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曲華裳,只有最開始有一段鋼琴伴奏,之後便只是鄒沫沫在演唱。
開始聲音極緩極慢極低沉,卻又非常清晰,甚至到精緻的地步,音調一點點增強拔高,聲音卻依然清脆甜美但是有力,伴隨着長長的連音,加上顫音,聲音也一如歌詞裡的華裳一般變得絢麗而華美起來,甚至點綴一段高難度的詠歎調,才慢慢地又如開始的時候漸漸減弱聲音,圓潤而優雅地下滑,直至變得無限悠遠,再也聽不到,但是,似乎那聲音並沒有斷絕,只是走得太遠,以至於無法捕捉,卻誘人去捕捉。
無論是如此認真地聽鄒沫沫的演唱的郝長治,還是聽過很多次鄒沫沫唱歌的鄒盛,都因這可說是無與倫比的演唱而沉醉了,在鄒沫沫唱完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等兩人總算是走出那樂音,鄒盛滿臉溫柔地看着鄒沫沫,而郝長治卻是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郝長治雖然是個商人,但是,好歹他是做傳媒和演藝音樂這一塊的,對音樂有比一般人更多的理解。
他知道,鄒沫沫的演唱已經超越了一般人的界限,帶着閹伶一般的特質。而且,鄒沫沫在國外這些年,應該是有專業老師給他做過指導的,不然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郝長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以一種驚喜中帶着激動甚至有些瘋狂的目光看着鄒沫沫,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知道鄒沫沫的聲音好聽,已經超越了男女的界限,音色純淨優美且婉轉,並且發音非常清晰靈動,這是他自身的條件所決定的,一般人求之不得。
此時聽他唱這首歌,帶着歌劇的特色又有中國古樂玉磬一般地悠長緩慢的迴響,實在讓人驚歎。
面前這個人,可說是郝長治所見的想要發掘的最有天賦的人。
而且,他現在越發覺得鄒沫沫因爲身體原因而在發育過程中出過問題,不然,男人不可能在二十歲的時候還能夠保持這種聲音,並且能夠讓音域這樣廣,音質這麼精細,比女聲還要來得清脆甜美。
郝長治驚歎的時候,鄒盛已經走到鄒沫沫面前去了,用手帕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又在他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道,“唱得非常好。累了吧,我讓連平給你拿藥來,你吃了藥了好好坐着休息一陣。”
鄒沫沫點點頭,又對郝長治說道,“郝叔叔,你覺得呢,還好嗎?”
郝長治噌地一下站起身,幾步走到鄒沫沫跟前來,在他的輪椅前蹲下,又以一種帶着些怒氣的神色看了鄒盛一眼,然後溫柔又和藹地對鄒沫沫說道,“沫沫,你想不想讓你的歌讓全世界人都聽到,我幫你將這首歌發表,你看怎麼樣。”
郝長治這樣一說,鄒沫沫露出一絲驚訝,而鄒盛卻滿臉怒氣,對郝長治喝道,“長治,你這是什麼意思。沫沫他身體這麼不好,根本不適合高強度唱歌。這事沒得商量,不可能,你打消這個念頭吧。”
說着,鄒盛就要把鄒沫沫推走。
郝長治一時挖掘到人才,激動萬分,又對鄒盛很生氣。
他知道,鄒沫沫能夠唱到這麼好,已經帶着專業歌唱大師的水準了,即使他有無與倫比的天份,但是,能到這個程度,肯定也是經過長期的訓練的,以前鄒盛定然給他請過專業老師來教他,只是,沒想到他唱這麼好,卻依然掩埋在家裡,沒有一個熱愛音樂的人能夠眼看着寶珠如此蒙塵的,定然是鄒盛這個眼裡只有財富金錢的傢伙故意掩藏起了鄒沫沫,不讓別人帶走他,讓他的音樂能夠爲更多的人聽到。
郝長治一時之間覺得鄒盛特別自私而且不可理喻。
爲什麼不讓這麼好的苗子能夠有極好的未來和發展呢。
鄒沫沫這樣的聲音應該爲全世界聽到纔是,而不只是寂寞地待在家裡,供自娛自樂。
而且,看鄒沫沫這個樣子,他自己恐怕都不清楚自己有多高的天賦和才華,自己的音樂有多麼了不起和迷人吧。
這些都是鄒盛故意造成的。
郝長治兩隻手緊緊按住了鄒沫沫的輪椅,不讓鄒盛把他推走,擡頭和鄒盛對峙,目光凌厲,道,“鄒盛,你這樣做不對。沫沫他該有自己的人生和事業,他唱歌這樣好,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歌唱家了,他完全可以成爲世界級的大師。你這樣做,只會讓他一無所成,一輩子做你的附庸,但是,你沒有這樣的權利來束縛他的一生。”
郝長治的話實在太嚴重,已經觸及了鄒盛心底最隱秘的東西,他放開鄒沫沫的輪椅把手就狠狠推了郝長治一把,臉色極度陰沉,低喝道,“你在胡說八道,給我住嘴。”
鄒沫沫看兩人要吵起來了,有些緊張,對着鄒盛喚了一聲,“盛叔?”
鄒盛這纔回過些神來,看向鄒沫沫,柔聲道,“沫沫,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身體不適合太勞累。”
鄒沫沫眼神溫柔地望着他,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郝長治對鄒盛這樣的行爲極度鄙視和氣怒,對鄒沫沫道,“沫沫,你難道就不想走出屋子,到外面去嗎?你盛叔這樣對你不是正常的,你不該……”
他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鄒盛往後推了一把,鄒盛道,“你纔不正常。看看你手上糟蹋過多少藝人,現在倒會說大義凜然的話。”
郝長治對鄒盛怒目而視,明明是成年人了,兩人卻都控制不住激動憤怒的情緒。
還是一邊的鄒沫沫看兩人情緒不對勁,勸道,“你們不要吵了,坐下來好好說不行嗎?”
鄒沫沫聲音清靈溫潤如山泉清風,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心想的確是太過失態了,才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鄒沫沫道,“不是吵架,一點小爭論而已。朋友之間,交流一下意見總是容易激動的。”
鄒沫沫顯然不相信,但還是微微笑了,對鄒盛說道,“盛叔,我想聽聽郝叔叔說的那個發表我的音樂的事情,你不要阻止他,好嗎?”
鄒沫沫也許心裡什麼都明白得很,只是不說而已。
此時說出要和郝長治談發表音樂的事,鄒盛也就實在不好拒絕了,只說道,“好。先吃藥,然後坐到牀上去,讓你郝叔叔來和你慢慢說,你看好吧。”
鄒沫沫點點頭,朝鄒盛笑了笑,還拉住他的手讓他彎下腰來,然後在鄒盛臉頰上吻了一下,道,“盛叔,謝謝你。”
鄒盛被他這麼一親,剛纔郝長治惹起的不快也消散了很多,他打內線讓人給鄒沫沫送了藥上來,然後親自把鄒沫沫推進他的臥室裡去,把他抱上牀,給他蓋好被子,照顧得無微不至。
趁着鄒沫沫吃藥的空隙,鄒盛便讓郝長治隨自己出了房門,帶上門,在外面走廊上對郝長治說道,“無論你有多想栽培沫沫,但是我告訴你,你別妄想着挑撥他讓他離開,以前想栽培沫沫的人多了,但沒有一個人真的帶走他了。你要是做得太過分,即使我們是朋友,也別怪我不客氣。”
郝長治嘆口氣,微笑起來,在鄒盛肩上拍了一下,道,“放心,我知道沫沫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絕對沒有想過要把他帶離你的意思。我只是好不容易遇到這麼一個天賦與才華並存的人,捨不得放棄罷了。要是沫沫自己不願意,我絕對不會鼓動他的。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他天賦極好的人了,難道你真的想讓他一輩子就這麼埋沒下去嗎?”
鄒盛沉着臉不回答,他當然明白鄒沫沫到底有多優秀,他也希望他的沫沫能夠驚豔世界,但是,他卻更擔心他的沫沫看到了更好的風景,遇到了更多的人,那些人和他有更多的共同話題和愛好,他會漸漸地就遠離他不喜歡他了。他怕他會抓不住他,自己將不是沫沫的全部。
郝長治看鄒盛沉默不語,就又說道,“你沒必要這樣把他遮着掩着,是金子總會發光,今天不是我,明天也會有別人發現他。只要他自己想離開你,那你怎麼也留不住,若是他自己不想離開你,無論發生什麼,他也不會走。你這樣拘着他沒意思,反而當他明白過來以後,說不定會恨你。小孩兒的心思,其實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郝長治的話讓鄒盛有一絲鬆動,郝長治發現後就繼續說道,“我今天也不和沫沫說太多,你就在旁邊聽着,你覺得什麼不能說的時候,給我打個手勢,我就住嘴,行不行?”
說到後來,已經帶上了輕快,鄒盛沉默了一陣,總算點了頭,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