龍”竟削斬入了木刀之內,被木刀緊緊夾在其中,木刀雖然破開,卻也把“赤龍”夾死。

木刀的刀鋒抵住了劍鍔,同樣“赤龍”的劍鋒也抵住了木刀的刀鍔,爭持不下。

木刀吞了“赤龍”,表面上是佔了上風,天恨終於發出哈哈大笑,這是他“初試啼聲”,聲音沙啞得有點模糊,就像一個錘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入小白心中。

小白突然也一樣的大笑不已,暴喝吐勁,只見木刀迸射出金光,刺向天恨,命一直垂下來的頭顱也驚愕擡起。

啪啪的破震爆碎聲響,隨金光而來,“赤龍”先裂開木刀,射出燦爛金光,再逼爆木刀,擺脫困鎖。

小白笑道:“我的‘赤龍’並不愛礙手礙腳的親密。”收劍回鞘,但不知怎的,“赤龍”卻是突然又持續的在嗡嗡作響。

一陣極微弱弱的同樣響聲震動傳來,小白定睛望向前,竟見臉色灰白的情缺,全身不斷顫動,額頭竟突然裂開了一線,一點極冷酷的刀光,自體內急驚掠射而出。

小白訝然道:“刀……在……她體內?”

木刀碎毀,小白卻發現原來天恨真正所用的神兵,卻竟然是藏在替天恨發言的情缺體內。

“赤龍”怒碎木刀,引發了“他”的興奮、狂喜,好想破體而出,立即向“赤龍”挑戰。

天恨橫踏一步,上前用手輕按情缺額頭,先爲她止血,再以內力把小傷口接長嘆一聲,天恨便不理會各人,逕自踏步離去。來無蹤,去無影,要來便來,走也沒有交代,但他的背影卻帶出無盡感慨,一種無奈的哀愁,在他的身影中滲透出來。

留下來的發言人情缺,一臉漠然,對小白道:“好高興能見識中土的皇者神兵,今天我的刀還未能出鞘,在‘富士十神兵祭’,我會破碎‘一休七絕’與一癡的‘無敵’,你的‘赤龍’也將不堪一擊,膽敢接受失敗,便出席‘富士神兵祭’!”

語調冷漠的話說完,情缺一個轉身便隨天恨離開。

猶如一陣狂風拂過,帶來毀滅性的傷害,神秘的天恨,極度可怕,又帶着他的深鬱怨恨離去了。

回望被一刀破開的小池忍忍,他身上的刀痕平滑俐落,要是天恨用的是神兵鋼刀,威力又何止十倍以上!

在朱不三的呵護下,桃子很快便定下神來,還替朱不三包紮好傷口,久別重逢,恍如隔世。

桃子走至大鐵籠前,看着可憐兮兮的傻七,只見他捧着“受了傷”的晴天娃娃,十分心痛的在淌淚,內心也爲這孤寂又笨的傻七而憐惜,傻七已是孤兒了。

桃子道:“傻七好可憐,他一直被賤人小池忍忍矇騙,爲他勞苦,卻不知道這要自己稱呼爲爹爹的,卻原來竟是自己的大仇人。”

小白走上前,在籠外向笨傻七打了個招呼,傻七不停的轉頭、轉身,看見四周都沒有其他人,才指着自己道:“我我……?”

小白笑道:“對啊,我找你,還有你的朋友晴天娃娃。”

傻七咧嘴而笑,竟向小白招手,示意他可以進去大鐵籠。只是,傻七的瘋拳殺力強勁,要是在籠內有啥變化,狹窄的空間難以走動,豈不是自投羅網,自困險地?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打開鐵籠閘門,闖進傻七的“家”,傻七最怕人傷害他與他的摯友丁兒。

“進進來吧吧,丁兒兒……好痛痛,他他想……朋朋友呵護護,請進進來。”

傻七呆呆的對小白道。

鐵閘門打開,小白果真踏步進去,帶着笑臉迎向這初識的“朋友”。

傻七原來的笑臉更綻出歡容,迎上前去,竟送來一壺茶,倒了滿滿的一杯,遞到小白麪前招待他的客人。

二人一同坐在地上,傻七把“神風笑”等神兵都堆在前面,笑道:“好玩……玩的,都都送給給好……朋……友……哈哈。”

小白拿着一件又一件的神兵,看得入神,每一件神兵的打造都極精細,傻七用紙筆記下製造每種神兵的細節,看來“江川藩國”就是利用有關的資料,製造武器出來。

小白極爲欣賞傻七創制“神兵”的天分,如此的天才,偏偏卻又是一個智慧如小孩的傻蛋,上天造物當真弄人。

小白道:“你的好朋友叫甚麼名字啊?”

傻七捧出丁兒來,握着繩子,再用指頭輕輕彈他,笑道:“好孩子叫丁兒,好乖啊!”

小白點點頭道:“對啊,只是……丁兒卻只有一個,好寂寞呢!”

傻七也點頭認同,當他要埋首製造神兵時,丁兒便得孤寂的被冷落在一旁,確然是好苦悶。

忽然眼前一亮,一個跟丁兒一模一樣的娃娃竟然出現在傻七面前,所不同的只是傻七手上原來是笑臉“晴天娃娃”,而小白手上的,卻是苦臉“雨天娃娃”。

小白遞上前道:“第一次來探訪,當然要送上大禮,這就是丁兒的新朋友丁妹子,她是從好遠的中土而來,特意爲丁兒解悶,大家做個好朋友,丁兒會歡迎她麼?”

傻七高興得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十二分感動的又叫又笑,讓丁兒與丁妹子一起高高掛在鐵籠上。

大風一吹,兩個娃娃迎風飄蕩,彼此碰碰撞撞,活像兩個小孩好親熱的一齊玩。

傻七在旁看得入迷,時而失笑、時而拍掌,快樂得不得了,他終於解決了最煩惱的問題,爲丁兒找到好伴侶了。

原來小白看到傻七對丁兒極爲疼愛,便當下暗地又造了一個一樣的,作爲去傻七家裡的見面禮。果然令傻七喜不勝數,雀躍不已,更是感動萬分,對小白好感大增。

小白道:“傻七,你爹已死,以後還會有人照顧你麼?”

傻七好像似懂非懂的樣子,想了又想才道:“有……吧……丁兒會照顧我的,還加上一個丁妹子,可以的了。”

原來一直以來小池忍忍對傻七也不怎麼好,只是利用他爲自己殺人及製造神兵,以討好江川十兵尉。

傻七對小池忍忍的死並沒有太大傷感,他只會爲自己所愛的人傷心,爲自己的朋友付出,不愛他、不疼惜自己的人,傻七一點也不會珍惜,死了當然毫不傷心。

朱不三不耐煩道:“小白啊,值得爲這傻小子糾纏下去麼,還是回去吧!”

傻七突然回頭,竟向不耐煩的朱不三扮了個鬼臉,又拍一下肩膊,詐作叫痛,揶揄一番。

朱不三怒道:“挑你奶奶的白癡,竟敢取笑朱大爺我,你再煩,我進來脫去你的褲子,要你在這冰寒日子凍僵那話兒。”

傻七突然取出“神風笑”,欲扔向朱不三,嚇得朱不三惶然呆住,傻七卻哈哈大笑起來。

“怕怕,朱朱大頭怕怕,好笨笨啊!”放下了“神風笑”,傻七把拇指放進嘴裡,好用力的吸啜起來,笑得好開心。

小白道:“朱大頭啊,看來這傻七正是你的大剋星呢!”

傻七還走到丁兒與丁姝子處,細聲把嚇得朱不三破膽的事告訴他們,跟着又拍掌笑了起來。

小白看在眼中也覺可笑,說道:“好了,咱們要走,傻七,千萬要好好照顧丁妹子。”

傻七立即重重點頭,忍着淚跟小白等人道別。

小白並沒有刻意拉攏傻七,他覺得傻七一直活在個人自我的幸福世界裡,那就讓他繼續輕鬆又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吧!——

第八章島民滅絕論

風急浪涌,打得漁船不停搖晃,顛簸不已。

老六是捕魚能手,帶領着成田大、寺澤蟲等一衆村民,放船到大海乾活,已十七、八年。

大海中的甚麼風浪,這些年來早已司空見慣。

在“大和村”中,雖然很多人家也是以打魚爲生,但就以老六最爲出色,故此所得的魚獲也最爲豊富。

風高浪急,看來並非捕魚的好日子,老六和一羣捕魚好手,卻不停的在檢視附在竹枝前的刺尖。

“這大鐵網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沉重,難怪李鐵匠全店花了半年時間纔打造好。”寺澤蟲不斷的在撫摸大鐵網,瞧得雙眼睜大,真的好想看看其中威力似的。

成田大道:“大哥,咱們出海已八天了,每天都在休息,那‘怒吼’何時纔出現啊?”

老人笑道:“放心好了,依風浪的疾旋急動推算,‘怒吼’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定然會出現。”

“哈……太好了,只要‘怒吼’一來,鯨魚便會聯羣出現,咱們一定要把他們全捕個清光。”成田大哈哈大笑。

老大大力拍打成田大的頭頂道:“笨頭,要把一羣鯨魚都捕上船,恐怕要再多一百艘漁船了,咱們只要捕得五、六條,已足夠賣個盤滿鉢滿了,別太貪婪啊!”

全船合共二十多人,爲了迎接這“怒吼”,特意打造鐵網,在出海之先,老大領導大家作出一連串訓練,艱苦到不得了。

每個人都視這一次的捕魚爲人生最大挑戰,因爲從來就沒有捕魚者能遇上“怒吼”卻又能全身而退。

在“怒吼”來臨時所捕捉的鯨魚,在村中是代表最吉利的意思,每家每戶都會買一點鯨魚肉回家,以求多添福澤。

在大漁船的一角,還有一老、一少,老的神容矍鑠,一臉兇殘暴戾,背上的駝峰令他一直彎着腰。

輕輕撥開像樹根的長眉,這老態龍鍾的老人家,不是二百歲的江川不死又是誰?

老不死怎麼會在漁船上?他身旁又是誰?

“小白,感覺上跟中土的漁民打魚,彼此間會有分別麼?”天啊,老不死身旁的人原來就是小白。

小白輕輕道:“打魚的方法就是不一樣,但我想也是大同小異,只是,今日的風浪卻看來實在太大了。”

過分的疾風巨浪,每一下拍打在船身,海水都濺了上來,捕魚又哪會選擇如此的時候呢?

老不死冷冷道:“咱們‘江川藩國’的人,從來不懼風浪,跟大海搏鬥是世世代代都願意的。”

江川不死臉上驟然變色,一對眼猶如火燃燒般銳利,顯出這藩國的上下官員百姓都堅毅能吃苦。

這方面小白也不得不承認,他助朱不三救回桃子後,便應老不死之邀,來到“江川藩國”。

無可否認,相比“神山藩國”,這裡實在貧苦得多。每個村落都是破破爛爛,就算要找一、兩間像樣的屋子也很難,而每個貧苦的老百姓,臉上都是一樣的堅毅。

彷佛世世代代早已過慣艱難日子,再苦再難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能熬過去!

老不死斷然道:“整個‘天皇帝國’,就只有咱們‘江川藩國’的子民鬥志最強,在整片大地之上,這就是本藩國曆年久衰、勢力不斷增強的原因。勇於挑戰,不懼任何艱困,殺!”

在小白眼中,老不死絕非一般的奸邪之輩,他有遠大的理想,也有極遠大的目標。

活了二百年,江川不死的願望當然是統一中土及四周諸族、各國,他有無比強大的信念,單是那份頑強鬥志,就極驚人。

眼前的老不死,要自己來訪“江川藩國”,就是要小白更加徹底瞭解他的狂霸鴻圖大計。

要達成理想,不可能是一人的事,“江川藩國”的百姓就是老不死所依靠,他要小白親身感受一下這羣人的能耐。

“隆”的一聲巨響,全船人霎時訝然失色,只聽衆口一詞大叫道:“來了,‘怒吼’來了!”

甚麼是“怒吼”?

海要怒吼,就必捲起數十丈高龐然巨浪,這巨浪每隔三年纔出現一回,聲如萬獸怒鳴吼叫,故名“怒吼”。

如此的巨浪數百年來也不知摧毀了多少漁船,只是前仆後繼的村民,依然不少。

有啥好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怒吼”逐漸逼近而來,響聲教人心膽俱制,就算是小白見慣萬人殺戰,但也是首次看見如此宏偉壯觀場面。

漁船可以抵受巨浪“怒吼”麼?

看來二十多個村民並不太理會,他們只努力的在挪移那沉重得很的大鐵網。

“快啊,出現了,鯨魚來了!”寺澤蟲看着那三、四十尺的大魚遊過,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簡直忘形。

七手八腳把魚網撒下海去,展開捕鯨大行動。

也許是因爲游來的鯨魚實在太多,鐵網甫撒下海,便好容易就網住其一,小白定睛一看,天啊,足有三十尺長。

鯨魚當然極力掙扎,二十多個村民都好有經驗,分佈不同位置,努力的扯住拉上船去。

驚濤駭浪下,要拉鯨魚上船,實在難上加難,只是以老六爲首的村民,卻是死命不放,與鯨魚展開生死大戰。

不斷的在鐵網掙扎,弄得所有人都筋疲力竭,喀喇一聲,成田大痛叫起來,他的左手五指,都被扯得折斷了骨頭。

老大盛怒下,突地抽起五枝尖槍,飛射向網中鯨魚,再掙扎了一會兒,那鯨魚便不再動了。

衆人合力把鯨魚拉上船去,立時響起一陣歡呼喝采聲。

但大家都沒有停下來,又再撒下鐵網,繼續追捕鯨魚。

小白看得內心佩服之至,不禁讚歎起來道:“好,好鬥志,有這樣的百姓確實難得。”

老不死道:“每隔三年,村民都會聯羣結隊來捕鯨魚,只是實在太危險,故此就只准其中一艘船到此挑戰‘怒吼’。”

那如山一般高的巨浪,從遠而近,已逐漸逼近而來。

水連天,巨浪把一切都遮蓋擋住,當真驚險非常,這艘漁船又怎可能抵擋得了?

小白不禁疑惑道:“怎麼……大家都對‘怒吼’毫無應變之法,這船一定會被擊沉啊!”

老不死淡淡笑道:“錯了,曾經有過三艘漁船在此碰上‘怒吼’,最後都能避過災難。

只要天神欣賞大家的鬥志,自然不會讓船隻被擊沉,同時也會爲大家帶來福運。”

“那三回未被‘怒吼’擊沉,待漁船回到村莊,以後都有接連豐收,更重要的是人口平安,故此對村民來說,不懼‘怒吼’,勇於面對,捕捉鯨魚回村是極重要的事。”

只見衆漁民再努力去捕獵鯨魚,完全不理會隆隆巨響已涌壓過來,蔽天如山的巨浪,瞬息間便要來臨。

老不死笑道:“來吧,村民們讓我倆一同乘船來作賓客,倒應該盡一點棉力吧!”

江川不死一擡頭,小白與他四目相接,心頭一震,老不死雙眉一晃,發了一招,似雷霆怒震。

勁力刺入、戳入、割入、捲入滔滔巨浪中,驟然爆開缺口,讓漁船免被大浪吞半空中的老不死藉浪花提氣轉力,每發一招擋開巨浪,大喝一聲,天地都爲之寂滅。

小白也不袖手旁觀,抽出“赤龍”,金光直卷斬去“怒吼”,要巨浪偏移開去。

二人在半空中抗拒天然殺浪,令劣勢倏然大變,掌風、劍光果然截阻了“怒吼”吞噬,令船上各人譁然驚歎之餘,也更努力捕魚,不肯落後似的,互相輝映。

沖天拔起的小白、老不死,如孤鶩飛回向落霞,揮動出前所未見的奇幻光采,亮烈青電、赭紅,五彩華光紛飛,令人目爲之眩。

小白的“赤龍”亦毫不示弱,漾起一種悽迷的金黃,像落花一般無依,要任何力量都得向他低首順從。

“怒吼”被震開再震退,終於衝開偏離,漁船完好無缺,避過了“怒吼”。

清脆悅耳的掌聲雷動,每個村民都能死裡逃生,避過“怒吼”,又捕來象徵幸運的鯨魚,衆人皆笑得合不攏嘴。

落在船桅之上,小白、老不死都好滿足,這艘船終於能在大海中繼續航行。

江川不死淡淡道:“這艘船就跟咱們‘天皇帝國’的大地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意料之外的大威脅來臨,每一個人都必須聯結力量,攜手拒抗,‘天皇帝國’纔不會滅亡。”

小白道:“好奇怪的心態。”

老不死道:“這就是‘島民滅絕論’。”

小白道:“住在一個大島上的人,因爲資源所限,難以向外擴展,形成侷限的性格,往往害怕一下子大沖擊來到,避無可避,便會被滅絕一切,內心因而形成疑惑不安的恐懼。”

老不死道:“不愧學富五車,難怪那萬壽聖君認定了你爲中土天人,果然不同凡響。”

小白道:“哈……你每一次的讚歎,都充滿沉重的感慨,老不死啊,看來你對自己的傳人毫不滿意吧?”

老不死望着遙遠的落日,發出無奈嘆息,欷歔不已道:“五十年前我跟萬壽聖君有過最燦爛一戰,大家都好清楚,要完成統一各國各族的鴻圖大願,這一輩子也未必可能。”

“咱們開天劈地,東征西討,所得來的大片江山,一定要有更出色的人來繼承,小白,我這老不死已二百歲了,萬壽聖君更老,彼此所剩的時日已絕對不多,下一代纔是最重要的關鍵。”

小白道:“恕我愚鈍總是不大明白,爲何‘天皇帝國’一定要侵略中土及其他民族、國家,彼此分別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努力,各自發展不是更好,和睦共處不是更妙麼?”

老不死笑了笑道:“我這次邀請你來,就是要你深入瞭解‘江川藩國’,要你知道侵略者與被侵略兩方的分別,小白,不親身體會,你是決計難以明瞭的。”

充滿智慧的眼眸,帶出了充實的理念,眼前老不死就似是一個開宗立派的大思想家,他的侵略理念,真的能令人折服?

漁船在陣陣晚歌聲中順利歸航,夕陽晚照,又是一個段落的完結——

第九章春秋大夢篇

“江川藩國”位處偏北,一大片汪洋稱爲“神海”。

“神海”南端較淺,且多沙泥,近岸海水星黃色。北端地勢較深,海水亦較清,多曲折的巖質海岸,沿岸港灣島嶼衆多。

嫺靜時的“神海”,猶似一位美女,姿態閒逸賢淑。然而每當發怒時,酷似一名慓悍硬漢,兇巴巴的要到處掠奪生命。千百年的狂風雨災,爲“神海”四周的村民,不知帶來過多少災難。

“江川藩國”一大半的百姓,爲了謀生,都必須在離海岸不遠處建村落聚居。

世世代代的村民,都免不了被海浪衝擊生命之苦,人生無常,大家早已接受了命運安排。

老人等一干人浩浩蕩蕩的打魚回來,戰勝了惡浪的勝利者,並不急於回到村落去,而是直上“浪動墓園”。

一株姿態奇特的雷劈古銀杏老樹虯枝,挺拔蒼勁,掩映着這凋零雜亂的墓園。

園內全是村民的墓碑,都清一色的只用一塊木頭刻上姓名,簡陋得可以,有的甚至已是黴爛不堪。

大夥兒究竟趕來做甚麼?

遠處的一角,只見一個肩闊膀圓的挑夫,汗流浹背揹着一個年邁的老人家,看來定是從山腳之下一直步行上來。

氣喘咻咻的大漢,把閉上雙目的老翁放下,此時烈日當空,一大羣禿鷹不停的在頭頂盤旋轉動。

大漢向老翁合什跪拜,哭了一陣,便轉身匆匆離去,不敢再回頭望,一直奔回山下去。

小白正在猶豫之際,那羣在半空盤旋的大禿鷹,竟然筆直撲下,直向那垂死的老翁啄去。

小白驚駭之餘,立時搶步撲前去救,但卻給身旁的老不死一個箭步,擋在面就是這樣的滯阻,老翁已被最先撲下的禿鷹啄去一目,鮮血自眼眶飛濺迸射,噴得一身都是。

繼而其他的一大羣兇猛禿鷹,也爭先恐後地飛撲啄食,老翁臉上、四肢、身上,立即爆出一個又一個血洞,淒厲可怖之極,任誰也看得噁心,令小白震怒不已。

但奇怪的卻是所有村民都異常鎮定,更口中唸唸有詞,似是爲死去的老翁在祈禱。

小白訝然道:“是‘天葬’!”

老不死冷冷的在點頭,小白果然對天下事都清楚瞭解,只思索了一會兒,便掌握了其中意思。

“天葬”是“江川藩國”最流行的葬法,把垂死的人,由孩子或孫兒揹着,從山腳帶到山上去。

那垂死者要蜷曲起來,形成坐式,並把頭顱彎於其膝蓋處,任由禿鷹啄食。

皮肉、骨頭、內臟,最好都能吃得一點不剩,意思是軀殼都失去了,靈魂便會出來。

小白道:“看來‘江川藩國’的‘天葬’,跟咱們中土的偏西族民的‘天葬’,有一點分別。咱們的‘天葬’,禿鷹吃的是已死人屍,還要先剖開胸膛,讓禿鷹由內而外啄食。”

老不死道:“郡是受佛教釋迦牟尼傳記中,所宣揚的‘捨身喂虎’精神所影響,與咱們的‘天葬’意思截然不同。”

“江川藩國”的百姓實在太窮,每一個死去的人,都好想村中的族人下一代能生活得更好。因此便進行‘天葬’。意思是那些禿鷹會啄走他們貧賤的靈魂,讓投胎再來的下一代,不會有窮苦生命的延續。新生命,新開始,新的希望來臨。”

從出海捕魚到“天葬”,小白所見的都是在苦困迸緣掙扎的貧困大衆,每個人都好勇於面對艱困。

上天安排了最多災多難的大片土地給“江川藩國”百姓,他們彷佛就是被詛咒的無辜族羣。

惟是這樣的環境卻偏偏養成了不屈不撓的性子,而且豁達、團結,在經過多年苦鬥後,勢力竟比天皇及位置優越得多的“神山藩國”更強大,由此可見,艱苦、災禍反磨練出堅毅意志來。

老翁的屍首,不一會兒便被啄食清光,只剩下一些小禿鷹繼續啄食地上剩下的渣滓。

爲首的老人振臂呼叫道:“好了,又一個貧困的靈魂離去,咱們‘江川藩國’下一代定然會更富裕、更昌盛!”

每一個村民都異口同聲歡呼和應,叫聲震天,就像向遠去的老翁靈魂致謝他勇於以最後的苦痛,來換取下一代的幸福,如此偉大的奉獻教人感動。

老不死又引領小白下山,繼續觀察窮得可憐、比“天法國”更慘上十倍的“江川藩國”。

所經過的村莊,甚麼牲口也不見一頭,田裡的泥土又長不出甚麼好莊稼來,每年雨季一到,甚麼樣的莊稼都必然浸死。

不是烈日當空,就是暴風雨來臨,加上冬季特長,深寒下寸草難生,每家每戶終年都被逼過着苦日子。

從大海僥倖網來的魚獲,好的都必須運到其他地方,以換取糧食、藥品。村民們餬口的總是又腥又臭的死魚爛蟹,一直難以得到甘味大魚大肉,這就是“江川藩國”的現實生活。

小白也算是捱得了苦的,只是,當吃下一家村民特意奉客的一碗豆湯,又苦又澀,更有一陣濃烈腥臭味,真的好想嘔吐出來。

只是那捧湯出來的女主人笑嘻嘻望着小白,迫於無奈,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吞下肚去,努力抵住腥臭。

老不死將湯一口倒入肚裡,笑道:“如何啊,這是‘江川藩國’着名的‘味豆湯’,還可以吧?”

小白輕輕道:“要是可以嘔吐出來,一定更好!”

老不死狂情哈哈大笑道:“小白,你知道麼?剛喝下的那一碗‘味豆湯’,是他們一家一個月最好的食物了,若非有貴客來訪,這‘味豆湯’要留待每一個月的第一日才煮來吃,以示新一個月的日子有好開始,絕不是隨便可以吃到‘味豆湯’啊!”

別了村婦一家,走在大道上,小白見到四處都是骯髒又臭的村童,到處亂走,就算是周圍景緻多美,也不能教人嚮往啊!

小白道:“總算見識到‘江川藩國’的貧困、堅毅,這就是前輩要我明白的事麼?”

老不死道:“如此貧瘠的地方,你認爲可能會有幸福的明天麼?”

小白道:“看來相信‘天葬’的村民,一定相信在不久將來,這片大地會有美好的劇變。”

老不死道:“那只是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貧困是因爲所在的大地未能得天獨厚,世世代代也改變不了苦難。”

小白沒有回話,因爲老不死說得絕對合理,試問又有地震、怒潮、饑荒、雨災,又貧瘠的大地,連生命都毫無保障,又怎可能會有美好的未來,這只是個癡人的夢。

老不死道:“上天註定了咱們‘江川藩國’,是必須自強才能昂立於大地之上,咱們不去侵略、殺戮、爭戰,永世也只會是悲苦的一羣低賤族羣,生生世世受着貧困折磨。”

小白道:“欠缺資源,唯一最好的方法就是掠奪!”

老不死道:“哈……當然了,是貧困磨練出‘江川藩國’的每一個人都必須充滿鬥志,每一個人都頑強極傲。環境主宰一切,大地孕育出咱們一羣堅毅的戰士,爲戰鬥而活,爲侵略而生存。”

“侵略者與被侵略的,都是上天註定。咱們有最堅強鬥志的人,欲欠缺充足的物質。中土大地,資源豐富,不少卻被浮華、浪費的人胡亂棄用,未能善用上天恩賜。”

“當‘江川藩國’入侵佔據了資源豐厚的中土,重新分配一切,哈……天神原來的奇妙安排就盡顯出來了,我們能達到豐衣足食,中土又能學習到堅強、努力,彼此一同邁向更美好的明天。”

“小白,你一定要明白,必須重新調配資源,天下才會各取所需,每個民族的缺點都會修補過來,真正的天下大同,讓彼此分享所擁有的優厚。甚麼饑荒、苦難,都不怕面對了!”

一雙充滿渴望、夢想的神目,在老不死身上所散發出的幻想光霞中透出智慧神情。

眼前的江川不死,有着遠大的蓋世志向,對侵略別人、掠奪資源,有好清晰的理念,絕不含糊。

江川不死,是爲了達至天下大同的偉大弘願而活,彷佛上天要他降臨世上,就是要完成這不世大計。

推動、建立“大東日帝國”,併合每一民族的優良特質,這就是江川不死終生的願望。

要扭轉乾坤、要翻天覆地,相比小白的只想登基爲皇,目標確是更高更遠大。

老不死道:“來吧,小白,我帶你去看看我孫兒十兵尉的‘神風不死兵’,定然令你大開眼界。”

在老不死的引領下,二人越過一座山峰,只見下面是個數百尺的斜坡山谷,擠滿了只穿上一些簡陋皮草的十三、四歲戰兵。

少年個個如狼似虎,英勇的眼神顯露出瘋狂殺志,在冷酷的臉上,似是半點怯懼也不存在。

後生少年竟也涼薄如此,實在恐怖。

一聲令下,數百個手持大刀的少年,全都衝上斜坡之上,人人爭先恐後,前仆後繼,不敢怠慢。

山上有戰兵不停推下大石,滾滾衝擊下來,少年戰兵卻毫不怯懼,一刀欲破石斬開,惟是大石衝力太巨,少年們被轟得一個又一個吐血倒下,但旋即卻又彈跳了起來,再向上衝殺。

大石轔轔滾動而下,一刀斬擋不了,下一個接上又再斬,如何也不怕面對,不懼流血。

只瞧得人心驚膽顫,冷汗直冒。

無懼衝力狂大的巨石,少年們就算是傷痕纍纍,也要往上衝去,拼死而戰,絕不畏怯。

失去上天眷顧,來吧,我使用自己的力氣和手上的刀,去奪取應有的一切。

“殺!殺!殺!阻我掠奪者,遇神殺神,見鬼殺鬼,我們來了,是奉天神之命,重新分配天下資源。”

大石終究擋不住瘋狂少年戰兵的凌厲殺志,數百人有一半倒下,但沒有一個不能再爬起來。殺上去斜坡,昂然站立,振臂高呼,少年們桀驁不馴,誰也難攫其鋒。

勝利絕對掌握在一衆勇敢豪邁的“江川藩國”少年殺兵手上,從前的苦貧日子,將會因爲十兵尉稱皇而改變過來。

先來統一“天皇帝國”,再攻克中土及西域諸國、暹海……讓偉大聖戰帶來天下大同的新世代。

小白被激動的情緒牽引得也衝動起來,他可以想像得到,在數年後這羣瘋狂的少年成長,爲中土帶來殺禍,將是難以預算的殘暴可怖,血流成河已是絕對難免。

老不死道:“老夫把統一‘天皇帝國’的重責交給我的孫兒十兵尉,要是連這片大地也不能手到拿來,要老夫出手相助,我倒不如一掌把這低能廢物除掉,總比留下來獻醜的好。”

小白喃喃道:“這就是你不動手殺天皇的原因之一。”

老不死道:“我答應了萬壽聖君那廝,五十年內不會再動手,要殺就只殺他一個。”

小白道:“殺了中土的第一人,老不死就有絕對信心,帶領‘天皇帝國’東來,滅絕三國四族,展開‘大東日帝國’的第一步。”

老不死道:“哈……把天下資源重新分配,各取所需,要天下百姓都過着合適又滿足的生活,達致天下大同,所有民族來個大整臺,建立最輝煌的‘大東日帝國’。”

說得鏗鏗堅定,老不死臉上青筋暴現。他的二百年心願,很快就要實現了。

如此的侵略、殺人、吞併,難道真的迎合天理?

爲了達到一統天下的弘願,爲了以後世代後人有美好生活,流血都是有價值的麼?

“大東日帝國”就是所有百姓的最終蓬萊?

所有民族,必須來個大統一、大團結,最終的強者只有一人,不是萬壽聖君就是江川不死。

大家的犧牲,確立了未來最強盛、最偉人,成就了最了不起的永享太平,從此再沒有爭戰。

大屠殺之後就是萬世安樂,“大東日帝國”是最值得炫耀的不世英雄創見。

了不起的未來!

了不起的江川不死!

了不起的“大東日帝國”!

了不起的侵略!

“做你春秋大夢的了不起!”小白突然痛罵,把原來沉醉在夢幻、狂傲中的江川不死嚇呆了。

小白,你搞甚麼鬼?

小白厲目怒瞪道:“甚麼大統一、大團結,我說是大放屁、大騙局,老不死,你要騙別人,又騙自己,但要連我小白也騙倒,你別做白日夢了,早點清醒過來吧!”

“你睜大眼看個清楚吧,那些只爲殺戮而殺戮的戰兵,只爲私利、私慾而戰,哪會有甚麼大統一的偉大思想?”

“再說,你的甚麼‘大東日帝國’更加是做他媽的春秋大夢空中樓閣。看清楚你們的‘天皇帝國’吧,百姓都被規限分四級,一層壓着一層,永遠的無法擺脫厄運、天命。”

“你們要去侵略別人,到了成功之時,只會把所有的戰敗者打成最低賤的奴隸,終生服侍主人,爲你們這些當貴族的世世代代無盡付出,任由奴役,慘受折磨,爲的都只是‘私利’!”

“說得好偉大啊,但江川不死,你真的能做到麼?好,就算你很堅持,能做到公平、公正,把天下資源合理分配,但你的下一代又如何?他們都有你一樣的大能、氣量麼?”

“說到底,你的‘大東日帝國’黃樑美夢,絕對只是個虛幻騙局,相信的人,根本就是白癡。”

“老不死,醒來吧!”

銳利、兇猛的目光,如一把絕世寶刀直破剖割開老不死的封閉心靈,小白不留餘地的痛斥,把老不死的一切論調、意念全然攻破,紛紛崩潰碎散,敗落凌亂。

說罷,小白便轉身離去,不願再逗留在這片土地之上。

“我會協助天草太子,先粉碎你孫兒十兵尉的殺力,再會在中土等‘江川藩國’來送死,我小白髮誓,必然竭力轟破你的假面具,要來侵略我中土大地的敵人,都必然葬身異鄉?”

望着小白的背影,老不死笑了,他在笑,那萬壽聖君所挑選之天人,果然是自己最終的大敵。

先前安排的一切,都被他看穿、打破了,哈……好啊,小白你好精明啊!——

第十章半生熟假豹

小丙、小黑、皇玉郎、笑天算集結力量,令一方勢力驟然大增,反過來把“餘家”“海霸族”壓得透不過氣來。

原來小白的七城中,餘家只擁有“模糊城”及“太微城”,由於必須七城聯防,才能發揮當年公主制定之強大守城戰略,故此彼此都好想把敵對的一方合併。

“餘家”明顯已不及小丙的一方強大,再加上曾經處心積慮侵佔掠城,現下對敵者坐擁近一百萬雄師,怎不日夜提心吊膽。

餘律令自誘殺小丙計劃失敗,再受到“元老堂”的嚴厲責備,部分權力已下放給餘家座下五院。

餘律令的活動範圍被迫拘限於單一的“模糊城”內,固守這重要城池,便是他的重責。

只是自從皇玉郎加入小丙的集團以後,奇怪得很,笑天算不知葫蘆裡賣甚麼怪藥,竟一直按兵不動。

直至五天前正式出兵,餘律令終於明白,原來時間對笑天算頗有利。因爲“餘家”把權力分配給座下五院,每一院都希望立大功,取代餘律令成爲王者。

故此“治技院”尊者餘人生、“器動院”尊者餘一斤、“精要院”尊者餘不同、“妙貨院”尊者餘萬金,通通因爲明爭暗鬥而導致防守之力不斷削弱,更增加了互相猜疑的鴻溝。

笑天算看準了時間一久,五院的妒恨心便難以補救,沒有強大的領導者,分化後的“餘兵”,只會更加不堪一擊。

果然,在小丙、小黑、皇玉郎加上大將小李、小春、小丑的聯結同心,太微城已是岌岌可危。

一王三將五城主,背後還加上動腦用計的兵法名家笑天算,“太微城”淪陷看來已是必然的事。

風雨飄搖的“太微城”旁,是甚爲和諧寧靜的“玄武城”,今日有貴客到訪,城主的孩子在房中恭迎。

“嘻……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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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趣致,看來還未足歲,嗯,不一定好玩啊!”

“不,好玩!”

“應該是頭禽畜吧?未覺有啥看頭!”

“猜中,好吃又好玩。”

“真的麼……?嗯,血海,這東西並非極品啊!”

“快,快點起爐竈。”

一個七歲大的孩童,帶着三歲上下的小血海,一同走入竈房去,七手八腳的點火燃起竈頭,火光熊熊,映照得原已詭異可怖的小個子三歲小血海更覺陰森。

小血海把麻布袋交給對方,笑道:“臭臭,由你來煮,好吃又好玩,難得啊!”

小血海口中的臭臭,原來姓史,就是“玄武城”城主史認屁的孩子,今年剛好足七歲。

算當年史認屁的獨子史臭臭在“死蔭幽谷”內,被小丙殘殺,轉眼已過了十多年,一切已是雨過天青,人面全非。

史認屁拋開深仇枷鎖,拜了小丙爲王,甘心當個獨霸一方的城主,與城民同甘共苦,幾年以來過得相當稱心如意。

爲了繼承香燈,史認屁也娶了另一妻子,並誕下孩兒。爲了紀念已死的可愛孩子,便改了同一姓名的史臭臭,算是補償亡兒失去的愛,對兒子極爲愛惜、嬌寵。

臭臭漸漸長大,卻變成了不受衆人歡迎的煩人小孩,他處處表示不滿,愛鑽漏洞,找人家的弱點、劣處,再大加批評。

偏偏卻又並非很出色的史臭臭,只知認屎認屁,每每自命非凡,實則一無是處,像極了老父史認屁的性子。

史臭臭不斷搞鬼,誰家的孩子都怕跟他一同玩樂,故此在五城之內,他就只有一個朋友,也同樣沒有人願意或敢跟他往來的小太子血海,兩人竟然相當投契。

“糟糕,唉,還以爲是甚麼了不起的好東西,小血海太子,原來只是來自西域的‘寵貓’,我早見過了,又肥又笨,反應甚爲遲鈍,你用來虐待玩個半死,真笨,沒啥反應的,太懶了!”

血海拿來的原來是一頭重逾七、八斤的“寵貓”,一身雪白長毛,抱在手上,它還是懶洋洋的,無甚反應。

史臭臭當下繼續他的偉論:“你不應該拿這些懶東西來,嗯,對了,要是有可能,重複上次的便是了,捉來一大批小白鼠,逐一扔在滾油鍋中炸得熟透,這樣好玩多呢!”

小血海並不理會意見多多的史臭臭,因爲無論你安排甚麼,他一定都有自己認定是“更好”的高見。

史臭臭,永遠的不會認錯、承認失敗,檢討自己,他彷佛認定自己就是世上最英明者。

“唉!那肥大的“寵貓’,斬成一塊塊、一件一件的放進鍋裡炸個鬆脆,味道都失去了,還說好吃,血海啊,你這一回失手了,好令我失望!”喋喋不休的史臭臭,還在不停煩着小血海。

但小血海卻不置可否,不理他的煩語,只要他代爲用粗繩子把“寵貓”的四肢及身體都綁好,令它動彈不得便是。

史臭臭不滿道:“算了,肉炸的太硬,你是否帶來夠特別的調味粉呢?也許會有點幫助吧!”

血悔依然不理會對方,只小心在檢查綁起“寵貓”的粗繩子,清楚知悉不能掙脫後,才點頭表示滿意。

把油倒入大鍋之內,過了好一會兒,熱透滾動的油在大鍋中翻騰,原來懶洋洋的“寵貓”也感覺有異,竟開始掙扎起來,但此時纔想逃去,卻已是不可能了。

小血海道:“好吃的叫做‘半生熟假豹子’,吃過以後,一定令你回味無窮。”

史臭臭一臉不屑的道:“甚麼‘半生熟假豹子’,唉,一定難吃得很,別枉費心機了!”

小血海並不理會史臭臭,指示他拿來一根竹枝,串起了“寵貓”,遞向大鍋。

史臭臭的手力較強,便由他拿着竹枝,依照血海的指示,緩緩地把吊着的“寵貓”放下熱透的滾油鍋去。

猶未放下,“寵貓”已嚇得呱呱大叫,驚啼哀慟,不停的掙扎、抖動,全身長毛也豎直了起來。

血海笑道:“對了,慢慢來,輕一點更妙,先令‘寵貓’驚震亂動得更狂野,讓氣血走遍全身,滋味才更濃烈。”

兩隻小眼睛猶如放光般精靈巧致,盯着“寵貓”發出會心微笑,雀躍不已,對自己的傑作妙品“半生熟假豹子”真的好重視,令史臭臭也頓然收斂心神,小心翼翼的依血海吩咐烹製。

終於,“寵貓”被放下大鍋去了,一聲割破寂空的淒厲哀鳴,彷佛是痛苦終極,震動心絃。

小血海急道:“不,停了,停了,不要再放下去,停住一陣,對了,再等一會兒,好,快提上來!”

不知就裡的史臭臭,滿頭大汗,當提起了“寵貓”,不禁被眼前景況嚇得一呆。

先前因爲太熱,只側着頭不去看大鍋的情況,加上濃煙升起,睜目也難見甚麼。

現在定睛看清楚,真有趣得過分,這血海太子每一回的玩意實在太新鮮刺激。

原來好端端的“寵貓”,一半身體因爲落下滾油,被炸得又乾又脆,發出陣陣香氣來。

而另一邊的上半身,卻未被炸過,依然是生,毛色不變,肉質仍保持得頗有彈性。

貓兒已瀕死,但未被炸過的一邊身體卻仍在抽搐跳動,眼睛還能緩緩轉動,瞪視着殺了它大半的史臭臭。

“快,快,好味,一定好味道!”血海拿取筷子,動怍震巧的夾了炸透已熟的貓腿,折下來遞到史臭臭口邊。

“怎麼了,別快,慢慢咀嚼,對了,要讓‘寵貓’看着你一口一口咬,慢慢吞下它的身體,哈……這感覺最有趣。”

血海也在夾下一塊又一塊炸熟了的貓肉,大嚼起來,開心得不得了,還拿出一小瓶酒倒入肚裡。

呆住了的史臭臭,不知就裡便吞下貓腿,雙目與“寵貓”對望,滋味確是難以言喻。

“好……哈……嗯,果然有點意思,只……是還欠了點火候,下一回應當再加上個半生熟狗頭湯,這樣一定更加有趣,血海,你應該明白了吧!”依然硬撐到底的史臭臭,努力“批評”下去。

一口又一口的在貓兒面前咬吞它的肉、內臟,愈吃愈覺反胃,但性子使然,史臭臭仍滔滔不絕的發表偉論,要讓比他更小的血海知道,大哥哥史臭臭絕不怕他的古怪食物。

每隔一段時間,小血海便會想出一種新構思的食物,必然都是噁心虐殺家禽之類造成的佳餚。

沒有人願意成爲血海的食客,但就只有一個史臭臭例外,他有老父史認屁的一樣無聊性子,總是不肯認輸,面對甚麼噁心食物,都必然擺出一副可以接受的樣子來。

血海難得的碰上他,便老是喜歡找上門來,活像不停向他的膽量挑戰,史臭臭也就只好繼續的膽大下去。

兩個小孩就是因爲這樣的奇怪關係,結成莫逆之交,不時的走在一塊兒,史臭臭也就有個聽他吹牛皮的對象。

吃不了多久,史臭臭已嘔吐了三回,只能勉強道:“這‘半生熟假豹子’只嫌腥了一點,下一回加多點調味的,也就能完全合我口味,血海太子,你還小,有這樣的水準已不錯了!”

說完,又立即再嘔一次,真的不能再下嚥,推說肚子痛,連喝三大碗酒才險險沖淡腥臭味。

血海突然拋下未吃完的“寵貓”,望着房門外,逕自推開離去,一步一步的邁向大廳。

“血海,別惱我啊,你真煩,我才少吃半碗而已哩!”追着出去的史臭臭,老大不願意的緊隨其後。也難怪啊,血海是小丙的孩子,身分特殊,老爹只是五大城主之一,實在不好得罪血海。

才走到院子,一陣濃烈的血腥氣味撲了過來,史臭臭驚愕之餘,已見孃親撲出,滿身都是鮮血。

“快走,孩子……刺客……!”好快便氣絕身亡的孃親,當下膊倒死在史臭臭跟前,把他嚇個半死。

還未及把事情弄渭,手忙腳亂的史臭臭正欲大哭起來,卻見血海竟毫不畏懼,一直的衝向大廳。

保護血海是最重要大事,史臭臭萬般不願,也只好拋下孃親的屍首,直衝進大廳去。

原來寧靜莊嚴的城主大廳,現在變得恐怖駭人,到處都是鮮血,死的人好多。

橫七豎八的屍首,死得甚是狠藉。

有捧茶的小八、有侍衛牛天家、有奶孃陳嬸嬸,還有種花的胡伯、家丁、侍從、婢僕,一下子都死個清光。

並非甚麼一刀割喉而死,反而是每個人身上都被斬得爛溶溶的,刀劍斬在臉上、身體,亂七八糟,活像是盡情發泄憤恨,要人家死得多慘便有多慘,瞧得史臭臭好心寒。

當然,最教他怕得要死的,是大廳中有兩個未死的人,一個三十來歲,貌似猿猴,滿臉滿手都是又粗又硬的長毛,瘦瘦矮矮的,不停在啜着五指沾上的屍血,好滋味似的。

另一個蓄有八字長鬚,臉上有半邊紅胎印記,意態甚是傲慢,手中提着斬馬大刀。

兩個殺氣騰騰的大漢,當看到史臭臭及血海同時出現,都咧嘴失笑起來。

“大哥,竟然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二弟,我早說過了,對付小丙這一系實任輕鬆容易,只是那餘律令能力不逮,才長久沒有建樹吧!”

“哈……小丙的主力都去圍攻咱們‘太微城’,以爲一舉攻下便可以了,怎知我倆來個聲東擊西,突襲他們五城,逐一來個大屠殺,令他們陣腳大亂,又看他們如何應付?”

“那些笨蛋,以爲‘餘家’就只有一個餘律令而已,不知咱們餘家五院,每一尊者都武功蓋世,待五個城主的頭顱都從‘太微城’的城樓拋下來,他們便知‘餘家’另有能人了!”

“只要五城主死個清光,小丙爲要保住各城,不得不先班帥固守,哈……‘太微城’如此就能輕易解圍破困了。”

“還是二弟你的良謀計策有用,甚麼笑天算,比起二弟原來只是膿包,好了,把兩個笨孩子都殺了便是。”

“一人一個,要小丙、小黑、史認屁一同絕後,見到了屍首,包保頭暈昏亂,不能專心作戰啊!”

呆住了的史臭臭,看着兩個殺人者踏步前來,怕得要命的全身抖顫。然而身旁的血海卻在笑。

笑二人的無知!——

第十一章半生熟未死

“餘家”一向以余姓共七系的長輩爲首,茲因家勢聲明顯赫,“餘家”爲求有朝能立國坐大,便刻意的培育下一代。

當中以餘律令這不世高手最爲出色,而且成爲神、魔、道、狂、邪五大高手之一。

智謀、才胳極高的餘律令,一直是“餘家”的最大期望,他非但有可能立國爲皇,更有可能問鼎中土,成爲一統天下的霸者,故此“餘家”一直全力支持這天賦奇才。

只可惜在攻打“天法國”“天都城”一役,餘律令與小白一戰,慘被挫敗,從此神話幻滅。

原來,餘律令並非最強霸者。

及後,雖然餘律令仍在侵佔“海霸族”一戰中立下戰功,吐氣揚眉,只可惜他只能在武林上“餘家”以外的人面前耀武揚威。

“餘家”的真正權力核心“元老堂”,由七系元老各派出一人組成,因爲餘律令已曾有過敗績,故處處佈下防範姿態,開始元老們的保守策略,令“海霸族”多年來也難以拓展。

單以攻克小白“模糊城”相連的七城爲例,就是因爲“元老堂”議決,認爲不應犯險,讓曾是小白手下敗將的餘律令再戰,便毅然提供笑天算“神風笑”,只以一城作爲交易條件。

終於,此事導致小丙等攻克六城,守住其中五城,勢力日漸擴展,而且威脅着“餘家”。

七城必須統一管治,才能發揮出聯防的嚴密戰法,故此這些年來,“餘家”與小丙集團已不斷明爭暗鬥,彼此都極渴望吞滅對方,造成勢不兩立的局勢。

“餘家”的“元老堂”成了餘律令的絆腳石,並且刻意栽培其中五系余姓分支新一代出色人物,準備隨時餘律令倒了下來,便有人能接替頂上,免致“餘家”無人領導羣雄。

只可惜五系中的“五院”,每一位尊者都比不上神兵急急餘律令,單是一個自認聰明的餘弄仁,若非餘律令出手相救,早已被伍窮斬殺,真是徹頭徹尾的懦夫。

今日,又有兩個一樣愚笨的“五院”尊者,自作聰明的來偷襲“玄武城”。

一個是貌似猿猴的“治技院”尊者餘人生,另一個是八字須高傲的“器動院”尊者餘一斤。

人生太短促,轉眼便逝,必須利用一些非常手段來對付敵人,這樣纔可以一飛沖天,鶴立雞羣。

餘律令已漸漸被“元老堂”所忽視,只要能立下大功,“五院”的任何尊者,都很可能被立即提升,取代餘律令成爲“海霸族”族主,千載難逢的良機,來吧,好好把握。

當餘人生、餘一斤殘殺了“玄武城”城主史認屁的一家上下七十餘口,正要宰殺史臭臭及意外得來的血海,血海卻竟然發出嘲弄的恥笑,陰森的目光如一枝長針刺破眼目。

餘一斤怒道:“小傢伙還不懂得慘死之苦吧,就讓大爺來教你好好感受一下,包保你永生難忘!”

餘一斤正一步踏前,但卻突然停止,因爲……陰影來了。

烈日當空,從背後大門旁的窗戶照射進屋內,一個長長的人影突然投射在餘家兩尊者之前。

“你兩人都要死得好慘!”

擡頭向天,不可一世的城主來了,也許就是因爲他的雙目永遠的向上望,有着高傲的性子,因而大家都看不見他有沒有因爲幾近全家被殺而流露出傷心神色。

身穿繡上狂龍的長袍,面長如馬的史認屁,數十年下來,那傲慢的態度始終沒變,絕不把兩個大敵看在眼內。

餘人生笑道:“好漢子,竟然看到全家一個不留死盡,卻面不改色,當真涼薄得很啊!”

史認屁喝罵道:“你懂個屁,咱們史家只要有我或孩子仍在,便有香燈繼後,一樣能建立出強大的家族來,死了那些甚麼家丁、婢僕,又算得了甚麼,無聊,快給你爺爺我磕頭認笨吧!”

一出口便罵個痛快,又永遠把別人低貶,這就是絕不改變性子的史認屁,態度極爲浮誇。

餘一斤冷冷道:“說得好,有意思,看來挫折史認屁的方法,最好便是把他的孩子殺掉,再斬斷他的子孫根。”

“對啊,對啊,如此這般,史家便從此絕後了,那就不可能再繁衍下一代,此家族就滅亡了!”身旁的餘人生一唱一和,要先打擊史認屁的鬥志,毫不示弱。

史認屁道:“本城主今天就摘下你們兩個的笨頭,掛在正門之上,爲膽敢來攻的敵人作個警惕,來吧,都一起上來,我一下子殺掉你倆,免得浪費時間。”

史認屁長身掠起,袍影颺逸,反身以背攻出“反腹神功”,疾快如一道白芒幻起,以瘦削的屁股攻向餘人生。

餘人生神態優雅的踏步斜走,長臂伸出,直破抓向大臂。五指扣拉臀肉,要吐力扯下一大塊皮肉。

“反腹神功”卻能在半空中突然旋移,餘人生的五指一滑,好不幸,竟滑入了史認屁的兩片股肉中間深溝處。

如此骯髒又臭,本能令餘人生欲縮手後撤,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不聽使喚,被兩片臀肉如鐵鉗般夾得動彈不得。史認屁更用腳向後橫撐,踢向手肘位置,想要折斷手臂。

餘人生只好交叉以左手轟擊解圍,但旋即又見史認屁腰向後拗,頭顱倒飛衝撞而至。

“隆”的一聲響起,有血。

臉門全是污血,血都是自己的,每一滴都好痛,痛得撕心裂肺,憤怒也隨之而來。

史認屁的頭顱似是鐵石一般堅硬,轟得太輕敵的餘人生一招過後便血流披臉,甚是失態。

一旁的餘一斤並沒有上前助拳,“餘家”五院尊者都好愛面子,誰也不欲示弱人前,未到最後關頭,實不能相助。

“總算是見識過閣下的‘反腹神功’,果然不同凡響,難怪能成爲一城之主。”

餘人生道。

史認屁又擡起頭不屑道:“你識個屁,我只是用最膚淺的入門功夫‘臀後頭’,你已不堪一擊,還有‘背後屁’、‘腰後背’、‘頭後臂’……唉,說吧,你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出生?”

餘人生愕然道:“你問來作甚?”

史認屁怒罵道:“死蠢,還不明白麼?難怪餘律令如此膿包,卻永遠的壓住“五院’尊者,天呀,原來尊者都是白癡!拿你的生辰八字,當然是要來刻在你墓碑上了,也就表示你死定了,明白麼?”

餘人生大怒,躍身衝了上去,史認屁的“反腹神功”招式多的是,又那怕硬拼,來個轉身彎成蝦米向後滾射,伺機出擊。

落空了,在半空中不停旋動打轉的史認屁,竟發現餘人生仆倒在地,僕得好精彩,因爲要撐出精彩的“一百腿”。

以雙手撐住地面急旋轉動,如驚浪似的“一百腿”,竟似是吸附住史認屁的身體,不停如浪痛擊舌打,如何也擺脫不了,就像被捲入了一個萬滅漩渦之內,任由摧殘。

不論史認屁怎樣躍動,也絕對穿不出如洶涌惡浪般的淤渦,只得任由余人生的“一百腿”不停轟擊。

痛啊,踢啊,殺啊!

“一百腿”,必然踢完一百腿後纔會停下來,一口氣的攻擊連綿不絕,只看得呆在一旁的史臭臭耳鳴心悸,頭昏目眩,面前塵霧蔽目,剩挪卷舞,史認屁猶似處身波濤萬里,無可落腳之處。

迷亂中不停被轟踢傷痛,如何也擺脫不了“一百腿”,一時間史認屁似是孤軍危城,受盡束縳,卻無還擊之力。

更要命的,是“一百腿”的腿力並不平均,每一腿都比先前的更重一點、更狠一些。

借力打力,着力化力,飆輪震轉消長不休之力,又豈是“反腹神功”所能化去。

踢到第九十八腿,史認屁身上骨頭已斷折了四根,滿身披血,不得不承認餘人生的“一百腿”已壓倒自己。

“啪”的一聲巨響,如斷線風箏飛脫跌在史臭臭身旁,一百腿完了,踢得異常滿足的餘人生,發出極滿意的微笑。

“好可惜啊,若再過多三個月,大哥便能練成一百三十腿,要是那時才教訓這囂張到不得了的城主,一定可以把他當場踢死。”一旁的餘一斤在誇耀餘人生,說得眉飛色舞,精彩絕倫。

滿臉大汗如豆的涔涔而下,餘人生的一式“一百腿”,已費了他七成殺力,實在疲累死了。

對了,這就是餘一斤大讚餘人生的真正原因。

一式“一百腿”已令餘人生筋疲力竭,剩下來殺已是傷重的史認屁實在輕而易舉。

有人爲自己踏出最艱難的第一步,留下榮耀給我,何樂而不爲,當然應該誇讚一番餘人生了!

半邊臉的紅斑胎印不停顫動,皮肉抽搐跳動,凝視着基本上已倒下來的史認屁,如獵鷹盯住重傷的兔子,慢慢看準時機,要一撲下便制其死穴,剖開心窩。

小半步、小半步的逼向前,細心的觀察完又再仔細觀察,餘一斤十二分小心,他絕對明白,在殺戰的比試中不能有錯,否則便會自白送掉生命,故此必須謹慎。

他慢慢的側耳傾聽,對了,以吐納聲去推算,這傷疲的史認屁,四肢皆裂骨、斷筋,難已動招了。

“反腹神功”最厲害的殺着也不外如此,沒有了四肢支撐身體,又如何能撲打。

好了,認定了,這史認屁連頸骨也有折傷,就是再來甚麼鐵頭功也不成了,已是待宰的小可憐。

殺!

如蒼鷹疾掠,旱地拔蔥,十指握緊雙拳,裂破虛空猛然殺向重創的史認屁心窩。

十二成功力爆殺而來,已是強弩之末的史認屁死定了。

猝然,史認屁抽出了它。

這東西令餘人生、史認屁都駭然驚震,大家都同時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被忽略了的人。

對餘人生及餘一斤兩人而言,雖然所想的都一樣,但所得的結果卻是截然不同,只因爲餘一斤已躍至史認屁身前,要退也退不了,身處死局,內心不停的顫抖。

“波”的一聲刺耳尖聲,極高的調子震出,勁氣狠狠打在餘一斤心臟之上,把它立時裂碎萬片。

長長的玉簫,放在史認屁嘴前,那殺力狂猛的音波勁氣一晃即逝,在餘一斤的心胸炸爆,粉碎一切。

怎麼可能?史認屁怎會懂得如此殺力強橫的“玉音簫殺”?只可惜餘一斤已沒有機會再去細想了!

史認屁緩緩再起來,一步又一步的逼向倦疲的餘人生。他滿身是傷,只是五指卻不停轉動玉蕭,振起呼呼的風動之聲。

是皇玉郎把“玉音簫殺”的絕藝傳授給史認屁,這樣纔會命他的殺力驟然提對了,一切都是笑天算的設計,讓“餘家”以爲五城真空,只有武功差勁的五個城主在防守,可以偷襲。

笑天算,把“餘家”的對戰策略一一算得好盡,沒有給半點機會讓“餘家”反敗爲勝。

所有的“機會”,都暗藏殺機!

當餘人生想到這裡,暗暗青穹中人影倏現,靂喇喇一陣連響,拂來了似雷電閃的一式。

要擋,但手怎可能比電閃更快。

當餘人生再定神下來時,已見身上多了七個血洞,但“感覺”“告訴”了他,正確的血洞數目,應該是九個。

有兩個他看不見,因爲一個在眉心位置,一個在咽喉。除了痛楚的感覺令他感到血洞的存在,還有那些不停涌出來的鮮血,反常的愈涌愈多,一直流個不停。

生命就跟血液一同溜走,餘人生當然好想去緊握住,但卻有一個小朋友對他的生命另有創見。

小血海帶着嘻笑的臉而來,召了好朋友史臭臭,好辛苦的扛來剛纔用過的大鐵槌。

鐵鍋之內,有好燙好熱的滾油。

對了,是這裡,很好,再來,哈……很好,很好啊!

依照血海的指示,史臭臭在餘人生的右目先倒下一點滾油,真噁心,那眼珠立時脹破爆血。

再來灌滾油入鼻孔,真妙,鼻子又立時爛塌了!

倒入耳朵、口腔……逐一的嘗試,這“半生熟未死人”,原來纔是今天主菜。

哈……他叫痛了!——

第十二章蒼鷹天上舞

“太微城”位處山腰,常有蒼鷹盤飛,故原名爲“蒼鷹城”。登山必經道中,有斷崖壁立,崖上石坪坦豁。崖前有一單孔石橋,橫跨深澗。

附近常有云氣瀰漫,人行橋上如處身天際。

橋北石崖坪下瀑布飛懸,水花四濺,氣勢非凡。如此長流飛瀑,古鬆蒼翠,題刻遍佈,妙趣無窮。

一位舉止嫺靜、柔豔動人的女子,身穿戰袍大甲,凝視着飛瀑衝擊,眼眸現出燦亮來。

“夫人,稍事休息吧!”捧來香茶侍奉在側的是一個模樣蒼老奇醜的衰翁,只得二十來歲的少婦卻柔情萬縷的挽着老翁臂別,共飲熱茶,同坐於大石上欣賞飛瀑。

“小丙,咱們今天就破‘太微城’,戰浪如飛瀑,必須一鼓作氣,把‘餘家’的團結力量擊潰。”此女子原來就是手執一百萬大軍的女中諸葛,笑蒼天的妹子--笑天算。

而身旁的衰翁當然就是未老先衰的小丙,他點頭道:“但夫人請看,餘律令嚴守‘太微城’,堅固更勝頑石,飛瀑也衝擊不倒,夫人有信心智破餘律令的守城力量麼?”

笑天算淡淡道:“探子回報,過去一年以來,‘餘家’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把城牆作大規模改建,但究竟內藏甚麼玄機,我卻還不能掌握清楚。”

在戰法、才學遠勝小丙的笑天算,明顯並沒有十足把握言勝,卻明白到進攻的一方不能太遲緩、太呆滯,兵貴神速,一鼓作氣攻城,才能令戰兵有撲殺勝利信心。

笑天算道:“今夜入黑,星光黯淡之下便是攻城最佳良機,請召集大軍,我要一夜攻破‘太微城’,一舉把‘餘家’的族主餘律令射下馬,失去了最重要領袖,剩下的‘模糊城’便難以固守。”

笑天算一直沒有出兵攻“太微城”,就是因爲明白此戰不能拖延太久,否則“餘家”瞭解敵方進攻兵法,也就能更嚴密的防守剩下之“模糊城”,最後此戰大有可能一拖就是一、兩年。

故此攻“太微城”必須要速戰速決,儘快攻陷,取得勝利。

惟是此城大興土木後,也不知有何玄機,一直是難解之謎。

小丙拍了拍笑天算的肩膀,笑道:“放心好了,咱們有皇玉郎交下來的構造圖,已造好有二十架‘皇戰烈車’,又有殺神戰將小黑當大將軍,更有小春、小丑、小李當中鋒、先鋒、前鋒,餘律令的‘餘兵’,絕對抵擋不了啊!”

眉宇間依然是憂心忡忡的笑天算,雖然勉強笑着點頭,惟是夜攻“太微城”始終沒有過五成的把握戰勝。

戰鼓擂動,小丙的大軍在數百“皇馬”神駒戰士的率先衝鋒下,十架“皇戰烈車”展開攻城大戰。

小黑、小春、小丑、小李,分別站在最前的四架高逾五丈的“皇戰烈車”頂頭,指揮若定的破城來也。

“太微城”城樓之上,餘律令領着餘家家將“余天”,力拒來襲大軍,這一戰他必須戰勝。

先後失敗過太多回的餘律令,已處處受到“元老堂”的掣肘,“餘家五院”及“元老堂”均留守“模糊城”,只有餘律令與家將餘夫跟小丙大軍拼殺,明顯就是要他顯示出力量來。

神兵急急餘律令,連笑天算、小丙把他擊敗,還有何資格當“海霸族”族主?

時正深宵,無數蒼鷹盤旋半空,狂風暴風吹打,在如此形勢下戰鬥必然特別慘烈,雙方的“神風笑”也難以派上用場,要破城攻的一方便要付上好大代價。

忽然號角聲喧,十架“皇戰烈車”都彈出長臂,直拍向城牆之頂,讓登城戰兵能有路攀上。

揹着一大袋石子的小春一馬當先,帶領數百戰兵,手持大鐵盾擋箭矢,先衝上城牆去。

此時餘夫大喝一聲,千計守城餘兵傾倒火油在“皇戰烈車”長臂天梯之上,繼而射下火箭,便燒得衝上來的敵人一個個全身冒煙,火紛紛掉了下去,不能闖進。

只是攻來的戰兵卻是神勇異常,爲了化解焚梯之劫,後面來的戰兵飛身撲火,又脫去戰袍不斷拍熄。

一些更是以雙手拼死抱住天梯,任憑烈火焚身,滅弱了天梯上的火勢,任由其他戰兵踩踏過去,直衝上城。

再有守城餘兵要潑出火油,已遭“皇戰烈車”上的弩手射殺,天梯得以保住,也就能直衝攻進城去。

餘夫也不示弱,揚手叱喝,一排又排的精兵出現在城樓上,各自手持一龍形大弩,這正是餘律令最新研製的“霹靂神弩”。

拉動發矢,聲響尖銳淒厲,竟能射穿戰兵的大鐵盾,再插射入胸膛,衝擊便得對方飛身墜下。

如此強橫神兵,又令攻來的戰陣一下子大亂,只是“皇戰烈車”突然掀開了最上一層的粗厚牛皮,露出了一排排箭弩,密麻麻的好嚇人,箭矢如蝗疾射,又再反攻過來。

戰車上的名爲“連弩”,可以接連射出箭矢,雖然勁力遠比不上“霹靂神弩”,惟是速度卻快上好多倍,不停的發射,令守城的弩手都難以有空間拉弩,只能暫時躲避。

就乘着這一刻的空隙,小黑、小春、小丑、小李率領大軍,急搶步上“天梯”,攻進了“太微城”。

城外數以萬計軍兵,都不停涌上“皇戰烈車”,接連順着同樣的路攻進城去。

小黑已抵城樓之上,殺了二十餘人,便固守一處,讓戰兵順利攀入進城,但奇怪的事來了。

突然四周的城牆下,竟有十處同時開了一道活門,從內而外,每一道活門都有數十尺闊。

霎時間,原來的城門兩旁竟多出了十道較小的門,委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奇哉怪也。

這些能活動的石門,涌出一批又一批手持火把、火油的餘兵,天啊,原來是突襲火攻“皇戰烈車”。

原來進攻的戰兵都集中精神衝上了“皇戰烈車”,突然全軍烈焰沖天,車上所有的戰兵都被活活燒死。

繼後的戰兵被斷了來路,原來已攻入的戰兵便變成孤立無援,“霹靂神弩”一個又一個的,把苦戰的勇士一一射倒,甚至射得飛跌墜下城樓去,戰兵立時崩潰。

未登上“皇戰烈車”的戰兵但見己方損兵折將,攻城的死了一大半,十道隱蔽活門又衝出無數如狼似虎的餘兵,殺戰一面倒,餘兵大獲全勝。

小黑奮戰下,救出了小丑、小李,只是小春已深入敵城,最後被餘夫一箭射傷,擒下擄去。

守戰的餘兵大獲全勝,守將餘夫笑得張狂不已,向天發矢,打下了數只盤旋在上的蒼鷹,就會去燒來吃個痛快。

飛瀑依然雄壯,笑天算得到小黑命人快馬回報,原來餘家早在“太微城”大興土木,就是爲了改建出一道又一道暗藏的活門,在敵人攻擊時,突然殺個措手不及。

如此古怪改建,當然是因爲餘家五院中,有“器動院”的尊者餘一斤,他在設計、製造機關上,一直相當了得。

只要敵人不明白機關活門所在,每次攻擊,都必然要留守大量戰兵在城牆之上。

然而城牆下本來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從城牆上扔下狠牙拍、磚擂、夜叉擂等殺傷力強大的重物,很容易就能重創攻來的戰兵,要他們死在混亂中,無從走避。

如何破“太微城”的活門機關?

笑天算取得消息後,對小丙說道:“今夜,第二次攻擊,我就替你攻陷‘太微城’!”

胸有成竹,打從心底笑出來的笑天算,她怎麼會如此信心十足?究竟有何所恃?

戰鼓再擂,殺聲震天,剩下的十架“皇戰烈車”又再衝向“太微城”去,一樣的戰法,又是以小黑爲首,笑天算沒有任何新招啊!

大隊兵馬衝殺,黑夜中一直盤旋在半空的蒼鷹,彷似在等待戰事結束,由它們來啄食無能的失敗者。

延綿無際的“太微城”城牆,突竟哪個位置纔有機關活門?究竟如何能破?

若不知活門位置所在,隨時衝出來的餘兵,極容易令進攻的戰兵崩潰,能輕易燒燬剩下的“皇戰烈車”,失去了戰車,小丙的大軍就再也不可能策動進攻了。

餘律令站在城樓最高處,也好想看看那曾傾慕過自己的笑天算,如何破城?

這一回衝殺而來的敵人,當到了城牆下,立時拋出一大堆柴枝、乾草,點火不斷燃燒。

城樓上已滿是火把,惟下面飄升濃煙不絕,餘夫如何也瞧不清城下情況。

看來笑天算的第一步就是先要擋住敵人視線,免得城下戰兵受襲。餘夫不停下令拋下重物痛擊敵人,但最重點要對付的,當然是剩下的十架“皇戰烈車”。

又來攻了,十架戰車分開十處攻擊,要突破缺口衝上城樓,戰車是唯一必須機械工具。

濃煙如何遮擋,也絕對掩飾不了巨大的“皇戰烈車”,只要停了下來展開進攻,肯定就會受到機關活門內走出來突襲的餘兵攻擊。

餘夫不斷的再下命令向濃煙射出如蝗羽箭,務求沒有敵人能接近城牆三十尺內,以免阻礙餘兵突襲。

原來城牆下合共改建了三十道機關活門,分佈在不同位置,敵人不可能把整個城牆都貼近包圍,形成出來突襲的餘兵都能神出鬼沒,極容易點燃火種焚燒“皇戰烈車”。

城下濃煙密怖,再也看不清形勢,敵人由小黑等帶領下,已攻進“太微城”,餘夫立時向餘律令請示,再開機關活門,派出突襲奇兵攻殺,一樣的破毀“皇戰烈車”。

機關活門打開,“餘兵”正要衝出,卻立即便有無數勁箭射來,又有敵兵在外狂攻擋住小出口,決不讓餘兵能衝出去。

合共三十道活門,竟然都一樣的被堵死,過不了多久,敵人已源源自“皇戰烈車”踏過天梯,不斷闖進“太微城”去,殺個落花流水,不消三個時辰便攻破防線。

餘兵在城內節節敗退,守將餘夫瞬間便被小黑的鐵發勒死,大軍頓時崩潰,無從拒抗。

站在城樓最高點的餘律令,竟沒有下去助戰!因爲在他的身後,有一陣好哀怨的簫聲。

皇玉郎吹出令人倜悵、碗昔的音韻,在緬懷當日被餘弄人出賣,以致被殺的“皇京城”

皇衛軍及一衆皇族血裔。

笑天算怎能預先知悉在城牆的三十機關活門每一處所在?再預先命人高舉大鐵盾擋箭埋伏?

餘律令回身望向即將要跟他展開決殺的皇玉郎,疑惑滿臉,但突然間就恍然大悟。

一頭蒼鷹落在皇郎的肩膊上,發出唧唧噥噥的微弱叫聲,皇玉郎點了點頭,蒼鷹便騰飛而去。

對了,又忘記這皇玉郎具備能與禽獸動物溝通的能力,既有盤旋天空的探子,當然就知道城內十兵位置,也就明白機關活門的正確位置了。這就是笑天算智珠在握的原因,也是必勝把握。

“太微城”被破,餘律令卻還未一敗塗地,面前的皇王郎,只要殺了他,拿下他的頭顱,總算能向“元老堂”交代。

簫聲嘎然停止,皇玉郎冷冷道:“你連‘夢香神劍’也斷了,更加難以與我對戰!”

餘律令卻從腰間解下一把月形的“彎刀”,彎刀不停在手上旋動,愈轉愈急,殺勢比“夢香”更盛。

刀劃空、刀勢破空、刀勁越空,玉簫戳出去擋。

對攻拼殺,神兵凌厲,真快真勁,勢子快若電光石火,“喀啦”一聲,刀光依然隨着急旋的彎刀厲舞出豔麗光采,而玉簫卻裂爲兩半,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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