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落入漆黑的海面時依舊靜悄悄的沒發出任何聲響。
彷彿這些被卡多索學院發明出來的機器就該是靜悄悄的模樣,不能給自然造成任何聲音污染。
潛水艙落入洋麪,入耳處除了遠處被洋流吹起的風浪之聲震人心魄,屁股下面這該死的機器卻連個屁的聲音都沒放出半下,讓我不覺惱火異常。
畢竟幾十年的現實生活讓我早已習慣了汽油車那性感的轟鳴,每次聽時雖覺吵鬧,可勝在聽覺和視覺能在同一維度感受到自身行動的變化。
似這種啞巴一樣的所謂高級船艙,不吭聲不吭氣的,聽覺視覺混亂之下難免帶起腸胃中的食物不停翻滾,我就差一口狂噴,將不久前在飛機上偷空吃下的美食都給噴涌出來。
我以爲飛機打開閘板將這架龐然大物拋入海中的時候必定驚濤駭浪,驚險刺激的程度堪比蹦極。
可隨着潛水艙慢慢沉入海中,給我心靈造成巨大傷害的便從來不是這浩瀚的大海,而是這臺一直默不吭聲的潛航器。
我倒情願它與這大海之間進行強烈的碰撞,發出壯烈的嘶吼,驚起驚濤駭浪。
這樣靜悄悄的被大海吞噬,總讓人的心裡有一種慢慢走近死亡的感覺。
眼前的潛航器,已經被更黑暗的海水淹沒。
猶如進入了洪荒猛獸的體內,漸漸下沉,永遠不知歸路。
潛航器的屏幕中亮出點點光幕,讓這方寸之間還不至於顯得太過陰森恐怖。
透過潛航器的鏡面投影,我能清晰觀測到潛航器外圍海水的實景。
隨着潛航器向海底快速推進,海水從開始的淺藍漸漸變得越來越深,天邊的光亮慢慢變遠,周圍跟在潛航器身後漫遊的魚類也從淺水魚逐漸變成了平常時候難得一見的深海巨獸。
有些模樣奇特的深海物種嚴格來說都不算魚類,頭部如拇指般大小,長着十幾米的管狀軀幹,身披數百見方的透明紗衣,那透明紗衣顏色變幻間又如七彩披風一般,美麗中帶着極致的危險,凡是遭遇上這位的小魚蝦米,便只能自嘆命薄,疏忽之間就被它那美麗的外衣給吞噬得渣都不剩。
而後變成絲絲亮光反哺在美麗大魚的軀幹之上,神異非常。
七彩紗魚所過之處,寸魚不生。
是以海中原本成羣結隊的小魚仔們只遠遠的躲避着這位深海“紫霞仙子”,避免遭其網下亡魂。
那“紫霞仙子”也是聰明的緊,雖緊緊地跟着咱們這架外來的生物,卻也知道咱這鐵皮巨獸不是它能輕易吞噬掉的,只隨水嬉戲,忽而加速衝向潛航器的前頭,忽而與潛航器並肩前行,伴歌伴舞,快樂自由。
可惜這旅途對它來說顯然充滿巨大壓力,跟隨潛航器一陣時間後,“紫霞仙子”因爲經受不住深海水壓便只能戀戀不捨原路停住,待在原地游來游去目送潛航器越潛越深。
隨着潛航器繼續深入海底,我們能看到的海底生物也漸漸越發的強橫起來。
各種堅硬外殼的大魚看見了我們的存在,便以一種毫不畏懼的姿態橫衝直撞上咱們的潛航器。
虧得這潛航器的設計師早將這樣的情景預料到,待得那蠻橫無理的大魚衝將過來,距離潛航器不足一米之時,潛航器周身電光閃過,那魚便瞬間就被擊得暈厥過去,停在原地久久不動,生死不知,而我身下這架潛航器則趁這少許功夫,早一溜煙將這魚甩得沒了蹤影。
越到深處,海里各種好看的魚類層出不窮,青斑魚,馬甲魚,蘇眉魚,更有許多不認識的魚類,美豔衆生。
我透過潛航器的投影牆壁觀看着這些神奇的海洋世界,心裡的緊張竟緩緩消失了出去。
有此良辰美景,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
觀看盡了世界各地的大山大河,卻第一次知道這海底竟如此奇妙非凡。
早知道如此,當年東海龍王邀請我去東海看他的什麼龍門之禮的時候,咱也不至於拒絕得那樣乾淨利落。
觀盡此等絕色海景,只嘆人生不能在此長存,享受世間最極致的絕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發覺佩姬此時也站在身旁觀賞着海里的景色,轉頭笑問佩姬道:“您也會欣賞景色嗎?”
佩姬笑嘻嘻說:“一個不會欣賞美色的智能機器人,那也只能是機器人,我早超過那個境界了。雖然我和你不同,我可以讓這景色永遠的保存在記憶裡面,並且可以保證這種記憶永遠不會失色,但是作爲最接近人的AI系統,我已經學會模擬人腦的某些儲存機制,慢慢讓這些圖片在內存條中失去原有的色彩,讓它變得模糊,只有這樣,我才如你一樣,懂得對眼前美好的東西去欣賞,去珍惜……”
佩姬的話讓我越發感覺看不懂這個奇特的智能系統了。
她到底是個會說話的機器人呢?還是一個絕對理智和超高智商的人類?
明明有可以讓景色永存腦海的機制,卻要學會去忘記它,於本質而言就是人類特有的感性。
爲某些不存在的永恆傷春悲秋,這同時也是人類致命的缺點。
佩姬說是爲了去珍惜眼前美好的事物纔有此機制,實在是不可理喻。
我忽然想起此時在海外的梅里爾和卓文山不能欣賞這樣絕美景色,不由得爲他們沒有來到此處感到由衷的可惜。
“爲什麼一定是我一個人前往卡德納斯地心呢?飛機上的幾位一起下來不是很好嗎?難道說地心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嗎?”我觀看着潛航器外景色的佩姬道。
“他們不能進來,因爲卡納德斯地心的時間,跟外界不一樣?”佩姬臉色莊重說。
我的臉也瞬間黑了下來,直視佩姬俊美的臉龐冷色道:“不一樣?什麼意思?我能進來,他們不一樣也可以進來嘛,難不成我在這裡面待一瞬間,外面就會經歷數十年嗎?”
真要這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真武大帝雖說在生死簿上把我的壽命已經寫得足夠長了,可誰又嫌棄壽命太短呢,萬一在這裡面待得時間過長,消耗我壽元不說還耽誤外界的事,着實不爽。
佩姬正色道:“恰恰相反,卡德納斯地心的時間,跟外界是反的。地心一年,外界也就幾小時,讓你進入地心,其中重要的一環就是因爲這裡的時間,足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