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上高原星已經沒了，明陽教派的機械方舟已經不保，鑄造將軍陳海旭帶着少量的人突圍逃脫前往金狄星，十五億人類軍隊已經淪陷……”
“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譚九儀根本不相信。
但顧航已經沒有心思跟他在這件事的真實性上糾纏了。
“聽着，譚首腦，這種事情不會跟你開玩笑，我也毫無欺騙你的意義，我也不需要從你這裡再獲得些什麼。我只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該做些什麼，才能夠幫助到星域的局面？”
“你先等等……”
譚九儀完全混亂了。
他寧可認爲顧航有陰謀，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這讓他怎麼信？消息若爲真，那就等於天塌了。
“不要再有幻想，天真塌了。”顧航說道，“我知道，不做驗證你是不會完全相信的，但我提前來告知你這個訊息，就是要讓你們儘可能的提前做好準備。伱大可以去想盡一切辦法驗證事情是否如真，但請你先將其當做是真的，來做最壞的打算。”
譚九儀強撐着作爲星域元首的威嚴，但內心其實已經方寸大亂。
“行了，我知道了，就這樣吧。”
他主動掛斷了通訊，甚至沒有再給什麼指示。
虛擬人像消失，顧航嘆氣。
他本來就對星域政府沒什麼指望，但想着好歹是隊友，聯繫下問問打算。但沒想到，這個隊友的成色，比他預想之中的還要不堪。
還是要靠自己。
本來也只能靠自己。
盡人事聽天命。
顧航很快就想清楚了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無非是三個方面。
對內，他給奧賽娜打了一通電話，給出了明確指令。
接下來，聯盟的生產力，要大幅度向艦船製造上面傾斜。能壓榨一點產能就儘可能的壓榨，後續建造的船隻在一些耗時長的工藝上，能縮減就縮減，這會讓船隻壽命、性能受到影響，但哪怕是造出來一堆一次性用品，那也在所不惜。
反正，先給我把數量爆上來。
爲此，飛翼星造船廠的技術主管，統御主教-王昭然，要加班了。
往常，想要指揮一個統御主教加班那不太現實，也不能去逼迫，人家身份特殊，背後的政治能量很大，歷年的飛翼星總督不僅指揮不動他，反而還得捧着舔着。
但在特殊時刻，就顧不上了。
其實也不需要逼迫。
只要把前線消息告訴王昭然，他不傻的話都知道該怎麼做。
前提是這傢伙別生了逃跑的心思。
聯盟剛剛挖掘出來一批特工人才，就得盯好此事。
對外，也分爲兩方面。
其一，是對綠皮。
聯盟得更主動一點。
如果說之前顧航還稍微有點擔心，要是自己這裡打得太兇，把綠皮主力給惹過來怎麼辦。
但現在不用擔心這個了。
雖然不太情願，但是顧航發現，他確實需要儘可能的吸引住、牽扯住綠皮的一些力量，最好讓對方分出一些艦船、兵力，回防老巢。
顧航並不能確定這樣就有用，但他必須做些事情，否則就等於是將命運交給那位鐵圖斯大酋長乾死星域政府和明陽教派之後，會不會放過自己了——那顯然是不會的。
顧航打算讓聯合艦隊主動出擊，進入到金關星區，尋找綠皮之前潰散的艦隊主力，嘗試將其消滅。聯盟的陸軍也將會進入到金關星區的諸多世界的地面作戰，將金關星區給奪回來。
這將能夠減緩綠皮對資源的掠奪行爲，阻止他們的實力進一步膨脹。與此同時，也有可能從主力戰場吸引一部分綠皮部隊回援。
鐵圖斯的主力會不會回來？顧航判斷是不會的。現在，金狄星和雲羅星這兩個最美麗的戰果，正赤裸裸的擺在那位鐵齒大酋長的面前，不將這兩處拿下，鐵圖斯應當不會回來。
而他要是拿下了，那不管顧航做什麼他都還是會回來。
沒區別。
相反，他在這裡能夠爲前線戰場多承擔一些壓力，搞不好主戰場就能撐住更久一點的時間，那鐵圖斯迴歸的時間也就會越往後拖延。
這不僅能夠爲聯盟爭取到更多的發展時間，終極目標是讓鐵圖斯回不來：怒焰戰團要到了，就算怒焰打不過鐵圖斯，至少是一支強軍能撐住更久的時間，搞不好在意識到龍鷹星域的問題變大了、連機械教和戰團都搞不定的時候，帝國會派來更強力的援軍。
顧航需要這種平衡。
對外的第二件事，是七馬協約的擴大化不能再等了，顧航必須要儘可能多的整合七馬地的人力物力。
七馬地另外六馬裡，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牛逼的世界，但並不意味着他們的產出不重要。
那六馬中，有七十八個人類世界，總計人口能夠達到一千億的規模。
哪怕他們的生產力再拉胯，指望不上他們能夠給聯盟製造星艦、製造泰坦、製造高級別的裝備，但鋪設一些炮彈、後勤補給的生產任務總是可以的；這麼多的人口，也是抽調兵員的好地方。
尤其前者，最爲重要。打仗所需要消耗的物資，簡直是天文數字。
一場鋼翼星會戰，各類炮彈的耗費簡直離譜。以葉莉西亞的那艘巡洋艦五重奏號爲例，全力開火一次，上百發手術刀導彈，二十發熱錘宏炮，兩發忠嗣之怒宏炮，加起來光炮彈錢就是21萬稅幣。
其他的巡洋艦，也差不多是同等的價格。
鋼翼星會戰打完，光七艘巡洋艦打出去的炮彈、光矛、導彈，那就是兩千多萬稅幣；其他的艦船加起來，恐怕也得三四千萬。
這還不算地面部隊。一個集團軍玩萬炮齊發，速射打個兩分鐘，十輪下去，十萬炮彈就打空了，那也得要好幾萬稅幣。
參加鋼翼星地面戰役的陸軍，有五十個集團軍！
實際上，當前聯盟維持的烈度不算高的在霧馬星區和鷹馬星區的作戰，兩億軍隊，後勤補給，包括食品、藥品、裝備損耗、彈藥補充……每個月都要砸進去六七千萬的物資。再算上給那些地方的行星防衛軍給武裝起來，這個數字還要往上漲。
這還是低烈度，還只是後勤補給，不算坦克、火炮、裝甲車、步兵這些類的戰爭單位被摧毀之後的補員成本。
戰爭烈度一旦大幅度上去，戰爭成本的消耗量將會急劇提升，並且沒有封頂。
就以鋼翼星會戰來看，帶上後勤耗費、帶上損失艦船和地面單位，聯盟一仗打下去丟了五十億稅幣！
打仗就是燒錢，燒得人心頭髮慌。
還好，現在跟星域政府的通訊斷絕，不用擔負帝國稅，否則聯盟都扛不住這麼燒。
不把七馬地全給整合了，不把他們的帝國稅給撈到自己手裡，這仗怎麼打？
別說顧航還想要主動進攻、主動給主戰場分擔壓力了，不額外收錢聯盟頂多就維持現在的戰爭烈度。
多打幾場鋼翼星會戰，聯盟自己的經濟就要崩了，至少三級動員令肯定扛不住，起碼要上二級，甚至一級。
其他的行星就在後面看着，嘴上喊加油，那怎麼行？
都得給我上戰車！
哪怕真的是個跟絕土星一樣，一窮二白的落後世界，提供一些農產品，做一些初步的食品加工、紡織業或者提供一些礦產，輸送到天馬星區的幾個核心世界裡面，讓聯盟可以減少在生活必需品、原材料上的壓力，可以將更多的工人和生產力，放在擴建船塢下餃子、生產更多的軍事裝備上，那也是一種幫助。
而且，不僅要整合，還得快。
之前顧航覺得，打贏了鋼翼星會戰之後，他還有時間。可以用溫和一些的手段，慢慢圖謀。
但是現在的總體戰爭形勢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顧航已經沒有時間再磨蹭了。
爲此了快，一些特別的手段，本來要謹慎動用的，現在也必須要用上去了。
想了下，顧航分別給奧賽娜、蘭伯特、塔迪烏斯，都發去了一份指令。
……
飛翼星，大法官蘭伯特的官邸。
這裡不僅是蘭伯特·霍奇森的住處，同時也是聯盟法務中心，設在飛翼星的辦公地點。
此刻，剛剛得到了顧總督指令的蘭伯特大法官，正在頭痛。
坐在他面前，一臉剛正的人，是聯盟法務中心-中央調查局的現任局長，名爲古斯塔夫·伊薩克森。
“阿爾諾·琴科，你該知道他是誰吧？他的保密等級雖然高，但是能看見。”
“是的。其實不用看資料，他的姓也很有敏感度。”
“你既然知道他是誰，你爲什麼要把他派去百碩星？”
“您說的。
“什麼？”
“您要求我把手下最好的特工，派往紫馬星區，負責特勤活動，於是我就把阿爾諾派去了。”
“你……唉，你手裡是真的沒別人了？”
“有，但都不如他出色。”
“你夠可以的。”蘭伯特有些無語，“好了，現在總督大人要我們提前發動特勤，第一個要動手的地方就是紫馬首府百碩星，那裡要變天了。”
“阿爾諾會完成他的任務的，我相信他。”
“那你就沒想過失敗了，他出事了怎麼辦？”
“那是我們的責任，沒有能夠完成好總督和人民賦予我們的使命，我願承擔一切後果。而對於阿爾諾，如果真出事了，那我們就損失一位可靠又忠誠的同志，我會對此非常沉痛，但這就是我們的職責。”
“到時候奧賽娜剝了你的皮！”
“不會的，我相信奧賽娜總理的覺悟。”
“你夾槍帶棒的說我呢是吧？不相信我的覺悟嘍？”
“我可沒這麼說。”
“你啊你啊……”蘭伯特是真的拿眼前的伊薩克森沒什麼辦法了。這傢伙，脾氣又臭又硬，但確實是他手下難得的優秀人才，忠誠與能力俱佳，否則也不會被他提拔到調查局一把手的位置。
但是，這種過於正直、冷漠的性格，也是真夠能惹麻煩的。
阿爾諾·琴科，這是奧賽娜的親弟弟。
當年在怒梟星上，奧賽娜以難民的身份來到顧總督的營地時，可不是孤身而來的，而是帶着她的弟弟。
兩人在逃離家鄉的膿腫怪和饑荒帶來的災害的時候，奧賽娜一路上那真是受了不知道多少苦難，才保住了阿爾諾·琴科的小命。
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十四年。
當初只有十一歲的小男孩，如今已經是個大好青年了。
在奧賽娜身居高位之後，小夥子的生活條件不僅變得很好，也得到了聯盟最好的教育。
他也很爭氣，成績一路上都很不錯。
兩年前他畢業了。
依照他的成績，本身就能有大好前途；再加上奧賽娜的親弟弟這一層身份，很容易身居高位。
但是，一方面奧賽娜本身對此會有些擔憂，自己這個總理做得如履薄冰每天壓力山大，老弟再安排進來，恐惹非議；另一方面，阿爾諾本身，對於從政當文官也沒有興趣。
他曾一度想要參軍，但最後還是被奧賽娜拜託到了蘭伯特這裡。
雖然仍舊是動用了一些關係，但蘭伯特這裡的法務中心是個跟聯盟政府平行的機構。
然後，小夥子就自己強行進入到了蘭伯特下面諸多機構裡，最不安全的一個：聯盟中央調查局。
這是聯盟三大對外情報機構之一。
他在歷時兩年的訓練之中，表現出色；尤其是前段時間，忽然又有了彷彿開竅一般的表現，更是一躍成爲了中央調查局的新人中最好的幾個之一。
當然，這些是伊薩克森這位局長跟蘭伯特彙報，他才知道的。
蘭伯特自己天天忙得腳不沾地，沒空親自去看看一個年輕特工的訓練表現。
說實話，他一開始覺得有點不那麼相信。
也許阿爾諾的那小子，確實表現得挺好，但是說是‘最好的’，恐怕有些因爲他身份的誇大其詞。
但他還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奧賽娜，讓這位姐姐高興一點。
那時候他還在想，伊薩克森這傢伙，有‘長進’了，知道說一些討人歡心的話了，知道稍微誇大一點阿爾諾這種身份特殊的人的成績表現了。
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但現在看來，事實恐怕不是這樣的。
伊薩克森還是那個伊薩克森，阿爾諾恐怕確實就是那個最好的特工，以至於如此重要的任務，都要派他去。
並且，伊薩克森還真的就完全沒有考慮過身份問題，就是秉持着最合適的人去最合適的地方。
蘭伯特知道這是對的，就應該如此。
但是……
難道是自己有些忘了初心？
還真就個伊薩克森說的那樣，自己的覺悟開始出問題了？
他不禁開始自我反省。
這個過程中，伊薩克森始終在他面前正襟危坐。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關注這次任務，跟那小子的身份無關，這是聯盟的重要任務，不得有失！”
“是！”伊薩克森起身，他遲疑了片刻，還是問了一聲：“那奧賽娜總理那邊？”
“我去說。”
“是！”
目送伊薩克森離開後，蘭伯特撥了一通電話給奧賽娜，將情況講了。
奧賽娜良久沒有迴音。
就在蘭伯特有點忐忑，擔心這位聯盟總理很生氣，要發飆的時候，奧賽娜的聲音傳來了過來：
“我知道了。”
……
紫馬星區，百碩星。
這是紫馬星區的首府行星，類型上屬於文明世界，有九十億人口，發展度能上2。
雖然沒有什麼出挑的特產，但是作爲一個文明世界，整體的生產力是不會太差的，這裡的人們生活過得也算是不錯，星港上的小造船廠，甚至可以建造一些民用船隻。
整個紫馬星區，有380億人口，17個世界。不算首府百碩星，其他的諸多世界也都還不錯，沒有特別拉胯的，甚至還有多個2級發展度的地方。
除了天馬星區之外，七馬地就屬紫馬發展最好。
紫馬首腦——依斯奎爾·澤洛斯女士，對於整個星區的控制力還算不錯，得到了星區內總督們的支持。
支持度又高、實力又不錯，周邊幾個星區之中，對七馬協約態度最爲強硬的，就是她了。
從她的視角出發，支援聯盟進行綠皮戰爭是理所應當，但籤七馬協約，那就大可不必。
前者是作爲帝國星區首腦的責任，後者則變了性質。
那不就等於把紫馬星區納入到了聯盟的控制之中嗎？
不是正式加入聯盟，但也就差把全體官員、所有星球的政體都換成聯盟的形狀。
其他的，人力物力全要聽人調派，說讓幹嘛就得幹嘛，哪兒有什麼行政、軍事、經濟的獨立性呢？
這一點，也得到了紫馬星區內諸多總督們的支持。
他們聽說天馬星區的行星總督可都是榮譽性質的職位，要不被那位大名鼎鼎的顧總督給兼任了，要不就是聯盟的高官遙領一下，毫無實權。
而他們，是真正的總督，是各自星球上的土皇帝。
雖然不是加入聯盟，只是進入七馬協約框架，但那框架裡的很多條件，還是會對他們有不小的限制。
更何況，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底線都是一步一步被突破的。
不過，當鐵齒獸人將戰火燃燒到北苑星、霧馬的總督們紛紛發來求救信，又紛紛簽署了七馬協約，等待着聯盟天兵到來拯救世界的時候，紫馬的總督們，心態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他們一方面拒絕了霧馬的總督們的求援，說自己也是窮地方、爛地方，抽不出什麼兵力去幫忙；就算有這個意願，也缺乏兵力投送能力，實在愛莫能助。
另一方面，他們看着霧馬人深陷戰火，水深火熱，也心有慼慼然。
北苑星，那可是霧馬星區距離紫馬最近的一個世界。那裡燃燒的戰火，紫馬的總督們，尤其是東苑I、II、III這三個世界的總督，尤其是能夠感覺到溫度。
他們心裡也會嘀咕。
綠皮要真打上門來了，咋辦？
就像是他們不去救、也救不了北苑星一樣，紫馬星區裡的其他世界，恐怕對他們也是一樣的態度。
這是生與死的問題。
在這個壓力之下，七馬協約好像就變成挺香的一件事。
這種心態，在聯盟打贏了鋼翼星會戰，接着迅速將霧馬星區從戰火之中撈起來之後，發展到了頂峰。
而之所以是頂峰，那當然是因爲很快他們就又有心態變化了。
聯盟這麼厲害，肯定不用我們再做什麼了吧？
跟紫馬接壤的地方，天馬是聯盟大本營，霧馬加入了協約，受到聯盟保護，那不就相當於聯盟一定會頂在前面，擋住綠皮嗎？
那我籤不籤聯盟不都得擋在我前面？
至於聯盟隱隱透露出來的‘綠皮揍不到你，我能揍你’這個意思，他們聽懂了，但裝沒聽到。
威懾力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的，但是總體而言，他們還是不太信。
大家都是帝國的一份子，你敢公開朝我動手？
也正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他們重新開始變得扭捏了起來，重新團結在了澤洛斯首腦的身邊。
對於聯盟的外交官，他們也是不敢過於得罪的。
聯盟已經展現出來了他們恐怖的實力。
但是在撕破臉皮之外，他們還有很多選項。
比如，就往澤洛斯身上推。
“不是我們不想籤，實在是不能籤。我們紫馬星區向來都是澤洛斯首腦說了算的，她的影響力很大，我們不可能繞過她，自己就把協約簽了，那樣我沒法向星區政府交代。”
這就是紫馬的總督們統一的託詞了。
聯盟外交部的官員們，當然知道，這些都是藉口而已，但人家就咬死了這個說法，還真的就不好辦。
不過，既然你們的藉口是星區首腦，那就去找這位首腦好了。
強硬派？
很好。
在紫馬星區的首府行星，百碩星上，風雨欲來。
身着百碩星當地傳統服飾的阿爾諾·琴科，走進了星球首都碩果城下城區的一間酒館。
他看到了酒館門口的標記，也看到了安全標記仍然在，確認這裡沒有問題。
他壓低帽子，轉入了酒館的最下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