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依琪醒來的時候,奶奶不見了。大文學她揉揉眼睛,坐在牀上想了半天,纔想起奶奶昨天說過,今天要趕早去廟裡上香。
那個沒有名字的廟早已年久失修,破敗不堪。本是紅色的廊柱已經斑駁陸離,露出裡面逐漸的圓木。廟裡沒有和尚也沒有尼姑,只有一個又聾又瞎的老爺爺住在那裡。林依琪曾經跟着奶奶去過很多次,那個廟離奶奶家不算遠,位於水鄉旅遊區的邊緣,走着去,也就半個小時路程。
奶奶走之前已經爲她準備了早餐,擺在茶几上,用屜布蓋着。林依琪匆匆吃過早飯,騎上那臺自行車往醫院趕。
今天可能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一層清雪,滑滑的。林依琪小心翼翼地騎着車,過了那座小拱橋,前面就是一條寬闊的大馬路,直通醫院。路上的人不多,誰願意在這麼冷的早晨出來遛彎?
太早了,醫院門口還沒有往來穿梭的病人,只有一臺車停在門前特別醒目。林依琪看到那臺車特別眼熟,她除了能分清大衆、奧迪等少數幾種車標,對車基本沒有什麼別的概念,她只是想,這不會是江山的吧?
她正想着,車窗裡探出了一個熟悉的腦袋。大文學
“嗨,在這兒碰見你,真巧啊!”江山故作驚訝地說。
“有什麼巧的?我也不能因爲你在這裡擋着,改走後門吧?”林依琪邁上一節臺階,居高臨下地看着江山。
“是是,你是實習醫生,我是病人,你不用躲着我。”江山說着下了車,關好車門。
林依琪看到,江山今天又換了一件西裝,是那種很時尚的韓版,脖子上圍着一條鮮豔的格子圍巾,很潮的那種。
“我是婦產科實習醫生,你不會找我看病吧?”林依琪又上了一階臺階。
“當然不是,今天早晨,我在工地溜達,腳被釘子紮了一下,來這兒包紮一下。”江山一瘸一拐地跟在林依琪身後。
“那你去二樓的外科吧,別忘了打破傷風針!”林依琪說完就拐進了一樓婦產科的走廊。
幾個醫生護士正在更衣室換衣服,一個小護士看見林依琪進來,忙問:“琪琪,剛纔在外面的那個是誰呀?”
“是,是個校友。大文學”林依琪說。
“好帥呀!我還以爲是你男朋友呢!”那個護士忽閃着大眼睛,顯得很興奮。
“帥嗎?我怎麼沒看出來?要不,我給你介紹一下?”林依琪反守爲攻。
“好耶!”那個護士毫不含糊。
“得了吧,想男朋友想瘋了?”一個醫生大姐換好衣服,催促大家,“都快點兒換衣服,今天蘇主任休息,一會兒都跟我去查房。”
跟着醫生查完房,林依琪留在了新生兒監護室,那個昨天撿到的嬰兒正躺在保溫箱裡熟睡。林依琪檢查了一下保溫箱的溫度、溼度顯示,然後將手伸進保溫箱,調整了一下輸液管的位置,撫摸了一遍嬰兒細細的胳膊、腿和那個一鼓一鼓的小肚皮。嬰兒的身體滑滑的,暖暖的,在林依琪的撫摸下,舌頭伸了幾下,很舒服的樣子。蘇主任說了,嬰兒膽子小,容易受驚嚇,需要經常撫摸才行。
林依琪看了一眼嬰兒腳上拴着的小布條,那上面寫着“遺棄,女。”後面註明了日期。
“真難聽!”林依琪心裡想。
這個小布條應該是昨晚夜班的護士寫的,林依琪下班前還沒有,蘇主任說,要給這個嬰兒起個名字,讓大家回去想。
“叫江南好不好?”林依琪當時就建議。
“不好,這個名字已經用過了。”蘇主任說。
蘇主任又對林依琪說:“明天你翻一下那個棄嬰檔案,那是咱們醫院接受的所有棄嬰的資料,只要不重名就行,這些小孩兒在咱們這兒只是中轉一下,有個代號就行,以後去了兒童福利院,或者被人領養,一般都會重新起名字的。你就看着辦吧,琪琪,你別忘了把這個小孩兒也登記在那個本本上。”
蘇主任交代完,又將那個檔案從鎖着的卷櫃裡拿出來,交給林依琪。
回到辦公室的林依琪,拿起那本發黃的、薄薄的記錄本,封皮上手寫着幾個大字:“蓮花鎮衛生院棄嬰檔案”
林依琪剛翻開記錄本,翻到最新那頁。在之前的那個棄嬰下面,照葫蘆畫瓢。
林依琪想:叫江珊好了,女孩子叫這個名字的挺多的。然後她寫下了“江珊”、“女”,還有體重,身體狀況等等項目。她正埋頭寫着,聽到身後有人敲門。
“請到隔壁就診,今天蘇主任休息。”林依琪頭也沒擡。
那個人好像沒聽見林依琪的提醒,還在一個勁地敲。林依琪扭過頭,看到江山正在往裡面看。
“看什麼?鬼鬼祟祟的!”林依琪沒好氣地說。
“看醫生!”江山說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蘇主任的椅子上。
“腳包好了?不瘸了哈!”林依琪說完,繼續低頭寫她的記錄。
“包好了,一點兒小傷,不疼。”江山兩隻手放在桌子上,盯着林依琪看,“林醫生寫什麼呢?讓我看看!”
江山說着一把將那個本子搶了過來。
“討厭!這是機密文件,你不許看!”林依琪伸手去奪,江山往後一撤,沒有被搶回去。
“蓮花鎮衛生院棄嬰檔案!好傢伙,這麼多棄嬰!”江山說完就要翻看。
“還給我!”林依琪站起身,繞過辦公桌,只一步就來到江山面前,“還給我!不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