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曉燕並肩走在N軍區招待所的路上，蘇七月不禁有些感慨。
演習覆盤剛剛結束，N軍區王部長就親自向鄧佳華部長打招呼，說是軍區信息處有技術上的問題，想請蘇七月同志過去看一下。
當然，作爲N軍區網絡技術的領軍人物，林曉燕肯定也是要跟過去的。
這會兒二人剛剛從信息處那邊忙回來，林曉燕和許振處長說了一聲，就由她來送蘇七月回招待所。
許振知道林曉燕和蘇七月之間的熟稔，自然不會從中作梗。
因此，這兩位好友這麼些天也第一次有機會單獨說幾句話。
看着身邊所有所思往前走着的蘇七月，林曉燕就抿嘴一笑。
“喂，許處長是我的老同事，不會誤會什麼的。”
蘇七月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林曉燕話裡的意思。
確實，自己和林曉燕之前在覆盤的時候，口風出奇的一致。
尤其是對H師演習過程中失誤和不足，二人的論點也十分相近。
這個情況看在一些有心人眼中，自然會有些疑問。
出會議室門的時候，蘇七月就明顯注意到錢友東、費道發眼神中的異樣。
自己和林曉燕男未婚、女未嫁的，年齡相差也不是特別大。
一些人會往其他方面想，也不是沒有根據。
不過，蘇七月一向對別人的看法不怎麼關注。
聽了林曉燕的揶揄，他就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擔心這個問題。
林曉燕本來也是和他開玩笑而已，瞥見他這副認真回答的模樣，嘴角就微微揚起。
“好了，說正經的吧。”
林曉燕莞爾道，“七月，之前在作戰部會議室覆盤的時候，你爲什麼那麼針對H師和錢友東？”
看到蘇七月眉頭一擰，似乎要否認的樣子，林曉燕就對他伸手示意道：“別否認！我自問對你還是瞭解的，以你的情商，明明可以將話說得更婉轉一些……”
蘇七月倒是沒想到自己的想法，被這位好友一五一十地看在了眼中。
他沉默了片刻，這纔開聲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不想看到H師這樣一個承載了太多希望的數字化部隊，繼續再渾渾噩噩下去。”
“渾渾噩噩！？”
林曉燕的眼睛眯成了月牙，“這個評價有些嚴重了吧？”
蘇七月正色說道：“不，我一點都沒有誇張。”
擡頭看向前方石子路，蘇七月一字一句地說道：“假如我軍一支數字化部隊，只有這樣的實力，那未來D海區域一旦爆發戰事，是絕對頂不住的。”
“現在不給他們敲響警鐘，他們只會故步自封、停滯不前。這種心態之下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也只是虛假的戰鬥力，經不起實戰的考驗。”
說到這裡，蘇七月就將目光轉向了林曉燕。
“好在這次演習曉燕你給他們上了一課，也算是讓他們警鐘長鳴吧。”
聽完了蘇七月闡述的理由，林曉燕的眼神中就閃過了一絲異色。
她定定地看着蘇七月，半晌才說道：“這個功勞我可不敢獨佔。”
“雖然我們DA師被導演部判定贏了這一場，但是按照龍師長的說法，咱們還是有些討巧了。”
“至於對錢友東和H師的提醒，我們全師上下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上下打量了一下蘇七月，林曉燕似笑非笑地說道：“所以啊，H師未來能夠浴血重生，還是你這個‘首先作戰分析員’的點撥，功勞最大。”
蘇七月緩緩搖了搖頭：“如果沒有你和DA師出色的表現，我的點評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
看着蘇七月鄭重其事的表情，林曉燕頓時溫婉一笑。
“行了，咱倆就別在這兒商業互吹了。反正醜話都已經說出去了，H師和錢師長爲此記恨咱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蘇七月唔了一聲，淡淡道：“我看那位錢師長不像是氣量這麼小的人……”
林曉燕撇了撇嘴，明顯對蘇七月的這個判斷不太認同。
同在N軍區，她對錢友東還是很瞭解的。
公正地說，這個錢師長能力還是不錯的。
但是性格上缺陷也比較明顯。
剛愎自用，聽不見不同意見。
而且，喜歡高一些表面文章。
他們H師建成不久，就已經大張旗鼓地搞了幾次大練兵。
在N軍區確實出了不少風頭，但是真正起到的效果，卻極爲有限。
相比自家龍凱峰師長的實幹，這個錢友東欠缺了不少。
之前林曉燕就不太看好他。
這一次演習藍方的失利，也證明了她判斷的正確。
“錢友東私下裡會怎麼看咱們，那是他的事兒……咱們還是聊聊自己的事兒吧。”
林曉燕聳了聳肩，開聲道。
蘇七月嗯了一聲，點頭道：“我營目前已經開始植入你們的‘E5W’系統了。”
“希望在營連一級單位的合成作戰中，也能夠將它用起來。”
林曉燕聞言，就興奮地應道：“沒錯。你們數字化合成營，是全軍規模最小的數字化合成部隊。”
“如果你們營也能將它應用起來，足以證明這套系統在未來戰場上的作用。”
聽到這裡，蘇七月就樂道：“其實這一點已經不需要證明了。你們N軍區的這次演習，已經證明了‘E5W’系統的作用。”
蘇七月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曉燕：“雖然演習之間沒有相關畫面顯示，但是我相信，你們DA師無論是第一天的偵查飛行，還是第三天的登陸作戰，都是通過‘E5W’系統測算過的。”
“你們是在有了相當的把握之下，纔開始了行動。”
聽着蘇七月言之鑿鑿的話語，林曉燕不禁暗暗歎服。
確實，之前自己在向龍師長提出行動計劃之前，就已經讓曲穎和信息大隊的人用“E5W”系統做了推演。
是在推演結果對己方十分有利的情況下，才下達了行動指令。
這一點，紅方在演習中並沒有表現出來。
因爲“E5W”系統經過改良之後，已經很難被辨別了。
甚至相關的畫面掃過的時候，許振處長也沒能發現紅方已經做了這個推演。
然而自己這所有的一切佈置，都被蘇七月給猜到了。
此時看着眼前這個好友，林曉燕的腦海中就回盪出了兩個字：天才。
“真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林曉燕開了聲。
她凝視着蘇七月的雙眼，好笑地說道：“我說你就不怕用腦過度，英年早逝啊？”
對林曉燕的調侃，蘇七月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辯駁什麼。
“對了，聽到C軍區那邊的一個機步旅，也準備數字化改革……這事兒你知道吧？”
蘇七月愣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林曉燕幹嘛和自己說這個C軍區的事兒。
畢竟，這和自己根本扯不上任何關係。
看到蘇七月這個表情，林曉燕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抿嘴一笑，言道：“沒什麼，就是聽說那個旅的旅長，好像求賢若渴，希望軍區那邊給他配個精通數字化的參謀長呢。”
林曉燕斜睨了蘇七月一眼，似笑非笑道：“要我說啊，這個職務倒是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畢竟你現在也到了這個級別。師副參謀長轉任旅參謀長，算是平級調動，也沒有任何不妥……”
不等蘇七月接口，林曉燕接着開聲道：“只是可惜啊，你不是C軍區的幹部。所以呀，這個事兒估計落不到你頭上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林曉燕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蘇七月因爲目光正看着前方，自然沒有注意到。
聽完了林曉燕的講述，他就喃喃開聲道：“C軍區的話……部隊的數字化改革搞得應該還是不錯的。”
“像這次同樣來觀摩的朱海鵬師長，還有R集團軍數字化合成旅的範英明旅長，都是軍中數得上的少壯派。”
“他們指揮作戰的水平，和對數字化作戰的理解，都是很不錯的。”
難得從蘇七月口中聽到認可的話，林曉燕就是一樂：“喂，七月。你這話說出來，可是容易引起歧義的啊。”
“誰不知道，幾個月之前你剛剛贏了人家朱師長和範旅長。”
“你說他們很不錯，那你豈不是更加優秀？”
聽了這位好友的揶揄，蘇七月就無奈地搖了搖頭。
“演習的結果，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約，和實戰還是有不少出入的。”
蘇七月認真地表示道：“或許對數字化作戰的理解方面，我稍微佔點優勢。但是真正的戰場上，這點優勢根本算不了什麼。”
林曉燕唔了一聲，點頭道：“我認同你的觀點。”
“不過，有一點你可不要選擇性忽視哦。”
凝視着蘇七月的雙眼，林曉燕巧笑嫣然道：“真正的戰場上，任何些許的優勢，都是可以放大的。甚至可以影響到整個戰局。”
“同樣一場局部戰爭中，你的戰術思維快別人一步，可能取得的結果就完全不同。”
“這一點，是你最大的優勢，也是我一直認爲不如你的地方……”
對上林曉燕誠摯的目光，蘇七月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到了！”
擡頭看到前方招待所的三層小樓，林曉燕就對蘇七月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