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傍晚, 做完成績表, 陳月洲伸了個懶腰,從辦公室裡出來去食堂吃完飯。

刷卡買了份肉末炒豌豆蓋米飯,他坐下一邊吃一邊拿出單詞本看了起來。

“喲, 好學生, 忙完啦?”

忽然,一份餐盤被放在了桌子的另一端, 隨後,一抹消瘦的身影在他面前坐下。

陳月洲擡頭, 是白天那個隨心所欲的學霸。

他收回視線, 餘光無意識落在對方的餐盤裡——

一份煎牛排、一份炸雞腿、一份炸雞翅、一份蛋撻和一杯抹茶奶泡。

他蹙眉。

啊,該死的有錢人。

北醫的食堂總共有四座, 每座食堂都有六層, 一層是麻花、豆膏、老酸奶和雲片等普通零食與水果,國家補貼60%;二層蓋飯、冒菜、水煮魚和炒菜的正常餐, 國家補貼70%;三層是蘭州拉麪等清真餐, 國家補貼75%, 四層烤肉、烤串、德州扒雞等特色餐,國家補貼10%;五層是牛排、意麪、蛋撻和糕點等西餐與甜品,國家補貼5%;六層是大超市, 0補貼。

自己家條件雖然不算差,但北川畢竟開銷高,他並不想在糧食上浪費多餘的錢,既然國家有補貼, 一二三樓的飯菜品種又那麼多,爲什麼還要去四五樓點那種幾乎沒有補貼的飯?

“安汐羊學姐,五樓的飯爲什麼要端到三樓來吃?你不累嗎?”他冷冷地掃了眼安汐羊,之後挪開視線。

“因爲看到你了,想跟你聊聊。”安汐羊笑盈盈地撐起下巴。

“跟我聊什麼,我們又不是認識。”

“你手上的是單詞表吧?”安汐羊對陳月洲的冷漠視而不見,“真厲害啊,吃着飯也能背單詞,我如果在這麼嘈雜的地方看書一定很想大打人,難怪副主任那麼喜歡你,你應該獎學金不少吧?”

聽到獎學金,陳月洲臉上多了幾分自豪。

但考慮到對面坐的這位能被霍普金斯錄取,他謹慎地哼了聲:“嗯,還可以吧。”

“多少?”

“八千。”

“幾等?”

“二等。”

“啊?二等這麼少?”安汐羊臉上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啊,北醫果然是不行了啊,復旦醫學院今年社獎六萬呢。”

陳月洲:“……那你呢?你應該獎學金拿的比我多吧,爲什麼問我。”

“我啊?”安汐羊聳聳肩,“我沒有獎學金哦。”

“怎麼可能?”陳月洲露出懷疑的目光。

“呃……因爲學校每學期不是都組織什麼活動啊、競賽啊、什麼去養老院做志願者啊、去兒童福利院陪小孩子啊之類的,還有義務勞動,我都翹掉了。”安汐羊無所謂道,“我不喜歡參加活動和做義務勞動,我也不喜歡去養老院和福利院,我就沒去,然後被打上思想不端正的標籤,獎學金和先進學生這類評選從來沒有我,無所謂啦,反正二等才八千,一等也應該沒幾個錢。”

陳月洲:“……”

啊,該死的有錢人。

不對,該死的學霸。

如果不是學校念在她優異的成績上,早就給她扣學分了吧?

這種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態度真是讓人不爽啊。

快速將盤子裡的飯扒拉乾淨,陳月洲將碗盤交到清潔處後匆匆離開。

……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冤家路窄。

自從和安汐羊在教務處和飯堂有過兩面之緣後,陳月洲覺得自己時常遇到安汐羊,並總是本能地注意到她。

他發誓,這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而是安汐羊身上有一種吸引力,讓他情不自禁想要關注。

他禁不住向翟建鵬打聽安汐羊這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翟建鵬聽到安汐羊的名字笑了笑,讓他有空去聽聽羅斯海的公開課。

羅斯海是北醫非常有名的教授,畢業於哈佛大學醫學院,主講一些前沿醫學概念,她退休後被返聘回學校,偶爾上一上公開課,但凡她的課,都會有安汐羊的身影。

翟建鵬以爲陳月洲看上了安汐羊,爲了幫好兄弟瞭解安汐羊,他特地調查了羅斯海教授的公開課時間,兩人一起趁閒跑過去旁聽。

終於,在某次談及國內熱議了數年的轉基因問題時,陳月洲第一次見識到了安汐羊的“廬山真面目”。

當有一位女同學站在轉基因有害的角度做了一堆實例和數據演講分析後,一直沉默的安汐羊忽地站了起來,以極其冷漠的語態抨擊對方數據中的漏洞,並將對方的調研結果貶低得一文不值。

被咄咄逼人的安汐羊逼到快要哭出來的女同學最後生氣地啜泣道:“我……我知道我的數據可能不夠完整不夠精確,可是並不是一文不值不是嗎?本來就沒有定性的話題,你憑什麼說我是錯的呢?安汐羊,你不能只要別人和你觀念不一樣,你就認爲別人錯了吧?”

安汐羊微笑:“你說你的數據不精確?不完整?一本正經站在這裡信口雌黃的內容你自己居然都不清楚?”

“我只是說說……”

“說說?”安汐羊離開座位,繼續微笑,“你最近,因爲要不要跟你男友結婚去北京發展,怕是忙得根本沒工夫顧及課業吧?”

“哈?”女生有些氣,“我和我男友的事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你想拿到羅斯海教授的推薦信,好在北京的某座赫赫有名的醫學院讀研然後留校發展吧?”安汐羊笑盈盈地走到女生的面前,拿起她桌子上的演講稿,“哇,不錯啊,把外國的文獻原模原樣打印下來……哇,居然還有來源非官方的新聞數據,這種東西連可信度都沒有就像是記者爲了搞噱頭而在報紙上胡寫一樣,這樣的內容你也敢在公開課上堂而皇之說話?”

“並不是這樣的!”女生紅着眼看向安汐羊,“我,我是認真調查的!如果你覺得有虛假的!可以把我非官方的數據扒去!但是我的的確確認爲轉基因是錯誤的,因爲……”

女生話說到一半,安汐羊忽然一把抓起她桌上的全部資料,冷笑:“認真調查?官方還是非官方你看不出來區別嗎?別開玩笑了!你現在滿腦子都是一畝三分地和生兒育女的破事吧?

既然打算做一個只知道吃喝享樂等死的母豬,那就老老實實擺出一副母豬的樣子多下幾個崽在養豬場哼哼唧唧去吧,在這裡裝什麼研究者?中科院要都是你這種滿腦子功利主義的廢物,國家早就完蛋了。”

安汐羊說着,長臂一揮,將女生收集的資料撒在空中,掉頭走人。

“功利主義怎麼了?功利主義就不能做科研嗎?爲了錢爲了仕途爲了好的生活就不能做科研嗎?”

安汐羊停下腳步,回頭,冷冷道:“不能。”

“爲什麼?!”

“如果廉價的研究項目能讓你拿到研究經費,你還會從事吃不不討好、也許研究不出任何東西的高端研究了嗎?不會,這就是你們功利主義者的天花板的高度,這也是國內大多數高校裡研究生導師和博士生導師的現狀。”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高考700分出生在大城市還家境優渥不用爲生活操心嗎?我們這種窮鄉僻壤我這種不受父母待見的孩子光是活着、努力着、拼了死命走到北川醫科大學已經用盡全力了!”女生不甘地嘶吼。

安汐羊向前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女生,輕蔑地笑:“所以你現在是窮到四處乞討了嗎?窮到吃不起飯穿不起衣服了嗎?我看你人模狗樣的站在這裡啊?既然窮成這個樣子幹嘛來北川啊?考個貧窮點地方的大學不是更省錢嗎?把名額讓給需要的人不行嗎?啊?窮鬼?”

“你——”女生氣得開始發抖。

安汐羊靠近了些:“你也不容易啊,明明知道北川現如今的GDP已經和上海並駕齊驅,窮得要死還削尖了腦袋往北醫裡面擠,既然知道自己窮,覺得在這裡活着很累,就有點自知之明不要來啊……”

說着,她指着女生的手:“話說回來,我才發現你拿的是iPhone4啊,這麼貧窮還買得起iPhone4,這一臺的錢夠你在三樓清真區吃兩年呢。錢哪兒來的啊?就你的成績獎學金最多拿個三獎根本不夠買吧?啊對了……你談了個有錢男友啊……原來你來北川醫科大不是爲了醫學事業而是爲了釣男人啊,既然想釣男人直接來北川**不就……”

“啪”一聲。

女生再也忍受不住,擡手一耳光落在了安汐羊的臉上。

“安汐羊你有完沒完!”女生怒道,“我就買手機怎麼了?我憑什麼不能買?你都能買爲什麼我不能買?我是哪裡比你下賤了我不能買?開什麼玩笑?你以爲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隨隨便便被全球第一的醫學院錄取?你以爲所有人的家庭都掏得起去國外讀書的錢?

我爸媽現在坐在家裡巴不得我現在在北川倒黴然後回去替他們那個不學無術坐吃山空還等着娶媳婦的兒子買單!

我如果不想點辦法,我這種成績也不夠、財產也不夠、在北川一無所有的人要怎麼拼出去?開什麼玩笑!”

“該說開什麼玩笑的人是我吧!”安汐羊伸手一把抓住女生的頭髮,逼近她的臉頰,“趙書敏,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你在雜誌上投稿一些關於轉基因有害的話題的文章了,轉基因是否有害至今都是爭議,而你卻爲了獲得更多的校績點,拿着一部分的實驗結果公佈出去,而且裡面還有非官方數據!

你知不知道不懂生物和醫學的大衆有多容易被煽動?他們可是會因爲謠言說日本核輻射威脅就瘋狂去買鹽的笨蛋你不知道嗎?你知道爲什麼但凡醫學院錄取分都在600分以上嗎?明明理綜難得要死爲什麼還是要把這個學科的分數線拉的這麼高?

這是關乎到人類未來的專業啊?你作爲一個醫學生我不指望你對人類有憐憫之心畢竟我也沒有,也不指望你有什麼無關物質的理想畢竟很多人都沒有,但你對自己的專業都沒有所謂的羞恥心嗎?窮就是你可以比別人更寬於律己的理由嗎?既然是你拼死拼活考來北川這種你根本就負擔不了的城市,那你就應該對你的行爲負責人,現在在這裡哭窮說自己不容易給誰看?!”

安汐羊說完,一把推開女生,轉身就走。

等她走後,同學們紛紛蹲下身子,替不斷抽泣的趙書敏收拾地上的資料。

整個教室裡冷冷清清的,大家面面相覷,時不時緊張地看看臺上一直隔岸觀火的教授。

事後,安汐羊將趙書敏投訴到北醫的學術道德委員會,不久後,雜誌和校內學報上再也沒有刊登過趙書敏的文章,當然,教授也沒有替趙書敏寫推薦信,甚至學校直接將趙書敏從保研預備生的名額中剔除,並在檔案裡記了一筆。

畢竟,上層認爲安汐羊是一定會去霍普金斯讀書的,相比安汐羊這種不可多得的未來前景勢必一片光明的學生,趙書敏那種只顧着眼前一畝三分地的學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之後,因爲大城市的醫學學府都比較在意趙書敏檔案中的學術道德處分問題,無一將她錄取。

而她的男友,也因爲她不能同自己去北京發展而火速同她分手。

走投無路的趙書敏最終選擇回到了自己那個七八線城市的家鄉,被父母嘲笑一番“果然女人就算上了名校也沒什麼用”後,逼着她和鎮上的某個二婚的男人結了婚,在鎮醫院裡潦草地開始了新的人生。

得知這件事的翟建鵬尷尬地笑笑:“知道了吧,安汐羊是什麼樣的人。”

陳月洲陷入沉默。

人類這種思維較複雜的生物性格是立體而多面化的,不會像攻略遊戲中的角色那樣,單單隻存在一個好似完整的屬性。

大多數人類都屬於混亂善良陣營,他們既有人性最真善美的光鮮一面,也有自以爲爲是上帝的一面,更有陰暗醜陋的一面。

法律所能定義的不過是一個人是否需要被懲罰,而不能定義他人的好壞。

就像即使教養再好的孩子也會嫉妒,和善的大人也會背地裡對別人家的事評頭論足,擁有崇高理想說出“立志是讀書人最要緊的一件事”的偉人是個亂搞男女關係還有戀幼癖的男人,創造全球市值利潤最高的公司的龍頭其實壓榨了另一位合作者並在坐擁億萬家產的情況下拒絕提供親生子女的撫養費,遍佈數學物理課本的大科學家盜取過別人的理論併爲了證明自己的強大而在他人死後還要抹黑和鞭屍……

說到底,世界上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什麼真正的好與壞。

某一方面的好人,某一方面的壞人。

全是相對的。

安汐羊便是如此。

在擁有崇高志願的背後,是一個自負自傲且苛刻殘酷的靈魂。

翟建鵬說,學校裡面有個老師是安汐羊姥爺的學生,對安汐羊頗爲了解。

安汐羊出生於中產家庭,四位祖父母全部是老一輩知識分子,父母都參與過公派加拿大留學,安汐羊自小受着公平公正且講究謙卑的家庭教育。

所以安汐羊有着比失敗家庭孩子更加陽光、自信、自尊和樂觀的生活態度。

可是,家庭教育雖然是決定一個孩子一生人格走向的根,但並不是一個孩子教育的全部。

大學前的十二年義務教育裡,孩子人格成型期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學校的。

充斥着利慾薰心大人的學校,對於擁有絕佳智商和創造力的安汐羊人格的成型有過而無功。

明明爸媽說過做任何事都要懂得先來後到,可在學校里老師卻鼓勵她搶別人的東西;

明明爸媽說過不應該用自己的長出嘲諷別人的短處,可是學校里老師卻天天鼓勵她藐視班上的學渣;

明明爸媽說有問題好好溝通不要動手,不小心動手了要立刻道歉,可當她真的在學校動手了老師卻指着被打得那個人說“差生就不要惹事”。

社會教大家做人,教的是讓孩子如何收拾起人性本質的劣性,將公平公正變成一種習以爲常的生活態度,並在成年後理所應當地成爲一個和善的人,但學校卻在教安汐羊截然相反的東西。

所以,成年後的安汐羊,不能說是個性質惡劣的人,但也不是什麼善意的人。

說好聽點,是有話直說,說難聽點,是目中無人。

而就是這樣讓所有人都無可奈何的安汐羊,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像極了她當年口中所謂的蜷縮在豬圈裡即將被宰的母豬。

“是……是……安汐羊吧?”

陳月洲一時間甚至不敢確信眼前這個幾乎沒有生氣的女人是那個曾經猖狂囂張卻又無比高尚的安汐羊。

“是我啊……”女人顫巍巍道,之後膽戰心驚地看了眼身後,“那個……小洲……你快回去吧……”

“怎麼?”陳月洲用餘光掃了眼玄關,發現房頂懸掛了一臺攝影機,“他……遠程監視你?”

安汐羊點點頭:“你快回去吧,別被他發現了……”

陳月洲皺了下眉頭,想了想:眼下先不管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從擁有王霸之氣的精英變成了這幅慘不忍睹的模樣,當務之急是先把她從這個糟糕的家裡救出去。

他道:“這裡不適合說話,你跟我出來吧,回去取一下身份證,沒有身份證的話駕照或者護照都可以。”

安汐羊一聽露出慘淡的笑容:“那種東西他是不會留給我的,早就全都燒掉了。”

“那……”陳月洲撐起下巴思考,話還沒說出口,房頂上的攝像頭忽然轉了一下,直直對着兩人的方向。

“他應該已經在看了……你快走吧……”安汐羊有些緊張,身子本能地顫抖了起來,“如果被他發現,你怕是也要遭殃……”

陳月洲擡頭看着攝像頭,想了下:“安汐羊,既然沒有身份證這些東西了,你先跟我走,先離開了再說,這樣沒問題吧?”

“……”安汐羊沉默。

“姐姐,我們沒有猶豫的時間了。”見眼前的女人一副愣愣的模樣發呆,陳月洲有些心急,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相信我,相信我能讓你躲避崔初原,我絕對能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安汐羊搖了搖頭,“你回去吧,沒有用的,最終你也只會像我爸媽那樣,被人莫名欺凌……”

“安汐羊!”

陳月洲頓時一聲厲喝,眼前的女人本能地一抖,驚恐地看着眼前矮自己一頭的小女孩。

“安汐羊,你還是安汐羊嗎?如果不是你這張臉我真的以爲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好嗎?”陳月洲有些惱,他狠狠地揪了把自己的頭髮,深吸一口氣,之後緩和了語氣看着眼前的女人,“先逃出去,我……我丈夫是警察,他一定會幫你的,好嗎?不逃怎麼知道能不能逃得掉?沒錯吧?”

安汐羊咬了咬乾燥的下嘴脣,陷入了沉默。

見她沒拒絕,陳月洲就權當她同意了,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從玄關處取下崔初原的防曬衣蓋在安汐羊的肩膀上,擋住她滿胳膊的青腫,然後一腳踹上防盜門,拉着還穿着拖鞋的她就乘電梯下樓。

【宿主?你要帶她去哪兒?該不會是接去端琰家裡?】478有些緊張,【安汐羊這一身的傷,走小區裡太明顯了,而且G區域住的人少,保安肯定會記住你們兩個的樣子的……】

“放心,我不傻,我先帶她出去打車。”電梯門打開,陳月洲扶着安汐羊匆匆忙向外走。

然而,等出了大樓玄關,一羣高大壯的年輕男人瞬間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幾個人穿着黑背心,滿身的肌肉,平均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大花臂看着嚇人。

“小姑娘。”爲首的男人笑了笑,“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啊?”

陳月洲眉頭一皺。

崔初原這傢伙……

果然是比羅楚軍高了不知道多少個級別的家暴犯啊。

羅楚軍畢竟是個公職人員,身份限制,做有些事情之前還要動動腦子考慮一下會不會影響自己的仕途和名譽;但崔初原就不同了,商人一個,手下開着家一人公司,有錢且不受限制,只要法律不管,想怎麼做都是他的自由,大白天僱個打手蹲點毫無問題。

“小洲……”安汐羊絕望地閉上眼。

“別急。”陳月洲深吸一口氣。

當一個人四面楚歌又逃不掉的時候該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

他用力吐出氣,然後猛地擡起頭,義正言辭道:“你們,知道妨礙警察執行公務是什麼行爲嗎?”

“條子?”幾個壯漢一聽,頓時笑了,非但不害怕,反而逼近了陳月洲幾分,“這是我們大哥的家務事,條子沒有資格管,我勸你最好趕緊滾。”

“家務事?”陳月洲冷笑了一聲,“原來安汐羊在韓國成均館大學上學期間通過北川醫科大學的同學在國內進行集資詐騙是家務事啊?”

“集……集資詐騙?”幾個壯漢相互看了眼,卻依舊不肯放行,“小妞兒,就你這個子我看你是冒充條子的吧?我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兒?”

“幾位大哥,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懂你們爲了別人給的僱傭費而攔着安汐羊不肯放的理由,但是,你們也不願意和法律過不去,對吧。”陳月洲冷冷道。

“喲,還挺會嚇唬人啊?”爲首的壯漢說着伸手來抓陳月洲,卻被他一個格擋迅速躲開,並與此同時向後退出一步保持距離。

看到如此矯健的身手,壯漢挑挑眉。

這妞頂多就一米五五吧?這年頭這個海拔也能當刑警了?

“不然這樣吧。”陳月洲微笑,“因爲是大事情,所以我要帶她去市局,如果你們不信,就請跟着我一起來,你們知道的吧,市局可不是街道派出所那種誰都可以進的地方,必須有證件和約見函這些。”

壯漢們一聽,相互對看一眼。

雖然大家都是打手和保鏢出身,有幾個還當過兵,但畢竟沒接觸過公安系統,他們還真不清楚市局的狀況。

只知道市局比一般公安局大十幾倍,而且門口不讓隨便進,搞得和政府部門似的。

一般除了什麼特別大的犯罪,電視上能見到市局幾次,平時還真見不到。

如果這妞真的能進去……應該、也許、大概……是真的犯了什麼大罪吧。

於是,其中兩個點頭:“可以,我們跟你去,如果進不去,你就最好別給我們耍花樣。”

陳月洲欣然點頭,並在兩個大漢的尾隨下坐上了出租車。

他坐在副駕駛座上,兩個大漢將安汐羊夾在中間坐在後方,陳月洲趁機悄悄給端琰發了微信——

[大佬,我現在在去市局的路上,我被兩個黑社會的尾隨了,麻煩你給我開個約見函之類的玩意讓我進去躲躲,兩人份的,一個是我,一個叫安汐羊。]

發完後大約十分鐘,都沒有收到端琰的回信。

陳月洲有些急了:[大佬,你看到我的信息了嗎?]

還是沒人回覆。

陳月洲有些坐不住了,一通電話撥了過去。

“說。”

是端琰的聲音。

“你……”

陳月洲本以爲端琰的手機沒在身邊,鈴聲會震很久,卻沒想到被秒接,頓時有些不爽:“看到我微信了麻煩回一聲啊!”

“你知道市局是什麼地方?”端琰冷淡道。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我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檔案室的時候,也只能在自己的行動區域內活動,哪兒都不能去……”

“知道就好。”端琰說完掛了電話。

陳月洲:“……”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這個男人真的是有毒!有劇毒!

牀上熱情似火,下牀冷若寒冰,這性格簡直了!

比過去的自己還拔diǎo無情啊!

雖然也沒插進去……

陳月洲煩躁地拍了拍腦袋。

眼下形勢緊迫,他不得不重振旗鼓,再次低三下四地耍着無賴給端琰發短信——

[端隊長,算我求你了,我現在真的是騎虎難下,我沒辦法了我……]

打完字,他正打算摁發送鍵,但轉念一想,端琰畢竟是個男人,而自己眼下是個女人,幹嘛要像個男人哀求男人一樣生硬呢?

於是他刪除了上一條信息,重新錄入——

[小端端(;Д`)我真的騎虎難下啊,你就幫我一會好不好嘛,( ) 昨晚手下的力氣那麼大,揉人家胸胸和腰腰揉得人家現在還隱隱作痛,紅了好大好大一片,都不知道體貼人家一下下……]

打完,他還在尾部加了個愛心的表情。

“嗯,很好,這很嬌氣。”陳月洲滿意地摁下發送鍵。

正在吃薯片的478:【……】

宿主……這是幹啥呢?

找茬嗎?

端隊長會理他就有鬼了好嗎!

三分鐘後,果然,端琰沒有回覆。

再發信息過去的時候,對面顯示:[對方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陳月洲:“……”

媽的。

說好的撒嬌女人最好命呢?

他媽的他的命在這一剎那都要涼了好嗎?

478:【宿主,你這哪裡是撒嬌啊,你這是索命好嗎?】

陳月洲:“……”

你既然知道,你他媽早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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