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害怕的時候她竟然會想他
張稼喬狐疑地瞅了她一眼，隔着厚厚的鏡片，他看到蘇涼臉上糾結在一起的痛苦神色，連眼眶也有些發紅，心裡頓時有些慌亂，連忙跟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妲”
“稼喬，你把車門開一下，好不好？我出去找個洗手間就好了。”蘇涼儘量不去激怒他，儘量把痛苦僞裝得跟真實一些。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去吃飯的餐廳。對了，我也不知道你具體喜歡吃什麼，就自作主張在一家西餐廳定了桌。”說着，他又低頭瞅了一眼腕錶，“哎呀！時間快到了，我們趕緊過去吧！你再堅持一會兒，最多十分鐘。”
張稼喬不再搭理她，轉過身去，很認真地開車，身上的那一層暴戾和激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斂了。
蘇涼也不敢再說什麼，但是心裡卻時刻警惕着，她總覺得這位發小的精神狀況有些異常，要不然，也不會因爲她的一句話產生那麼激動的情緒。
一路上，狹小的車廂裡格外安靜，那一種沉默的氣氛逼得蘇涼想要破窗而逃窀。
沈家祖宅。
傍晚，夕陽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櫺照射進來，一格一格斑駁的光影落在地板上。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薰香的味道，讓人心神寧靜。
“爺爺，您找我有什麼事兒嗎？”沈南辰斂了斂眸色，一臉認真地問道。
沈老爺子一點都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看向他的目光透着深邃和銳利，“阿辰，有些事情就算是爺爺不說，你自個兒心裡也應該有個數，你是爺爺一手帶大的，爺爺希望你過得幸福，但是爺爺不會同意你跟陸婉清在一起，除了這一點，其他的事情爺爺都可以讓你自己做主。”
沈南辰微微愣了愣，眼角閃過愕然之色，爺爺這是怎麼了？以前從來也不過問他的感情生活，而且當初他帶陸婉清回祖宅，爺爺還挺喜歡她的……
“阿辰，你必須答應爺爺。”沈老爺子堅定地說道，不容有任何的質疑。
“爺爺，您沒事吧？”沈南辰試探性地問道。
沈老爺子愣了一下，立刻吹鬍子瞪眼的，沒好氣地罵他：“我能有什麼事！”
“呵呵，爺爺沒事就好，我還以爲爺爺……”
“以爲我什麼？臨終遺言？你這小子，別以爲你是杭城的金牌律師，就可以在我面前班門弄斧，我可告訴你……”不等老爺子把話說完，沈南辰已經笑着告饒，“爺爺，我說錯了，我真的說錯了，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跟您保證一定聽您的。”
聽他這麼一說，沈老爺子總算是放心了，原本還以爲他會跟自己爭辯，他都已經準備了很多理由，甚至打算不惜以爺爺的威嚴壓迫他，可是沒想到……
沈老爺子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難不成他也知道那丫頭在國外的事情了？要不是他關係最好的朋友跟他說了那事兒，他肯定不會相信那丫頭竟然能做出那種事情，他們沈家可要不起那種不懂得自尊自愛的孫媳婦兒。
“對了，阿辰，你什麼時候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先帶過來讓爺爺瞧瞧！”
“沒問題。”
……
倆爺孫的交談到此爲止，一前一後從書房裡走出來。
當初沈南辰跟陸婉清在一起的時候，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沈老爺子也是同意了的，他挺喜歡這個性子安靜的孫媳婦兒。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陸婉清竟然說要好好考慮一下，她還沒有完全做好嫁爲人妻的心理準備……
後來，陸婉清離開了杭城很長一段時間，她跟沈南辰說，她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生活一段時間，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她身邊帶着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圓子，將小圓子扔給他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坐上航班，飛去大洋彼岸完成她的夢想。
她說，讓他等他五年的時間，最遲五年，等她完成了她的畢生夢想，她一定會回來找他。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張稼喬把車停在一家高檔西餐廳門口，蘇涼想趁着下車的機會逃走，偏偏，她這位發小的警覺性很高，下了車之後，還不等她有所動作，就已經站在她身邊了。
從側面看過去，他們的舉止很親密，在外人的眼裡，他們分明就是一對情侶。
“蘇涼，你好一些了吧！我現在帶你去洗手間。”
“嗯。”逃不了，蘇涼只好面對，至少在人多的地方他不能拿她怎麼樣吧？
總算是進了洗手間，可是張稼喬幫她拿着包，盡職盡責地站在門口等她。蘇涼唯一慶幸的是，她的手機一直放在牛仔褲的兜裡，可以用手機打電話找人來救她。
她躲在廁所裡，飛快地打開手機裡的通訊錄，原本她想給張曉打電話，又擔心張曉是個女孩子會被她連累，至於其他的同事，她就不想讓他們知道了，這要是傳出去，還指不定在背後怎麼說她的閒話呢！
思來想去，蘇涼糾結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別無選擇，最終只得按下了沈南辰的手機號碼。
很快，手機就接通了，那端傳來一個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同時他的聲音還透着一絲笑意。
“蘇蘇，你找我有事兒？”沈南辰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心裡清楚，蘇涼要是沒事，肯定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涼頓時一陣欣喜，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沈律師，你現在在哪裡？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她很緊張，握着手機的手指很用力，指關節幾乎泛白。
沈南辰似是也感覺出了她的異樣，眸色頓時微微一沉，迫不及待地問道：“蘇蘇，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現在在哪裡？我立刻就過去找你。”
蘇涼把這家西餐廳的地址告訴了他，又叮囑道：“你不用太着急了，路上注意安全。”
“你等着我，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冷靜，我很快就過去找你。”
“嗯，我等你。”
……
掛了線，沈南辰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應付過去，拿起車鑰匙，匆忙朝門外走去。
沈南辰對蘇涼雖然不夠了解，但是唯一知道的是，她的性子很堅強，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找他幫忙的，畢竟在她的眼裡，他身份還有待商磋。
他幾乎是一路狂奔，只要是能闖的紅燈，他一個也不放過。
聽蘇涼在手機裡的聲音，一定是遇上了什麼讓他覺得危險的事情，要不然，聽起來也不會覺得一直在顫抖。
蘇涼很不想出去，可是，她也知道，一直待在洗手間里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萬一這位發小等她等得不耐煩衝進來，那連讓她躲起來的地方都找不到。
蘇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又磨蹭了好一會兒，這纔打開門走出去，
迎面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張稼喬，他臉色有些難看，擡起手，又訕訕地縮了回去，似乎想要敲門。
“蘇涼，你好一些了嗎？我剛纔在外面見你這麼久沒出來，就有些擔心你。”
“我沒事，已經好很多了，我們現在去餐廳吃飯吧！”蘇涼淡淡地笑了笑，很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只要不在言語上激怒他，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你餓了吧！”張稼喬溫潤一笑，又恢復了最初在家裡見面的模樣。
蘇涼嘴角一抽，這人變臉的速度還真快！
餐廳用餐的人並不是很多，氣氛很融洽，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玫瑰香氣。點餐的時候，蘇涼要的是一份七分熟的牛排，她吃不慣那種帶血腥的東西，總覺得很噁心，可是，張稼喬就不一樣了，他要的是一份一分熟的牛排。
蘇涼在心裡安慰自己，人家或許是在國外吃慣了西餐！
“蘇涼，你怎麼要七分熟的？多難吃！你跟我一樣吧！要一份一分熟的。”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張稼喬直接跟侍應生說了，讓他把她七分熟的牛排換成一分熟的。
蘇涼突然很後悔答應跟這位發小出來吃飯，那可是血淋淋的牛排啊！只要想一想，都讓她覺得倒胃口，如果硬是着她吃下去，她敢保證，她肯定會當場連膽汁都嘔吐出來的。
沈大律師，您還是快點來吧！千萬不能聽我的叮囑……
很快，侍應生就端着他們點的一分熟牛排上來了，笑容可掬：“祝兩位用餐愉快！”
蘇涼瞅了一眼擺在自己面前的牛排，又瞅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張稼喬，他已經用刀叉配合着很熟練地切下了一小塊牛排，紅色的肉，帶着血絲，扔進了自己嘴裡，似是很滿意這樣的味道，一連切了好幾個小塊吃下去。
蘇涼很想吐，胃裡翻江倒海的，可是她又拼命地忍着。
“吃啊！你怎麼不吃？味道很正宗的。”張稼喬熱情地招呼她。
要不是蘇涼見識過他在車裡的模樣，她一定會被他臉上溫和的笑容感動的，可是這一刻，她深深地感覺到毛骨悚然，恨不得拔腿就跑，跑得越遠越好。
蘇涼乾笑一聲，雙手慢吞吞地拿起刀叉，心裡拼命地祈禱着沈南辰能夠趕緊過來把她帶走。
“是不習慣吃西餐嗎？我幫你切。”
說着，這位發小很熱心地幫她切了一小塊放在她的盤子裡，“吃啊！很好吃的，我都沒想到杭城還有這麼正宗的牛排，要是喜歡的話，我們下次可以還可以來。”
蘇涼的小心肝兒猛然一顫，嚇得她差點連手裡的刀叉都掉了，連忙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慌亂。
斂了斂眸色，她努力做出淡然的笑意，應道：“好啊！”
“蘇蘇，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趕緊吃啊！一會兒我再幫你切一小塊兒。”
張稼喬溫和地笑着，儼然就是一個體貼的男朋友，可是蘇涼卻覺得，他的笑容格外的詭異陰森，連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直從頭涼到腳。
“呵呵，好啊！”蘇涼扯了扯嘴角，乾笑。
“趕緊吃吧！”
“嗯。”
張稼喬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生怕她會騙他一樣，蘇涼尷尬地笑了笑，低頭，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刀叉，沈南辰，你怎麼還沒來？不會真的一點都不着急吧？望着盤子裡那一小塊滿是血絲的牛排，她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正當她打算把牛排送進嘴裡的時候，一個男人醇厚而性感的聲音驀然闖入——
“蘇蘇，沒想到真的是你，我還以爲自己剛纔看走眼了。”
曾司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蘇涼愣了愣，眼角飛快地閃過詫異之色，先不管那麼多了，擺脫了這位精神異常的發小再說！
她隨即放下手裡的刀叉，笑吟吟地問他：“你一個人嗎？”
“嗯。”曾司城點頭。
“要不要一起用餐？”蘇涼微笑，不停地在心裡拜託他，曾先生，一定要答應哦！
不等曾司城回答，張稼喬臉色微沉，很顯然是不滿意有人打擾到他用餐，“蘇蘇，他是誰？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他又淡漠地睨了一眼曾司城，語氣冰冷：“這位先生，我是蘇蘇的男朋友，我叫張稼喬，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就可以先離開了，因爲我不喜歡在用餐的時候被陌生人打擾。”
男朋友？蘇涼愣住了，他什麼時候變成她男朋友了？
“張先生……”
“蘇蘇，叫我稼喬，我喜歡你這樣叫我，而且以我們現在的關係，你還叫我張先生的話，會顯得太生疏了，也會讓別人笑話的！”
張稼喬溫柔地望向她，蘇涼只覺得自己被一隻吐着信子的毒蛇盯着，渾身不是滋味兒。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一臉認真地說道：“張先生，你真的誤會了，我沒有說過要跟你在一起，我想，我們還是適合做普通朋友。”
“蘇蘇！你怎麼能這樣？你忘記我剛纔說的話了嗎？你不能拒絕我的……”
說着，張稼喬就想要去抓蘇涼的手腕，她嚇得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緊接着，腰際倏然一緊，整個人撞入一個結實的懷裡，耳邊想起一個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對不起，蘇蘇，我來晚了一點，你沒事吧？”
因爲他的一句話，她心裡莫名地溫暖，而且很安定。
“你們想對我女朋友做什麼！”張稼喬陰沉着臉，眼神很嚇人。
“張稼喬，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是你女朋友，我也不喜歡你，那都是你一廂情願的。”蘇涼微微皺眉，生怕他聽不清楚，又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今有人幫她撐腰，她自然是不擔心被他傷害，該說清楚的事情一定不能裝糊塗。
蘇涼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管張稼喬會有什麼反應，拉着沈南辰就離開。忽又想起什麼，她扭過頭，一臉認真地說道：“還有，我不喜歡吃一分熟還帶血絲的牛排。”
張稼喬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是在拼命地壓抑着什麼，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看着情緒漸漸激動起來的發小，蘇涼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拉起沈南辰的手，飛快地朝着大街上奔去，生怕精神異常的張稼喬拿着刀叉追出來。
曾司城一瞬間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幸好他反應迅速，拔腿跟着他們跑了出去。
一直到雙腿軟得跑不動了，蘇涼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看到兩個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他臉頰騰地一片緋紅，就像是火燒一樣，燙得厲害。
蘇涼連忙不動聲色地甩開他，十指有些彆扭地絞在一起，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說道：“那個，剛纔謝謝你幫我解圍，要不是你跟曾先生及時趕到，我真擔心自己會堅持不住……”
那一股濃重的異味，差點沒讓她當場嘔吐。
“對了，曾先生呢？他該不會是沒跑出來吧？”蘇涼皺眉，有些替他擔心。
沈南辰薄脣一勾，忍不住地笑了起來，說道：“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在開車。”
“開車？”似是想起什麼，蘇涼嘴角狠狠一抽，尷尬地笑了笑，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交通工具給忘記了，四個輪子的汽車總比他們兩條腿跑得快吧！
“我一着急就忘記了。”
“沒關係，我更喜歡這種奔跑的感覺。”
不管是被微涼的秋風迎面拂來，還是她掌心裡的溫度，還是她指腹細膩的觸感……在他的眼裡，一切都覺得不可思議。
沈南辰突然覺得，自己在愛情裡的世界裡就像是一個傻瓜。不過，他已經找好了充足的理由，一定因爲是很久沒有跟女生這樣接觸過了，他心裡有點小緊張。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需要回去取車？”蘇涼問他。
“現在折回去的話，你就不擔心他會在那裡等我們嗎？”沈南辰微微挑眉，眸色一片溫潤。
於是，兩個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廳坐在休息。
跟上次一樣，蘇涼只被允許喝白開水，平時喜歡的黑咖啡被他無情地換掉了。
“先吃一些點心墊墊肚子，一會兒我們再去吃飯。”沈南辰柔聲說道。
“嗯。”蘇涼嘴裡吃着榴蓮酥，只得含糊地應了一句。
等她有些艱難地嚥下去，又喝了一口溫開水，這纔打算跟沈南辰解釋，而他一直忍着不問，是想等她主動告訴他一些事情。這樣的話，他會覺得他們的關係在慢慢靠近，雖然每一次的距離都很小，但是他也已經很知足了。
蘇涼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又反覆強調，張稼喬的精神狀況一定有問題……
“蘇蘇，只要沒事就好，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以後我每天晚上都送你回家。”這麼難得的可以跟佳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呢！
“不用這麼麻煩的，他應該不會……”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涼的底氣明顯不足，她還是有些擔心，指不定這位發小就在她家樓下等着下班回去呢！要是被逮着正着，那她後悔都來不及了。
看着她糾結的樣子，沈南辰不由得勾起薄脣，笑容溫潤而迷人。
他輕咳了一聲，以引起她的注意，然後一臉認真地說道：“蘇蘇，聽你剛纔這麼說，我很懷疑這位張先生的精神曾經受到過某種創傷，如果可能的話，你最好讓他的家人帶他去相關機構做一個鑑定，這樣的人如果長期在社會上四處遊走的話，會造成很大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