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望着來電號碼, 陳月洲思索了片刻,迅速將碗裡的芒果西米露吃乾淨,走進女子衛生間重新將電話撥了回去。

“幹什麼你?”對面男人惡狠狠道, “怎麼?能拿出錢了?”

“錢我會想辦法的。”陳月洲試圖先穩住對象,“但是,我想問一下, 你是從誰的手中拿到我的電話的?”

“我憑什麼告訴你?”說着, 對面再次掛了電話。

陳月洲這次也不打算再撥回去了,畢竟這傢伙十有□□也就是個馬仔, 自身也欠了高利貸的錢, 高利貸讓他幹什麼, 他就屁顛屁顛地來幹, 不見得知道自己的電話是哪兒來的。

陳月洲一時間又看着手機發呆。

一般人是沒有資格從這些通訊公司通過身份證和姓名調取他人明戶下所有的電話號碼的,但是有些特殊行業的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裡, 陳月洲心裡覺得隱隱不適。

他首先懷疑的就是高利貸公司可能和通訊部門的人甚至管理通訊安全的警察有勾結, 但心底卻總有一個聲音在說:端琰是不是也值得被懷疑?

他頓時煩躁地揉了揉腦袋, 推開衛生間的門回座位上坐下, 發現盤子已經被收走了,於是又點了份芒果沙冰坐下繼續吃。

他不是很想懷疑端琰,畢竟這廝是自己目前的避風港。

但是越是不願意去懷疑, 腦內就越是會開始自動計算端琰的可疑度。

傳聞中端琰是江陳輝的兒子, 他似乎對真兇早有了解,一直在暗中觀察趙世風,可是苦於沒有證據, 只能沉默。

而就在這時候,這幅身體的主人出現了,在公安局裡爆了趙世風殺過人的事實,雖然公安局裡沒人信,但她卻成功進入端琰的視線中。

之後的日子裡,端琰爲了得到有效信息,一直潛伏在她身邊。

可是,自己卻出現了,並不知什麼原因,關於趙世風的記憶變成了一段一段不完整的拼圖。

即便如此,端琰也沒有放棄,他一直通過幫助自己、博得自己的信任和好感來試圖拉攏自己。

但是,既然這樣,爲什麼當初端琰要趕自己走?

如果他真的是想拉攏自己,當初自己被崔初原差點擰斷胳膊的時候,端琰應該趁着自己虛弱的時候刷一波好感啊。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身體不好的時候有人照顧,即使動不了情,感動也是會有的,指不定自己當時一感動說出“我一定會幫你”這樣的話呢?

而且,既然趕都趕走了,現在突然又接自己回來,爲什麼?

如果真的是他賣了自己,又爲了什麼?

陳月洲撓了撓頭。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煩躁地拿起一看,發現號碼似乎有些熟悉——

“喂?”

“陳月洲。”對面是熟悉的女聲,“給你支付寶轉了一萬塊你好歹也回個聲啊!我還以爲我轉錯賬戶了!”

“陳蕊?”

“那不然呢?”陳蕊不悅道,“你該不會是把我電話刪了吧?”

“不是不是。”陳月洲忙解釋,“我手機丟了,剛補辦了卡,我還沒同步雲盤呢,所以電話本暫時沒有一個號碼。”

“哦是嗎。”陳蕊也不介意,“你有空嗎?好久不見了,喝兩杯?”

“這個……”陳月洲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我最近處境不大安全,沒法走太遠,而且還得早點回家……”

“你找男人了啊?”陳蕊打斷他道。

“啊?”

“你們這些小女人,有了男人之後,慣用的推辭就是:我老公擔心我不安全,讓我早點回家,巴拉巴拉……”陳蕊道,“沒想到你也是個這個德行啊?生殺大權全靠對象,真讓我失望。”

“你說什麼呢你。”陳月洲解釋道,“我是最近真的很危險,我……”

“那這樣吧,你現在住哪兒?”陳蕊再次打斷陳月洲,“我到你住的地方附近,見個面吧。”

陳月洲一聽,立刻發了個定位過去。

半小時後,陳蕊一襲粉藍色的小禮裙,揹着藍白相間的小挎包出現在了許留山裡。

許久不見,這位每天被人民幣滋養的女士顯得越發豔麗了。

對方在陳月洲的對面坐下,一撩棕麻色的大波浪,掃了眼對面安安靜靜吃芒果冰沙的小姑娘:“你怎麼穿校服?特殊愛好?COSPLAY?”

“都給你說了我最近不安全,僞裝成高中生沒人注意。”陳月洲將菜單推給陳蕊,“吃什麼自己點。”

“你不安全?”陳蕊從落地的玻璃望向對面九九莊園西的大門,撈過桌子上的菜單一邊瞧着一邊道,“我看你住的相當好啊,九九地產在北川是有名的,九九莊園西房價也比周邊同級別房子房價高,能住在這裡的至少是個中產家庭,不然也得是高級白領。”

“說不清說不清……”陳月洲煩躁地撐着下巴,盯着陳蕊看了片刻,忽然道,“我最近遇到點迷茫,問你一個問題。”

“嗯。”陳蕊用鉛筆在菜單上畫了幾個圈交給服務生。

“一個人因爲要利用你而對你好,還和你在一起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在你受傷的時候,明明是最能刷你好感度的時候一腳把你踹開,爲什麼?”

陳蕊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陳月洲,直白地答:“因爲你沒用了。”

陳月洲接着道:“那爲什麼後來他又把你接回來?”

“因爲你又有用了。”陳蕊道。

陳月洲:“……”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可是,自己爲什麼就又突然有用了?

而且,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此時陳蕊點的餐已經擺上來了,她將芒果糯米糰子推給陳月洲,“你吃一個。”

陳月洲抓起一枚吃掉後接着道:“可是,如果他把你接回來了,又害你,理由是什麼?”

“怎麼害?”

“你家人欠過高利貸,把你的資料爆給高利貸,然後你本來就沒有正經工作,手頭存款也有限,如果還了錢你就會一無所……”陳月洲說着說着一頓。

他想到了一個詞:經濟孤立。

端琰是很清楚自己沒有正兒八經工作和收入來源的。

而眼下的自己已經因爲趙可的出事被趙天喻記恨,身邊曾經和自己有過來往的人但凡知道自己得罪了趙天喻,爲了自保也不會和自己過分親密,從而自己已經陷入了半“社交孤立”狀態。

如果這時候再從經濟上給自己的斷糧,那他陳月洲毫無疑問就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甕中之鱉。

他會離不開端琰,把端琰視作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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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如果端琰對自己還很不錯,他就會漸漸地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並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告訴着自己:這樣的生活還不錯,我是幸運的,只要我小心翼翼一點,他會一輩子對我很好。

即使稍微發生了一些摩擦,他也只會將自尊心不斷地放低,比如:只要端琰道歉,自己生氣兩天,就會選擇原諒。

因爲只有這樣,作爲一個沒有選擇權、但還有一絲尊嚴存在的人,心裡的不舒適狀態纔會達到平衡,臺階才能自下,邏輯才能自洽,以求日子還能繼續維持。

而一旦通過降低生活要求換來了和平,他就會越來越放低要求以獲得更多、更久的和平。

自此之後,根本不需要端琰給自己洗腦,溫水煮青蛙的狀態會讓自己麻痹,最後習慣了這個生活狀態,再也無法離開。

外人看來明明說離開就能離的水窪,早就是他心中的無邊汪洋。

想到這裡,一種難以言語的不舒服感頓時涌上心頭。

陳月洲默默地拿過桌子上的芒果派咬了幾口。

陳蕊將他的這一系列動作看在眼裡,輕笑了聲:“看來你自己得出答案了?他想讓你一無所有,纔好更加方便地掌控你,一個道具,如果不順手,怎麼物盡其用,對吧?”

陳月洲沉默。

“是不是你想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就覺得心裡很堵,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感覺心被紮了一下?”陳蕊笑盈盈地問,“動情的人臉上的表情真是一目瞭然啊……”

“沒有,你別亂猜。”陳月洲矢口否認。

之後覺得這個說辭顯得有些蒼白,又補充了句:“我從小的理想就是長他那麼高還肌肉那麼棒,所以他是我偶像,被偶像這麼對待,我還是有點不痛快的,很正常。”

“其實你也可以換一個說法。”陳蕊又道。

“換什麼?”

“他要利用你,在看到你受傷後,忽然感覺到了心疼,然後意識到他可能對你抱有別的感情,然後他就自己勸自己:你也沒那麼好用,算了,放了你好了。”陳蕊道,“可是放了你之後又發現,他好像對你抱有的這個感情還挺強烈的,他不想失去你,就有把你搶了回來,然後……”

“大姐。”陳月洲打斷陳蕊,“你霸道總裁看多了吧?”

陳蕊一聽,低頭抿了口芒果汁:“藝術來源於生活嘛,但也許對方對你以上兩種可能性都有呢?”

陳月洲頓時翻白眼:“能不能不要亂猜。”

之後補充了句:“如果真有感情,還會去用經濟孤立手段孤立一個人嗎?”

陳蕊一聽笑了:“世界上有希望兒女自由自在成長的父母,也有替兒女規劃了一生甚至婚姻家庭也要做主的父母,後者一定不愛自己的孩子嗎?”

陳月洲:“前者是在把孩子的人生當作孩子的人生,而後者是在把孩子的人生當成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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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後者的這種父母,往往是自己人生充滿遺憾,把孩子當作2.0自己的復刻版再來一遍,根本就沒把孩子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在他們眼裡,那是他們的重置,那是他們的所有物,那還是他們自己。”

陳蕊又吸了口芒果汁:“是啊,但是我問的是,後者不愛自己的孩子嗎?”

陳月洲:“……”

誰不愛自己的重置版本?

但是這份愛是扭曲且沉重的。

“我最近交往了個男朋友,他是做教育心理的。”陳蕊道,“他說,前者的愛是有分寸的,後者的愛是過於僭越的,後者會讓孩子過得辛苦甚至會毀了孩子,但你不能說沒有感情。”

“……”

“不過,父母沒法選擇,但是愛人可以選擇。”陳蕊道,“所以,無論是僭越的愛也好,真的想利用你也好,我都不建議你選擇這個人。”

她道:“我男友說了,過分僭越的父母,他們的孩子長大後都會有一定的性格缺陷,因爲,一個人如果把插手別人的人生認爲是愛,還認爲是理所應當,這個人即使愛你,也會讓你的內心和生活感覺到極重的負擔感。”

她停頓了一下:“人活在世,除了愛情還有無數的事情極其有分量感,不要讓最後一個能讓你心暖的避風港,變成一個枷鎖,對吧?”

陳月洲:“……大姐,我沒有要選擇他,而且你不要突然進入愛情專家模式好嗎?我再次強調一遍!他是我偶像!偶像好嗎?你覺得如果一個直男喜歡巨石強森,難道他就想和強森睡嗎?”

陳蕊看着陳月洲笑了下:“當局者迷嘛,我要是哪天沉迷在某個男人的溫柔鄉里出不來,也指望你能幫幫我呢。”

說着,打開揹包,將一張銀行卡推向陳月洲:“最後給你一個建議,你要是覺得我亂說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道:“如果你暫時離不開這樣的生活,也不想離開他,你與其在這裡問我或者自己猜,不如直接去問讓你迷惑的那個人,問他爲什麼要曝光你的信息,你通過他的解釋,其實能看出他到底怎麼想,只是你願不願意面對、或者願不願意自欺欺人的問題了。”

陳月洲實在不想聽這種類似於閨蜜嘮嗑之類的話題,他拿起銀行卡的同時火速轉換話題:“這是什麼?”

“這上面是十五萬元定期。”

“啊?”

“陳晴要念大學了,學費要花錢,生活費要花錢,所有東西都要花錢……以後萬一結婚找對象什麼的都要花錢。”陳蕊說着有些無力地笑了下,“我聽說讀醫學要五年,我計劃了下,給她存了定期,一年三萬,六千做學費,剩下的錢和利息給她做生活費。”

陳月洲一怔:“你怎麼了?突然這麼正經我還有點不習慣……”

陳蕊正了正身子,長嘆一聲:“我就是賣酒的,外面混混,英語單詞都不認識幾個……她沒考上大學的時候,我擔心她人生走不上正規,害怕她變得像我一樣。”

她說着,稍微有些哽咽,但沒哭:“可是,她考上了,新的人生正式開始了,我卻發現我根本幫不上她任何事情,我能給她提供的東西,太有限了。”

“……”

“你想啊,她以後萬一找男朋友了,男朋友也是醫科大什麼畢業的,別人問她你父母做什麼的,她說父母沒了,別人再問她那誰養你,她說我姐姐,一個賣酒的……”陳蕊說到這裡撩了下頭髮,“她又胖又矮還神經粗,一個人在北川上學,人都是勢利眼還欺軟怕硬,萬一他男友家裡人看他沒爸沒媽姐姐還不是正經人……嫌棄她怎麼辦?欺負她怎麼辦?”

陳蕊道:“我自己在北川這麼多年過的什麼鬼日子我心裡清楚,我被多少人看不起無視我也心裡清楚,這樣的日子我挺過來了,但我不希望她再這麼過了,這樣的生活沒有盡頭的,我都不知道我今天結束了明天去哪裡。”

她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穩定,我知道公務員和醫生護士也會下崗回家,但我希望能在這不穩定的社會中……她的生活,能比別人稍微穩定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

陳月洲沉默。

“所以。”陳蕊看向陳月洲,“我不知道怎麼教她,我也不知道怎麼幫她,雖然你和我一樣學歷不高但是是你讓她心甘情願考了大學,是你給了她成績,我希望你以後能多教教她做人,多教教她防着這個社會,多教教她自保……行嗎?”

陳月洲不由地看向陳蕊。

她依舊慵懶優雅,明豔動人,但褪去鉛華後,也不過是個在碌碌人生中徘徊迷茫的普通人。

“我知道了。”陳月洲看了眼銀行卡,猶豫片刻後將卡推了回去,“你還是分期打給我吧。”

他道:“我現在有經濟外債,不想連你這份錢也牽扯進來。”

……

和陳蕊分開後,陳月洲心事重重地朝家走。

路上,他掏出手機盯着催債的電話瞧了半天,最終摁下一段話發了過去:[明天早上十點,九九莊園西外的許留山,我把錢給你們。]

對面回信很快:[你直接轉我賬戶上。]

陳月洲也不客氣:[你別做夢了,我只有見到放貸的人,纔會掏錢,愛來不來,不帶人不還錢,你看着辦。]

等慢騰騰地上了樓,陳月洲正用鑰匙開門,大門卻直接被人拉開。

端琰靠在門上,頭微偏,俯視自己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五點放學七點還不回家的孩子一樣。

“我在門口的許留山吃了很多好吃的。”陳月洲從口袋裡掏出許留山的票據,“你看,支付bǎo賬戶雖然被隱藏了一段,但沒隱藏的地方也能看出是我的賬戶,對吧。”

端琰沒去伸手接票據。

見端琰不接,陳月洲放了書包一邊脫衣服一邊向臥室走,“下午就要體能訓練了對吧,你等我換個衣服洗個澡……”

臨進門前,陳月洲停下了步伐,回頭看了眼端琰:“端隊長,我有話想問你。”

對方回看他。

“我……”話到口邊,陳月洲卻忽然不知道怎麼說。

猶豫了片刻,他搖了搖頭:“算了,等我弄清楚之後,下次再問吧。”

換好衣服,陳月洲心事重重地跟端琰來到形體室。

形體室內是大理石地面,有各種單槓、健身球和軟毯,還有一面牆的落地鏡,和舞蹈教室有些相似。

端琰看向陳月洲,視線落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上:“今天開始,我會教你怎麼自我保護,如果不跟上我的節奏你會比昨天還痛。”

陳月洲頓時深呼吸,決定暫時拋去雜念。

學習的時候專心學習,玩的時候放心玩,心無旁才能講究效率。

端琰推來一個巨大的平衡球給陳月洲:“坐下。”

陳月洲看着那除了大幾乎毫無分量的球愣了幾秒,慢慢地走過去,緩緩地坐下,然後……球在受到他臀部擠壓飛走的同時,他整個人仰摔在了地上,後腦勺磕得“咚”一聲響。

端琰:“……”

陳月洲被摔得頭髮暈,但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肩膀道:“我能……不坐上面嗎?”

“不能。”端琰直接拒絕。

陳月洲倒吸一口氣,只能去把球撿回來,重新坐上去。

這次他選了個絕對不會將自己摔倒的方法——扎馬步,假裝坐在球上,其實身體只有極少的力量壓在球上,更多是靠身體的支撐。

不過,這個動作比站着都累就是了。

端琰看出來了陳月洲的假動作,也沒拆穿,在陳月洲對面的地板上坐下道。

“你所知道的,女性所擅長的運動有哪些?”端琰問。

陳月洲想了下:“……”

他又不是體育生,他怎麼知道女人擅長什麼。

“奧運會上的女子專項運動,知道嗎?”端琰道。

陳月洲繼續沉默:“……”

他雖然會看世界盃,但從來不看奧運會。

畢竟他並不是個對體育運動感興趣的人。

見陳月洲一問三不知,端琰也不想繼續問答式教學,而是直接道:“本身,女性參加奧運會比男性晚,而且因爲全球發展不均衡和宗教等原因,女性參加奧運會的廣泛度不如男性,所以奧組委在項目標準上至今依舊是以男性優勢的項目爲多數,比如速度、力量爲主要比賽項目,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可忽略的女子運動。”

端琰指着陳月洲身下的球:“平衡,是女子專項的考覈點之一,如果你不僅僅只想會一些三腳貓的格鬥技巧,而是想和別的方面比你強的對手勢均力敵,就要學會發揮性別優勢。”

陳月洲一聽,默默地向下坐了些……球又飛走,他再次摔了個仰面朝天。

“這……”扶着腦袋爬起來的陳月洲將平衡球抓了回來,“這就是個大號氣球啊,我怎麼平衡啊……”

吐槽是吐槽,但陳月洲還是老老實實重新在球上“坐”好。

端琰看着他細弱的胳膊道:“相對力量和絕對力量,知道什麼意思嗎?”

“嗯。”陳月洲點頭。

大學那會兒,他陪體育特長生的朋友上課時,聽過此類課題的講解——

舉個通俗易懂的例子,這裡有個遊戲,共戰士和刺客兩個職業。

戰士升1級,力量+10;

刺客升1級,力量+9。

這個每升1級增加的力量,就是相對力量。

戰士50級,相對力量10,總力量500;

刺客60級,相對力量9,總力量540。

這個總力量,就是絕對力量。

“女性的相對力量普遍稍低於男性,但不絕對;女性的身高和體重普遍低於男性,也不絕對;因此,女性的絕對力量更普遍低於男性,同樣也應該不絕對。”端琰道,“但爲什麼,在日常實際生活中,沒有學習過格鬥的女性和沒有學習過格鬥的男性,在搏鬥時,男方的勝率幾乎是壓倒性的百分之百,甚至有些女人在格鬥中基本手無縛雞之力?”

陳月洲一怔。

“沒有學習過格鬥的人,在格鬥的時候,最常用身體什麼部位輸出是什麼?”端琰問。

陳月洲思考了片刻,有些猶豫道:“……胳膊?”

“沒錯,上肢。”端琰點頭,“人類在沒有學過格鬥的情況下,打架的時候本能地會使用上肢,因爲上肢是人類日常生活最常用到的身體的一部分,最爲靈活。”

端琰道:“受普遍觀念影響,幾乎所有人,都認爲男女在力量的差異,全部來源於雄性和雌性激素差異,可是並不是這樣。”

“……”

“男女力量的差異,激素有一部分的影響,但男性和女性上肢結構和肌肉結構的差異,極大地影響了上肢力量的差異。”端琰道,“所以,沒有學習過格鬥的男女,在格鬥的過程中,拼上肢的力量,女方的勝率,是最低的。”

他說着補充了句:“比如你,身嬌體弱,身材小巧,但有着較驚人的上肢力量,你在健康的狀態下,上肢可以輕易轄制住一個身高170的偏強壯女性或者165的偏胖男性的上肢,這並非源自於你的訓練,也並非源自於你的激素,這源自於你先天的上肢結構和肌肉結構。”

端琰道:“這也就是爲什麼歐美男性普遍上肢力量會高於大部分亞洲男性,雄激素只是一部分,人種的骨架和肌肉結構的差異,導致了上肢力量存在懸殊。”

陳月洲蹙眉。

他大概理解了端琰話語的意思。

還是剛纔那個例子——

戰士相對力量+10,50級,絕對力量500,用大刀,力量發揮率120%,最終力量600;

刺客相對力量+9,60級,絕對力量540,用飛刀,力量發揮率70%,最終力量378。

這個力量發揮率,就是端琰口中骨骼和肌肉結構等一系列外在身體影響因素。

而這些因素,會帶來最終力量的結果。

在這個環節中,自己也許相對力量比較高,但受身高和體重影響,絕對力量不算出彩,但因爲骨架形狀和肌肉結構影響,導致力量發揮率極高,所以纔會輕而易舉擊倒部分人,但也只是部分人。

面對真正的三項全優……不,哪怕不是全優,只要三項沒有明顯缺陷的對手,他都打不過。

“所以。”端琰漠然道,“你最愚蠢的格鬥方式,就是以雙臂爲主要輸出。”

陳月洲:“……”

這說話還真是不客氣。

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用腿嗎?”

陳月洲指着自己的兩條小短腿:“雖然我覺得我腿……還挺美的,但是我身高不足155釐米,腿涉及不到有些地方啊,而且我的腿真得很笨,根本擡不高……難道我現在要開始劈叉嗎?”

端琰頓時蹙眉,這一皺眉,陳月洲疑惑了:“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爲什麼總想優先做攻擊的一方?”端琰問。

陳月洲:“……不是說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嗎?”

端琰:“……你和我之間,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陳月洲:“……”

他和端琰,就如同滿級ADC對戰剛出新手村的脆皮,進攻個屁啊……一招就被秒了好嗎?

別說攻擊了,得先躲過端琰才能保命啊!

如果按照遊戲來說的話,自己想要贏,唯有就是提高自身的閃避率,在不斷的閃避過程中,尋找機會進攻對手吧?

於是,陳月洲道:“對付你……閃避是最好的防守……吧?閃避作爲基礎,之後輔修進攻……”

端琰一聽,總算露出了些許認可的表情:“閃避需要什麼能力?”

陳月洲:“……靈活性?”

“靈活性需要什麼?”

“速度啊、反應力啊、平衡啊、柔韌啊、重心控制啊……”陳月洲說着說着愣住了。

速度先拋去一邊,反應力這樣東西后天可以訓練,而在平衡和柔韌上,女性普遍強於男性,至於重心控制……矮的人普遍對於身體控制強於高的人,這也就是體操運動員和空降兵爲什麼都優先選拔個子低的。

陳月洲驚訝道:“所以,從一開始,你都是希望我提高閃避……的意思嗎?”

話剛說完,陳月洲腿一軟,整個人再次從球上栽了下去。

“跟我過來。”見陳月洲總算有些開竅,端琰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鏡子前道,“現在開始跟我做一組訓練。”

陳月洲忙從地上爬起來跟了過去:“什麼?”

“你和我,面對面,我向左邊跳,你就向右邊,我向上,你就向下,一切和我反着來。”端琰掃了眼牆上的表,“給你五分鐘的適應時間。”

“啊?”陳月洲走到端琰的對面。

訓練開始後,端琰移動的速度極快,而人這種生物,如果不接受訓練,很容易存在鏡像運動——也就是復刻行爲。

當對方向一側移動時,模仿的本能也很容易讓自己向那一邊移動。

陳月洲用了全部時間才擺脫了鏡像模仿的行爲。

五分鐘結束後,他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喘氣,端琰走到一側拿起拳擊手套,看向陳月洲:“接下來,我會出拳。”

“啊?”陳月洲擡頭看着端琰。

“我揮向左邊,你就向右側躲避,我揮向右邊,你就向左邊,我向上你向下,我向下你向上。”端琰扯了扯衣領,戴上拳擊手套,“如果躲避錯誤,就會捱打。”

陳月洲頓時驚了:“你你你……你打到我了我還能訓練嗎?”

端琰掃了眼陳月洲,臉上沒有絲毫動容:“一開始我的速度會很慢,並且不會用多大的力氣。”

陳月洲:“……”

言外之意就是之後會速度很快還會用力氣嗎?

陳月洲又看了眼端琰。

見似乎沒什麼商量的餘地,只能老老實實走到端琰面前。

訓練開始。

端琰的確像他說的那樣,一開始的揮拳速度很慢,給足了陳月洲反應的時間。

但隨着進程的加快,他揮拳的速度逐漸加快,陳月洲從一開始的毫不吃力漸漸地變得開始費力,甚至腦子在某一瞬間已經失去了判斷拳頭方向的機會。

“砰”一下,陳月洲被擊倒在地。

其實端琰的拳頭倒沒用多大的力,但是由於自己一直在高速運動,突然的中止導致他這一下摔得毫無防備。

“啊啊!”陳月洲頓時抱着腦袋在地上打滾。

端琰看着她,神色微微沉了些,但依舊冷着臉道:“站起來。”

“疼啊!”陳月洲揉着後腦勺,“已經腫了啊大哥!訓練都是一天一天的,人家多少人練習了兩三年纔像模像樣,哪有你這樣子的。”

“所以你打算兩三年後再去雲南?”端琰問。

陳月洲:“……”

忘了還有任務來着。

他只得懊惱地從地上爬起來:“你速度慢一點好不好,我真的很疼啊。”

“你要改變你的慣性。”端琰道。

“啊?”

“躲避應該是本能,而不是判斷。”端琰看着陳月洲,“思考需要時間,時間會帶來反應的延遲,你躲避的太刻意,思考的痕跡太明顯。”

“可是……”陳月洲努嘴,“我是個沒法不思考的人……”

“你需要將你慣於思考的習慣剔除掉,靠身體的本能反應。”端琰想了一下,走到陳月洲面前,將他的髮帶取下,纏在他的眼睛上。

陳月洲:“……幹嘛?”

自己睜着眼睛都躲不過攻擊了,還想閉着眼睛?

等着被揍飛嗎?

“聽着。”端琰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會在你身邊製造聲響,你要朝反方向避讓,你在避讓期間,尋找脫離思考,尋找使用本能的方法。”

話音剛落,陳月洲左耳耳邊傳來了那令人在睏意綿綿的黑夜中瞬間能夠清醒且渾身戰慄並大戰一晚的聲音——

蚊子聲:“嗡——”

幾乎是本能,陳月洲朝着右邊躲閃。

端琰見狀,將手機的音量調小了些,繼續在陳月洲腦袋四周旋轉。

陳月洲聽到這個聲音就渾身難受,特別是聲音越小,他越是不是舒服,總感覺那玩意已經趴在自己身上吸血了,他甚至本能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在長達十分鐘的磨合下,他基本已經能夠做到聽到聲音的瞬間就向另一側躲避。

這時,蚊子的聲音總算停止,耳邊傳來端琰的聲音:“找到感覺了?”

陳月洲撓了撓胳膊又撓了撓脖子,還順便抓了抓臉:“躲蚊子是找到感覺了,可是躲拳頭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說着,他伸手抓下發帶。

也就在與此同時,他忽然感覺到腰肢被人一摟,腳底懸空,緊接着,身體就被人放在了身後的單槓上,背貼在落地鏡上。

下一秒,端琰的氣息逼近,在他面前僅約不足一公分的地方停下。

兩人離得極近,陳月洲甚至可以看清端琰脣上方被颳得極其乾淨的鬍渣,因爲尷尬,他不大敢看對方的眼睛,有些磕磕巴巴道:“怎……怎麼了?”

“不躲開,就是同意,嗯?”端琰低聲問。

“啊?”陳月洲剛張口疑問,“啊”字還沒發出聲音,口腔就被人堵住。

相比昨天由淺至深的席捲,這次的侵襲如同夏季的陣雨,伴隨一聲雷鳴驟然而至。

脣齒交纏,因爲缺乏主動的理由,陳月洲處於一個被動的境地,任由端琰的襲擊帶動着他的心跳和節奏。

端琰留給陳月洲一絲呼吸的餘地,但並不充分,使得陳月洲的呼吸漸漸開始急促。舌尖的觸碰和刺激帶來神經末梢的一場歡愉,酥麻感從口腔衝向四肢,使得整個身體都開始變得躁動。陳月洲的思考中斷,在已經不再不排斥的情況下,追求歡愉的身體開始跟隨本能。

他的雙臂不知不覺地摟住端琰的脖子,柔軟的身體跟隨者端琰一點點收緊的手臂越發向前,最終整個人都投入端琰的懷中,柔軟的身軀鑽入端琰硬朗的懷中。

二人的吻越發投入,直到陳月洲快要來大姨媽的敏感身軀有了極其明顯的欲求,他才猛然清醒,溼潤的雙眼瞬間清晰,本能地推了下端琰:“這是公共場合……”

端琰被陳月洲推開的那一瞬間,眼神還有些迷離。

很顯然,他在這場接吻中也是極其投入的,被強行中斷,還沒回過神。

等清醒後,端琰腦袋微偏,用複雜的目光看着陳月洲。

陳月洲看到了端琰臉上的表情,作爲“前”男人,他自然能看懂端琰表情背後的含義,這廝一臉複雜的表情背後赫然寫着四個大字——欲qiú不滿。

內心“咯噔”一下,陳月洲忙着岔開話題試圖讓端琰清醒:“今天的訓練不做了嗎?”

聽到“訓練”,端琰總算是回到了該有的狀態,他將陳月洲放了下來,看了眼表,打開手機視頻,選出其中九段交給陳月洲:“這幾樣全部做一遍,都是加強平衡和柔韌的,實訓每天加強,基礎訓練不能少。”

陳月洲接過手機的同時,端琰已經到房間的另一頭坐下,看着他,示意他可以開始訓練,自己會在這邊監視。

陳月洲:“……”

不就是打斷接吻了嗎?端老師瞬間就變得怠慢了是他錯覺嗎?

不過離得遠也是個好事,剛和這廝親密接觸過,他暫時也不想和這廝走太近。

而且,自己還有事情沒問端琰,就這麼被溫水煮青蛙可不行。

想到這裡,那份讓他不舒服的感覺又出現了。

一次比一次明顯,一次比一次更加折磨人。

陳月洲暗暗握拳。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正是因爲知道還沒法躲,他就變得更難受。

他談過很多很多女朋友,漂亮的不漂亮的、胸大的胸小的、黑的白的……他心中對愛情有兩張票,一張是理性票一張是感性票。

找李薇,是理想票,理性票說:你在北川太孤單了,勢單力薄,沒有依靠,一個人奮鬥太委屈,你需要一個短期飯票——一個沒有能力和你對着幹、頭腦簡單易於洗腦控制的短期飯票;

找羊露露,也是理性票,理性票說:你在北川無法紮根,勢單力薄,沒有依靠,一個人奮鬥何時是個盡頭,你需要一個長期飯票——一個頭腦簡單、易於洗腦還把你當個寶的長期飯票。

因爲他選擇這兩個女人都用的是理性票,所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非意外發生否則不會出現偏差。

那麼,什麼時候他會出現偏差呢?

當使用的是感性票。

他在戀愛初期談過感性票的女友,他喜歡那個女孩,那個女孩瘋癲、狂野、不聽勸還思想開放,和他理性票所追求的女孩截然不同,更加的自由和隨性。

但自己就是喜歡她,所以那時候他犯過傻、出過錯還很愚笨,就像大街上那些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笨手笨腳的男生一樣。

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很容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只知道自己想要讓她開心、不想失去她和想要一直一直抱着她。

但是,對於他這種人來說,感性票永遠是最微弱的一票。

感情稍有淡化的時候,理性票就會打倒感性票,告訴自己:這個女孩不適合你,她什麼都帶不給你,不要再沉迷了,對自己好一點,分手吧。

於是他在二人的低谷期和那個他愛過的女孩子忍痛說了再見。

他不喜歡那時候的感覺。

因爲理性的判斷再怎麼條理清晰,可真到了那個情景、那個時刻,即使是他親口說的“分手”二字,心也是會痛的。

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他一定會選擇和那個女孩不要開始。

他一直覺得,情緒這種東西放一放、擱一擱然後忘一忘,趁着還沒開始和回憶的時候將它丟在一邊,也許未來哪天回想起來的時候會有些後悔,但一定不會那麼痛了。

陳月洲握拳。

他必須快點解決自己電話號碼的事情,事情真相大白後,理性票一定會打敗蠢蠢欲動的感性票,告訴自己一個正確的選擇方式。

那之後,才能談如何一邊刷端琰的好感值,一邊如何對付他,不是嗎?

……

隔天一早,陳月洲七點鐘就從牀上爬起,做好了學生裝扮後,特地從電視櫃上拿了端琰的手錶塞進口袋裡,之後慢悠悠出門。

他先是在小區內部的取款機上取了總共兩萬元現金,裝進書包後在小區外的許留山坐下。

不一會兒,賭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許留山內。

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壯漢,從三人的話語和表現來看,後面的兩個人似乎的確是他的債主。

賭棍在許留山裡瞄了一圈,在看到陳月洲後激動地對着身後的人指了指:“那個,就是那個!”

三人頓時一併向陳月洲走過來,將小小的桌子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小姑娘,錢帶了嗎?”一個壯漢從口袋裡直接掏出一沓資料丟在桌子上,“看清楚,這是你弟弟的借條,還有你弟弟抵押的東西。”

陳月洲接起看了眼,借據的複印件、拿着身份證的裸照還有一堆他抵押的的電子設備照片,其中還有一臺貼着藍色鐳射膜的外星人筆記本。

他認得,這檯筆記本在他的記憶裡出現過,是陳悅豪那個小子逼着原主買的。

爲了這檯筆記本,原主丟了先前的工作,哭了好幾天。

“雖然這麼說有點欠揍,我能先還一部分嗎?”陳月洲道,“雖然我挺討厭我弟弟的,也心裡盼着他倒黴,可是我哪兒知道,他居然會犯事,然後他的欠款成爲我的負擔……”

陳月洲說着取出兩萬元現金:“這是我這幾個月剩下的生活費,你們先拿着。”

大漢掃了眼桌子上的錢,狠戾地瞪着陳月洲:“這點錢能幹什麼!”但還是迅速把錢收走了。

“你們把錢借給陳悅豪的時候,也許是看重陳悅豪和那羣富二代的孩子玩得很好吧?可是他其實挺窮的啊,我也沒有任何財產,房子和車子都沒有,所以你們這麼兇我也沒用,不過反正我也跑不了,過兩天有錢了我再看看怎麼給你們。”

說着,他掏出手錶看了眼時間:“不好意思,我得趕緊回去了,上班時間緊。”

壯漢的視線倏地落在陳月洲的手錶上。

而陳月洲這邊洋裝什麼都不知道,已經揹着書包溜出了許留山。

“怎麼辦,他還不起錢怎麼辦?”賭棍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壯漢,“就這麼放她走合適嗎?”

“合適,特別合適。”大漢說着起立,看向另一個大漢,“你看到她剛纔掏出來的表了嗎?”

“看到了。”另一個大漢答,“男人戴的,價格不便宜,看來這小妞背後有人啊,也難怪,那麼嬌滴滴個小臉蛋,能嫩出水似的,背後肯定有男人滋潤。”

說着,望了眼陳月洲奔跑的方向——對面的九九莊園西:“看來,這錢要起來不難。”

兩個壯漢對看一眼,一齊出了許留山來到九九莊園西門口,門口總共站了三個保安,再加上人車分流,並不是很好進去。

正巧這時有輛寫着“雙虎傢俱”的麪包車要進地下停車場,正在門衛處登記。

“嗨。”一個壯漢走到駕駛窗邊,敲了敲玻璃,取了500元出來給了司機:“把我們兄弟倆拉進去如何?登記就說我們是你們的員工,不給你們惹事。”

司機看了眼那粉色的鈔票,猶豫了兩秒收下:“你們從後門上去。”

“謝咯。”兩個大漢立刻鑽進了車裡。

等車子進入地下車場,大漢從車上下來,走樓梯來到小區地面。

“草!這小區真他媽大!這他媽的我們住的什麼鬼地方,這羣人住的什麼地方!”其中一個大漢岔岔不平道。

陳月洲此刻正藏在停車場出口附近的涼亭裡,見二人出現,裝模作樣地走了出來,旁若無人地往回走。

“快看!”其中一個大漢指着陳月洲道,“那小妞!”

“跟上跟上。”

陳月洲走得不快,進門的時候也將自動門開得極大,爲了製造足夠的時間等二人進來。

直到他進入電梯間摁下電梯按鈕時,二人終於決定不再尾隨,直接衝進來,一人一邊抓住陳月洲的胳膊。

“小姑娘,住挺高級啊,不然去你們家逛逛吧?”其中一個大漢冷冷道。

陳月洲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樣,立刻開始抽抽搭搭:“不要傷害我,我帶你們去……”

於是,等端琰聽聞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打開家門時,迎面看到的是被兩個大漢挾持住、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而那兩個大漢,原本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在看到端琰後,稍微收斂了些。

大漢心裡清楚自己也就是長得兇但並不是練家子,看到對方胳膊上緊實的肌肉線條時,瞬間萌生一個念頭:打得過嗎?

就在這時,陳月洲忽地擡起頭,止住了哭泣,彷彿剛纔的驚慌和恐懼全都市裝出來的,他一臉漠然地看着端琰:“端隊長,幫幫我吧,解鈴還需繫鈴人,對嗎?”

端琰一頓。

陳月洲緊緊地盯着自己的雙眼,似乎不願意錯過任何一秒。

她在等待。

等待自己做出反應的那一瞬間。

她在懷疑自己。

她說出這樣刺激的提問,試圖從自己也許會做出的微表情裡看到他所疑惑的問題的答案。

不得不說她真的是太敏感了。

但是,這樣的刺激和提問於自己是無效的,表情管理他過去學習的太多了,根本不會因爲這麼點境況而變化。

想到這裡,端琰淡然道:“怎麼回事?這些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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