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格魯姆湖計劃實驗基地內，恩波利-庫博已經完全成了擺設，他是項目組名義上的負責人，但根本沒有多少人理會他。
直白來說，他被架空了。
庫博手下有幾個實驗小組，因爲無事可做都已經瀕臨解散，好多人都去參與科拉納的實驗。
科拉納展示了‘大肚’的一面，他對於參與實驗的人來者不拒，只要是項目組的人提交申請就可以過來。
當參與的人多了，期待實驗成功的人就多了。
除了項目組內部以外，研究還有決策層以及能源部支持，所有人一致認爲實驗成功的概率很大。
實驗準備自然進行的非常順利。
在一系列準備工作以後，相關機構也派出了核研究小組，新制造的設備內置了核反應堆。
他們的核反應堆技術非常成熟，只花了三天安裝了好了設備以後，就直接引燃了核反應堆。
下一步就是加裝安全裝置。
在加裝安全裝置問題上，研究組還是碰到了困難，因爲設備是由四臺反重力發生裝置組成的，場力就處在四臺設備的中心位置，安全裝置就要放在反重力裝置和中心場力之間，才能夠保證設備平穩運行。
問題在於，兩者之間的夾縫很小，其中還要安裝各種檢測設備。
研究組不斷的進行論證，把所有的縫隙都用防爆板填滿，但安全評估還是有些不足。
有研究人員建議說，“科拉納先生，我認爲應該申請安全性更高的材料，否則內部出現了爆炸，就有可能波及反重力裝置。”
科拉納思考了一下，搖頭道，“就這樣吧。第一次實驗很重要，我們要儘快進行。”
“內部爆炸波及到反重力裝置，也只是影響到設備運行，就算是設備損壞也沒關係，基地裡還有好幾臺備用。”
“我們要儘快完成實驗。”
“有了數據，有了實驗結果，確定發現反物質，或許我們能拿到源源不斷的經費，幾臺裝置算不了什麼……”
他當然只會和自己人這麼說。
對其他人則是說，“有爆炸事件、復刻爆炸實驗的先例，即便是出現了爆炸，也會被控制在安全裝置以內。”
“不用擔心。”
“一切都很安全。”
……
很快到了預定的實驗時間。
當天有幾個能源部的官員到來，還有好幾個有影響力的政-客以及著名的學者，他們都是來見證實驗發現的。
科拉納和每一個人熱情的握手，並且表現出了對科學的堅定以及對實驗的信心，讓前來的所有人都非常有信心。
項目基地的大樓裡，恩波利-庫博的感覺就不好了。
這些前來的官員和學者，就只是和他象徵的握手，有的人甚至還冷着一張臉，可以說是完全不給面子。
他只感覺滿心都是鬱悶，實驗即將開始的時候，他還是問向詹姆斯，“一起過去看看嗎？”
“沒興趣。”
詹姆斯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雜誌，連頭也沒擡就直接拒絕了。
“爲什麼？這可是發現反物質的實驗？”
詹姆斯擡起了頭，有條有理的說道，“第一，我相信湮滅粒子理論，即便是實驗有發現，也不會是反物質。”
“第二，那又不是我們的實驗，有什麼發現也和我們無關。”
庫博用力抿了抿嘴。
他當然知道實驗和自己無關，但來了很多的官員和學者，他還是希望能過去混個臉熟。
他和詹姆斯不一樣。
詹姆斯是純粹的實驗物理學家，是靠自己的學術能力留在研究組工作，而他不是純粹的學者，想要領導實驗必須獲得支持。
在庫博猶豫的時候，詹姆斯提醒的說道，“我不會建議你去。如果實驗成功了，不管你在不在，你都會被解僱。”
“當然，他們不會直接解僱你，而是把你放在一個邊緣的崗位上，連參與實驗的資格都沒有。”
“然後你就被邊緣化了。”
“當所有人都快忘記的時候，就是你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也許只需要幾個月吧……”
詹姆斯不在意的搖搖頭。
庫博聽的差點吐血，他乾脆一拍桌子，“我也不去了”，然後坐下來小聲唸叨着，“肯定失敗！一定失敗！必須失敗！”
“上帝啊！”
“保佑他們的實驗失敗，最好是發生爆炸，炸死那個該死的科拉納，讓他去和普利爾團聚吧……”
……
實驗正式開始了。
因爲實驗過程中內部會發生爆炸，有可能存在安全風險，實驗地點被設定在距離基地五公里位置。
前來的學者、官員以及其他不參與實驗的人員都留在基地裡。
蘭加-葛賓-科拉納也不會直接去實驗地點，他會在距離一公里的位置用通訊設備遙控指揮實驗。
這主要考慮到放射性問題。
如果是穿着厚重的防輻射服，到現場指揮實驗就很麻煩，實驗地點的工作人員，也都是躲在防輻射的屋子裡，通過電子設備操作進行實驗。
很快。
實驗前的準備已經結束。
在各部分工作上報信息以後，科拉納指揮正式開始實驗，核反應堆已經在穩定運行，實驗就是開啓反重力裝置，進而製造出強湮滅力場。
“一號裝置穩定。”
“二號穩定。”
“三號也沒問題……”
“四號正常。”
四臺反重力裝置全部正常開啓，中心位置很快就形成了強湮滅力場薄層，他們的技術核心來自反重力性態研究中心，又進行了一定的調整、提升，沒有外在磁場擠壓的情況下，製造出的湮滅力場強度是5.7倍率。
場力內部是核反應堆，持續散發的高熱很快讓能量滲透外層力場。
有工作人員馬上上報道，“檢測到外圍安全板表面溫度提升，力場能量強度達到極限……”
實驗基地數據室的衆人都非常期待的。
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呢？
一秒、兩秒、三秒……
四秒……
好多人甚至還來不說什麼，就見到監控屏幕變得一片花白，過了不久就感受到腳下的震動，隨後遠處傳來一聲爆炸。
“轟——！”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接下來就是一片慌亂，有些人嚇得躲在了桌下，有些人則衝到了牆角躲避，還有的則快速跑了出去。
“發生什麼了？”
“爆炸了？”
“又爆炸了？上帝啊！”
“看那邊——”
庫博和詹姆斯都在辦公室了。他們前一個也非常的淡定，後來就感覺到腳下的震動，“地震了？怎麼會突然地震？”
然後就聽到遠處一聲巨響。
“上帝啊！”
庫博滿是驚訝的高呼一聲，他走到窗前就看到了遠處的火光，伴隨着還有大量的煙霧、塵埃，“上帝啊、上帝、上帝、上帝……”
他的表情非常誇張，眼睛瞪的渾圓，“上帝……”
“顯靈了！”
詹姆斯第一時間趴倒在地，隨後感覺安全才走過來，也看到了遠處的情況，他驚訝的喃喃道，“你應該感謝我，我救了你！”
庫博道，“就算我過去也只是待在數據室，不會去實驗那邊……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
兩人以平淡的語氣說着，但面部表情都充滿了驚訝。
樓道里傳來了喊聲，“恩波利、恩波利，出現了爆炸、大爆炸，他們的實驗爆炸了！”
來的是貝爾-加斯羅恩，電子組的負責人。
庫博轉過頭，淡定的說道，“看情況，應該波及不到我們。科拉納教授在現場嗎？”
他說起科拉納，少見用上了‘教授’的尊稱。
“不知道，樓下都是一片混亂，也就你們還待在這裡……”加斯羅恩滿是緊張的說道，“下去看看吧。”
“好吧！”
庫博和詹姆斯也待不住了。
他們一起走下了樓，到了一樓的時候，詹姆斯停下來說道，“去倉庫，穿上防輻射服，那裡面有核反應堆。”
“對！”
“你是對的！”
“一起去……”
詹姆斯是最先意識到應該穿防輻射服的人，他們三個過去找了防輻射服後，後面兒就一大堆人都過來找衣服。
基地裡的防輻射服只有幾十套，結果就有人沒能‘搶到’衣服，就乾脆開車快速離開了。
他們可不想出現‘暴露’風險。
基地裡一片混亂。
一個小時以後，消防、警-方以及相關人員都來了，場面才稍稍變好一些，也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科拉納沒什麼問題。
實驗爆炸沒能直接波及一公里外，但因爲是小型的核爆炸，肯定會存在輻射暴露的風險。
同時，也確定了事故人員損失--五人死亡、七人受傷。
……
實驗基地發生爆炸的消息根本就瞞不住。
這次的爆炸比上一次要劇烈的多，距離十公里外都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消息很快就出現在了媒體報道中。
因爲實驗基地存在輻射暴露的風險，所有人員都轉移到了距離二十公里外的小鎮，科拉納獨自一人悶在房間裡，門口有好幾個官員和端着話筒要進行採訪的記者。
這一刻，科拉納感覺心如死灰，他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被炸死。
普利爾在爆炸事件中死亡，成爲了爲科學研究獻出生命的英雄，而他沒有被炸死，則成爲了爆炸事故的罪人。
這件事的麻煩只是剛剛開始。
事故中有其他人員死亡，就一定會被詳細的調查，死亡人員家屬肯定會把他連同項目組告上法庭。
同時，事故還帶來重大的損失。
這不僅僅是實驗，還包括實驗基地，只要檢測到輻射超標，實驗基地肯定要搬遷。
那可是一項重大工程。
現在不只是媒體記者要採訪，能源部乃至決策層都找他解釋事故的原因。
哪怕科拉納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接受媒體記者的採訪，也無法阻止事故的影響不斷的發酵，好多人都站出來指責他，還有一起進行實驗的同事，他們表示說，“實驗前，我們就認爲有安全風險，科拉納卻一意孤行。”。
“他是負責人，我們沒有辦法。”
“五個人死了，還有七個人在治療，他們中肯定有人會很快死去，這是一次非常嚴重的事故，科拉納必須對此負責。”
很快。
爆炸事故就從事故本身，延伸變成了‘學術之爭’。
有學者站出來指出，“反物質研究本來就不應該進行，王浩的研究組認爲，反物質不存在，現在的爆炸很可能是出現了湮滅粒子現象。”
“這種現象，我們沒有相關的理論，根本無法支持進行實驗。”
“以反物質的理論，去研究湮滅粒子，結果肯定會發生一個個的事故，一次次的爆炸！”
那些支持反物質研究的物理學家，則站出來表示說，“爆炸本身恰恰證明了反物質的存在，而且非常容易製造。”
“現在的事故是因爲科拉納對於反物質製造的難度判斷不準確，他低估了製造的反物質數量……”
“科拉納的思路是正確的，只是太急於求成。”
“還要繼續研究。”
“必須找一種更安全的方式……”
這些說法得到了不少的支持。
比如，新決策人以及背後團隊就表示支持，事故出現以後，他們很快就召開了新聞發佈會。
新決策人站在發佈會的臺上，表示說，“一定會對事故進行詳細的調查。”
“在有了調查結果以後，我們也會第一時間公開。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爲那些在研究中犧牲的人默哀……”
“我們會爲此降半旗……”
“祈禱~”
新決策人和其他人討論一番，認爲必須要站出來知識科拉納，倒不是說支持他繼續主要研究，因爲事故的影響已經不限於事故，而波及到了科學研究方向之爭。
問題在於，反物質的研究還要繼續嗎？
新決策人上臺就支持反物質的研究，因爲出現了爆炸事故，就暫停研究轉到其他方向，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會讓支持率大跌。
所以他必須要表態繼續支持反物質研究。
發佈會現場有記者就問道，“反物質的研究是否還會繼續？”
“當然。”
新決策人肯定道，“我們不能因爲一次事故就否定一個研究方向，爆炸本身恰恰說明了反物質研究的方向是正確的。”
接下來他又回答了幾個問題，都堅定的要繼續支持反物質研究。
一個被點名記者忽然開口問道，“在發佈會召開前，種花家高能所宣佈製造出超光速粒子，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這個問題完全在意料之外。
新決策人一時間有些迷茫，他擡頭看向了提詞器，結果上面也是一片空白，他又左右看看，簡單說了一句，“新的成果，新的發現，祝賀他們！”
那名提問的記者頓時露出了笑容。
好多反應過來的同行，心裡也記下了一句話，“新決策人肯定了高能所的實驗成果，肯定了湮滅粒子理論……”
“同時，他依舊堅持反物質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