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小囡囡

陸晨勉勵了一番小妟兒,兩人走在路上,在一處肉包子攤位前停留後,再邁步時,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大哥哥~囡囡好餓,可以給我吃一個嗎?”

那聲音怯生生的,似乎害怕極了,但因爲肚子餓,又強行鼓起勇氣乞討。

陸晨聽到這聲音,直覺汗毛炸立,有些僵硬的扭過頭。

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一般。

嚇得那站在地上的小女孩兒往後退了兩步,以爲陸晨生氣了。

此時站在陸晨面前的,是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渾身穿着打補丁的單衣,在深秋的季節看着都冷,她粉嫩的小臉上有些髒,頭上梳着兩個羊角辮。

小女孩兒低着頭,小手放在自己肚皮上,腳上穿着破洞的鞋,幾個腳趾露在外面,向下扣動着,將內心的不安表露在外。

“囡囡好餓……”

小女孩兒嘟囔了一聲,隨後失望的轉身,她剛剛看到小妟兒跟着這個大哥哥,吃了好多好吃的,羨慕極了。

但她見陸晨轉身後陸晨的神情,有些嚇人,就知道對方不會給自己吃。

陸晨擡了擡手,還未從震驚的情緒中緩過勁兒來,如果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任何情況,此情此景,他絕對會好好安頓這個可憐的女孩兒。

可他知道。

這裡是南域,自己在凡人的城池中,碰見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兒,自稱囡囡,羊角辮,可憐兮兮,陸晨覺得會是第二個人的可能性太小了。

但正因爲如此,他才感到心底發寒,甚至神識鋪天蓋地的涌出,掃蕩整片城池,神目四處查看,覺得是有人在陰自己。

他爲什麼會碰見這個小女孩兒?

這是不可能的事!

有人在算計自己?

小囡囡一步一步的朝反方向走着,很是失落,她感覺好餓好餓。

就在此時,一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出現在她臉前,在深秋的寒意中,那撲面而來的熱氣,讓小囡囡感覺眼睛在起霧。

“小妹妹,給,吃吧~”

小妟兒伸出小手,將一個肉包子遞給小囡囡。

陸晨臉色變換,但最終嘆了口氣,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因果的囚籠,萊茵曾經對他的囑咐,自己是一件都沒遵守。

若自己真的會被修正的力量所抹殺,他也只能認了。

反正他是也狠不下心,在這瀟灑的風中,看着一個小不點步履蹣跚可憐兮兮的餓着肚子離開。

小囡囡抱着那個肉包子,欣喜的情緒難掩,可她有些害怕的看了眼陸晨,怕對方不讓自己吃。

他調整好心緒,蹲下來,摸了摸小囡囡的頭,“囡囡吃吧,不夠還有。”

小囡囡聞言開心極了,但在開始啃包子前,還是先禮貌的感謝道:“謝謝小姐姐,謝謝大哥哥。”

小妟兒本想反駁,說陸晨是自己的師父,對方應該喊叔叔纔對,可見小囡囡已經忍不住飢餓感,開始吃包子了,她也不忍心再打斷。

小囡囡雖然餓了很久,但吃包子時卻沒有狼吞虎嚥,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先是咬開包子皮,裡面的湯汁和熱氣冒出,她輕輕吹了吹,有湯汁濺出來,她連忙湊上去用小嘴堵住。

隨後她開始小口小口的吃着,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在面對什麼稀世珍寶,或是絕世美味,又像是……最後的一餐。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再遇到好心人,她真的很久沒有吃到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可她就算吃的再慢,那包子也就不到成人拳頭大,還是吃完了。

吃完後,小囡囡怯生生的看向陸晨和小妟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着頭道:“囡囡吃飽了,謝謝大哥哥和小姐姐。”

小妟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可憐的“同齡人”,她以往在大荒山居住,山下的村民們安居樂業,作爲凡人其實並不困苦。

來到北斗後,她和陸晨第一次在外遊歷,去的也是聖城,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小乞兒?

一時間,小妟兒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有親愛的爸爸媽媽,有姜老伯、還有師父,起碼自己吃得飽穿得暖,沒有在寒風中挨餓受凍。

她看向小囡囡的目光帶着憐惜,又眼巴巴的看向師父。

陸晨感覺頭大無比,他其實也很看不得這種場面,所以他前世才願意在戰場上廝殺,就因爲他見多了這種事情。

戰事起時,邊荒多少孤兒?易子相食都是常見之事,他也險些成爲其中一餐。

他怨過天怨過地,但最後還是希望身後的百姓,那些人能夠擁有小小的溫暖。

看見那些人的溫暖,就彷彿溫暖了自己冰冷的心房。

“囡囡沒吃飽的話,可以在吃幾個哦。”

陸晨內心嘆息,總覺得自己是在作大死,也不知將來會不會被拍死,但手上還是又遞出一個包子。

囡囡嚥了口口水,低着頭,腳趾露在外面輕輕動着,“可小姐姐還沒有吃……”

陸晨剛剛一共只買了三個包子,反正他們也不圖吃飽,只是嚐個鮮,他拿到後自然是一口塞到嘴裡一個,剩下的兩個自然是小妟兒吃。

方纔小妟兒給了小囡囡一個,小囡囡正是因爲看到只剩一個包子了,所以才說她已經吃飽了。

因爲她覺得,自己要是再吃一個,就太貪心了,這個好心給自己包子吃的小姐姐,自己就沒得吃了。

陸晨感覺有些心酸,真是個懂事的女孩兒,也不知小囡囡在人間遊蕩這麼多年,吃過多少苦。

難道大帝的路,紅塵仙的道,這麼難嗎。

“我其實不餓哦,囡囡吃吧,而且師父還可以再買的嘛。”

小妟兒將另一個包子也遞給小囡囡,或者說是硬塞過去。

小囡囡有些惶恐,抱着那個包子,看看小妟兒,又看看陸晨,“囡囡……可以吃嗎?”

陸晨儘量露出溫和的笑,“吃吧。”

囡囡有些害怕,“大哥哥……你,你爲什麼要那樣笑,囡囡……有點怕。”

陸晨愣了下,摸了下自己的臉,我怎麼笑了?

我的魅力,真的有那麼低?

我笑的難道不是很溫柔嗎?

居然嚇到了小囡囡!?

小妟兒捂嘴偷笑了下,拉住小囡囡的手,“囡囡,我師父其實只是看起來兇,但人很好的哦,快吃吧。”

小囡囡聞言感覺很抱歉,“對不起,大哥哥,我不該說你兇的……”

陸晨摸了摸小囡囡的頭,“沒事……”

他看着小囡囡手中的包子,“包子,再不吃就涼了哦。”

小囡囡感謝後,又開始吃了起來,仍舊是小口小口的,像是某種齧齒類動物在進食,可愛又可憐。

陸晨看着這一幕有點發愁,讓他給小女孩兒一頓飽,然後就走人,他有點不忍心,但帶走她,又怕沾上天大的因果。

最後思來想去,陸晨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兒。

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麼瞻前顧後的人了?成天考慮因果未來?

我現在就在這裡,我就是我,什麼都怕,違背本心,那還算是強者之路嗎?

他見小囡囡吃完了包子,開口道:“囡囡要跟我們走嗎?以後都不用捱餓了。”

小囡囡聞言愣了下,怯生生的低頭,“可是……囡囡很笨,還總忘事情,大家都討厭囡囡……”

小妟兒拉住小囡囡的手,她頭一次體驗到了當姐姐的感覺,“沒有啊,妟兒覺得囡囡很可愛呢,等我們回了石寨,大家一定都喜歡小囡囡的。”

“可……可以嗎?”

小囡囡擡頭,一雙大眼睛十分清澈,帶着希翼。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像是訴說了太多,令人心疼。

小女孩兒對美好事物的憧憬,隱藏於淳樸的絕望中,變成一種天真的夢想。

陸晨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不過……”

小囡囡頓時又緊張了起來,以爲對方又改了主意,小妟兒也是疑惑的看向師父。

陸晨笑着摸了摸小囡囡的頭,“要先帶囡囡買一身新衣服。”

半個時辰後,陸晨他們從成衣店出來,果然應了老話,人靠衣裝。

小囡囡洗漱後換上新買的衣服,看上去可愛極了,就像是個陶瓷娃娃一般,粉雕玉琢。

她還是有些怯生生的,“大哥哥,囡囡其實不冷就可以的。”

她看到陸晨付了很多錢,知道這衣服很貴。

小妟兒卻是像姐姐一樣牽着小囡囡的手,“囡囡穿着很漂亮哦,不用擔心,嘻嘻,其實師父還蠻有錢的。”

緊接着,陸晨又帶兩個小傢伙在城中最好的酒樓吃了一頓,小囡囡一直都很拘束,不斷的感謝陸晨和小妟兒。

小妟兒有點心疼這個小妹妹,道:“囡囡喊我妟兒就可以啦,不用這樣子的。”

小囡囡乖巧的點頭,“妟兒姐姐。”

陸晨此時也有些放鬆,這不是也沒事嘛,起碼沒有雷來劈自己。

仔細想想,也可能是因爲自己和葉凡關係比較好,最終將小囡囡帶回石寨的話,她還是會見到葉凡的,其實在因果上沒有大的變動。

想到這裡,陸晨忽然覺得自己成了葉凡的終極保姆打工人,紫薇帝星的機緣,其實他都已經打包送給葉凡了,連葉凡親自去跑的功夫都省了。

如今小囡囡也是一樣,他將小囡囡帶回去,葉凡也不用等下次再見,或是等找不到小囡囡的時候着急了。

因爲撿到了小囡囡,陸晨和小妟兒變沒有急着趕路,看得出小囡囡吃了很多苦,身體很累,今天吃飽喝足穿暖,稍微放鬆下來,陸晨覺得還是讓她正常休息一晚比較好。

晚間他們住了城內最好的客棧,小妟兒和小囡囡睡在一起,陸晨自然是住另一間。

安全問題自是不用擔心,別看小妟兒那樣,可也是道宮修士,一般來說也算是個小強者了。

次日,陸晨帶着兩個小傢伙啓程,因爲距離已經不遠了,他們便直接飛往太玄峰。

小囡囡坐在陸晨肩頭,小妟兒則是靠自己艱難的跟着陸晨飛,這也是陸晨給徒弟的日常訓練。

小囡囡出奇的沒有因爲在高空飛翔感到害怕,反而看着浮雲和下方飛速掠過的大地感到新奇,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昨天她還是個挨餓受凍的小乞兒,今天就在天上飛了,而且早飯,她可是吃了三個包子呢。

午後,陸晨一行人出現在太玄門所在的山脈中,前方,羣山巍峨,氣勢磅礴,亦非常秀麗,稱得上壯美。

當中,一百零八座主峰最是瑰麗。當然不可能盡入眼底,只有十幾座主峰在視野中,仙鶴飛舞,靈殿飄渺,雲霧繚繞,非常祥和。

太玄門在東荒名氣很大,昔日最鼎盛時,實力足以位列東荒前一百名內,是少有的超級大勢力,已經傳承萬載有餘。

無盡仙山中,一百零八座主峰,代表了一百零八種傳承,是太玄門長盛不衰的根本所在。

山門前,陸晨身形落下,這是一種禮儀。

迎客的修士見陸晨器宇不凡,連忙上前行禮,“敢問這位道友,來我太玄門所謂何事?”

“在下陸晨,聽聞太玄門拙峰峰主李若愚道法自然,神往已久,想來此一見,請前輩指點一番。”

陸晨報出名號後,那名年輕弟子神色大變。

他震驚的看着陸晨,又看向陸晨身邊那個七歲左右的女孩兒,以及他肩膀上的女童。

情報上的確有說,陸晨是有徒弟的,是個小女孩兒,可怎麼有兩個?

但他不敢質疑,因爲對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勢,讓他發自內心的敬畏。

“請陸道兄稍等,不,陸道兄請先隨我來……”

年輕修士本想讓陸晨稍等,他進去通報,但又覺得太怠慢了,準備先將陸晨迎入太玄門,然後朝師弟使眼色,意思是趕忙通知掌教。

陸晨到沒有擺架子,他來這兒是想嘗試獲得皆字秘,又不是打架的,惡了太玄門的話,想獲得皆字秘是不可能的。

小囡囡第一次見到這般仙家洞府,卻不敢亂看,有些拘謹。

小妟兒也感到十分新奇,她們太陽神教以往的門庭可沒這麼恢弘,太玄一百零八座山峰,各個堪稱洞天福地,比靈氣枯竭的大荒山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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