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劍意,充斥虛空。
哪怕是深藏在柳毅衣袖當中,被乾坤入袖大神通吸住之人,也隔着衣袖感覺到了帝俊的戰意!
此乃劍修鬥志,劍修的戰意,不含一絲殺念。
可帝俊此劍,就連山川河嶽也能斬成虛無,柳毅渾身法力耗盡,舊力已散新力未生,怎能擋住帝俊柳毅手中之劍?
“我這一劍,要來了!”
帝俊徐徐說道,手中劍鋒也十分緩慢,彷彿他也不想就此了結這一戰,不想就此讓柳毅身死道消。
英雄惜英雄,這大約是所有英傑之輩的一個通病。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哪怕帝俊曾經被人從天帝的位置上趕走,他也依舊是英雄。
出劍之時,這太古天帝竟是喟然長嘆。
也不知是在嘆息柳毅即將英年早逝,還是在嘆息他帝俊日後會死於大尊之手。
柳毅三千餘歲,對於神人境以上修士的壽命來說,實在太過於年輕。
而帝俊有着經天緯地的志向,又怎甘心壯志未酬身先死?
這是一個死局!
帝俊本不想全力以赴,可柳毅卻逼得他全力以赴,若不如此,便不能劍心通明。
柳毅也不想一心求死,可若不全力以赴,便無法保持劍修的本心。
劍修,寧折不彎!
過剛易折!
“來!”
柳毅一步步向前,凌空虛度,和帝俊一樣踏着十分緩慢的步子,緩緩靠攏。
兩個劍修,飛蛾撲火,相互靠攏。
東皇太一站在遠處不動,並未阻止,他知道此劍柳毅必死,也知道柳毅身死道消之後,帝俊也必死於大尊之手,可東皇太一卻沒有半點阻止這最後一劍的念頭。
求道,理當一往無前!
嗡嗡嗡!
鐘聲響起。
混沌鐘不動自鳴,響徹方圓千萬裡。
這就像是喪鐘一樣,讓人聽了之後覺得哀切無比。
一段經文,從玄都大法師口中念出。
可悟空道人卻脫口大罵:“你這蠢貨道士,念什麼《太乙救苦救難天尊超度經》,太乙真人的經文,有何資格念給柳道友聽?”
玄都轉而閉上嘴巴,頭頂懸着的三朵金花卻出現了三種聲音,分別唸誦《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元始天尊說生天得道真經》、《太上道君說解冤拔罪妙經》,這三篇經文,卻是通天教主在天尊修爲之時,元始教主在天尊修爲之時,太上教主在道君修爲之時,分別立下經文。
“呸!”
悟空又罵道:“柳道友不是你玄門修士,你念三清教主的經文又有何用”
“罷了,罷了。”
玄都大法師終究沒有去念佛門經文,他散去了頂上三花唸誦的妙音,轉而言道:“貧道就念,如何?”
悟空不再反駁,也不說話,神色沉重無比,他彷彿已經看到了,那一劍襲來之時,帝道劍鋒之下,必會有一場令人萬念俱灰的結局。
《南華經》又名作《莊子》,共有三十三篇,分爲內篇、外篇、雜篇。
玄都大法師唸的正是內篇中的《逍遙遊》。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
唸經之聲,遙遙傳出,清亮悅耳。
篇中的鯤鵬,描述的自然就是妖師鯤鵬。
可就算是這鯤鵬妖師,也無法做到真正的逍遙,前日大戰之時,還不是被阿彌陀佛留下的一道教主靈光,打得飛縱遁逃?
鯤再大,能有大海廣闊
鵬再大,能有天空遼遠?
柳毅一步一步走着,走的極慢,更所有慷慨奔赴戰場之人一樣,在那生死一線之際到來之前,都會經不住回想過去,想起諸多前程往事,想起永不泯滅的愛情……
想起了婉兒說的:“如果不是你長得像他,我必定一劍殺了你。”“世人都是騙子,世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爲什麼婉兒每天都念想着毅哥哥,卻不能天天晚上都夢見毅哥哥?”“毅哥哥,爲什麼婉兒和明明你抱在一起,心中卻還在想你?”
想起了陸凝霜第一次月事,羞得滿臉通紅,借走了他一件雪白雪白的衣裳。
甚至,還想起了土豆一樣的胡圖圖在篝火上烤着紅薯。
……
可是,當這一篇經文被玄都大法師一句一句念出來的時候,柳毅的眼眸,卻越發明亮。
有一種堅定無比的自信,不只是緣何而來,出現在柳毅心頭。
步履如風,急速朝帝俊靠攏。
柳毅昂然擡起頭來,身軀挺拔得就像一柄絕世之劍,以胸膛迎向了劍鋒,要用血肉之軀,抵擋帝俊威凌天下的帝王之劍大神通。
帝道劍鋒,以天爲劍鋒,以地爲劍鍔。
以玄黃爲劍脊,以洪荒爲劍鐔。
包以四方,裹以四時。
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
此劍一用,匡萬古,衆生服矣。
此乃至強帝道之劍!
可惜。
可惜帝俊的帝道劍鋒,終究沒有位於劍修一途的至極之處。
他確實是太古天帝,確實太古天帝,確實是名正言順的天帝,可卻從來沒有真正做到止戰之殤劍鋒上篆刻的兩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帝俊終究只有道君修爲。
宇宙玄黃之內,上有大尊與老祖,下有六位教主!
教主之下,也有十餘位道君。
帝俊與東皇太一這兩位帝君,卻只有道君修爲,如何能號令天地?
正因如此,導致帝俊的帝道劍鋒,並不完整。
劍訣之威,遠遠沒有達到帝道的極致!
即便如此,在宇宙玄黃之內,能以血肉之軀抵擋此劍的修士,絕不超過八個,便是大尊老祖與六位教主。
能用血肉之軀抵擋帝道劍鋒,自身卻完好無損的,唯有大尊與老祖。
可是,柳毅卻迎着劍鋒,凜然言道:“劍來!”
這一聲劍來,就好比當年在玄天宗山門之外,在橫山地界,在雲海世界……
帝道劍鋒,貫入柳毅胸膛!
這一刻,就彷彿時間凝固,畫面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