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
在傍晚的時候,圖魯姆·阿比阿德貝伊命令一位士兵吹響代表歸來的號角,催促追殺的士兵們歸來。在響徹整片草原的粗獷淒涼的號角聲中,突厥人的騎兵們紛紛從遠方歸來,臉上滿是收穫的喜悅,互相興奮地談論自己從敵人身上獲得的戰利品。
他們的皮帶上綁着敵人的首級,上面的血已經有些乾涸,在迎面而來的風中咚咚的互相撞擊着,發出一陣陣有些空洞聲音。他們的臉上依舊凝固着在死亡時留下的恐懼、懊悔、憤怒,一雙雙死不瞑目的雙眼,眼白處都充斥着鮮血,看上去如惡魔的眼眸一般恐怖,配合着他們互相之間撞擊產生的沉悶響聲,就像是就像是亡靈們的竊竊私語。
阿比阿德貝伊靜靜的看着不遠處散落在各處的屍體,以及地上的殘肢斷臂,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他擡起頭看向一旁笑容滿面地把玩着從敵人沒能帶走的行李中找到的一對金馬刺的米沙勒謝赫,再一次不可置信的詢問道:“你真的沒有在那些屍體裡面找到那個叫做基努·馬爾多納多的公爵?”
聽到領主的問話,米沙勒謝赫像小偷就在周圍似的,連忙將手中把玩的金馬刺放進身旁僕從揹着的包內,然後臉上掛着恭敬的微笑回答道:“是的,貴族俘虜們都確認過了,裡面真的沒有那個人的屍體,倒是有一具屍體是隸屬於那個公爵的騎士的。”
在米沙勒謝赫肯定地點頭答覆後,阿比阿德貝伊終於確認了這個事實,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過了一會兒,他又頭也不回的問道:“我們的死傷怎麼樣?統計出來了嗎?”
聞言,米沙勒謝赫臉上的喜色頓時消散了不少。緩了一會兒,他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彙報道:“我們死了4000多個人,傷了3000多人,大多數死的都是步兵,尤其是前排和敵人的重裝步兵接戰的那些,幾乎十不存一,大多數都是被長矛和刀劍刺入面部死的,身上的盔甲基本沒有什麼在戰鬥中被攻擊的痕跡,敵人的盾牆大多數都是極其善於陣型作戰的老兵。”
“至於受傷的,大多數都是被弓箭或者投石索扔出的石頭弄傷的,都是一些小傷罷了。還有那些衝擊敵軍陣型的騎兵,具裝騎兵無人受傷,重甲槍騎兵與敵方騎兵作戰的時候死了20多個人,衝擊敵軍陣型的時候,有5個人被從馬上拉下來,然後被刀劍捅眼睛捅死。”
阿比阿德貝伊聽完,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悲傷,嘆息道:“我們的傷亡,有點大了……”
“並不大,我的大人。看看那邊堆積着的屍體吧,我們英勇的武士們究竟殺死了多少的敵人!”發現自己的領主情緒不太對,米沙勒謝赫連連寬慰,這才讓對方灑脫一笑:“我這一次是有些輕敵了,但是這一戰再怎麼算也是一場酣暢大勝,晚上我們去多拉吉烏姆紮營,我要在那裡舉辦一場宴會!”
“感謝大人!”米沙勒謝赫立刻低下頭道謝。
……
“公爵大人小心!”公爵兩隻手緊緊地握着一根簡陋的柺杖,然後鬆開右手抓起身旁羅伯特騎士寬大結實的手,在對方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地跨過腳下的河流。等到公爵跨過小河的時候,羅伯特騎士聽見耳邊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便發現公爵的腿上綁着的紗布上又滲出少許嫣紅。
茂密的叢林中,打了敗仗的馬爾多納多公爵一行人灰頭土臉的向着沙塔努公國的國境行進着。相比於幾周前他們帶兵來到此地時的春風得意、戰意昂揚、衣甲鮮豔,如今只剩下公爵本人、少了1/4的伯爵、只剩下1/3的男爵以及他們死傷嚴重的騎士,以及身後相對幸運而沒在戰鬥和追殺中的陣亡和走散的士兵們。
如今的他們情緒低落、士氣低下、灰頭土臉的,公爵毫不懷疑,只要他們在路上再一次碰上敵人的巡邏隊,身後那些勉強跟隨者隊伍的幸運兒們便會隨手扔下長矛和盾牌,然後奪路而逃。
如今的他們失去了原本充足的輜重,失去了馬匹驢子等馱獸,失去了原本比較龐大的兵力,更失去了鬥志,而他們距離沙塔努公國的路程至少還要八天,這還不算路上躲避敵人的巡邏隊、馬匪強盜以及剩下的人可能會兵變嘞。
“羅伯特騎士,關於達莫騎士的事情,我很抱歉。”公爵看向身旁依舊盡心盡責的羅伯特騎士,心中頓時感到一陣愧疚。如果不是爲他擋住那個突厥輕裝騎兵,達莫騎士就不會死了。
“沒事,我的大人,我和我的兒子已經許下諾言,爲奧廷加領的領主、領主的親人而犧牲自己的生命,是我們的光榮。大人,還記得嗎?騎士宣言中有這樣一段:‘強敵當前,不畏不懼,果敢忠義,無愧上帝,忠耿正直,寧死不屈,保護弱者,無違天理!’我們正是爲了宣言而做出犧牲啊!”與馬爾多納多公爵心中所想的不同,羅伯特騎士面對親生兒子的死,居然這樣豁達,這讓他感到有些感動,於是誇獎道:“您真是一位無可挑剔的騎士!”
“多謝公爵的誇獎。不過,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您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在哪裡露營最好?”羅伯特騎士接受了公爵的讚揚,然後擡起頭,指着頭頂的紅霞對公爵提醒道。
公爵聞言,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天空,只見頭頂是幾片疏疏落落的透着紅光的雲,與紅如火的天際配合,倒有了幾分童話裡仙境的味道;太陽漸漸沒入身後常青樹的樹林,沒入那茂盛的綠葉中,漸漸的看不見它龐大的身影,只留下少許橘色邊角,給這片天地留下最後一道曙光。
“時間確實不早了,應該搭建營地了。”公爵點了點頭,示意隊伍停下後,然後四下張望合適的地點,終於讓他發現了一處不錯的地方,於是他指着那處地方道:“我們在那裡紮營休息!”
那還是一處面積還行的高地,上面沒有什麼植物,視野開闊;周圍有一條幹淨的小溪從西南方流來,不用愁水源,算是不錯的地方。
可問題是——“大人,我們的所有輜重都丟了,如果說伐木建立簡易的防禦措施還有些斧頭的話,那紮營呢?我們沒有什麼帳篷!”馬克曼尼伯爵看來是對現狀有些不滿,於是主動他跳出來,藉着這個命令發表自己對公爵的抗議。
其他的人也或多或少有這樣的想法,見馬克曼尼伯爵居然就這麼跳出來發表自己的不滿,也不去拉回他,就像看戲一樣站在一旁,饒有趣味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會如何發展。
“馬克曼尼伯爵,您……是不是忘記了您的位置?”馬爾多納多公爵見對方居然主動跳出來違抗自己的命令,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就像看見鬼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然後便聽他說道:“我承認,這場戰鬥我輕敵了。在沙塔努公國的時候,打的那些戰鬥都太過於順風順水了,讓我以爲突厥人就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實力不堪一擊。但,雖然我不否認我有責任,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們的領主,是攝政公爵,你們是我的封臣!”
說完,他深呼吸一口氣,用溫和又不失強硬的語氣補充道:“雖然這一次失敗了,但我們會找回場子的!我在埃德賽埃米爾國還有大量的兵馬,我手上還有大筆的財富招募傭兵,這些都是我們反推的助力!你們要相信我,這一次失敗不代表以後!”
那些徵召兵們聽了亞美尼亞騎士的翻譯後,配合在馬爾多納多公爵堅毅的眼神和領導氣質下,衆人不由自主的認爲眼前這個人一定能做到他說的那些,再想到之前馬爾多納多公爵給這個公國帶來的良性轉變,便紛紛贊同,於是原本在解散邊緣的隊伍凝聚力又重新恢復了。
“我的大人,請原諒我剛剛的行爲,我不該這樣懷疑您的。”馬克曼尼伯爵想了想,認爲公爵的話有些道理,便主動過來對這一次的行爲道歉,於是公爵也原諒了他。
數日後,扎哈斯要塞內。
馬蒂拉貝伊穿着舒適的大衣,坐在書房中間的椅子上。一旁的壁爐裡,火紅色的炭火熊熊燃燒着,給這個寒冷的房間帶來些許溫暖,讓他感覺十分愜意。他隨手放下看了一半的書:波斯詩人薩勒克寫的《胡裡安與塞拉提託斯》,在溫暖的環境中昏昏欲睡。這時候,門被敲響了,讓他頓時沒了睡意。
“進來吧。”話音剛落,他麾下的一位達曼尼什德貴族走了進來,對他行禮,然後恭敬的報告道:“貝伊大人,來自尼色羅的信使帶來一封信,我怕他有什麼問題所以把他攔在樓下,將它親手交給您!”說完,便恭敬地把信件端端正正的放在書桌上,然後轉身離去。
“什麼東西?”馬蒂拉貝伊本來以爲是馬爾多納多公爵被抓住的消息,心中還有些興奮,然而期望卻落空了。他心中有些不滿,粗暴地將信件的火漆刮開,拿出紙隨意的瞟了一眼,結果剛看到第三句話眼睛就定住了。
“該死的!”快速的看完信件的全部內容後,他扔下信件,從座位上站起身大聲叫道:“來人,來人!我要寫幾封信!”
“大人,我來了!”過不了多久,書記官的聲音從門口響起,經過馬蒂拉貝伊的允許後,他走進書房。
“來,你坐那邊,然後照我說的寫,寫完後,你讓你手下的人抄18份給我的封臣們。”然後就口述內容,寫到最後書記官都不禁一哆嗦,不禁驚呼道:“大人,這……這是真的嗎!?”
“是的。”馬蒂拉貝伊麪色有些陰沉,“現在,你給我看看你寫成什麼樣了,然後拿給你手下的人抄寫!”
“大人,給!”馬蒂拉貝伊接過信件掃視了一眼,然後扔了回去,說:“就是這樣,抄18份交給我,我會逐一檢查上面的字,記住最好別讓我看到一個錯誤!至於信使的事情,我來辦。”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