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張異所言，大家都是凡人，人心變幻，心思不定。
他對朱元璋的觀感大抵也是如此，有好有壞。
張正常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繼續將宮裡發生的事情說下去。
張異時不時會插嘴，比如問徐達長什麼樣？問朱標是什麼樣子？
他對於這些歷史人物充滿好奇，但也沒有多少和他們產生交集的興趣。
等張正常將一切說完，張異唏噓。
“我就猜得沒錯，孔克堅果然在裝傻，但他未免也太小看咱們那位陛下，玩心眼，這個時代有幾個人能玩得過他？
胡惟庸，劉基、李善長……這些人加起來都不夠咱們陛下玩的，更何況是他孔克堅，連給那些人提鞋都不配!”
孔克堅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原來的命運，被朱元璋留在京城。
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中，這件事雖然晚發生了大半年，不過他的下場大同小異。
朱元璋是這個時代最強的人，沒有之一。跟他玩心眼，只能說孔克堅人菜癮還大，而且老朱和別的皇帝不同，其他皇帝大多都有出生，他們從小到大就習慣和遵循一套屬於體面人之間的規則，做事都留着底線。
張正常很生氣，但張異難得卻沒有反駁他，而是說：
“明日父親見過皇帝，大概又要走了，大哥想要看書，我怕來不及寫給他！”
這是張家陪着皇帝演好這場政治大秀獲得的獎賞，龍虎山憑藉這個特權，不拘張家人，就算是正一道的弟子也能走出道觀，行走人間。
老張藏着這句話沒說，但他心中對張異越發敬畏。仙神，雖然世人稱龍虎山上的天師爲神仙，但老張自己知道他不是。
“孔老夫子，也不知道會如何？”
《十萬個爲什麼》
回答這些問題不難，可是每回答一個問題，因爲張宇初對“科學”並沒有一個基礎的認識，張異的回答只會帶出更多的問題。
“看什麼看，趕緊寫完去睡覺！”
如果張家未來真有一位後裔成仙，那非張異莫屬。
“我剛睡醒，睡不着，大哥你是吧！”
只是張異恍惚之間，卻發現張正常竟然站在自己身後，他沒睡着。
這是龍虎山擴展影響力千載難逢之機，但也是災禍的根源。
對於自己挑選出來的問題，他也很是滿意。
“咱們老張家，除了張道陵，張繼先幾位祖師，也很久沒有出現一位登仙之人了！”
十萬個爲什麼，就是他留在大明的關於科學種子。
張異主動結束話題，張正常點頭，站起來準備休息。
張宇初目送張異離開張正常離開，才掐住張異的脖子：
“伱還從未來看見什麼，不準瞞着你大哥！”
張宇初好久不見張異，見了也是來去匆匆，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對於大哥提出來的問題，張異並不想拒絕，所以點頭同意！
“睡覺!明天還要入宮呢……”
他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敢“病好”過來！
如果他真的“痊癒”了，這不是明白告訴天下人，他在戲弄皇帝？
想了一下，張異有了主意，開始在紙張上寫了幾個大字。
這本書在後世也是給非常厲害的兒童科普讀物，張異一邊寫一邊回憶，他發現如果穿越後他有什麼不同於別人的地方，就是前世他看過的書，他只要努力回憶都能記起來。
張正常沉默，張異能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想來是他已經窺見了未來。
張正常冷哼，自顧找來筆墨，準備開幹。
將所有東西都寫好之後，張異感覺乏了，他將鉛筆放在一邊，伸了懶腰。
“你小小年紀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這麼晚睡，也不怕傷了根本！”
“人爲什麼會發燒……”
“我跟二弟睡！”
一個正常人裝傻，這是何等殘忍之事？
但這就是朱元璋留下孔克堅，然後讓他備受折磨的原因。
房間裡傳來張正常的聲音，張宇初不敢言語，跑去睡覺了。
“你在未來有沒有抄錄一些有趣的書，就像《微言錄》這種……我想看，
其他的穿越者在傳播這些知識的時候，大概還要對來歷遮遮掩掩，他有小神仙這層身份，可以直接擺爛。
所以孔克堅只能爲了孔家，哪怕是爲了即將被人送到京城的孫子，他都得裝下去。
張宇初在讀書這件事上還是有天賦的，少年人在人生最好奇的階段，就算是是晦澀難懂的微觀世界也不曾阻擋他對知識的嚮往，他一股腦丟給張異許多問題，張異也很是頭疼。
小孩子的仇恨來得快去得也快，張正常不以爲意，自顧進去休息。
“爲什麼蛇沒有腳還能爬行？”
還有，我問你……”
“夜深了，爹和大哥你們二人明日還要進宮應付皇帝，就不聊了！”
“來不及？那你念，我幫你寫！”
“他既然堅持做了一件事，那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如今能夠讓他堅持活下去的，唯有北方的擴廓帖木兒和元大都的堅守了，等八月大都陷落，十一月元軍山西大敗……那位衍聖公，恐怕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以張家的尊榮打擊孔府的自信，同時立下權威，讓天下人知道如何與皇帝相處……張家因爲孔家，恐怕會過上一段時間好日子了，只不過父親應該事事小心，洪武皇帝心思莫測，切不可自傲！
尤其是，如今僧道禁絕，只有正一派的人行走被皇帝開了一道口子，這天下人若想出家，肯定首選正一道。但在這種情況下，爹你切莫不可廣開方便之門，不然是禍非福……”
留下張異一個人獨自一個人，他開始磨墨，想要用毛筆寫出來一些東西，可是奈何字實在不好看，乾脆將剩下的鉛筆拿出來。
“要不你把你看到的未來的書，給我寫下來？”
恃寵而驕，並不可取！
張正常點頭，如今的他對張異的提議早就不敢忽視。但凡他有一絲得意，想想孔克堅的下場，他這位大真人也是心頭髮毛。
他這種本事，就算是身爲天師的老張，也驚若鬼神。
“爲什麼發燒之後要喝水……”
“爲什麼飯前要洗手！”
張異想着給張宇初留下什麼書籍好？
如果是《西遊記》之類的小說，他覺得沒必要。
同是世家家主，孔克堅的下場讓張正常多少有點感慨。
張異沒好氣地推開他：“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小孩了……有什麼事直接說!”
可朱元璋不一樣，從漢高祖劉邦之後，華夏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他這種天子了？而且他的性格，跟充滿遊俠氣的漢高祖比起來是另外一種極端，
他是敢掀桌子的!
孔克堅如今也爲自己的自作聰明付出代價，他不是裝瘋賣傻嗎，朱元璋將他留在應天府，他就只能繼續裝瘋賣傻下去……
張異從張正常那裡知道，龍虎山得了皇帝委託，爲北地英靈祈福。
張異一口氣寫了將近一百個爲什麼，鉛筆用得差不多了才勉強收手。
老張一副馬上要揍人的表情，張異卻莫名溫暖。
他老實念：
“水爲什麼不會燃燒？”
咳咳！
張正常愣了一下，張異還沒念出答案，他整個人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