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象兵的突然出現,讓衝向城門的疾鹿人都愣了一下。象兵這種東西,絕對比鹿騎兵要嚇人多了。
但此時他們也衝到了城門附近,並沒有時間給他們反應,他們就和前面衝來的象兵碰撞到了一起。
象和鹿的直接碰撞,充分反映了體型越大越厲害的說法。場面彷彿榴蓮和香蕉的對撞一般,榴蓮的前進勢頭只是稍微緩了緩,換來的是無數香蕉的崩裂傷殘。
疾鹿的千騎如同一塊三角形的、被人往前推的餅,到了城門之前,忽然遇到了一條長長的貪吃蛇。
象兵只有兩象並排。但這兩象飛快咬掉了疾鹿的三角尖尖,插入疾鹿的隊伍,一路繼續往前。
目標正是採茸推車的位置。
城牆西面,木圍欄在疾鹿的人衝到之前便被人移開了。圍欄之後,出現的也是象騎兵的身影。
相比於城門只能兩象同時奔出不同,這邊的圍欄幾乎都是活動的,一移開圍欄,千百頭象同時往這邊奔了過來。
事實上,這一批衝出來的是兩千五百頭象。每頭象身上是兩個勇士,一共五千人。
一千五百頭象往疾鹿的隊列裡衝殺過去,另外一千頭直奔北面,顯然是想包抄疾鹿的後路。
其實在城門和圍欄打開的時候,鬼鷹的身影已經開始在北面的天空盤旋着了。那表示從湖裡包抄過去的一千步兵已經將防線堵住了。
林跡在城樓上用高音喇叭和採茸聊天,實際上就是爲了拖延時間,順便擾亂一下疾鹿的軍心而已。
雖然經過了林跡幾年的教化,不過身邊人還是改不了喜歡衝殺的性子。
西面衝出去的五千人,便是由折牙,圓笑,中豚,伏狼等千夫長帶領的。
城門衝出去的第一批象只有五百頭,不過帶頭的卻是破屠這個軍隊司令。
西面的一千五百頭象像很快撞碎了往西突進的疾鹿人,而後像磨盤一樣,圍着疾鹿的人羣繞着開始殺戮。城門突出去的隊伍像尖刀一般刺入了疾鹿的陣中。
兩股象騎兵的出現,立刻讓疾鹿的人亂了陣腳。
採茸本就下了讓大家撤退的命令,此時不少人開始往被飛奔。陣中人也護着採茸的推車飛快撤退。
有些人見到破屠的目的是採茸,紛紛不顧危險涌上去攔截。破屠且戰且追,但距離卻在慢慢拉大。
城門口,另外有象兵隊緩緩出了城,在城門口列隊。
林跡看到趕往北面攔截的象兵已經越過了疾鹿往北奔逃的人,便將城防交給發弧,從城樓上下去,也騎着象到了城外陣前。
戰場上,破屠所帶的隊伍因爲速度在減慢,反而被疾鹿的人圍了。象兵沒有步兵協同,速度放慢後就很容易暴露不夠靈活的弱點。
“菊就,去支援破屠,鑿穿他們!”林跡派出了菊就所部五百頭加入戰鬥。
隨着菊就無白頭象兇猛殺入戰場之中,破屠的威勢立減,速度都快了幾分。但維護採茸的人實在太多了,他們的距離依舊在拉大。
西面的一千五百頭象也陷入了苦戰。疾鹿的騎兵爲了讓步兵走得更快,被人帶着反而繞着象兵纏鬥起來。
大角鹿的速度比大象要快些,而且體型小,容易轉向。這一纏鬥起來,象兵頓時被束住了手腳,再難展開更大規模的殺戮。
“石喙,給你一百頭象,殺掉那那羣鹿騎兵的頭領。”林跡下令道。
那羣鹿騎兵裡顯然有一個能人在指揮着隊伍,要不然他們不會這麼快發現大角鹿的優勢,懂得纏鬥象兵的。
把這個頭領殺了,這種戰法應該就會破掉了。
石喙帶着人衝出去,從側面撲向鹿騎兵。便只是這一下,就讓纏鬥的鹿騎兵陣腳亂了好一會兒。
林跡的目光掠過戰場,很快落到北面的一處山丘上。
那處山丘位置偏西,正是往北的道路的匯合處。離城門大約三公里。此時不少疾鹿人已經往北逃過了那裡。
林跡雖然看不到採茸的推車到了哪裡了,但從戰場的人羣分佈看來,應該還沒有過那座山丘。
林跡看着這座山丘,覺得它應該有些用處。
此時戰場上的人大約分成了東西兩大戰團,更多的人延綿北逃,在這山丘下形成了合攏的勢頭。
在這人羣之中,採茸的推車已經被人推到了山腳的位置。
面如金紙的採茸聽到自己前後都有喊殺聲,又想到了湖中那奇怪的大船和那沒有被燒掉的荊棘叢,再看看旁邊的山丘,豎着手指往山丘上指了一指。
前面她說撤退說得太過倉促,又完全沒有想到林跡這邊已經馴服了大象,因此才弄成了現在的局面。
不出意外,疾鹿人已經被困在這通道上無處可去了。
她應該將人手統統聚攏起來,把指揮權交給一個德高望重的人,而後再和林跡周旋。只要她穩住了陣腳,攔住了林跡的大部隊,讓一部分人往北突破荊棘叢,讓半數以上的人逃回疾鹿還有希望。
要不然,這一戰就足於讓疾鹿消失了。
“我們要上山?”身邊人問。
採茸堅定往山上指着。
衆人改道,飛快推着採茸上山,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往這邊聚攏過來。
與此同時,城門外的林跡也正好指着這座山丘道:“跟我來,佔據了那座山丘。”
命令傳了出去。林跡身後,留下五百頭象守衛城門,其他象跟着他衝了出去。
大象轟轟起步,碾過了戰場中人最少的中間部分,飛快往山丘靠近。
採茸剛被推上山腰,她身邊人便發現更多的象騎兵往這邊衝來了,他們急忙呼喊山下人趕來護駕,同時組織攔截。
他們覺得有山坡減緩象的速度,攔截應該是不成問題的。疾鹿的人知道採茸在這座山上,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往這裡靠攏了。
然而到了更高的地方,當採茸身邊的人看到衝來的大象的時候,才發現事情似乎出乎意料。
林跡帶着千頭象衝到了山腳下,兩邊只各分出二百去阻攔往這邊聚攏的疾鹿的人,便幾乎把那些還沒有趕到山腳的人攔截在外。
而林跡帶着剩下的六百頭象踏上山坡,卻並非直接往山頂上奔來,而是繞着山坡傾斜向上。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速度雖然有所減慢,但並沒有慢太多,而且正好躲過了正面做好防禦的疾鹿人,碾上了其他方向沒有什麼防備的,還在爬山的人。
林跡帶着人在山腰上繞了半圈,幾乎將半數正在爬山的人撞下山去。也將山腰上的剛佈置好的防禦陣型拉得散掉了。
這陣型一拉散,後面便有人更改方向,直接騎着象往上直衝。
林跡帶着人繞了山丘一圈,奔到山頂的時候,早有其他象騎兵到了山頂上,將採茸一夥人統統圍住了。
林跡坐在象背上看到人羣裡的採茸一身血污,奄奄一息,心裡也不禁有些惋惜。幾年之前,她是何等智計百出,現在卻落成了這個樣子,何必呢。
“都放下武器!”林跡心裡惋惜,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採茸身邊這些人顯然是她最忠心的擁護者,並沒有人聽林跡的話,只是怒視周圍,似乎隨時要殺出去。
“如果你們不想採茸死的話,立刻放下武器,否則!”林跡掏出一個手雷,揚了揚後對着山上一批疾鹿的人扔下去。
轟隆巨響之後,那一批殺氣騰騰的人全數倒下了。
林跡又掏出了一個手雷晃了晃:“我只要往你們當中一扔……我可以答應你們,只要你們投降了,我可以不殺採茸,甚至我說不定能救她。你們知道的,我會的東西比較多,救人就是其中一種。如果她不是快死的話……”
“放下武器,快!”周邊的象騎兵跟着大喊。
疾鹿的人看看採茸,滿臉無奈將木弓石矛放下了。他們可以去死,但既然對方答應了放過採茸,那應該是不會讓她死的。
這邊象騎兵也很快跳了下去,將他們控制了起來。
林跡跳下象,走到採茸面前,有些感慨道:“兩年前就叫你投降了的,弄成現在這樣,何必呢?現在他們已經投降了,你願意投降嗎?”
採茸只是怒視着他,並沒有開口,實際上,她也已經很難開口了。如果她能夠開口,她是希望身邊的人放下她,自己殺出去的。
林跡扭頭對後面道:“殺十個。”
架在脖子上的武器下壓,頓時便有十個人倒地,跟着十個疾鹿人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不!”疾鹿的人大喊,跟着不斷掙扎。又有幾個人被砍死。
採茸渾身顫抖,再次咳咳吐血。
林跡對疾鹿的人攤攤手道:“你們不要怪我,事實上,你們投降對我來說意義不大,只有她投降了,對我來說纔是比較有意義的。我答應了不殺她,但沒有答應不殺你們。”
林跡扭頭對採茸道:“投降吧?我現在開始會不停問你。一次你不同意,我就殺掉一批人。第一次殺十個,第二次殺二十個,第三次殺四十個。第四次殺八十個……你帶來了一萬七千人。其實問不了幾次就會被殺光的。”
“你也應該想到了。北面的路被我堵了。現在你們除了投湖和進沼澤無路可去。其實他們選擇這兩條路的話,活下去的機率並不大。但要是你答應投降,我可以保證,他們只要聽話,我就能讓他們好好活下去。”
“而且,你最好別裝暈哦。暈倒了我也是會殺人的。”
“城裡我還有馴服了五千頭象,就是說我現在手裡有一萬頭馴服的象,要不是想多留點人口,我讓他們衝出來,你們一個人也活不下去。”
“殺二十個。”林跡嘮叨着,毫無預兆下令了。
脖子上的刀斧就要往下壓。
採茸終於擡起手來:“不,不。”
她居然再次模糊發出了聲音。
“你投降?”林跡問。
“我,投降……”採茸滿是委屈和無奈。
“好,你救活了後面的四十個人。”林跡說話之間,象騎兵的武器已經壓下去了。二十個腦袋很快被砍了下來。他們只聽林跡的命令,可不會聽採茸的。
採茸怒得又咳出了好幾口血。
“如果你不想反悔的話,接下來,我們完成了一下投降儀式吧。來,跟着我念,用力一點,大聲一點——我,投,降,了。”
採茸不敢再違背林跡的意思,他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她知道,他說過的,只怕都是能做到的。獸羣消失了,真的可能是被他馴服了。
這樣的話,城裡還有幾千頭象是可能的。那麼,山下的疾鹿人也真的可能會被屠殺乾淨。
只要活着,便還有希望是不是?
這個“投降的儀式”進行了很多次林跡才滿意。這個過程裡,林跡甚至讓採茸漱了口,喝了些糖水。
也在這個過程裡,採茸才發現之前那個可惡的半大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惡昂然漢子了。
等林跡說了一句什麼“破飛”,採茸才發現原來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林跡在那個東西上按了一下,一聲放大了無數音量的“我投降了”放了出來,採茸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跟着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林跡讓人拿着喇叭下山,扭頭看了一眼沒什麼動靜的採茸,心裡犯嘀咕:剛說完投降,自己就厥過去了,這會不會讓疾鹿的人以爲是我逼死她的?要不還是讓守慄救救看?
不多久,守慄被叫上山來,詢問過採茸的隨從後,帶着口罩給林跡說了病症:“肺炎,可能是晚期。”
林跡巴不得給自己也弄個口罩帶上,吩咐道:“別弄下山了,就在這給她建個房子治病吧。治不好就埋這算了。”
山丘之下,採茸的聲音四下廣播,投降的人也是一片連着一片。
折牙一身鮮血走上山坡來,對着身邊一個疾鹿的俘虜吐了口口水之後,站在林跡身邊有些感慨道:“孃的,準備了兩年,就來了這麼一下。累得我……”
遠處的暮色低垂,漸漸染掉了城牆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