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同光和李梧桐正沒有命的在密道里奔跑。密道又長又暗,窄得只能勉強通過一個人。
吳同光將李梧桐一把攬在自己身後,輕握着她的右手,徑自向前。通道里混合牆與黴塵的味道真是難聞,可是比起看到林雨桐那張臉,李梧桐還是更喜歡在這裡穿行,這裡簡直有隔絕塵世的感覺,更何況,吳同光和她手挽手,如此之近。
外面戰火連天,虎狼成羣。
“我真希望這條通道一直走不完。”
吳同光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反而安慰她道:“這條密道應該很快到頭了。”
李梧桐暗罵一聲“死木頭”。
怎麼都無法想像到,在這座大宅子下面還有如此長的通道,通道兩邊的石壁已經很光滑,用手摸一摸就知道已經很長時間了。如果不是老者提示他們“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吳同光可真的要被林雨桐來個甕中捉鱉。
吳同光跑了,鄭碧婉還在。
她還是悄悄隱身在宅子角落的一棵大榕樹下,聽見林雨桐大聲地喊道:“小王八蛋,趕緊滾出來!”
這個時候的鄭碧比任何時候更加警覺,吳同光遇險,就意味着他身上的半截書冊遇險,打死她丈夫的黑衣人怎麼可能不現身。
如果黑衣人現身,她又怎麼辦,是打死他,還是和他一同捕殺吳同光呢?鄭碧婉自己心裡清楚,放吳同光本身就是違反紀律和命令。
“上峰”的命令是讓她幹掉吳同光,可是鄭碧婉也清楚,如果直接幹掉吳同光,那麼黑衣人將永遠失去線索。那麼自己永遠將無法爲自己的丈夫報仇。
她只是要求一個明白而已,可這個吳國光偏偏送她和林雨桐一個糊塗。
“見鬼!人怎麼不見了!難道會飛天遁地不成?”宅子裡已經傳來林雨桐老羞成怒的聲音。
書房的嘈雜聲音更加襯得庭院內的幽靜。
陰影在黑夜中總是不易辨認。可是鄭碧婉還是捕捉到了一絲微妙的動靜,在宅子西南角一個身影,輕輕一閃,從檐角跳下,不落聲響,這樣的輕身功夫實在是不多見——“好身手!”
這樣的身手,在昨天鄭碧婉就已經見識過了,那個開槍後從火車上跳出去,像風一樣消失在黑夜裡的黑衣人。
鄭碧婉悄悄地跟了上去,悄悄隱身在黑夜中,悄悄地化爲黑衣人的影子,然後悄悄地舉起了槍,以她的專業素質,當然不會失手,一聲長長的槍響即將劃破津門的夜,彈頭即將射入黑衣人的頭部。
她也不用管這個黑衣人是什麼來路,是不是國民黨自己人,如果知道得太多,說不定這仇還真的沒有辦法報了。
到時候只說是保密局吳同光爲爭搶那書冊打死了他,而自己折返回來正好將兇手擊斃伏法,真是最完美的計劃。
夫仇不共戴天,給丈夫報仇的事,已經就在眼前。
可世事是不是真就如願呢......
吳同光是餌,鄭碧婉是獵人,獵人走岔了,可吳同光卻不會閒着,他正在密道里翻開詩集。
林雨桐發現不了,可要是鄭碧婉趕了上來,以她的判斷力,準能一眼就看出牆灰剛剛被刮過,雖然刮的內容無從知曉,可密道十有八九就會被她發現的。
她放過了這一生中唯一一次可以控制吳同光的機會。
吳同光繼續翻開詩集,終於讀到這首詩的全部,是這樣的:“幾日東風過寒食,秋來花事已闌珊,疏林寂寂變燕飛,低徊軟語語呢喃。呢喃呢喃。雕樑春去夢如煙,綠蕪庭院罷歌弦,烏衣門巷捐秋扇。樹杪斜陽淡欲眠,天涯芳草離亭晚。不如歸去歸故山。故山隱約蒼漫漫。呢喃呢喃,不知歸去歸故山。”
這首詩的全貌,真是美極了。
......
李銘鼎在電話那頭聲音道:“肖站長,你是聰明人,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現在所遭遇的情況和你是一樣的。”
肖國棟道:“你的意思是......”
“對,是的,就是共 匪,釘子也打到我眼皮底下了。”
肖國棟心中一凜,然後又有一種幸災樂禍道:“據我所聞李師長治軍嚴謹。”
“在下還素聞肖站長火眼金晴呢。”
兩個人都是一笑。肖國棟心中轉過了無數個轉盤:李銘鼎這樣在軍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會着了中共潛伏人員的道。像李銘鼎這種聰明人,本應該不願宣揚這種醜事,但如今打來電話告訴吳同光的行蹤,應該有所圖纔是。
“李師長,你身邊的釘子造成什麼樣的損失,我不該問,也不想問,但是感謝你通報吳同光的情況,有什麼我們可以合作的嗎?”
“從我身邊逃出的共 匪,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在他的身邊我也一直有安排人手,此刻他已經被打死。”
“哦?那我恭喜李師長成功攔截並擊斃共 匪。”
“肖站長,‘他’被擊斃,只是事件的開始,我親自給你這個電話,是想表明事件的嚴重性,釘在你身邊的吳同光,和‘他’的危害比起來,不可同日而語,這關係到黨國的命運......”
“你的意思是......”
“同樣的問話我不喜歡出現兩次,我的意思你應該已經很明白,‘他’已經死了,可是我並沒有收回他帶出去的東西!而據我所掌握的情報顯示,吳同光是收回這樣東西的關鍵。”
電話那頭很顯然已經有些不悅與不耐煩了。
“恕我冒昧,至少我得清楚已經被擊斃的共 匪的情況,否則我也無法接手調查,李師長,我大概也得知道一點來龍去脈纔好。”
電話沉默了一陣。
“被擊斃的共 匪,叫李青峰。”
“什麼?是他......我從嘴問一句,傅帥知不知道是李青峰的事?”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陣:“還不知道。”
肖國棟暗自叫了一聲娘,心中道:“中共的地下人員太厲害了!怎麼我們就出不了多幾個這樣的人才。”
“李師長,少安毋燥,只要吳同光還在南京,他就跑不出我的五指山,我只要他的命,其他任何東西我都不感興趣。”
“但願如此,這個事件是這樣的......”
十分鐘後,肖國棟掛斷了電話,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問題彷彿出現了轉機——這個吳同光爲了雷音要傳出去的東西,又冒險回來了南京,只要能逮住吳同光,什麼失責都可以得到寬恕。那麼當務之急就要搞清楚的是:
吳同光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