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春秋大夢去!顧煙寒奪過那鞋樣子就往外丟,奈何手上沒力,鞋樣子沒飛多久就懨懨落在了地上。
第二日,蘇州樓的繡掌便來了。是一個約摸三十出頭的婦人,繡的一手好蘇繡,傳言京中不少名門想要請她上門教習都請不了。
見到顧煙寒的第一眼,顧煙寒從她眼中讀出了詫異與同情。但沒有旁人的輕慢,對她也就客氣了些。
她並沒有想給席慕遠縫鞋子,讓顏夏將人請去抱廈好生招待後,自己則繼續在藥房製藥。
一旦離開了顧國公府,這裡的許多藥材她都沒有辦法再輕易得到。還是要趁現在能接觸的時候,儘可能的將藥材製成便於攜帶的藥物。
然而翌日清晨,顧煙寒發現自己的早膳少了兩個菜。廚房的人如今都換的是她自己的心腹,不可能還會剋扣她的伙食。
她讓夏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這丫頭一臉無奈:是王爺的意思
席慕遠顧煙寒一驚,見夏至點頭更是惱怒,他憑什麼剋扣我的伙食!廚房又憑什麼聽他的
是王爺跟公爺說,您的毒不能吃這麼多油膩的,要吃清淡些纔好。
掃雪適時的補充道:王爺還說,您要是不盡快把他的百蠟底布鞋做出來,您往後就只能吃鹹菜白粥,一日三餐都是。
他說你們就照做了?這裡是顧國公府!不是他洛北王府!我纔是主子!把我的肉鬆拿上來!
公爺不讓
顧煙寒不信邪,自己去了廚房。裡面別說肉,就是一顆蛋都沒給她多留!
吃了兩天的白粥鹹菜,顧煙寒終於明白胳膊扭不過大腿,躺在牀上病怏怏的道:掃雪,去請繡掌。告訴你家王爺,不就一雙鞋子麼,我給他做就是了。就怕他不敢穿!
繡掌很快來了,對顧煙寒前幾天的躲避也沒有放在心上,依舊耐心的教着。顧煙寒是第一次接觸女紅,雖沒什麼基礎,但悟性高,記得又勞,學起來很快。三四日後,基礎知識就已經融會貫通。
她給自己和兩個丫頭各做了一雙鞋練練手,雖不算好,但穿腳上完全沒問題。顧煙寒這纔看向了席慕遠給的鞋樣子,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夏至。幫小姐我出去找個鐵匠。這雙鞋是定親的女方回禮,顧煙寒保證做的席慕遠終身難忘。
如此又過了五日,顧煙寒總算是將那雙鞋匆匆趕製了出來。讓掃雪去交給席慕遠的時候,她着重吩咐了:你可一定要讓你們家王爺親腳穿上,試試合不合腳。你看看本小姐這雙白嫩的手,上面這一道道的劃痕和針孔,可都是爲了你們家王爺這雙鞋!莫要讓他辜負了本小姐的一番心血!
掃雪鄭重的點着頭:顧小姐請放心,您的話掃雪一定帶到!顧小姐原來還是很在意他們家王爺的嘛!
席慕遠望着掃雪送回來的那雙鞋,眉頭微挑。他以爲顧煙寒不會那麼聽話的,可偏偏的,這鞋除了做工有些生疏稚嫩外,其餘做的都很好。
聽着掃雪的話,席慕遠總覺得顧煙寒挖好了坑。將鞋子來回端詳了許久,他都沒看出來有什麼問題。
是自己多想了嗎?
也許這女人知道要嫁人而收斂性子了呢?
席慕遠如是想着穿上了那雙鞋。鞋底納得很厚,他以爲會很柔軟。可是雙腳剛落地站起來的一瞬間,扎心的疼痛不斷的從腳底涌來,他立刻坐下脫掉了那雙鞋。
襪底染這點點血跡,席慕遠拆開那布鞋,厚厚的鞋底之下,居然密密麻麻的藏了一腳掌的鐵釘!
好你個顧煙寒!
掃雪要不是親眼所見都不敢相信:顧小姐這是謀殺親夫啊
席慕遠卻是笑了。他看上的女人,怎麼可能因爲幾頓飯的事就摧眉折腰。這纔是顧煙寒的風華,纔是她鐵骨錚錚的叛逆,也是第一抹射入他眼中的光彩。
讓府裡繡娘將鞋重新納好。回去告訴那丫頭,本王很喜歡。
那鐵釘的事
本王連着鐵釘一併喜歡。
顧煙寒聽完掃雪的轉述,酷夏的天渾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現在很懷疑自己要是溜不走,當日出嫁的八擡大轎裡,席慕遠說不定也給她整這麼一張鐵釘凳子呢!
而在顧煙寒蝸居的日子裡,賜婚的聖旨也下來了。皇帝實則並不願意放手顧煙寒,但到底也沒有那麼執着。
席慕遠如今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軍功封賞皇帝本就爲難。如今席慕遠只要一紙賜婚,皇帝再不甘心也只能答應,並且特許顧煙寒以郡主之儀出嫁,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如今,京城裡津津樂道的不再是顧煙寒的醜,而是席慕遠的腦子。包括顧煙寒在內的許多人都懷疑他們的戰神腦子受傷,這纔看上了醜到姥姥家的顧煙寒。
但也有人想的就比較複雜,說是洛北王本就有一個相好的,但身份太低。爲了能夠迎娶那相好,他才假意娶了顧煙寒。反正那麼醜的王妃也帶不出門,他那個小相好就算是做側妃,也能是洛北王府實際的當家主母。
顧煙寒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正帶着冪籬在茶樓喝茶。掃雪神態侷促的想要爲他家王爺解釋,顧煙寒卻壓根兒聽都不要聽。
茶博士添了茶,又問:客官需要什麼茶點嗎
我聞到了棗泥糕的味道,是桂花棗泥糕嗎顧煙寒問。
茶博士一笑:那要香雪海纔有呢。我們這的,就是普通的棗泥糕。客官要不要來些
顧煙寒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
掃雪想起香雪海出事那天,顧煙寒還惦記着請他們家王爺吃桂花棗泥糕,如今這副樣子顯然是還記着當時的事。
他躊躇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顧小姐,王爺那天是有苦衷的。他
和我沒關係。顧煙寒難得冷着臉打斷掃雪。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她只知道席慕遠辜負了她的信任。
她不是知恩的人,若是席慕遠提前跟她說清楚要用她做誘餌,顧煙寒看在他之前時時刻刻幫自己的份上,二話不說就會答應。可他用騙的手段,騙的還是她差點交出去的心。
掃雪心中嘆息,茶博士上了棗泥糕,顧煙寒默默低頭吃着。
忽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棗泥糕有什麼好吃的?甜膩的像個娘們!
一人從屋外走進來,大大咧咧的坐到顧煙寒的對面。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間,顧煙寒渾身的血液都凍住!
掃雪立刻站起身,卻發現他們已經被呼延無雙的人包圍。他一個人突圍都有些困難,更別提還要保護顧煙寒和夏至。
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掃視着顧煙寒,呼延無雙丟了塊棗泥糕吃下,痞子般的抖着腿:膩是膩了些,但像娘們,再膩也是要的。
這葷段子說的含蓄,夏至聽不懂,掃雪卻懂,當即怒斥:嘴巴放乾淨點!話音未落,他身後兩個人突厥人忽然偷襲。掃雪躲過了一個沒躲過第二個,一柄彎刀就此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們扮作中原人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包下了整間茶樓。顧煙寒坐的靠裡面,此刻更是沒有人發現異樣。
呼延無雙亮閃閃的眼眸盯着顧煙寒:你們是怎麼從回頭崖上跳下去還能活着的
顧煙寒強作鎮定:你放了掃雪,我告訴你。
那我不要知道了。呼延無雙拒絕的飛快,殺了。
慢着!顧煙寒忙阻止,你的肩膀還要不要了!
那柄即將落在掃雪頭上的彎刀驟然停下,呼延無雙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原來你還記得。他這幾日肩膀的痠痛愈發的難受,可偏偏找了多少個大夫都看不出癥結所在。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般冒險的在大街上出現。
他站起身走到顧煙寒身上,輕輕嗅着女子身上的清香。驀然,伸手掀起了顧煙寒的冪籬。
看到裡面那人的模樣之時,呼延無雙愣在了原地,隨即像是碰觸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迅速將手抽回:居然真能醜成這個樣子。
我又不靠臉吃飯。顧煙寒看着他眉宇間的厭惡,驀然便想起來了席慕遠那日的強吻,他怎麼就不覺得噁心呢?
可是有礙觀瞻啊呼延無雙摸着下巴打量着顧煙寒,你們洛北王是怎麼了?你醜成這個樣子還願意娶你?莫不是你霸王硬上弓,強要了他
你覺得可能麼顧煙寒開始有些佩服他的想象力了。
呼延無雙大笑兩聲,又有些苦惱:這樣子讓我還怎麼叫你小美人兒?罷了,跟我走。
顧煙寒沒有動:我跟你走,放了他們倆。
殺了。呼延無雙眉頭都沒動一下。
顧煙寒怒道:那你就等着癱瘓吧!
呼延無雙驀然回頭: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最討厭人威脅我
顧煙寒回以同樣的語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最討厭別人欺負我的人
即使跟着厚厚的冪籬,呼延無雙卻彷彿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眼中此刻閃動的光芒。他從未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見過這般的風姿,慢慢笑了:你自己都保不了,還想保別人?再說了,你就是不肯醫治我,我也有的是千百種折磨你的方式。你總會低頭的。
要不然我們試試顧煙寒非但沒有害怕,語氣裡反而還有着幾分躍躍欲試,看看是你讓我先低頭,還是我讓你先癱瘓
呼延無雙莫名的感到一陣危險。他隨即一笑:罷了,不就兩個奴才麼。放了。
他一揮手,夏至與掃雪頓時倒了下去。顧煙寒上前探了兩個脈搏,好在只是被打暈,過段時間便會醒。
她忐忑的跟着呼延無雙離開,與他一起上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忽而聽到呼延無雙問:你的醫術也不錯,怎麼就不治治你自己的臉
顧煙寒本不想理他,但洛風的話忽然在腦海裡閃過,顧煙寒嘆息道:治是能治,但缺一味藥。
什麼藥呼延無雙覺得她要是能治好自己,幫她找一味藥也不是不可以。
顧煙寒儘可能的表現平靜:盈月草。
呼延無雙的眼神立刻戒備起來。他扯掉顧煙寒的冪籬盯着她,不信的問:你要盈月草幹什麼
治臉啊,你不知道臉對女孩子有多重要嗎?說起來,那也是草原戈壁上纔有的草藥,呼延公子來自漠北,知道哪裡有嗎?你要是幫忙治好了我這臉,我也就盡心給你治肩膀了嘛。不然,你整天對着這麼醜的一個我。也倒胃口不是
呼延無雙輕哼一聲:你最好沒打別的主意。
你覺得我一個女孩子除了愛美,還能有什麼主意
呼延無雙沒再理她,顯然是對盈月草之事有了防備。顧煙寒也在心裡罵自己沒用,怎麼這個時候了還想着給席慕遠去做解藥。
忽然,呼延無雙問:席慕遠爲何娶你
我也想知道呢。
馬車出了城沒多久,驟然停了下來。呼延無雙撩起簾子,就看到席慕遠昂首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之上,埋伏在樹林裡的侍衛紛紛衝出來,分分鐘將他們包圍其中。
洛北王,我可是持國書而來,這便是你們南朝的待客之道呼延無雙用眼神警告顧煙寒安分呆在馬車裡後,握着彎刀下車。
席慕遠的眼神掃過顧煙寒,見她平安稍稍放心。落在呼延無雙身上之時。又滿是不屑:既爲使臣,爲何穿着中原人的服飾?既到京城,又爲何遲遲不將國書呈上?五皇子這般舉動,與細作無異。
本皇子想多看看這大應繁華、體驗下中原人的生活不行麼
那便放了本王的未來王妃。
呼延無雙聞言噗嗤笑了:席慕遠,本皇子是真好奇。裡面那丫頭以前那張臉那美得的確是傾國傾城,你要娶她本皇子理解。可如今,真不是本皇子嘴毒,她真醜的跟頭豬一樣,你怎麼還願意娶?莫不是你們那皇帝逼你的
五皇子這種膚淺之人是不會懂的。席慕遠面無表情的玩弄着手上的弓箭,不斷的瞄着呼延無雙,忽而鬆手,那長箭劃破夏風便對着呼延無雙呼嘯而來!
呼延無雙躲得再快,左肩之處還是被箭尖劃出來一道口子。他大怒。卻聽得席慕遠又道:箭上有毒。
呼延無雙頓時不敢輕舉妄動,扯開肩膀一看,果然傷口泛黑!
好!堂堂大應戰神洛北王,竟然也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席慕遠神色淡然:彼此彼此。你給本王下毒之時,怎麼不覺得下三濫了?一再劫持本王未來王妃,怎麼又覺得不下作
呼延無雙理虧,不回答,只問:這是什麼毒
席慕遠高冷的迴應他一個下巴:放了本王王妃,解藥自然給你。
呼延無雙回頭掃了眼顧煙寒,眼神挑釁:這可不行,她如今已經是本皇子的人了。
你找死!席慕遠勃然大怒,拔劍便躍身而起,直衝呼延無雙而來。
看好本皇子的美人兒!呼延無雙笑着拔出彎刀,同樣朝着席慕遠而去。
一時之間,洛北王府的侍衛與突厥人們打在一處。
顧煙寒來到馬車車轅處,看守她的四個突厥人分別守在馬車的四角,而且背對着她。她拔出衣角的金針,趁着沒人注意,便扎進了左邊一人的黑甜穴。那人瞬間昏迷倒地。
右邊那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見是顧煙寒動的手當即便要收拾她。顧煙寒躲開他的彎刀,用力踢了那馬一腳。一聲嘶鳴,那馬立刻帶着馬車朝前狂奔而去。
馬車橫衝直撞,一時倒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攔,可顧煙寒被顛的七葷八素,幾次都差點從上面摔出去。
與席慕遠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卻看到席慕遠將長劍朝呼延無雙用力一擲。藉機絆住了他之後,飛身躍上馬車,抱住她看準時機後一躍而下。
眨眼間,兩人已經退出了混戰的地方。雙方再次恢復了對峙的模樣,席慕遠將顧煙寒抱上自己的馬,與她同騎。
五皇子若是真爲使節,本王今日便不以細作論處。煮酒,送五皇子去禮部。免得又不認路,跟着耗子一樣到處打洞。
說完,也不顧呼延無雙那陰的能下雨的臉,席慕遠自顧自的便帶着顧煙寒離開。
他帶來的侍衛人數遠多於突厥人,呼延無雙沒有太大的勝算。但雙方剛剛停戰,眼下若是殺了呼延無雙,則戰火再起,他便不得不奔赴戰場。
席慕遠倒不是怯陣,只是他就要大婚了,顧煙寒又是個不安分的。他可不想成婚第二天就上戰場,回來老婆跑了,他又成了一條老光棍。
兩人同騎進城,期間顧煙寒提出自己再騎一匹馬,被席慕遠直接無視。
因爲出征與凱旋之時的風姿,不少人都認識席慕遠。此刻見到他,百姓們更是紛紛跑來圍觀。
見到他懷裡的顧煙寒,因着冪籬而看不清她的臉,衆人紛紛猜測那就是席慕遠暗中的小相好。還有聲有色的描繪着她冪籬下是多麼的美若天仙,才能令洛北王如此念念不忘。
顧煙寒的嘴角抽搐了一路,終是一個沒忍住,掀下了冪籬。
見到她那張臉之時,剛剛還在讚歎她美貌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同情的顧大小姐。
察覺到那些不解、怪異的眼神落在席慕遠的身上,顧煙寒這才心滿意足的看了眼席慕遠一眼:王爺,跟個醜八怪在一起的感覺如何
席慕遠不語,顧煙寒趁機又道:所以你真的要娶嗎?你看看他們,這些人眼中的同情會跟着你一輩子的!
本王的一輩子,與他們無關。席慕遠也不理會她這樣的惡作劇,這張臉左右她開心就好。至於旁人的眼光,與他何干?
於是,傳言就變成了洛北王對顧大小姐是多麼的深情不悔,洛北王哪裡是什麼冷麪閻羅。分明就是個絕世好男人!
原本想臭一臭席慕遠的顧煙寒若是聽到了,估計能氣死。
夏至與掃雪已經被送回來了,毫無意外的,保護不力的掃雪又被扣掉了一個月月俸。但夏至表示,她也拖了後腿,可以把她的月錢分一半給掃雪。
掃雪表示他以後教夏至幾招防身,夏至又說可以給他做好吃的。
顧煙寒:我怎麼有種被喂狗糧的錯覺呢?
大半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顧煙寒逃了幾次都沒能成功,終於等到了初八這一日。
顧國公請了安寧長公主來給顧煙寒做全福夫人,她看着顧煙寒那模樣,忍不出流出淚來:多好的一個孩子可惜被那兩個賤人給害了!
舅母,我這樣也挺好的。指不定以後遇上良醫,就變回來了呢。顧煙寒寬慰着她。
秦雨涵也道:是啊。母親,你就別擔心啦!姐姐醜成這個樣子,洛北王還願意用軍功來娶她,可見是真心的。再不濟,還有咱們忠毅侯府呢!姐姐,王爺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和哥哥!我們幫你出氣去!
好。顧煙寒忍不住一笑。
長公主拿着紅木梳爲顧煙寒梳髮: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一羣人熱熱鬧鬧了半天,總算是將顧煙寒拾掇好了。她穿着鮮紅靚麗的嫁衣,即使已經醜態畢露,卻依舊是那般的風姿卓卓、風骨綽綽。
所有人的心裡都在嘆息,若是顧煙寒還是原來的樣貌便好了。
小姐。你吃點糕吧。不然一會兒餓了。夏至悄悄給她塞過來一塊棗泥糕。
顧煙寒咬下一口,嚐到了桂花的味道,不由得微微詫異:桂花棗泥糕
夏至點點頭:掃雪大哥清晨來輪值之時帶來的。
看不出掃雪那憨直的性子,還會想到拿這個來討好她。顧煙寒也真是餓了,連吃了兩塊棗泥糕,又含了一口雞蛋水後,聽到外頭傳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便知吉時已經到了。
秦少安沒一會兒精神抖擻的從外頭走進來,給屋裡的夫人們見過禮後,道:洛北王已經來迎親了,煙兒妹妹,我揹你出閣。
龍鳳呈祥的紅蓋頭落下的一瞬間,顧煙寒遲疑了。這場婚事她並不願意嫁,可是怎麼也逃不掉。
昨晚,席慕遠還將要逃婚的她抓了個正着。雖沒見着臉,卻還是放下狠話了她今天若是不乖乖上了花轎,他就派人把她綁回洛北王府。
這黑心的男人說的出更是做得到,顧煙寒被秦雨涵叫了幾聲,回過神來,趴上了秦少安的背。
世子爺一笑:煙兒妹妹,你就別害怕了。往後若是受了委屈,隨時來忠毅侯府告訴我們。左右有我們護着你,雨涵也會經常去看你的,別緊張。
顧煙寒點點頭,悄悄握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東西。
外頭很熱鬧,她在蓋頭下什麼也看不見。一路進了轎子。搖搖晃晃許久,總算是到了洛北王府。
轎子停下,聽見喜娘說踹轎門。咚咚的聲音傳來,顧煙寒透過蓋頭下方的一點點空間看見席慕遠的皁靴踢進來,本能的就是一腳踢了出去。
一時之間,外頭觀禮的賓客笑作一團:重麟,你這王妃脾氣可不小,往後莫要成了妻管嚴喲!
重麟怎麼可能成爲妻管嚴,王妃您以後可得好好管着他!別跟他客氣!
年輕的公子們在外面嘻嘻哈哈的玩笑着,聽語氣大概都與席慕遠是熟識。
顧煙寒暈暈乎乎的被喜娘扶出轎子,瞥見席慕遠就站在她身旁。她有些緊張,聽得喜娘說跨火盆,忙邁步而過,卻不料火盆上原本微弱的火苗驟然一下子竄起,直衝她的小腿而去。
她的身子驀然被人抱起,顧煙寒只感覺腳下生風,回過神來之時,她已經被席慕遠抱着越過了那火盆。
有人在火盆上做了手腳!
顧煙寒與席慕遠心中閃過同樣的想法,她察覺到手背被人輕輕拍了兩下,竟是席慕遠在安慰她。
一旁的人倒是沒瞧出來有異,紛紛吹着口哨喝彩:王爺威武!身手非凡啊!
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席慕遠也沒理他們,與顧煙寒各牽了紅綢一頭進入喜堂。拜過天地與老王妃,兩人總算是被送入了洞房。
由於早就知道顧煙寒被毀了容,鬧新房的幾位夫人便沒有鬧着要席慕遠掀蓋頭,客氣了幾句後,紛紛找藉口離開了。
顧煙寒卻覺得她們是被席慕遠嚇走的。
我去前頭應酬。席慕遠驀然道,竟是在給她交代行程。
顧煙寒嫌棄的衝他揮了揮手,示意快走。
席慕遠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她的蓋頭裡面,略有幾分期待的離開了。
他一走,顧煙寒便扯下了蓋頭。夏至驚呼:小姐,蓋頭是要王爺挑的!
別說了,快看看有沒有逃的地方!顧煙寒提起裙子就打算翻窗。一推窗,看見掃雪正討好的衝她揮手:王妃好。
這小子改口改的倒快!
顧煙寒轉身又想去另一邊,那邊的窗戶已經先一步從外面打開了。煮酒探了探頭,道:王妃,王爺吩咐了死守,您就死心吧。
顧煙寒惱怒的往牀上一坐,上面鋪牀撒帳滿是棗子等物。她推開一塊空地,翹着二郎腿摸到什麼吃什麼,權當零食。
忽然,她的眼神落在了桌上的合巹酒上。
對夏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顧煙寒悄悄走上前,將藏在袖子裡的藥粉拿出,輕手輕腳的倒在裡面,確認完全看不出痕跡後,她將裝藥粉的紙團在龍鳳紅燭上點燃燒掉,毀屍滅跡!
夏至急的不得了,不停的用手勢問顧煙寒這是什麼藥。她就怕顧煙寒一個激動把席慕遠給毒死了!
顧煙寒卻只是笑而不語。
期間無論她使出什麼辦法,掃雪與煮酒始終沒有露出破綻。就這麼一路到了天黑,顧煙寒還在盤算着離開的事。夏至卻盯着她看個不停。
怎麼啦顧煙寒問她。
小姐你
見過王爺!外頭傳來的聲響打斷了夏至的話,顧煙寒狐疑的瞥了眼夏至那見鬼了的表情,就見一身大紅色喜服的席慕遠邁步而入。
顧煙寒原本一直覺得男人穿紅色會顯得娘,但席慕遠這一身大紅色,硬是穿的鐵骨錚錚。
喲,王爺。顧煙寒挺直了脊背,假裝那個剛剛還想翻窗逃走的不是她,也沒注意到席慕遠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豔。
席慕遠微微頷首,瞥了眼地上的蓋頭,沉聲:誰允許你掀掉了
顧煙寒睜眼說瞎話:我這不是怕累着王爺麼
蓋上。席慕遠眸光清冷。
夏至立刻狗腿的上前將蓋頭撿起,拉着顧煙寒坐到牀邊給她蓋上。
席慕遠走上前,拿起喜秤挑起蓋頭。顧煙寒下意識的隨着那蓋頭的挑起而擡眼,美眸流轉間,席慕遠即使早有準備,也還是被她的美貌晃了神。
顧煙寒卻是輕笑:王爺,我都醜成這個樣子,你就不用裝出這副樣子寬慰我啦。
才說完,她就看到夏至拼命的衝她擺手。顧煙寒不解,夏至情急之下拿起妝奩上的小鏡子遞上前來。
顧煙寒不以爲意的接過一看,誒,鏡子裡有個美女呢!
等等!這不是她麼!她原來的樣子!
怎、怎麼會這樣!顧煙寒大吃一驚,錯愕的站起來,與席慕遠保持了距離。
席慕遠噙着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顧煙寒忽然靈光一閃,詫異道:桂花棗泥糕!那不是掃雪買的,是你買的是不是?裡頭有解藥是不是
席慕遠頷首:還不算笨。
顧煙寒就說掃雪哪有那個腦子!可是轉念之下,她又不懂了:你哪來的解藥
薛紹。席慕遠冷豔的吐出兩個字。
薛紹不是沒同意治我麼
他是沒同意爲皇帝治你,可沒不同意爲本王治你。不然,你以爲他爲何突然回京
原來他什麼都算計到了。顧煙寒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舉動在席慕遠看來,一定幼稚到了極點。
怪不得他要娶她呢!怎麼說她這張臉放出去還是能豔壓羣芳的!
顧煙寒現在殺了席慕遠的心都有了,可偏偏的,席慕遠毫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了一杯給顧煙寒:王妃,禮還沒成。
顧煙寒瞥了眼那清澈的酒水,接過舉杯祝福:祝王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小姐你胡說什麼!夏至急的直跺腳,哪有祝福自己丈夫天天當新郎的!
席慕遠卻像是想到了別的什麼,嘴邊的笑一下子更深了:只要王妃撐得住。
顧煙寒一愣,總覺得席慕遠這話好像佔了她什麼便宜。噹一聲脆響,席慕遠已經與她碰了杯,拉回了她的思緒。
顧煙寒期待的看向席慕遠飲下那杯酒,可偏偏席慕遠只是打量着不喝:王妃在裡面加了什麼
沒什麼啊。顧煙寒立刻笑道。
來人。換一杯合巹酒。席慕遠放下了酒盞。
顧煙寒立刻拿起來個他勸酒:王爺別呀,換合巹酒多不吉利!來來來,咱們喝了這杯酒,來生再做好兄弟!
席慕遠一次將顧煙寒手中的兩杯酒拿掉,遞給夏至:去給洛風,本王要知道新婚夜,王妃準備了什麼驚喜給本王。
他挑眉看向顧煙寒,真怕顧煙寒毒殺親夫的夏至抱着酒盞非一般逃走了。
不一會兒,一個眼生的侍女走進來送了合巹酒。席慕遠望着她微微皺眉:怎麼是你
侍女衝他福了福身:老王妃知道王爺要換合巹酒,特地讓奴婢給王爺、王妃來送酒。
顧煙寒意識到老王妃原來一直派人監視着這裡。察覺到那侍女的眼神瞥向她,她機警的往席慕遠身後一躲。
席慕遠打發掉了侍女,依次拿起酒盞,又給了顧煙寒一個。與她輕輕碰杯,道:往後王妃就辛苦了,畢竟本王年年有今日。最後幾個字拖得意味深長。
顧煙寒總算明白過來席慕遠這話是什麼意思了,變相的誇自己某方面能力好呢!
可她也不是好像與的主,狡黠的一笑:王爺可曾聽過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往後府上進了新人,還望王爺不要忘了我這個舊人才是。
一派胡言。席慕遠就沒見過大婚之夜說這般昏話的人,與她挽了手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顧煙寒將酒杯一放,席慕遠又拿起了一旁的餃子:張嘴。
這個出嫁之時長公主關照過顧煙寒,然而她沒有動彈。可偏偏席慕遠的眼神鋒利,她又慫氣的咬了一小口。
如何席慕遠問,還特地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想清楚再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顧煙寒咬牙吐出兩個字:生的。
乖。席慕遠這叫一個心情愉悅,放下了碗筷。
正常夫妻這個時候都該蓋着棉被聊天,再聊着聊着把牀單給滾了。顧煙寒心裡有些怕,試探性的問席慕遠:王爺,您沒公務要處理嗎
沒有。
那您不去送送客人?人家大老遠來的,多不容易。
門房會安排。
那你就沒別的事了嗎
你說呢
顧煙寒心情複雜的往牀上一坐,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了,索性挑明:先說好,我睡牀你睡地。我不是自願嫁給你的,雖然現在人已經在這裡了,但你不能強迫我!
席慕遠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徑直往她身邊一坐:本王憑什麼要在自己王府打地鋪
那我睡地上還不成麼
本王缺你一張牀
顧煙寒語塞。不知道是不是跟席慕遠爭辯的,她感覺有些熱。這一套喜服從裡到外用的都是冰蠶絲所制,觸肌生涼,即便是炎夏也不會感到悶熱,這會兒是怎麼了?
顧煙寒有些疑惑,見席慕遠也同樣的滿頭大汗,不由得嘲諷道:王爺,你要是熱了,就出去吹吹風嘛話一出口,竟是她自己都沒有料到的魅惑。
席慕遠的眉頭一挑,那聲音便彷彿一隻貓爪勾過毛線一般,將他原本壓制住的情動一一勾起。他慢慢的靠近顧煙寒,聞着她身上撲面而來的清香,心猿意馬。
顧煙寒他低低的喚道,眼神略有些迷離。
唔顧煙寒的意識也有些模糊了,忽然下巴被人捏住,隨即脣邊傳來了溫熱溼潤的感覺。
一瞬間,她五雷轟頂!瞬間清醒過來,掙扎着推開席慕遠:有問題!王爺有問題
她異常的生氣,可偏偏中了藥,說話之時那聲音魅惑無力,勾得席慕遠愈發的情動。
他將顧煙寒壓倒在牀,顧煙寒拼命保持着清醒:有人下藥王爺你醒醒席慕遠
本王知道他若是到這個時候還瞧不出有異便不是席慕遠了。可偏偏對面是顧煙寒,那股情動他便不想壓制了。
左右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抱着她,吻着她。顧煙寒拼命的在沉淪與清醒中掙扎,還在仔細思索着是誰下的藥。
她知道絕不會是席慕遠,這個男人這麼高傲,絕不會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那會是誰!
驀然,她的眼角瞥見桌上的合巹酒。難道是老王妃?可是爲什麼?
那藥效實在是太猛,比上次錢姨娘給她下的藥來了還要猛烈。加上有席慕遠在旁,她更是被壓制的死死的。
罷了,這次就當便宜了席慕遠!
屋內傳出旖旎的聲響,從洛風那裡回來的夏至聽到,紅着臉乖乖退下了。同時離開的,還有各院監視此處情況的其餘丫頭。
龍鳳呈祥的大紅燭在屋內燃燒了一夜,席慕遠在進入之時卻是詫異了一下他居然受到了阻攔。
這麼說的話,顧煙寒是第一次?
可上次他中合歡散,解藥被顧煙寒搶先喝掉,他必須要與處子交歡才能解脫。顧煙寒是怎麼幫他解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