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然道:“你昨天不是跟院長要了錢了麼?學校門口有早餐鋪子,吃過東西你在學校門口等方警官。見到她就跟她在學校的舊校舍那邊兒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
“哦,那你不吃飯了?”不等白糖問完,白浩然已經一溜煙兒的跑出了圖書館。白糖低聲嘀咕道:“這是幹嘛啊?飯都不吃了。”
白浩然一路狂奔,到了停車場剛好見到張雲華的車停下,白浩然快步的跑到車前。
張雲華緩緩的降下車窗冷冷的問道:“白浩然?你在這兒幹嘛?”
白浩然喘着粗氣道:“院長,我有事兒想跟你談,是有關楊教授的事情。”
校長張雲華皺着眉頭:“那個人已經過世了,有什麼好談的!”
“但是你心裡的心結還沒打開,不是麼?”白浩然反問道。
張雲華愣了下,接着她低聲道:“這件事和你無關。”着她升起車窗。白浩然連忙敲着車窗大聲道:“可他的課還沒上完,還差一節課,一節他就算是死都無法放下的一課。難道您真的不想聽一聽麼?”
車子突然熄了火,接着張雲華從駕駛室走出來,她站着車子的另一端看着白浩然問道:“你到底想什麼?”
白浩然深吸一口氣,然後認真的道“我想的是,一位曾經充滿青春和鬥志的女學生,她有着無以倫比的才華,在這所學校裡被自己的老師所看重。有一天,她有了一次去國外深造的機會,老師和她都高興壞了。因爲這位老師相信,只要她能夠出國深造,回來的時候一定能夠成爲一名出色的教育者。但她需要一份能夠讓她能都得到重視的論文,所以她開始傾注自己的心血完成這樣一份幾乎能震動教育界的論文,這個論文的題目就叫做‘最適合我們的纔是實際的教育’。這份論文不僅僅是傾注了這位才華出衆的女學生所有心血,也傾注了老師的全部心血。爲了能幫助自己的學生,老師每天都加班加兒的幫助女學生查資料,然後和女學生一起完成論文。論文完成了,老師去幫助她修改,結果天不遂人願,在修改論文的一天晚上,圖書館發生了一場火災,而這場火災,也燒光了那個女學生出國的夢想和她所有的希望。後來女學生沒有出國,而老師也在火災後傷重不治……”
“事到如今,你對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已經不怪他了,可以了麼?”張雲華冷冷的反問道。
白浩然搖搖頭,反問道:“怪他?你爲什麼要怪他?沒錯,你失去了出國的機會,但你還是成爲了一名出色的教育者,可那位老師卻日復一日的經歷着火災時痛苦的煎熬,只爲了給他的學生完成那份已經遲到了的論文。學校舊校舍那邊兒,您原來的教室,今天那位老師會在那上課,關於論文的講評課,也是他人生的最後一課。去不去,您自己看着辦吧!”
白浩然完轉身就要走,不過張雲華卻叫住了他:“你等等。”
白浩然回過頭問道:“還有什麼事情?”
“你的是真的?我還能再見到他?”張雲華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白浩然。
白浩然淡然一笑,他將檔案袋遞給了張雲華道:“看了這些東西,你就能明白。”
張雲華接過檔案袋,打開線繩從裡面抽出一沓稿紙,剛翻看了幾頁之後,張雲華的眼淚一瞬間如同決堤了一般流下來,過了一會兒校長張雲華才眼睛裡噙着淚水,激動的道:“這……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白浩然看着張雲華的眼睛,認真的道:“是您的老師寫的,寫給自己最得意門生的,算起來也足足有二十七個春秋了。校長可能有所不知,人在死後會不變的重複着死亡當天的過程。在這二十七年的時間裡,您那位老師不僅要不斷的循環着死亡的痛楚,還利用循環之間的間隙時間一一的完成這份論文。他想做的只是要讓自己的學生成爲棟樑之才,完成他作爲老師的最後心願。不求名譽、不求金錢,只求完成一個老師的對自己學生承諾。張院長,我想這纔是所謂的爲人師者的初心,對麼?”
張雲華痛苦的捂着嘴,眼淚一時間完全控制不住,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沒錯,現在這個現實而又物質的社會已經脫離了當年的初心,很多的教師難以真的做到爲人師表,更多的是巴結和利益。二十七載,這個城市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當年的初心也湮沒於這個充斥着物慾橫流的世間。能遵從初心的教師也都變成了稀有生物,或者只是報道之中的故事了。
那份論文並不厚,但不知爲什麼卻讓人感到足足的分量。張雲華的手在顫抖,她不斷的擦着眼淚,又不斷的流出眼淚。三十多頁的稿紙上,滿滿的都是一位老師對自己學生的傾注。看着這份論文,張雲華似乎能看到在寂靜的夜晚之中,那圖書館廢棄辦公室裡總是不明原因亮起的燈光……
舊校舍外,白浩然在教學樓門口等着方憶安。等方憶安走到近前,才發現她的臉上隱隱的帶着一些淚痕。
方憶安壓低聲道:“我昨天回去調閱這裡的資料,被我爸知道了,沒想到我爸長嘆了一口氣,最後跟我了真相。那位男老師就是我外公……”
白浩然笑了笑道:“你外公是一個很和藹的老頭子,更是一名合格的教師。走吧,一起去聽聽他最後的一課。”
方憶安了頭,接着兩個人一起走進教學樓。
教室門口時,白浩然就看到黑白無常就站在門口。白無常朝他友好的擺擺手,而黑無常靠着牆低頭不語。在白浩然和黑無常擦肩而過的時候,黑無常低聲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子,不得不,你做的不錯。”
白浩然了下頭,接着他推開門走入了教室。一進教室白浩然就看到了張雲華,她就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白浩然帶着白糖和方憶安做到靠在窗邊的位置上坐下。隨着大家坐好後,門口的黑白無常相互的看了看對方,接着白無常道:“楊教授,人都到齊了。你可以上課了。”
白無常的話音剛落,只見到那位男老師穿着整齊的拿着教材走向教室的門口,他向黑白無常笑着頭,然後意氣風發的走進了他的講堂,隨着男老師走進講堂的瞬間,整個教室的光線充滿了暖暖的陽光。
校長張雲華看到男老師走上講臺後,立即站起身,強忍着眼淚道:“老師好!”一切就跟之前上課一樣。
男老師也是和過去一樣,笑着對張雲華頭,接着整理一下教材,然後露出會心的笑容道:“坐下吧!呵呵,雲華啊,我時間不多。咱們快些準備上課吧!”
張雲華用力的了頭。
男老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張雲華那篇論文的題目——最適合我們的纔是實際的教育。然後老師開始了他的授課,就如同過去的最普通一課。老師對論文的每一部分都講的非常詳細,他將自己對教育的見解和暢想都的非常細緻。對於作爲教育者的張雲華來每一句都令人振聾發聵,時隔這麼多年,老師的課卻還有着讓感悟的地方,他的課其實沒什麼,只是他的見解裡充滿的是現在的教師們所缺少的東西。而這些恰恰是過去教師們身上最樸實最常見的東西,一堂課原本讓人覺得是漫長無聊的,但在張雲華這裡卻感覺時間好短,她明明還有好多話要,好多的問題要問,然而這一切的一切最終在她最後對老師的話變成了一句:“對不起。”
男老師笑盈盈的看着張雲華,他看着這名自己最引以爲豪的學生,摘下眼鏡,鄭重的道:“雲華啊,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老師最得意的學生,這堂課是老師欠你的。我希望你能將你的才華施展,能培育出更多的人才。當然,我想我已經看到了成果。我以你爲傲!”老師到這裡,老人家臉上的笑容如同展開的花一樣,燦爛,祥和。然而他的笑隨着他整個人一起消失在這充滿了暖意的教室之中。
張雲華含着淚喊道:“楊老師!”
人總喜歡把別人往壞了想,也總習慣把自己往無辜的方向想。這些年,張雲華一直認爲自己是不幸的,她沒有去國外深造,最終在一所被撤銷後又變成私立的大學裡當校長。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的老師有着一股莫名的怨恨,她認爲,若不是自己的老師,她或許就能夠去國外深造,成爲教育界的精英,就不會遭那麼多的白眼,會有更好的結果。然而她發現自己錯了,錯的太離譜了。人類的狹隘和自負往往會矇蔽自己的雙眼,讓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分量,總覺得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一個。可現在想想,你太過於看得起自己了,老天和你有多大的仇呢?芸芸衆生億萬,你又有怎樣的特例要讓老天非得跟你過不起。一個人再有本事,也只是一個人,滄海一粟,漫漫歷史長河之中的一滴水罷了。
隨着楊老師的消失,方憶安含着眼淚問道:“白浩然,這世間是不是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白浩然輕聲道:“世界之大,你能知道的事情恐怕連皮毛都算不上呢,怎麼?方警官相信這個可不好吧?”
方憶安擦乾眼淚道:“不,我現在更加不會相信鬼魂能殺人了,我想那個案子我們應該了斷了。你讓我查馬鬆,想必是他是這個案子的突破對吧?”
白浩然道:“嗯,他就是兇手,只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是兇手而已。當然,方警官,你雖然不信鬼魂殺人是對的,但你相不相信因果循環報應昭昭呢??”
方憶安詫異的問道:“報應?這個也有?”
白浩然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道:“走吧,我們去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