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第387章 怒!(萬字大章)

第387章 怒!(萬字大章)

陰暗的地牢,陽光從氣孔裡照射進來,光束中塵糜浮動。

許七安站了許久,然後,他覺得不能讓鄭大人繼續這樣下去,便進入牢房,把他放了下來。

屍體僅留一絲殘溫,死了有一會兒了。

大理寺丞坐在牢房外,嚎啕大哭。

許七安卻沒有特別的傷心,只覺得他就這樣走了,也是一種解脫啊。

從楚州回京城的路上,他看着這個讀書人的脊樑一點點的彎曲,身形日漸佝僂。

他太累了,揹負着三十八萬百姓的命,每天都不敢讓自己空閒下來,因爲只要空閒下來,那種海潮般的窒息感就會追上他。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你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什麼都做不成,那三十八萬百姓也沒讓你報仇啊。”

許七安整理着鄭興懷的遺容,想爲他合上眼睛,可怎麼都做不到,那雙暴凸的眼睛,依舊死死盯着渾濁的人世間。

“你每天那麼努力的去遊說,可人家總是愛答不理。我當時想和你說一句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他們只覺得你吵鬧。

“鄭大人啊,京城的諸公們,並沒有和你我一般,經歷過楚州屠城案,他們無法像你這樣的。年年都有災情,年年都有無數人餓死凍死,親眼目睹和在摺子上看到,並不是一回事。

“好不容易從楚州屠城裡活下來,一頭扎到京城,原以爲朝廷會還三十八萬百姓一個公道,還你一個公道,卻不料賠上自己的性命,呵,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半點沒錯。

“我當日能爲張巡撫拼命,原想着這次也要爲你拼命,只是我還沒找到辦法,你就已經去了。也好,人生悲苦,你這一生過的真不咋樣。”

整理完了,許七安站起身,後退幾步,朝着這位可悲可敬的讀書人,深深作揖。

地牢外,聚集着一羣披堅執銳的甲士。

大理寺丞帶着外人進入衙門,原本倒也不算大事,但地牢是重地,除非得了寺卿、少卿等高官的手書,否則任何人都不允許擅自進地牢。

獄卒當然有攔過,但被許七安一腳踹飛,就沒敢再以卵擊石,跑去通報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站在前方,負手而立,身後是衙門的守衛。

他陰沉着臉,足足等了半刻鐘,纔看見許七安出來,這個年輕人出乎意料的平靜,臉龐無喜無悲。

“許七安,你擅闖大理寺監牢,本官就算將你就地格殺,魏淵也不會說什麼。”大理寺卿先發制人,喝道。

拎着刀的年輕人沒有搭理,自顧自的離開了。

這把刀,原本是要殺畜生的,只是晚了片刻,沒有趕上。如果有誰想試試它的鋒芒,許七安不會拒絕。

“寺卿大人”侍衛長低聲道。

大理寺卿正要吩咐侍衛們拿人,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扭頭看去,是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深深的看着他:“大人也只有一條命,爲何不愛惜呢。”

大理寺卿悚然一驚,後背汗毛豎起。

皇宮,御書房。

護國公和曹國公回宮覆命。

“陛下,鄭興懷已死,此案可以定了。”曹國公恭聲道。

“只是諸公那邊,如何應對?”闕永修還是有些不放心。

諸公能原諒鎮北王,那是因爲鎮北王殞落了,而現在,他全須全尾的返回京城。魏淵和王首輔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元景帝淡淡道:“朕會派一支禁軍到護國公府,保護你的安全,你無需擔心暗殺。另外,鎮北王隨你回來的那些密探,暫時由你調度,留在你的國公府。”

闕永修這才鬆口氣,如此森嚴的護衛力量,足以保他平安,不用擔心遭暗殺。

至於朝堂中的刀光劍影,他只需低調些,不爭不鬥,再有陛下庇佑,縱使魏淵和王首輔手眼通天,也休想把火燒到他這裡。

熬過這段時間,前程依舊錦繡。

心事一了,闕永修如釋重負,由衷的笑了起來:

“陛下英明神武,這番連消帶打,輕易便動搖了文官們。再趁他們猶豫不決時,快刀斬亂麻,讓鄭興懷畏罪自殺,不給諸公們留後路。

“這下,他們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不過陛下也做出了足夠多的退讓,滿足了一部分人的胃口,否則就算是陛下,也獨木難支。

闕永修對元景帝心悅誠服。

“鎮國劍雖被使團帶回京,但那位神秘高手行蹤不明,若是能再找到他,派兵討伐,爲淮王報仇,此事便圓滿了。”曹國公嘆息道。

聞言,元景帝臉色略有陰沉,頓了幾秒,他緩緩說道:

“明日召開朝會,爲楚州案蓋棺定論,在這之前,你讓人把鄭興懷畏罪自殺的消息散佈出去。”

曹國公笑道:“是!”

內閣。

御書房的小朝會結束後,王首輔便召集了五位大學士,共同商討鄭興懷入獄的後續。

“淮王已死,也就罷了。可這闕永修是屠城的劊子手之一,陛下此舉,實在讓人”武英殿大學士錢青書忍住了,轉而嘆息道:

“好事想想怎麼救鄭大人吧,此等良臣,不該蒙受不白之冤。”

建極殿大學士有些急躁,怒道:“鄭興懷就是犟脾氣,爲官一方可以,在朝堂之上,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語氣裡頗有哀其不幸,恨其不爭。

“但正是因爲這樣纔可敬,不是嗎。”

東閣大學士趙庭芳,吐出一口氣,沉吟道:“陛下不是想給鎮北王平反嗎,不是想保留皇室顏面嗎,那我們就答應他。條件是換取鄭興懷無罪。”

“只要定了鄭興懷的罪,對陛下來說,此案便完美收官,他會同意?”建極殿大學士怒道。

“那就是再鬧!”趙庭芳指頭敲擊桌面,鏗鏘有力。

王首輔輕輕搖頭:“沒用的,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乍聞噩耗,文武百官俱是驚怒。而今那股子氣過了,又得了好處,又能讓屠城醜聞變成朝廷揚名的大捷,如何取捨,可想而知。”

錢青書嘆息一聲,沉吟道:“首輔大人認爲該如何?”

王首輔道:“闕永修安然回京,必然會激起一些人的怒火,我們可以暗中遊說那些人,聯名抗議。但要求要降低些。

“闕永修今晨在街上捧着血書,狀告鄭興懷,鬧的人盡皆知,這時候再爭取鄭興懷無罪,兩邊都不能信服,陛下也不會同意。”

大學士們微微頷首。

確實,矛盾激化到這個地步,再給鄭興懷“洗白”,別說陛下不同意,就算是百姓也會覺得荒誕,那到底是誰對誰錯?

此事處理不好,朝廷就成爲笑柄了。

王首輔嘆息道:“鄭興懷依舊有罪,但可以偷樑換柱,用死囚易容替代。只要陛下同意,此事便可爲。

“咱們能做的,就只有保他一命。”

大學士們雖又不甘,但也只能點頭。

這時,一位吏員匆匆進來,把一張紙條遞給王首輔,復而退去。

王首輔展開紙條一看,倏地愣住,半天沒有動靜。

“鄭興懷,死在獄中”

老首輔把紙條輕輕放在桌上,疲憊的撐起身子,退出會議廳。

他的背影,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

打更人衙門。

南宮倩柔正襟危坐,一句話都不敢說。

縱使是四品武夫的他,此時此刻,竟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一切原因,皆因那張剛剛遞上來的紙條。

見到這張紙條後,魏公便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生動的眼神都沒有,宛如一尊雕塑。

南宮倩柔跟着魏淵這麼多年,極少見他這般沉默,沉默中醞釀着可怕的風暴。

上面記錄一個簡短的消息:鄭興懷於獄中被殺。

真簡短啊,堂堂一州布政使,二品大員,死後在情報上留下的,也就這點東西。

史書上會怎麼記載他呢?大概字數會多一點,勾結妖蠻,害死滿城三十八萬人,害死大奉鎮國之柱。

遺臭萬年。

真是個可笑的世道南宮倩柔心裡冷笑一聲。

他作爲旁觀者,也只剩這些感慨,可笑的不是世道,而是人。

史書鴻篇浩瀚,裡面有多少像鄭興懷這樣的人?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冤案,終究是因爲沒有人敢站出來吧。

“殿下,二公主要見你。”

侍衛長敲開懷慶書房的時候,懷慶心情正糟糕着,聞言便皺了皺眉。

這個時候如果臨安再來挑釁她,煩她,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讓她去會客廳等着,本宮換身衣服便過去。”

打發走侍衛長,懷慶把紙條燒掉,換了一身素白如雪的宮裙,來到會客廳,見到了一身大紅的妹妹。

她旋即吃了一驚。

以前的臨安是活潑的,明媚的,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時不時撲過來啄你一口,雖然每次都被懷慶隨手一巴掌拍在地上。

但她總是孜孜不倦的重新飛起來,試圖啄你一臉。

可她現在看見的臨安,像一朵皺巴巴的小花,鵝蛋臉黯淡無光,桃花眸低垂着,像一個自卑的,無助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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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想問,鄭興懷是不是死了,那我可以明確的回答你:是的。”懷慶淡淡道。

臨安點了點頭,目光愣愣的看着地面,輕聲說:“我,我不太舒服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就是有點不舒服,還很害怕”

是這件事對她造成的衝擊太多了大奉承平日久,國舅沒死前,後宮又一派和諧懷慶淡淡道:

“沒什麼大不了,你讀書太少,多讀寫史書,便知此爲常事。越是血腥不公之事,越是寥寥幾筆。”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臨安瞪着她。

她因爲鄭興懷的死,因爲楚州城三十八萬條亡魂,心裡愧疚感要爆炸了,整個人抑鬱難安。

這個時候,臨安就想起懷慶,懷慶是她一直要趕超的姐姐,所以,她想來看看,看看懷慶是如何面對這件事。

現在她看到了,卻有些失望。

懷慶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淡淡道:“月盈則缺,水滿則溢。萬事萬物都逃不開盛極必衰的道理。

“當一個王朝由盛轉衰,它必然伴隨着無數的血與淚,內部的腐朽,會一點點蛀空它。會有更多這樣的事發生。”

臨安沉默了一下,昂起頭,看着姐姐:“那,那該怎麼辦?”

懷慶伸手按住臨安的腦袋,眼裡閃過罕見的溫柔:“這時候,會有人站出來的。”

會有人站出來的臨安突然握緊了手。

內城,一家客棧裡,大堂。

角落的桌邊,李妙真帶着拖油瓶女人正在吃飯,她很不喜歡這個女人。

倒也不是說她總是頤指氣使,這幾天過去,這個姿色平庸的女人已經改進很多,能做的事,都自己做。

李妙真不喜歡的是她眼裡那股子孤芳自賞的孤傲。

好像在這個女人眼裡,其他女人都是蒲柳之姿,全天下就她一個美人兒。

可是,明明她纔是最平庸的,男人都不屑看一眼那種,除了屁股蛋又圓又大又翹,胸脯那幾斤肉又挺又飽滿,穿好幾件衣服都掩蓋不了規模

其實也沒什麼好羨慕的,那幾斤肉,只會妨礙我鏟奸除惡李妙真這樣告訴自己。

“他爲什麼還沒來找我?”慕南梔低聲說。

“呵,瞧你也是個嫁過人的,就這麼恬不知恥的想外漢了?”李妙真沒來由的就不開心,冷笑着說。

“只是覺得跟你待一起無趣罷了。”王妃擡了擡下巴,傲嬌的說。

“”

所以說這副心高氣傲的姿態是怎麼來的?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李妙真氣的牙癢癢,她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因爲淮王遲遲未能定罪,而到了今天,她更是知道鄭興懷入獄了。

總有一天要拎着刀子闖進宮,把元景帝千刀萬剮二號李妙真憤憤的想。

這時,隔壁有桌人大聲說道:“你們知道嗎,鄭興懷已經死了,原來他纔是勾結妖蠻的罪魁回首。”

“什麼?!”

滿堂食客看了過來,滿臉錯愕。

那人言之鑿鑿的說道:“我有個兄弟在大理寺當差,今兒聽說一件事,那鄭興懷於牢中畏罪自殺了。”

堂內頓時炸開鍋。

竟還真是這樣的反轉?

那人繼續道:“鄭興懷簡直禽獸不如,他勾結妖蠻,害死我們大奉的鎮國之柱淮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

“而後,矇蔽使團,進京告狀,這是對淮王有多大仇?我聽說啊,他在楚州時,私吞軍田,貪污受賄,被淮王教訓了很多次,於是耿耿於懷。

“這一次之所以勾結妖蠻,就是因爲淮王蒐羅了他的罪證,要向朝廷彈劾他”

說到這裡,那人擠出眼淚,扼腕嘆息:“我等雖爲平民,卻是不齒這種人。可惜了淮王,一代豪傑,下場淒涼。”

食客們大驚失色,顧不得吃飯,激烈討論起來。

“不可能吧,淮王屠城的消息是使團帶回來的,是許銀鑼帶回來的。”

“對啊,許銀鑼斷案如神,豈會冤枉淮王?”

“我們不信。”

“呵,你們不信便不信,等明日朝廷發了告示,便由不得你們不信。”

“呸,除非是許銀鑼親口說,不然我們不信。明日等消息便是。”

李妙真的筷子“啪嗒”一聲掉落。

許七安王妃心裡一沉,她率先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那個討人厭的許七安。

耳邊,似乎又迴盪着他說過的話:我要去楚州城,阻止他,如果可能的話,我要殺了他

這一天,京城到處都在傳播着楚州布政使鄭興懷畏罪自殺的消息,在別有用心者的描述裡,鄭興懷勾結妖蠻,害死鎮北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

然後,倒打一耙,把罪過推給鎮北王,要讓大奉的鎮國之柱身敗名裂。

對於這些流言,有人錯愕,有人不信,有人迷茫

市井百姓不知道內幕,更不懂其中的波折和勾心鬥角,在遇到這種不知道該相信誰的事件裡,普通人會本能的在心裡尋找權威人物。

權威人物的表態,纔是他們肯去相信的事實。

目前來說,在這方面堪稱權威的,市井百姓能立刻想起來的,似乎只有許七安一個。

不過他現在,剛從司天監出來。

監正還是沒見他,許七安也沒打算見監正,他只是託采薇給監正帶句話而已。

司天監樓外,恆遠和楚元縝等着他。

額前一抹白髮的劍客,笑眯眯的說道:“你可願隨我行走江湖?”

許七安咧開嘴,“西域胡姬潤不潤?”

楚元縝無奈道:“我早不近女色。”

許七安朝他們揮揮手:“會有那麼一天的,但不是現在。”

獨自離去。

黃昏前,許二郎和許二叔,帶着家中女眷出城。

次日,朝會!

袞袞諸公踏入金鑾殿,未等多久,元景帝便來了,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朝。

元景帝坐穩了,老太監踏前一步,高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無人說話,但這一刻,朝堂上無數人的目光落在大理寺卿身上。

大理寺卿硬着頭皮,出列,作揖:“微臣有事稟報。”

人是死在大理寺的,這件事必須由他來說。

元景帝嘴角泛起笑意:“愛卿請說。”

大理寺卿略有停頓,然後朗聲道:“楚州布政使鄭興懷,於昨日午時,牢中畏罪自殺。”

金鑾殿靜的可怕。

元景帝嘴角笑容愈發深了,道:“衆愛卿覺得,此案,如何定論?”

左都御史袁雄出列,道:“既已經畏罪自殺,那楚州案便可以結了。楚州布政使鄭興懷,漳州人士,元景19年二甲進士。此人勾結妖蠻兩族,害死鎮北王以及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當誅九族。

“鄭興懷尚有一子,於青州任職,朝廷可發邸報,着青州布政使楊恭,捉拿其全家。斬首示衆”

元景帝環顧衆臣,朗聲問道:“衆愛卿有何異議?”

沒人說話。

元景帝笑了起來,得益於他多年來的制衡之術,朝堂黨派林立,便如一羣烏合之衆,難以凝聚。

他往日裡高高在上,任由這些人鬥,確實是鬥爭激烈,精彩紛呈。可當自己這位九五之尊下場,這羣烏合之衆,終究只是烏合之衆。

他的意志,就是大奉最高意志。

這羣人竟妄想把皇室臉面踩在腳下,讓天下人唾棄。

可笑。

羣臣裡,闕永修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聲,臉上難掩愉悅,魏淵也好,王首輔也罷,以及其他文官,終究是臣子。

手段再怎麼高超,在陛下眼裡,也不過爾爾。

此案之後,他不但平安度過,還能論功行賞。護國公爵位傳到現在,終於再次於自己手中崛起。

愉悅的時間很快過去,直到老太監高喊着:退朝!

闕永修便知道,此事已塵埃落定,魏淵和王首輔迴天無力。

諸公們出了金鑾殿,步伐匆匆,似乎不願多留。

“曹國公,夜裡去教坊司耍耍吧,在北境多年,我都快忘記教坊司姑娘們的水靈了。”

闕永修心情不錯的找曹國公攀談。

曹國公皺了皺眉,他這樣的身份,是不屑去教坊司的,家中美貌如花的女眷、外室,數不勝數,自己都臨幸不過來。

但看闕永修一臉盛情,曹國公便點頭道:“行!”

說完,他又搖頭:“你這幾日還是別出門了,留在府上,若是想睡教坊司的女人,便讓她去護國公府就成。何須自己前去?”

闕永修想了想,覺得有理:“那我便在府中設宴,邀請同僚好友,曹國公一定要賞臉前來。”

“那是自然”

曹國公笑着應是,突然注意到前方文官們停了下來,聚在午門前不走。

他心裡涌起不祥預感,低聲道:“走,過去看看。”

闕永修有些茫然,隨着他一起前去午門口,擠開人羣,只見午門外,站着一個人。

此人一身布衣,身材昂藏,拄着刀,站在午門外,擋住了羣臣的去路。

在他不遠處,站着一襲白衣,一襲紅衣。

“許七安,你又擋住午門作甚?你這次想幹什麼?”

刑部孫尚書,條件反射般的喊了出來。

文官們驚怒的審視着他,如此熟悉的一幕,不知勾起多少人的心理陰影,

尤其是孫尚書,他已經被姓許的作詩罵過兩次。

許七安?他就是楚州屠城案時的許七安,聽曹國公說,是鄭興懷的支持者闕永修皺了皺眉,諸公話裡的意思,此人堵過一次午門?

許七安環顧羣臣,目光平靜:“哪個是闕永修?還有曹國公,你們倆出來。”

曹國公皺了皺眉,不祥預感更甚。

“呵,這人竟如此膽大包天,這是想罵我嗎?以爲有魏淵做靠山,以爲罵過文官一次,就可以罵我?”

護國公闕永修嗤笑一聲,眼神陰冷:“當本公和那些文官一樣,只會動嘴皮子?”

曹國公沉聲道:“這人修爲不弱,也不知道發什麼瘋。”

闕永修嗤之以鼻,忽然說道:“你說我在這裡斬了他,陛下會不會怪罪?”

聞言,曹國公也露出笑容,“只要你能激他動手,他便必死無疑,嗯,這小子仗着有魏淵撐腰,在京城肆無忌憚,耀武揚威。”

“那是他沒遇見我,本公沙場征戰多年,最喜歡折磨這種刺頭。”

闕永修冷笑着,與曹國公並肩,走到了羣臣之前,望着拄刀而立的年輕人,打趣道:

“本公便是你要找的人。怎麼,要罵人啊?聽說你許七安很能作詩,倒是給本公來一首,說不得本公也能名垂青史呢。”

闕永修和曹國公大笑起來。

言罷,見拄刀的年輕人巍然不動,闕永修覺得火候不到,繼續嘲諷:

“魏公,你這教人的水準不夠啊。瞧瞧這沒規矩的小子,擅闖午門,無法無天,如果你不會教,那本公替你教一教如何?”

魏淵沉默不語,無言的看着許七安。

“我今天不罵人,”許七安嘆息一聲:“我是來殺人的。”

曹國公和衆官員臉色大變。

“哈哈哈”

闕永修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狂笑道:“他說要殺人,你們聽聽,他說要殺人,在午門前殺人。”

笑着笑着,他突然愣住,愕然轉頭,發現羣臣們齊刷刷的後退。

這些人裡,有六部尚書,有六科給事中,有翰林院清貴他們可都是京城權力巔峰的人物,竟對一個小小銀鑼如此忌憚?

魏淵和王首輔沒動,目光冷淡的看着他。

這闕永修一凜,旋即看向曹國公,發現他已經悄悄退去十幾丈。

他再重新看文官們的表情,這個時候,他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他們眼裡,帶着幾分憎惡、幾分嫌棄,以及幾分期待?!

“禁軍呢?來人,來人,給本公拿下此獠。”闕永修大喝道。

不遠處的禁軍齊刷刷的衝了過來,將許七安團團包圍,拔刀的拔刀,橫矛的橫矛。

闕永修沉穩的揮手:“此賊在宮中揚言殺本公,速速拿下,交給陛下發落。”

禁軍沒動。

“拿下他,本公的命令不管用了嗎?”闕永修大怒。

這時,人羣裡傳來小聲的提醒:“他,他有免死金牌”

闕永修瞬間瞪大眼睛,他明白了,明白爲何諸公會退,明白禁軍爲何不動手。

禁軍是保護皇帝的,皇帝生命沒有受到威脅時,他們不會和一個手握免死金牌的人死鬥。

免死金牌又怎樣,我不信他敢在宮中動手闕永修並不怕,他自身便是五品高手,雖然上朝不佩刀,但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這時,許七安從懷裡取出一頁紙,抖動點燃,沉聲道:“禁錮!”

闕永修和曹國公的身體陡然一僵,無法動彈片刻。

許七安拎着刀,一步步走向兩人。

王首輔沉聲道:“許七安,不要自誤,護國公是一等公爵,開國元勳之後,他要有什麼閃失,你負不起責的。”

御史張行英大急:“魏公,快勸阻他。”

魏淵不動。

許七安走一步,文官們便退一步,把曹國公和護國公凸顯出來。

“咔咔”

他揮舞着刀鞘,敲碎了護國公和曹國公的膝蓋骨。

人雖不能動,疼痛卻不打折扣,曹國公和護國公臉色一白,大聲慘叫。

闕永修看向羣臣,大聲求助:

“你們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啊。大家同朝爲官,你們不能見死不救。一個武夫敢在午門外殺人,滿朝諸公無人敢站出來說話,你們,你們想被天下讀書人嗤笑嗎?”

一位春闈新晉的年輕官員被話一激,下意識的就要挺身而出,制止許七安的暴行。

豈料,他身邊的刑部孫尚書,突然飛起一腳把他踹了回去。

六部尚書、侍郎、六科給事中等等,這些有資格進入朝堂的大臣們,竟默契的選擇了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即使是與許七安有仇的,也沒有說話。

闕永修看懂了,這些黑心的讀書人,是想借刀殺人。

他們都想自己死。

許七安把佩刀掛回後腰,做了個誰都沒看懂的動作,他朝着西邊的天空,招了招手。

然後,拎着曹國公和護國公的衣領,往外走去。

寢宮裡。

結束早朝的元景帝剛回御書房,便有侍衛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也不通傳,站在門口大喊道:

“陛下,許七安又堵在午門了,揚言要殺護國公和曹國公。”

元景帝勃然變色,震怒道:“他想造反嗎?曹國公和護國公如何?”

“被帶出皇宮了。”侍衛焦急迴應。

“速速調動禁軍高手,阻攔許七安,如有違抗,直接格殺!”元景帝大吼道。

等侍衛離去,他站在大案邊,臉色陰晴不定。

壓服了魏淵,壓服了王首輔,壓服了朝廷諸公,竟忽略了這麼個小人物。

“他竟敢忤逆朕,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元景帝沉沉低吼一聲,把桌上的案牘、文件、筆墨紙硯,統統掃落於地。

這位九五之尊仍怒火未消,一腳踹翻桌案。

得了皇帝指令後,宮中的高手帶着數百名禁軍衝出宮門,策馬狂奔,沿着街道疾追。

禁軍隊伍在皇城的街道上追到許七安。

“攔住他!”

其中一名禁軍頭領見到兩位國公完好,心裡鬆口氣,從馬背上縱身躍起,飛撲許七安。

“咻!”

這時,一道飛劍突兀襲來,劍光煌煌。

禁軍頭領抽出佩刀,與飛劍硬拼一記,雖未受傷,但被阻攔住了。

半空中,李妙真長髮飄飄,浮空而立,俏臉如罩寒霜。

李妙真是從臨安府出來的,她昨夜便一直宿在城中。

天宗聖女禁軍頭領又驚又怒:“我來對付李妙真,你們去攔截許七安。”

這裡追擊出來的,不只有他一位高手。

當即,便有三名強者從馬上躍起,鼓盪氣機,御空追擊而去。

刷!

當是時,一道劍光亮起,斬在三名強者身前,斬出深深溝壑。

臨街的屋脊上,站着一位青衫劍客,負手而立,笑容冷淡。

“楚元縝,你要反了朝廷?你想成爲通緝犯嗎?”

三名禁軍強者識得楚元縝。

楚元縝冷笑道:“這裡可是皇城,住的都是達官顯貴,爾等若想背責任,大可與我一戰。反正楚某孤家寡人,大不了此生不入大奉國境。”

三名禁軍強者大怒,咬牙切齒。

京城是天子腳下,又是內城,這裡的百姓可比外頭的要金貴,如果因爲他們三人,導致百姓被波及,大量死亡。

這個責任絕對會落到他們頭上。

察覺到這邊的氣機波動,皇城內,一道道強橫的氣息甦醒,產生應激反應。

皇城裡住着的都是公卿王侯,有的自身便是高手,有的府裡養着客卿,都不是弱者。

而皇宮那邊,有更多強橫的氣機波動傳來,那是後續趕來的高手。

“咱們好像捅馬蜂窩了”楚元縝傳音道。

“怕死就滾。”李妙真脾氣暴躁的回覆。

“阿彌陀佛!”

這種事,當然少不了恆遠,他從另一側的街道里拐出來,沉聲道:“李道友爲何不捎我一程?”

他也是提前就潛入皇城了,也是躲在臨安府裡。只是李妙真方纔御劍時沒有捎上他,所以來的晚了片刻。

李妙真沒好氣道:“逃命的時候再說。”

天色已經亮了,內城的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許七安踩着李妙真遞的飛劍,一氣衝出皇城,輕飄飄落在內城的街道。

然後,他拎着兩位國公爺招搖過市。

路邊的行人,最先注意到的是穿公爵朝服的曹國公和護國公。

“咦,這不是許銀鑼嗎?不穿打更人差服我差點沒認出來。”

有人驚喜的喊道。

“他手裡拎着的是誰?這,這是蟒袍吧?大人物啊”

“我認識那個人,獨眼的,他是昨日進城的護國公闕永修。”

“就是狀告楚州布政使鄭興懷,勾結妖蠻,害死鎮北王的護國公?”

尋常百姓很難認識公爵,比如曹國公他們就不認識,但護國公昨日可是出盡風頭,招搖過市,給內城百姓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一眼便認了出來。

“許銀鑼拎着他做什麼,這可是公爵啊,這,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甭管做什麼,那人是什麼公來着?肯定涉及到楚州案了,我去喊家裡的婆娘出來看熱鬧。”

“媳婦,你幫忙看着攤,我跟去看看。”

“可是,當家的,我也想去看”

街邊的行人指指點點,驚奇的看着這一幕,湊熱鬧心態的跟上許七安。甚至有攤主棄了攤位,一臉好奇的跟着。

倒也不是單純的看到熱鬧就湊,只是事關許銀鑼,手裡拎的又是昨日招搖過市的公爵,沒有人能抵擋住好奇心。

人流匯聚,越來越多。

漸漸的,變成了洶涌的人潮。

這就是許七安想要的,一刀斬了闕永修固然爽利,卻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終於,他拎着兩位公爵,來到了菜市口的刑場。

刑場設在菜市口,主要原因便是這裡人多,所謂斬首示衆,人不多,如何示衆。

菜市口的百姓立刻注意到了許七安,準確的說,是注意到了洶涌而來的人流。

“怎,怎麼回事?”菜市口這邊的百姓驚呆了。

“那不是許銀鑼嗎。”

菜市口,人潮洶涌。

許七安把曹國公和護國公丟在刑臺,抽出刀,割斷他們的手腳筋。

接着,他雙手各自抓起曹國公和護國公的頭,讓他們擡起臉,許七安笑了:“看,這麼多人,今天死了也值得。”

闕永修駭的臉色發白,“我,我是一等公爵,是開國元勳之後啊。你,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大奉再無你立足之地。”

這位征戰沙場的都指揮使,此刻還能維持住軍人的沉穩,連聲道:“不要一錯再錯,本公還沒死,一切都可以挽回,本公會向陛下求情,讓陛下寬恕你,本公發誓”

他還有大好的前程,他剛剛在朝堂贏得勝利,他不能就這樣死去。

曹國公嚥了咽口水,“許七安,你該知道陛下是什麼樣的人。殺了我們,就算有免死金牌也救不了你。放了我們,尚有迴旋的餘地。”

許七安笑了笑:“我要忌憚他,便不帶你們倆過來了。”他的眼神平靜,語氣溫和,但曹國公心裡的恐懼卻炸開,磕頭如搗蒜:“許銀鑼,是本公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都是護國公闕永修和陛下的錯,是他們製造了屠城慘案,是他們,是他們啊。”

“閉嘴!”

闕永修大喝。

“該閉嘴的是你!”

曹國公面目猙獰:“你不瞭解他,你不在京城,你根本不瞭解他,他就是個瘋子,是瘋子,他,他真的會殺了我們的。”

“說大聲點,告訴這些百姓,是誰,屠了楚州城!”許七安抽出刀,架在曹國公脖頸。

冰封的刀鋒彷彿把血管凝結,曹國公臉色發白,嘴皮子顫抖,崩潰的叫道:“是鎮北王,是護國公闕永修,是他們屠了城。”

“還不夠!”許七安淡淡道。

“還有陛下,還有陛下,他知道一切,他知道鎮北王要屠城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曹國公痛哭流涕。

轟的一下。

周遭的百姓炸鍋了。

他們聽到了什麼?

屠殺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的,是鎮北王和闕永修,而他們的君王,他們的陛下,縱容了這一切?

“難怪鄭布政使會死,是被他們害死的!”有人紅着眼,大聲道。

“陛下他,他縱容鎮北王屠城”

一張張臉,瞠目結舌,一雙雙眼睛,閃爍着痛恨和茫然。

他們沒有想到,跟過來看熱鬧,會看到這樣的一幕,會聽到這樣的話。

大奉親王屠城,大奉皇帝默許。

那有朝一日,是不是,也會把屠刀對準他們?

當場,千餘名百姓,密密麻麻的人潮,他們心裡,有什麼東西坍塌了。

這時,菜市口周邊的屋脊上,一道道身影騰躍而來,他們有的穿着禁軍的鎧甲,有的穿着常服,但氣息都一樣的強大。

“陛下有令,誅殺許七安!”

十幾道身影騰空而來,氣機宛如掀起的海潮,直撲許七安。

人羣后,馬蹄聲如雷震動,禁軍們策馬而來,揮舞鞭子驅趕人流。

護國公闕永修狂喜,呼喊道:“快救本公,殺了此獠。”

曹國公絕望的眼神裡迸發出亮光,繼而是翻涌的恨意,恨不得把許七安千刀萬剮。

恰是此時,一道清光從天而降,“叮”一聲,嵌入刑臺。

清光一閃,那些撲殺而來的高手如遭雷擊,齊齊震飛,半空中鮮血狂噴。

“終於來了!”許七安如釋重負。

那是一柄刻刀,古樸的,黑色的刻刀。

在紙張沒有出現的年代,那位儒家聖人,用它,刻出了一部部傳世經典。

他離開皇宮前,召喚過它了,昨日便已取得院長趙守的同意。

刻刀盪漾着清光,於刑臺前組成光罩。

許七安一腳踏在曹國公後背,環顧場外百姓,一字一句,運轉氣機,聲如雷霆:

“曹國公構陷忠良,助紂爲虐,協同護國公闕永修,殺害楚州布政使鄭興懷,按照大奉律法,斬首示衆!”

黑金長刀擡起,重重落下。

人頭滾落。

鮮血濺出刑臺,於百姓眼中,留下一抹悽豔的血色。

曹國公伏誅。

“不”

絕望的咆哮聲從闕永修口中發出,曹國公的死,深深刺激到了他。

曹國公說的沒錯,這是個瘋子,瘋子!

“許七安,許銀鑼,許大人,本公知錯了,本公不該被鎮北王蠱惑,本公知錯了,求求你再給本公一個機會,別殺我”闕永修哭喊着。

他在無數百姓面前認罪了,他在衆目睽睽中痛哭流涕。

“原來你也會怕!”許七安冷笑。

“是啊,誰都怕死。就如同你用長槍挑起的孩子,如同你下令射殺的百姓。如同被你活生生勒死在牢裡的鄭大人。”

“你們快救本公,你們快救本公啊,求求你們,快救本公!”

巨大的恐懼在闕永修心裡炸開,他朝着被刻刀的清光震傷的高手,發出絕望的哀嚎。

他知道,頭頂懸起了屠刀。他知道,許七安殺他,是爲楚州屠城案,爲鄭興懷。可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人,要爲不相干的百姓,做到這一步?

許七安的屠刀沒有落下,他還要宣判護國公的罪孽,他的刀,殺的是該殺的人。

“楚州都指揮使,護國公闕永修,與淮王一同勾結巫神教,殘殺楚州城,屠戮一空。血債累累,不可饒恕。

“事發後,與元景帝合謀,構陷楚州布政使鄭興懷,將之勒死於牢中。血債累累,不可饒恕。今日,判其,斬——立——決!”

噗!

手起刀落,人頭翻滾而下。

世界翻轉中,闕永修看見了蔚藍的天空,看見了自己的屍體,看見冷笑而立的許七安。

“饒”

頭顱滾在地上,嘴脣動了動,而後,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了他。

“呼”

許七安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像吐盡了胸中鬱壘。

一雙雙眼睛看着他,明明人潮涌動,卻寂靜的可怕。

在這樣寂靜的場合裡,許七安伸手進懷裡,摸出了象徵他身份的銀牌,一刀斬斷,哐當,化作兩半的銀牌墜落。

他拄着刀,猖狂的笑着:“魏公,許七安不當官了。”

遠處的屋脊上,那一襲紅衣,捂着嘴,淚如雨下。

她身後,今日特意穿着素白長裙的懷慶,怔怔的望着刑臺上,肆意大笑的身影。

人羣之外,一個姿色平庸的婦人來遲了,沒能擠進洶涌的人潮裡。

她便站在外邊,聽着遠處那個男人宣佈罪行,聽着他說不當官了,聽着他猖狂大笑。

慕南梔突然覺得,她是幸運的。

人羣裡,突然擠出來一個漢子,是背牛角弓的李瀚,他雙膝跪地,嚎啕大哭:

“多謝許銀鑼剷除奸臣,還楚州城百姓一個公道,還鄭大人一個公道。”

申屠百里、魏游龍、趙晉、唐友慎、陳賢夫婦這幾個護送鄭興懷回京的義士,一起擠出人羣,跪與臺前。

“多謝許銀鑼剷除奸臣,還楚州城百姓一個公道,還鄭大人一個公道。”

這一幕深深烙印在周遭百姓眼裡。

看着臺上灑脫磊落的年輕人,人羣裡響起了哭泣聲。

這是一個年輕人,用自己的熱血,用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換來的公道。

這一幕,後來被載入史冊。

大奉歷,元景37年,初夏,銀鑼許七安斬曹國公、護國公於菜市口,爲楚州屠城案蓋棺定論,七名義士於刑臺前長跪不起。

PS:抱歉,好像食言了,碼了一個通宵才寫完,字數有點多。嗯,洗個澡上班去了。

(本章完)

198.第193章 殺敵75.第75章 槍意840.第811章 脫離天宗539.第518章 聞人倩柔307.第296章 新的思想流派411.盟主感謝章925.第893章 集體會議238.第231章 撫卹金(本卷終)590.第568章 劫走許元霜824.第795章 生母517.第498章 偷偷甜蜜的愛情564.第542章 柴賢37.第37章 勸學23.第23章 刑部緝拿人犯260.第252章 醫學常識883.第851章 收服898.第866章 門19.第19章 送行詩387.第373章 鎮國劍606.第584章 曙光747.第721章 最醜的大嫂475.第456章 天地會小羣體坦誠布公132.第130章 恐懼(爲盟主“男孩很想”加更220.第214章 緝拿人犯148.第146章 楊千幻(爲盟主“高山洋子”加879.第847章 蠱的世界345.第333章 神功小成503.第484章 造反(第二更)353.第341章 參觀司天監539.第518章 聞人倩柔492.第473章 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快哉!143.第141章 恆慧現身597.第575章 天宗來人330.第318章 如何破局?(8000字大章)641.第618章 千里之外,一槍取人.......22.第22章 教公子一個道理896.第864章 監正的饋贈849.第819章 互相傷害797.第769章 決戰前夕586.第564章 修羅場?350.第338章 草蛇灰線201.第196章 這裡是府衙71.第71章 詭異的信息(爲盟主“詩修”加更217.第211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330.第318章 如何破局?(8000字大章)276.第268章 許七安的絕學603.第581章 徐謙就是許七安325.第313章 真乃神人也759.第732章 四個關鍵點814.第786章 你輸了456.第437章 文會(萬字大章)646.第623章 攻山911.第879章 神殊vs佛陀57.第57章 綁架884.第852章 珍珠103.第103章 高於生命的東西317.第306章 墓中98.第98章 上架感言168.第165章 大案152.第150章 故事(二)921.第889章 三個月709.第684章 最初的依仗758.第731章 恐懼314.第303章 嚴以律己(大章)781.第753章 天地會成員會合(一)598.第576章 溫泉651.第628章 超凡混戰496.第477章 他在笑(求訂閱)636.第613章 針不戳(求月票)941.第909章 氣運調節器108.白銀盟感謝信135.第133章 夜談(爲盟主“A狼老師”加更)74.第74章 只有勾欄聽曲能撫慰我的心靈568.第546章 目標明確925.第893章 集體會議733.第707章 我是誰(5000)763.第736章 三品大圓滿754.第727章 一起上264.第256章 坦誠布公256.第248章 心劍591.第569章 妹妹224.第218章 夢境170.第167章 沒有破綻的許七安48.第48章 嬸嬸:哼,小王八蛋還算有良心861.第831章 不動明王376.第363章 真兇835.第806章 被改變的未來194.第189章 青州故人?605.第583章 圍攻444.第425章 索要報酬930.第898章 出世262.第254章 閉門羹907.第875章 大乘佛教59.第59章 這個孩子太難了,我不會教110.第108章 戴罪立功919.第887章 報復367.第355章 擼手串529.第509章 跳水790.第762章 天地會成員:孫師兄,這猴賣嗎148.第146章 楊千幻(爲盟主“高山洋子”加
198.第193章 殺敵75.第75章 槍意840.第811章 脫離天宗539.第518章 聞人倩柔307.第296章 新的思想流派411.盟主感謝章925.第893章 集體會議238.第231章 撫卹金(本卷終)590.第568章 劫走許元霜824.第795章 生母517.第498章 偷偷甜蜜的愛情564.第542章 柴賢37.第37章 勸學23.第23章 刑部緝拿人犯260.第252章 醫學常識883.第851章 收服898.第866章 門19.第19章 送行詩387.第373章 鎮國劍606.第584章 曙光747.第721章 最醜的大嫂475.第456章 天地會小羣體坦誠布公132.第130章 恐懼(爲盟主“男孩很想”加更220.第214章 緝拿人犯148.第146章 楊千幻(爲盟主“高山洋子”加879.第847章 蠱的世界345.第333章 神功小成503.第484章 造反(第二更)353.第341章 參觀司天監539.第518章 聞人倩柔492.第473章 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快哉!143.第141章 恆慧現身597.第575章 天宗來人330.第318章 如何破局?(8000字大章)641.第618章 千里之外,一槍取人.......22.第22章 教公子一個道理896.第864章 監正的饋贈849.第819章 互相傷害797.第769章 決戰前夕586.第564章 修羅場?350.第338章 草蛇灰線201.第196章 這裡是府衙71.第71章 詭異的信息(爲盟主“詩修”加更217.第211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330.第318章 如何破局?(8000字大章)276.第268章 許七安的絕學603.第581章 徐謙就是許七安325.第313章 真乃神人也759.第732章 四個關鍵點814.第786章 你輸了456.第437章 文會(萬字大章)646.第623章 攻山911.第879章 神殊vs佛陀57.第57章 綁架884.第852章 珍珠103.第103章 高於生命的東西317.第306章 墓中98.第98章 上架感言168.第165章 大案152.第150章 故事(二)921.第889章 三個月709.第684章 最初的依仗758.第731章 恐懼314.第303章 嚴以律己(大章)781.第753章 天地會成員會合(一)598.第576章 溫泉651.第628章 超凡混戰496.第477章 他在笑(求訂閱)636.第613章 針不戳(求月票)941.第909章 氣運調節器108.白銀盟感謝信135.第133章 夜談(爲盟主“A狼老師”加更)74.第74章 只有勾欄聽曲能撫慰我的心靈568.第546章 目標明確925.第893章 集體會議733.第707章 我是誰(5000)763.第736章 三品大圓滿754.第727章 一起上264.第256章 坦誠布公256.第248章 心劍591.第569章 妹妹224.第218章 夢境170.第167章 沒有破綻的許七安48.第48章 嬸嬸:哼,小王八蛋還算有良心861.第831章 不動明王376.第363章 真兇835.第806章 被改變的未來194.第189章 青州故人?605.第583章 圍攻444.第425章 索要報酬930.第898章 出世262.第254章 閉門羹907.第875章 大乘佛教59.第59章 這個孩子太難了,我不會教110.第108章 戴罪立功919.第887章 報復367.第355章 擼手串529.第509章 跳水790.第762章 天地會成員:孫師兄,這猴賣嗎148.第146章 楊千幻(爲盟主“高山洋子”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