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提領是涼國公的孫子,一切都合情合理起來。
千人千面。
魏國公剛毅武勇,尤長於謀略,行軍間井宴然,民不苦兵,風評極佳,其第三子徐文燭更是繼承下魏國公的性格優點,尤勝於大哥二哥。
徐嶽龍作爲孫子隔出一輩,懶散一些,卻也是個沉穩性子。
涼國公則截然相反,極度驕躁,徹頭徹尾的武將,有名將的本事和名將的脾氣。
幹過的荒唐事數不勝數,守將開門開的太遲,發兵攻破自家城池。
把部下當私兵來養,軍中將校的升降進退完全由他一人說了算,完全繞過朝廷。
不止一次殺俘,觸犯太祖禁忌。
換做其他將領,死一百遍都不夠,偏偏太祖異常寬容,只是把他降職處分,封號從樑國公改爲涼國公。
其孫衛麟長相肖似涼國公年輕時的模樣,偏受其愛,更是無法無天,曾經去合川歷練,幾乎鬧出民變。
本身更是喜歡殺降,爲殺賊屠村滅族,放火焚山,縱馬踏田。
武者壽長,更是能大幅延長身體巔峰時間,衛麟不過三十五六,哪怕從此境界再也不進,往後都有至少七十年的巔峰期。
像徐嶽龍年齡相仿都未曾婚配,衛麟卻已經在手下養上十數位義子,安插在軍中。
若非有個好爺爺,他早該被軍法處置。
這也是爲何徐嶽龍會說樑渠不會好過的原因。
一方面,兩家素有仇怨。
另一方面,衛麟此人性格極其糟糕,睚眥必報,桀驁不馴,對不服管教的手下非打即罵。
樑渠都覺得,皇帝讓衛麟爲正提領,卻堅持讓徐嶽龍作副手,許是藏下些其他什麼心思。
只是沒有證據,太過模糊些。
徐嶽龍的下船,打破了整個埠頭的靜默氛圍,人羣再度嘈雜起來。
徐嶽龍所在樓船的官員,軍士紛紛下船。
跟着河泊所的商船終於能活動開來,花錢僱人卸貨,整個埠頭熱鬧起來。
唯獨衛麟的樓船冷冷清清。
今天一天尚有許多事情要做,一是河泊所辦公點的選址,二是對人員做一個簡單的安排。
沒有衛麟的首肯,僅憑徐嶽龍一人同意是無法做決定的。
可衛麟此時一副“你別來惹我”的麻煩模樣,樑渠都覺得不好對付。
哎。
鬼母教都沒開始整呢,就鬧那麼麻煩的事。
好在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河伯,負責執行任務就好,他也不是全無靠山。
這年頭,哪都不好混啊。
那個有國公爺爺,這個有伯爵爸爸,隨便拉出一個軍漢,都是祖上三代從軍,根正苗紅的嫡系。
晚上,衛麟那邊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故作高冷有些耽擱事,終於派來一位義子商談河泊所地址。
經過一番交談,衆人決定就近建立在江淮河邊上一處高地,位置倒是處於義興鎮與平陽縣的中間。
決定好後,軍漢們開工建造。
在未來的數個月裡,河泊所暫時的工作地點,都會在兩艘樓船之上,地方足夠大。
能到河泊所任職的,也沒有不會水和暈船的,乃至有不少武學都是專門藉助水域施展,有倍增的效果,如此才能在水中搏殺妖獸。
徐嶽龍當天晚上來到楊府,一番觥籌交錯。
期間樑渠再次見到師孃,師孃原先花白的頭髮竟是一夜反黑!
果然,他吃下龍筋,看不出多少效果,是因爲太過年輕,壽數增加也不可能變成幼兒。
可龍筋用在許氏身上作用就太過明顯,幾乎返上二三十歲的模樣,看上去僅有三十出頭,再配上飽經風霜的氣質,更顯端莊秀麗。
不知如此效果要用掉多少龍筋?
楊師足有五丈多,全用掉不太可能,但一丈應當是有的。
一頓晚宴吃到戌時五刻,樑渠才叫來赤山準備回去,剛要伸手牽繮繩,赤山居然張嘴要咬。
樑渠一巴掌拍在它的腦門上,力道之大,拍得赤山搖頭晃腦,眼神再度清澈起來。
他看向一旁的馬伕:“什麼情況這是?”
馬伕彎腰道:“回九少爺的話,我沒看錯的話,赤山這是發情了,現在已經是四月,算算日子也對,赤山是大公馬,聞着味就會受激,脾性爆裂些。
九少爺您是不知道,其實赤山脾性只在您面前好,在我們這些小的面前,那叫一個烈,今天險些衝出馬廄來。”
“哦,還有這種事?”樑渠挑眉。
打拿到赤山起,他從來沒被忤逆過,還以爲是大順育馬自有一番手段,實際看來是見人下菜?
會不會是和自己的澤靈有關?
樑渠想到自己修煉進階時,四獸也會時常感到不安。
或許能給赤山喂一點鱘魚王肉,指不定吃過兩三回水獸肉,赤山就會發生些改變,變得可以統御也說不定。
樑渠騎上赤山回到義興鎮。
他來到院中,正感受着底下水脈變化,思索在哪裡打井好,突然一陣木錘聲將他思緒拉回。
樑渠翻身上牆,見到院子中尚在鉚合木材,搭建馬棚的劉全福。
“福叔,那麼晚還在幹活?”
專心工作的劉全福被樑渠的聲音嚇一跳,回頭見是樑渠,拍拍胸膛:“害,嚇我一跳,不是閒着沒事幹嘛,阿水還沒睡?我吵到你了?”
“倒也沒有,我剛回來。”樑渠從牆上跳下,“福叔,問你件事,船你會造嗎?”
“船?”劉全福一愣,“什麼樣的船?”
“今天的樓船看到沒?就那樣的。”
劉全福都聽傻了,趕緊搖搖頭:“那我哪會,雖說都是木匠手藝,但造船裡面的門道可多了,你讓我造舢板還行,但稍微厲害一點的,烏篷船都不行,術業有專攻的。”
“不是要造那麼大的,縮小一點,造個七八米的,而且不用能下水,就有個樣子就行,裡面再隨便插一點構造。”
“造船不下水?”
劉全福當木匠當了半輩子,沒怎麼造過船,可也知道這要求有多離譜。
造船不下水,用來看啊?
“福叔你要是能造,我就不找別人,現在走到哪都是外鄉人,靠不住,說到底還得是自己鄉親,我也不虧待福叔,材料錢不算,一艘算伱一百兩人工費。”
一百兩?
劉全福咽口唾沫。
那可太多了啊,一艘七八米的小船,只要造個樣子,應當不算太難吧?
他嘀咕一陣:“我沒試過啊,打不了包票,阿水要不這樣,你讓我回去先試一試,我先造個更小一點的,你看看行不行,要行的話,這活我再接,不行就算了,叔也不能白坑你錢。”
“行,叔,有你這句話我就放了心,天太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成,鉚完這根椽子我就回去。”
劉全福將木條立起,插入到另一根木條當中,嚴絲合縫。
樑渠點點頭,再翻牆回去,沿着水汽感知,找定一處水脈就地打井,拿出回來時買的一把鐵鍬,吭哧吭哧開始挖坑。
尋常人挖井可不容易,井底寒,運土也不方便,但是樑渠別的沒有,就力氣大,沒多久就挖到十四五米的位置,泥土底下迅速潮溼起來,不斷滲出泥漿水。
井一般有兩種,一種是滲水井,這種井要邊挖邊鋪磚,挖出來後還要淘兩天的泥水,那口井才能用。
另一種是打通陰河的,就是直接通到地下河裡去,有時候甚至能在井裡看到魚。
樑渠自然不會去挖第一種,他要在家就能去江淮河,得挖直通地下河的大井。
亥時六刻,十七米的位置,井底盡是堅硬的岩石。
樑渠索性放棄鐵鍬,硬生生地用拳頭砸,將碎石砸碎,又往下挖出三四米,潺潺的水流聲終於透過石縫傳來。
樑渠鉚足勁,氣血運轉間一拳轟下,大量碎石崩裂,塊塊掉入暗河之中,濺起水花。
井壁溼滑,樑渠驟然發力下,一個沒踏穩掉入到河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