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至四月二十六,這日,黛玉自帶了小丫鬟祭花神餞花期,閒暇之餘想起那名香消玉殞的女子,想起那一年的四月二十六日,是她們的第一次相見,再憶起兩人來往之事,不由唏噓不已。
芳魂嫋嫋,可還有幾個人記得......
寶玉這日仍留在家裡讀書,一時,珍珠在門外等候,道是有事要回。寶玉想了想,便出了屋子,到了外間廳房見珍珠,因問道:“有何事?”
珍珠道:“剛纔貴妃打發夏太監出來,送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叫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戲獻供,叫珍大爺領着衆位爺們跪香拜佛呢。還有端午兒的節禮也賞了。”說着命小丫頭子來,將所賜之物取了出來,只見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
寶玉見了,微微一愣,問:“其他人呢?”
珍珠道:“老太太的多着一個香如意,一個瑪瑙枕;太太、老爺、姨太太的只多着一個如意;你的同林姑娘的一樣;寶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單有扇子同數珠兒,別人都沒了;大奶奶、二奶奶他兩個是每人兩匹紗,兩匹羅,兩個香袋,兩個錠子藥。”
寶玉聽了,笑了起來,如今總算不用像書裡面寫的跟薛寶釵的一樣了,並且那所謂的“金玉良緣”也被老太太與他聯手壓了下來。娘娘之所以賜下相同的賞賜,想來是因爲他正跟顰顰議親的緣故。
寶玉擺擺手。讓珍珠下去。哪知,這珍珠好容易見到寶玉笑了一次,頓時看呆在那裡,寶玉叫她退下也沒發覺,直到寶玉沉了臉才驚醒過來,慌忙的就要退下去。
“慢着。”寶玉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珍珠心裡頓時一喜,心裡多了一絲幻想。面上卻不由帶了出來。
“看在你回話還利索的份上,這次算了。再有下次,我自回老太太,讓你仍回老太太那裡去。”寶玉冷冷的道,他瞧着那珍珠剛纔看着他兩眼發直,就想發作,又想着她是老太太賜下的。好容易忍下來,叫她回來本想訓上兩句,怎知這女子轉過身來,卻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樣,頓時讓寶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了主意道:“你這幾日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有什麼事讓其他人來回。我屋裡又不是你一個大丫鬟。”
寶玉這樣,也有爲黛玉作打算的意味,他往日裡因着老太太的面子,除了自己的屋子不許丫鬟進入,其他的事務都由珍珠帶頭打理,也不多過問,倒將她養成了這院子裡的第一人,若黛玉嫁過來後,他院子裡一直有這樣一個老太太賞下的,手腳又伸得長長的大丫鬟。也不好打發,而且那時候打發也意味不同了,還不如他現在就找機會給她點教訓,能老實點最好不過了,不老實則找機會打發了。
寶玉這話一出口,珍珠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寶玉這話已經算是將她在這個院子裡的第一人打落下來,往日裡她憑着老太太的賜下的身份。將在寶玉面前露面的差事攬了,早惹得一屋子丫鬟不滿了。如今寶玉不再容忍,第一次出口削了她的權利,其他人不知道多高興呢!明裡暗裡不知道要怎麼說風涼話呢!
她在二爺身邊這麼多年。因着二爺脾氣古怪,一直沒有近身的機會,只能儘量讓自己多在二爺面前露臉,盼着二爺能因爲她服侍得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能在成親之前收了她這個大丫鬟,以後也可以作爲未來的二奶奶的幫手。
怎知盼來盼去,不但沒有盼到二爺對她的青睞,反而聽說二爺正在議親,要娶二奶奶了,而且議的是林姑太太家的林姑娘,這林姑娘經常來這玩,她也經常見的,性子很好,也很和氣,人又喜歡說笑,但是憑她的身份地位真的能允許自己一個在二爺身邊服侍多年的人繼續呆在二爺身邊,成爲二爺的姨娘嗎?
珍珠想來想去,這幾日正急躁呢!正琢磨着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讓二爺開口收了自己,現在又出了這種事,真是出師不利。也怪她自己不謹慎,竟然在這當口犯了二爺的忌諱。珍珠心裡一陣懊悔。
待珍珠出去,寶玉的話也吩咐下來了,其他人見了珍珠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其他幾個大丫鬟或竊喜或高興或平淡,那在意的則暗想這下她們終於可以出頭了,這些年一直被珍珠壓得死死的,二爺怎麼就不早點將這話說出口呢?那不在意的只是淡淡的一笑,繼續做好自己的事情。
每日裡被大家冷嘲熱諷,珍珠也委屈得忍不住躲在被窩裡哭了幾場。
且說寶玉這裡剛從珍珠這裡得了賞賜的消息,那邊王夫人便派人來請。
寶玉淡淡應了,換了衣裳帶了檀雲便往王夫人那邊而去,他如今還不知道王夫人找他究竟什麼事。便一面走一面問跟在身後的檀雲,“太太最近在做什麼?”
檀雲在他身後回道:“太太最近去了趟宮裡,只是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檀雲是寶玉在內院收服的丫鬟,讓她在內院幫他打聽消息,免得他一進內院便失去了耳目,並且允諾她一到年紀便放她出去。
“宮裡啊!”寶玉喃喃了一句,眼眸閃了閃,對王夫人找他的事有了點底。
到了王夫人房裡,見了王夫人,在下面椅子上坐了。王夫人自知叫寶玉上炕,寶玉也不會上來,也不再勉強。坐在炕上,看着寶玉俊秀的身形,秀美的臉,忍不住淚眼朦朧,用手絹捂住嘴巴,口裡嗚嗚叫道:“兒啊!”
寶玉見王夫人作戲。心裡也有些不舒服,只問道:“太太好端端的哭什麼?”
“我的命好苦啊!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卻沒有一個貼心的。珠兒早早去了,留下你這個孽障也不順心,如今連娘娘也聽不進我的話了。我這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說着一隻手拿了手絹掩住眼睛哭,一隻手捶胸。
若說王夫人剛開始還有幾分假哭,到現在便是真哭了,話說出來。再細細想想,何嘗不是這樣的呢!寶玉脾氣古怪自小不聽話,元春呢!如今爲了在外面找個靠山,居然同意寶玉娶黛玉,倒將她這個母親的話拋到一邊了。
那日她進宮,本來想讓娘娘下旨意賜婚寶玉與寶釵的,結果娘娘不同意。還勸她接受黛玉,叫她想起來如何不傷心?
寶玉也不接話,只勸她不要哭了,仔細傷了眼睛,又示意旁邊伺候的金釧,彩霞去勸王夫人;這兩人如何不知王夫人演的那齣戲,只是寶玉的話她們也不敢反駁。只得一個勸着王夫人,一個去打水給王夫人淨面。半響,王夫人見寶玉並沒有進一步的安慰,只得自己停了下來,在彩霞的服侍下洗手淨面。
屋子裡一陣忙亂,寶玉無奈的坐在一邊,好一會兒,王夫人才坐定了,將其他人打發出去,問寶玉。“你究竟還把不把我當母親的?”
“太太這是什麼話?你自是我的母親。”
“那好,我讓你娶寶釵,你答不答應?”王夫人聞言頓時一喜,自以爲寶玉這話便是向着她的了,連忙將心內盤算已久的話說出口。
寶玉苦笑,“太太你說什麼呢!如今我們家正跟林家議親,你卻在這當口提出這樣的事,你真的要惹惱林姑父不成?再說林表妹哪裡就不好了?你非得讓我娶薛表姐。”
“她好不好我不管。我只要你娶寶釵,其他的我都不管,你只管說答不答應?”王夫人滿眼期待的看着寶玉,語氣裡帶着刁蠻。
寶玉對這樣的王夫人很無奈。知道若是拿道理來說,肯定說不通王夫人,他也不能說因爲自己喜歡黛玉纔要娶她的,“太太你還不知道嗎?薛表姐要去給郡主做伴讀呢!”
“這個我早知道了,你姨媽告訴我了。只是伴讀又怎麼了?又不是不能嫁人,等她出來你再娶她不就行了。”王夫人堅持道,話一出口便蹙着眉頭想了想,嘴裡自言自語道:“不行,等寶釵出來,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那個時候還沒有子嗣,豈不是惹人笑話?不行,這樣不行......”
正當寶玉以爲王夫人想通了不再逼他娶寶釵時,王夫人接下來的一句話再次讓他目瞪口呆,“這樣,你先娶了林姑娘做平妻,待寶釵放出來後,再娶寶釵做正妻,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王夫人說到這裡,對自己這樣的主意非常滿意,兩眼閃閃發光的看着寶玉。
寶玉很無語,若面前這人不是這具身體的母親,他都想一掌拍死她了。怎麼會有人有這樣極品的想法,讓一個皇商的女兒做正妻,一個二品大員的女兒做平妻,虧她想得出來。別說現實不允許,便是他也絕對不會答應的。笑話,他心愛的老婆做平妻?便是這正妻的位置也只有顰顰坐得,其他人簡直都是妄想。而他的身邊也只需要顰顰,什麼平妻姨娘通房丫鬟通通靠邊。
王夫人見一屋子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一顫,也明白自己說了蠢話,也是這幾日她氣暈了頭,一門心事的想讓寶釵成爲她的媳婦,纔在這當口,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樣的話,想了想便改口道:“林大姑娘是不用想了,讓她做平妻定然是不行的。”
衆人皆在心裡道,你也知道啊!
只聽王夫人接着道:“我再去尋一家姑娘先聘來替你傳宗接代,待寶釵回來......”王夫人一直想將正妻位子留給寶釵,可見其對寶釵的看重,只是見寶玉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王夫人也忍不住改口了,“要不,寶釵做平妻也使得。”
寶玉無語,王夫人當寶釵什麼人呢!她說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寶釵跟薛姨媽可不是吃素的,真能讓王夫人如此擺佈?
“怎麼樣?”王夫人見寶玉不說話,面色變幻不定,一時急了,若是連寶玉都不同意,那她真的沒希望了。
王夫人一面在心裡盤算着,要怎樣說服薛姨媽答應讓寶釵給寶玉做平妻,要知道她當初許諾的是正妻之位,如今再改口,說不得要找出一個說得出口的理由纔是。想了半響,想起寶釵如今已經十七了,再做幾年伴讀,那豈不是成了老姑娘了?那時候還能嫁得出去?若她以這個提出要寶釵做寶玉的平妻,想來妹妹也不是不會反對的。至於誰做正妻再說吧!
第一更到,果斷的讓王夫人繼續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