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神情卻是憔悴委頓,顯然受到的折磨並非是肉刑,而是精神上受到了什麼打擊。
“十二孃,居然是你!”
他嗓音有些顫抖,雖然有重逢的激動,更多卻是某種焦慮不安!
小古心中掠過一道陰影,不及細想,她迅速用短刀插入鎖孔——然而原本輕而易舉的開鎖動作,此時卻遇到了一點阻礙。
“嗯?”
她凝神仔細研究,紅箋卻有些焦躁不安了,低聲問道:“怎麼樣,你到底行不行啊?”
“這個角紋鎖是來自歐羅巴,機關打造得跟我們這裡不同。”
小古皺起眉頭,目光專注盯着小小的鎖孔,漆黑的瞳孔幾乎凝爲一點。她手中咔嚓連聲,卻不見鎖鑰開啓,一旁的紅箋心急如焚,抱怨道:“時間有限,你別磨蹭了!”
“你閉嘴。”
小古連眼風都不瞥她一下,仍是聚精會神的努力。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一旁的紅箋來回踱步,終於跺腳道:“我看是沒希望打開了,好在我們還有其他辦法。”
說完,她取出方纔繳獲的繡春刀,噹啷一聲,從鐵籠的縫隙裡丟了進去。
“黃老闆,事到如今,您還是自行了斷吧!”
她的嗓音嬌美,說出的卻是如此猙獰可怕的話。
黃老闆身子一震,彷彿所有血色都從臉上褪下,巨大的心理打擊之下,連說話都有些口吃,“這、這是會首的意思嗎?”
紅箋微微仰頭,有些趾高氣揚,卻又有些不耐的說道:“我是大哥派來的,我的話就代表了他的意思。”
她瞥一眼還在努力動手的小古,見她神色嚴峻,額頭微微冒汗,脣角頓時露出一絲嘲諷弧度,對着黃老闆勸道:“你也看到了,這位十二孃都已經忙碌快一刻鐘了,現在仍是束手無策,你也該死心了,不是我們不救你,而是你運氣不好——是男人的,麻利點撿起來,給自己一個痛快吧!”
話音未落,卻聽噹的一聲,鎖匙竟然打開了,小古擡起頭,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紅箋,似笑非笑道:“這鎖花了點時間,但終究還是難不倒我。”
她掃過紅箋那雪白嬌美的面龐,又冷冷的添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代表大哥了?”
紅箋微微漲紅了臉,咬牙道:“錦衣衛詔獄如同龍潭虎穴一般,你以爲真能從這裡救人?大哥派我來協助你,其實就是怕你心慈手軟,不肯果斷了結!”
她瞥一眼從籠中鑽出的黃老闆,又添了一句,“黃老闆你別怪我心狠,就算我們把你順利救出,你的家人還在他們手心捏着呢,你能忍心看他們受盡拷打折磨?”
這一句立刻點中黃老闆的死穴,他身子一僵,整個人都傴僂下來,連步伐都停頓了。
“之前錦衣衛那個年輕的大人也說起我妻兒——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只怕我這一走就要連累家人!”
他疲憊渾濁的眼裡滿是淚水,擡起頭看向小古,卻突然一揖及地,低聲道:“這次勞動你們來救,實在粉身碎骨也難報答,但我不能爲了自己苟活就如此輕率離開——也請回報會首,黃某並非易反易覆的小人,爲了保存會中秘密,這一條命絕不吝惜!”
言畢,拿起那柄繡春刀,便朝咽喉刺去。
噹的一聲,繡春刀被打飛,只見小古情急之下,竟是擲出了手中的鎖鑰,將刀身砸飛。
小古這時真正怒了,冷厲目光看向紅箋,“再危言聳聽動搖人心,別怪我下手無情,替大哥清理門戶!”
“我是會首的人,你敢在這裡跟我動手?”
紅箋雖然有些害怕,但仍是不相信小古敢撕破臉——上次她輕而易舉就暗算成功,所以輕敵傲慢的心理佔了上風。
“我爲何不敢?”
小古冷冷一笑,紅箋只覺得眼前一花,瞬息之間,她的頭髮被就被什麼物件打散,正要尖叫,卻被人用手拽住一頭青絲,被迫擡起頭來。
小古站在她身前,用短刀劃過她的面龐,冰冷的觸感讓紅箋打了個哆嗦,她顫聲道:“大哥不會放過你的!”
見小古不聞不問,手下用力,她光潔細膩的額頭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紅箋驚得魂飛天外,急聲喊道:“你不能這麼毀我容貌——我是大哥的人!”
彷彿怕小古聽不明白,她又繼續低聲嚷道:“我跟大哥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我是他的人了!”
這一句好似天外驚雷,卻讓小古的手頓住了,黑色眼眸因爲震驚而凝爲一點!
“你說什麼?”
她的嗓音有些低沉,卻似風暴前的平靜猙獰。
“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對大哥有意思,但他看中的人是我——男人中意一個女人,就會化身禽獸,跟她耳鬢廝磨,牙牀交歡……”
紅箋雖然在刀刃之下有些害怕,但報復的快意卻更讓她覺得舒暢優越,“他跟我是天雷動地火,難捨難飛——怎麼,你妒忌了,氣着了?”
她險中求勝,乾脆把自己的臉面貼上了小古的刀刃,“你再刺啊,再刺下去把我的臉劃花啊,這樣他就能知道,所謂冰清玉潔、聰慧冷靜的十二孃,也不過是個拈酸吃醋,惡毒報復的蠢女人而已!”
兩人的眼神對撞,紅箋是害怕極致反而陷入瘋狂的明燦,眼中甚至帶着三分得意和炫耀,而小古卻是冰寒好似一潭凍泉,幽黑的眸子無人能懂!
這一幕針鋒相對,卻讓一旁的黃老闆看得有些害怕——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竟然會瞬間拔刀相向,鬧得不可開交!
“兩位還是暫且罷手——”
他咳了一聲,卻是,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只覺交淺言深,不好再說下去。
小古的刀停在那裡,整個人毫無半點情緒,眼前最近處的正是紅箋得意的笑靨——
那般刺眼、得意、炫耀的笑容,在她冰冷無痕的心裡深深刻下一道。
隱隱鈍痛在心間蔓延,口中嚐到微微苦澀的滋味,她微微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了無波瀾。
“你跟大哥之間是什麼關係,我沒興趣知道,也沒必要知道——我只知道,這次主控行動之人是我,而你只是協助配合之責,若是你再擅自做主,橫加阻撓,我立刻取下你的人頭,想必大哥也不會因爲區區私情而怨恨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