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_238計劃,餘家的新年

被人掛念着的楊灝,這個年節也是過的十分難受。

他既害怕家裡人來找他,更害怕他們不來找他。

這個他們是指楊家。

怕人算賬來了,他理虧。也怕人徹底的不要他了,他孤單又惶恐。

他就被這兩種心情架在火上烤,被折磨的厲害,整個人也瘦的厲害。

這天,剛一跨進麪館裡,店小二便熱情洋溢的過來,“餘郎君今兒個照舊一碗陽春麪?今天是小年,店裡送一枚雞蛋,明天老闆就歇業了,再開店等到明年過了元宵節了。”

小二哥熱情洋溢的招呼楊灝吃麪,一邊跟老客戶交代一番。

楊灝點點頭,輕聲道謝,環視了一圈這大廳,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他挑了個沒人坐的正對着門口的桌子坐下來。

店小二勸道:“餘郎君,今兒特別冷,您不如去裡頭跟人擠擠,也暖和。”

汴京的冬天特別冷,地上早就堆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北風呼呼的吹着,聽到外頭的聲兒都想要打哆嗦。

門上雖然掛了一層厚毛氈,不過風一吹,這毛不時飄起來,灌進來一室冷風,門口這位置是太冷了些。

楊灝卻搖了搖頭,“無礙。”

就算是有位置,他也會選擇坐在這裡,透過這縫隙,可以看見對街的餘宅。他不知道看餘宅有什麼用,不過卻已經養成了習慣。只是他不能靠近,不能明目張膽的打探,怕露出痕跡來,也怕人認出他的身份來,畢竟當初他聯絡過太子的幕僚,也是頂着楊家四公子的身份露過面,必須得慎之又慎。

只能這樣偷偷摸摸,看看他也能看出許多問題來,多少放心一些。

看大夫進出餘家的次數,也大概知道顏氏、石氏幾個的病情應該好了,蘭娘、餘小姑她們都趕來了,有人照顧,有人撐着,總算是慢慢好起來了,剩下的就是心病,這個誰也沒有辦法。

看年末年初來拜訪的人,楊灝覺得心裡有些塞。

餘大姑單獨回來了一次,餘大姑的夫婿鍾大人和幾個孩子卻並未跟隨,上午來的,過來晌午便離開了,作爲顏氏的長女,餘大姑的態度不算親近,但是多少也是安慰,她總得爲夫家考慮。

此外,石家派了管事媽媽來了一回,送了不少東西過來,有不少是石淑蕙以前用的,現在都送回來了,另送了一些年貨,也足見石家的態度。

然後,石氏就去了孃家一趟,一大早去,不過一個時辰就回來了,從門口的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搖搖欲墜,應該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看吧,他看了這麼多的東西出來。

這便是世態、世情。

而楊灝早就沒有當初的天真了,面上不是當初那般叫人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裡去。

那店小二便嘀咕了一句:“真是怪人。”

楊灝聽着這話,嘴角勾了勾。

見他堅持,再說確實也沒有多餘的位置了,也便罷了,不一會斷了一碗熱茶過來,給他捂手。

楊灝一邊喝水,一邊聽着大廳里人們的說話聲,逢年過節,說的多半都是汴京年節的繁華熱鬧,汴京高門大戶娶親納妾的美事。

汴京再繁華,可他卻是被繁華排除在外的。

他形容蕭索的就像是這汴京的雪,心裡沉甸甸的,就像是那堆滿了雪的枝頭,只等最後一片雪花,將那樹枝壓垮。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餘家寂寥的大門口,風雪中越顯得落魄。

透過碗上飄渺的霧氣,看着簾子縫外,見餘家門口多了一輛馬車。

他目光一緊,盯着從那車上下來的男人,雖然隔得有些遠,他還是認出來了,是方時。

從方夫人來退親,方時還是第一回出現在餘家門口,身後的小廝兩手都拎着東西,看樣子還像是女婿走岳家一樣的拜訪。

門開了,方時進了屋,那木門又緩緩的合上了,隔絕了楊灝的視線。

他搖搖頭,收回了視線,此時面送來了,他低下頭來優雅又認真的吃東西,他的儀態很好,不疾不徐,不緊不慢,沒有半點聲響發出,不像是這小麪館裡的其他人,哧溜哧溜的吃。

等吃完麪,將麪湯喝下大半碗,整個身體頓時暖了起來,蒼白的面上也帶了些紅暈。他纔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擡起頭來。

正好看見方時和那小廝出來了,不過兩盞茶的功夫。

餘家的門重重的在方時面前摔上了,隔了這麼遠,他似乎都能聽見那聲響,那小廝的懷中被塞了他剛纔拿進去的東西。

足見石淑蕙、餘家人的態度。

不管是不是有什麼內情,楊灝猜想,方時和他的堂姐是真的完了。

他先前還有去方時那裡打探消息的想法,或是方時有什麼苦衷,家人阻攔,現在只能一聲嘆息,放下了。

他想對於石淑蕙來說,或許嫁個小門小戶更快活,方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石淑蕙無人撐腰,白白受到磋磨,嫁人嫁人,其實是嫁給那個家族,當家主母都不滿意,也是受罪。

楊灝略坐了坐,手中的茶碗溫度尚在,就見方時上了馬車,馬車緩緩的離去了。

他輕輕一嘆,摸了兩枚銅板跟小廝招呼了一聲,將銅板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小巷子裡有些吵鬧,孩子追逐嬉鬧,雞飛狗跳的,不同的香氣交織在一起,這便是普通人家的過年。

他回了家,見隔壁的院門還是緊緊的關着,想來今天是不會開門了。這一戶人家,簡直堪比餘家女眷,更會關着門過日子,所有的東西都是在餘家的那個小丫頭送來的。

觀察了這麼久,楊灝也只見到過屋內有個黑臉的男人,他倒是找那個丫頭打探過了,可那小丫頭是個啞巴,根本什麼也探不出來。

那個黑臉男人又十分警惕,到現在,楊灝連話都沒有搭上過。

他現在孤身一人,也不能將別人逼急了。

他只覺得這戶人家有古怪,本來打算能夠將這件事暗中摸清楚底細了,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耐心繼續查看過去了。

不管是誰預備給餘家下什麼套,還是小心謹慎一些,找個機會跟餘家人說說,將這混在餘家的丫頭儘快給打發掉吧。

過幾天倒是有個可以見到餘家人的機會。

楊灝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進屋去取了早上寫好的對聯,並這幾天畫的兩幅畫,就往大相國寺而去,這便是他的生計來源。

剛打開門,就看見兩個面熟的侍衛,此時雖然打扮不一樣,楊灝還是認識的,這是以前在他身邊保護的,楊家人。

他心裡一鬆,頗有種終於來了之感,心中緊繃的弦突然斷了,整個人輕鬆下來。

他淡然的拿着手上的東西,招呼這兩人:“進屋說吧。”

兩個侍衛跟着進來,不着痕跡的打量這個小院子和楊灝居住的房間。他們是楊澈私底下安排來尋楊灝的,出發之前,外人不知道,他們卻是知道的,侯爺和三公子都在房陵,待了許久也不回去,房陵不知道有什麼將他們留下了。

尤其侯爺去房陵之前,將二公子暴揍了一頓,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然後四公子就回不去了,全家對他的態度冷了下來。

要是往年這個時候,四公子別說是出門了,就是離家去外面走走,楊府都如臨大敵。

兩個侍衛在餘淼淼和趙蠻到達播州之前,就已經出發前往汴京了,路上並未碰到,也不知道箇中詳情。

“說吧,你們找我做什麼?”楊灝並不緊張,他早就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才道:“二公子不放心,讓小的來看看公子過得如何,公子往年冬天要用的藥,小的也帶來了。”

楊灝神情微愣,顯然沒有想到是他們是送藥來的,沉斂如水的雙眸裡有水光閃過。

兩個侍衛將肩膀上的包袱放下來了。

楊灝看到敞開的包袱裡,有幾個細瓷瓶子,有一股淡淡的藥味縈繞在鼻尖,久不散去。

他喉頭裡像是被塞了一個硬塊,說不出話來,又怕一張嘴,聲音裡就將他的軟弱表露出來。

“二公子交代了,公子在外歷練,身體要緊,務必保重,這藥丸裡有一瓶是藍老爺從房陵送回去的藥,二公子囑咐公子要儘快服用,裡面有書信寫了服用之法。”

楊灝點點頭,果然見到裡面有一個信封。

這兩個侍衛東西帶到了,也並未多留,拱拱手:“公子保重。”

楊灝還有許多問題想要問,比如侯爺的態度,比如大哥的想法,比如,能不能放過餘家……可統統都嚥下去了。

最終只將他爲幾個侄子侄女準備的小物件,還有他早就寫了的一封信,塞進了包袱裡,遞給那兩個侍衛。

等屋內安靜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楊灝纔回過神來,拿了那封信出來看,信很簡單,只交代了藥丸的來歷,藍老爺子帶來的那份是邱大夫做的,裡面有金釵這一味藥材。

當初李鵬舉就是因爲這藥材,身體好了起來。

而這藥,是趙蠻給他找到的。

楊灝手上捏着這藥瓶,手上微微顫抖起來。

他還進不去趙蠻的眼底,趙蠻這麼幫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餘淼淼要求的。

他還一心想要補償餘淼淼,可什麼都沒有做,現在又受了她的恩惠。

楊灝猜的不錯,這藥丸的確是餘淼淼讓邱大夫準備的,餘家是傷了她的心,可趙蠻也利用餘家轉移了視線,上次能夠順利脫身,楊灝也是幫了大忙,其中的利益糾纏不好一一算清楚,餘淼淼也不忍讓餘家脫身無望,楊灝還因爲體弱,又揹負了太多而早夭。

她要是沒有辦法,那就是擔心也無濟於事,可於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順手爲之結個善緣吧。

蘭娘能夠偷拿了藍氏的發扣給她當念想,只怕心中也是有愧的。雖然她們的行爲自私,但是也是人的本性。

餘淼淼想,若是她自己,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說不定也會做出和蘭娘她們一樣的選擇來。

楊灝在屋裡靜坐了許久,才平復了心情。

正月初一這天,楊灝早早的便去了大相國寺,他是去寫對聯的,這天早上每個香客都可以在大相國寺領到對聯一副。

大相國寺香火鼎盛,正月初一更是熱鬧非凡,雖然已經過了貼對聯的時候,可普通百姓還是搶着要的,這些對聯也都是就近的學子們義務寫的,大相國寺提供筆墨紙硯,也有一時興起的達官貴人提的,楊灝去出力,自然不能收工錢。

他也不是衝着這個去的,而是去會一會餘家人。

餘家人關起門來過日子,也不出門,今天日子特殊,她們總會去上香的。

楊灝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桌子前寫對聯,一邊寫着,一邊看看門口,並未讓他等多久,就看到了人羣中的顏氏幾人。

她們來的早,除了石淑蕙,幾乎是全家都出動了,直接隨着人流進了主殿,楊灝又被人拉着寫了五副對子,這才放下筆,跟後面等着領對聯的人告罪了一聲,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人多,她們也不可能一直耗在殿內,也就是排隊上一炷香,就得出來了。

他直接尋到後門處,佯裝看着半山的臘梅樹。

等見到顏氏諸人,纔不疾不徐的迎了上來。

餘家人見到楊灝的震驚和激動心疼,又有感於餘家的現狀,種種無力流淚不必詳說,卻說楊灝要說的話是早就想好了的,此時三言兩語的交代清楚了。

“我留在汴京也是於事無補,等過完年,就會離開了,也免得諸位長輩擔憂,婆婆、娘,諸位多家留心,萬萬保重,在京中生存艱難,不若回老家去吧,就是回房陵,有劉大人照應,也比在這裡好過的多,還有趙蠻也不會與你們爲難,他親口答應了的。再者,離開京城,於堂姐也能重新開始,未嘗不是好事。”

這汴京有個厭惡她們的皇帝,實在不是好地方。

顏氏點頭,並未說話,蘭娘則只是抹淚,心如刀絞,現在的日子還不如當初在房陵過的舒心,在京城來一搏,卻搏了個沒有前路了。

楊灝沒有時間感嘆和繼續安慰,按照事情的重要程度,又誠懇的勸道:“我從未爲家裡做過什麼,這話我一個小輩也不該說,只是還要勸婆婆一句,爲堂姐擇一小戶之家,日後過繼一個孩子,安穩度日,當今重視寒門子弟,好好培養未嘗沒有光耀門楣的那一天。也比嫁入高門,受到磋磨冷待要好的多。”

此語讓餘家衆婦面上忽明忽暗,十分複雜。

當初她們沒有證據的時候,就是想着走聯姻的路子,只是那會出嫁擇婿的是餘淼淼,還有一線機會。

現在輪到石淑蕙,又被方家退了親,還被當今皇帝親口指責過的女孩兒,就是再想找高門大戶,也是找不到了。

楊灝說完,又將那個啞巴小丫頭的事情簡要的說了,“藉着離京的機會,不着痕跡的將人打發掉吧。”

這事石氏點頭應下來了,她們原來在房陵十六年也沒有讓人伺候過,現在只是這丫頭死活要跟着蕙娘,原以爲她也是可憐人,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可沒有想到居然是個有問題的。

楊灝說完了,躬了躬身,就要告辭離去了,再待得太久,恐惹人生疑。

至於餘家舊事,倒是都沒有提及,顯然都是對這件事無望了。

見楊灝要走,顏氏才啞着嗓子問他:“你打算去哪裡?楊家會不會找你的麻煩?”說到此處聲音陡然嚴厲下來,卻也掩飾不住蒼老悽惶,“你要會播州了?”

她們與楊灝的這短暫的幾回接觸,也知道楊灝性子恬淡,是非對錯十分較真,又不善人際,手段有限,心眼實誠,偏偏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顏氏這麼問,便是心中已經有計較了。

這段時間,顏氏病着,管不了那麼許多,雖然不知道楊灝爲什麼還滯留在京城,要是他已經走了,她管不着,但是他還沒有做出傻事來,她就要打消他的這個念頭。

楊灝現在也沒有往日的天真,懂的隱瞞起來,並沒有直言,只是道:“婆婆不用擔心我,我自有分寸。”

顏氏敲了敲手上的柺杖,到底怕引起旁人懷疑,只壓低了聲音道:“這罪孽都是我做下的,與你無關,要償命,我去賠給他們,只求他們放過你……你找個地方好好活着,教養子孫,我就是死了也能安心些。”

顏氏說完,蘭娘和姜媽媽亦是紛紛附和,恨不得楊勳就在眼前,要殺要剮,給她們一個痛快,反正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

楊灝一時怏怏無言,大年初一,倒是像是清明節一般,心情沉重。

他是餘家唯一的男丁,沒道理讓一家女眷爲了他受苦十六年,現在還要承擔楊勳的怒火,每日還擔驚受怕。

他心中主意已定,只勸衆人寬心,爲了讓大家相信,他故作輕鬆的道:“楊家對我疼愛有加,就是知道了身份幾個兄長還爲我送了藥,他們不會要了我的命,我只是回去給餘淼淼賠罪,給爹請罪,不會有事,倒是你們要保重。”

就算是爹心中對餘家怒火難消,都發泄在他身上吧,他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楊灝說完,又將得了餘淼淼的藥材,他的身體已無大礙的事情說了,總算有一件好事,可餘家人的心情並未好受些。

她們何嘗不知道,楊灝的意思是讓她們安心,餘淼淼並沒有怨恨他,另一方面,也是讓她們記住餘淼淼於她們有恩,她們的確是虧欠了餘淼淼的。

楊灝沒有立場指責餘家人先前做的不對,可留下這一句話,也足夠讓餘家人心中百感交集,震動不已,她們從未想過,得知真相的餘淼淼還能回頭幫楊灝。

楊灝早就打定了主意,殊不知,等到離開的時候,餘家老夫人顏氏心中也有了計較,她昏昏沉沉病了這麼久,沒有幾天好活了,楊家的怒火就讓她來承擔吧。

楊灝已經是他們家裡唯一的希望,不能再有什麼損失,真當那個楊勳是這麼好惹的人麼,什麼不會要他的命?這孩子真是想的太過簡單了。

對這些上位者來說,豈有仁慈之心?楊勳在播州說一不二,跟土皇帝也差不多了,何況餘家得罪楊氏的也不是一點半點,沒有那麼容易一筆勾銷。

顏氏回到家之後,就讓石氏和蘭娘收拾東西,整理家資。她要帶着家人去播州,徹底的了了這件事,家裡誰都可以死,只有楊灝必須活着,他活着,餘家才後繼有人。

這些楊灝都不知道,他一直知道餘家婦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只是顏氏又故意裝作贊同他的所爲,他就以爲瞞過去了,他想要騙顏氏極難,可顏氏若想要騙他,是再簡單不過的。

再說,楊灝也打算等車馬行開張之後,就僱一輛馬車,馬上出發,不會耽誤時間的。

哪知道,卻被另一件事情給拖住了腳步。

這天,他寫對聯一直寫到晌午,胳膊發酸了才吃了廟裡提供的饅頭、粥米裹腹,隨後離開。

出了大相國寺,楊灝沿着汴河往前走,突然聽到前面一陣熱鬧喧譁,他性喜靜,本不欲往前湊熱鬧,卻聽到一聲嬌叱聲。

卻是一個女子正笑罵道:“這就是朝中人人皆知的石淑蕙,如今你豔名遠播,居然還有臉出來,又在這街上縱馬,是不是又趕着去私會哪個郎君,生怕耽誤了時辰?”

這話可謂是說的十分難聽,楊灝眉頭緊蹙,循聲而來。

這時,衆人一陣鬨笑,圍着正中指指點點。

只聽“啪”的一聲鞭子聲響,就聽一道女音喝道:“滾開!別怪我的鞭子不長眼睛。”

圍觀人羣竟然真的被她虎虎生風的鞭子給喝斥住了,有短暫的安靜。

石淑蕙又厲聲道:“不管你是什麼人,在路上隨便攔着人,就沒有這樣的道理,一口一個私會,郎君,怕是推己及人了吧?我是豔名遠播,你們家的小娘子教你說這話,可見也不是個正經的。”

楊灝擠進來,就見石淑蕙面上帶着帷笠,看不清她的神色容貌,手上牽着馬繮繩,並未在馬上奔馳,而且身邊帶着那個啞巴丫頭,倒是比先前孤身一人騎馬到處闖,要謹慎小心的多,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了。

石淑蕙愛馬,她的這匹馬還是外公在世的時候送給她的,她以前幾乎每日都要帶着這馬出來遛一遛,現在在家裡悶了許久,這馬也是怏怏的。

她不願意去上香,這才牽了馬、帶了丫頭往人煙較少的城西而來,想不到還是碰見了熟人了,當下也不客氣的反擊了,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氣勢。

一個小丫鬟雙手掐腰,跟石淑蕙嗆聲:“你……你胡說八道,誰像你一樣不要臉,婚期將近,還公然去見方大人,給他摸黑,讓他受人恥笑。”

石淑蕙掩在面紗下的臉色黯然,嘴上卻絲毫不輸氣勢:“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用得着你出頭?你這麼不忿,去擊開封府鼓鳴冤,讓人抓了我跟他去浸豬籠啊。”

“你……”

“朝廷可沒有律法規定馬不能在街上走,不過,惡犬傷人,主人也是要論罪和賠償的,你衝出來對着我一陣亂吠,打死了惡犬也無罪。”

小丫鬟聽石淑蕙將她比作惡犬,面上漲紅,聽見四周的鬨笑,跺了跺腳,不知道如何接話,這小丫鬟身後轎子裡的女子喝斥了一聲:“回來,跟一個浪蕩女子說話也不嫌髒了嘴。”

那小丫鬟扭着帕子不甘心,石淑蕙聞言冷笑了一聲,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揮,那丫鬟沒想到石淑蕙真的出手打她,嚇得呆住了,連躲避都不曾。

楊灝心中一跳,慌忙伸出手來,將那鞭子一把捏住了,掌心火辣辣的疼,他又在鞭身上刻意劃了一下,頓時血就流了出來。

這堂姐的性格還真是火爆,以皇帝對餘家的厭惡,石淑蕙現在但凡有錯處,也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

看着丫鬟的打扮,還有她身後那頂轎子,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

楊灝也學會察言觀色了:“大姐手上留情,不過是口角之爭,何必動氣。”

石淑蕙見抽到了旁人,一面怪這人多管閒事,一面又冷靜下來了,她反正不要臉了,不要命了,豁出去了,可連累了家人呢?

石淑蕙面上陰晴不定,總算是平靜下來了,衝楊灝道謝,又要陪他錢去看傷。

楊灝只想石淑蕙趕緊離去,別再惹事,餘家又非官非商不出門,別人也難拿捏她們的錯處,之後悄聲離京,萬事大吉,此時也順勢應下。

楊灝也不看那小丫鬟,只好聲好氣的讓圍觀的人爲他留條路出來,去包紮傷口。

衆人見他指縫裡有血流出來,大年初一見了血,可不是好兆頭,倒是紛紛避開,石淑蕙也跟着出來了,面上倒是真有了愧色和歉疚,這人今天是幫她解了圍了,要是她順着自己的脾氣鬧,還不知道做出什麼事情來。

那轎子裡的小娘子心中氣悶,可石淑蕙這炮仗脾氣突然啞火,沒有鬧起來,又已經走了,她再尋上去找事,也太過刻意了,只吩咐人擡着轎子離去了,石淑蕙還活着,方大人心裡總是還有她的,還是再找機會吧。

圍觀之人還未散去,石淑蕙跟着楊灝走了幾步,正要好好的賠罪,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淺淺的幾聲笑。

石淑蕙以爲有人追着嘲笑自己,惱怒的回頭,楊灝也趕緊跟着回頭去。

卻是一個雙臂拄拐的男人,這男人見石淑蕙猛然轉過頭來,衝她點頭示意,又笑了笑,這笑容裡並無嘲弄,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意思。

似乎剛纔那笑並不是針對自己的,石淑蕙有些訕訕,也衝對方點了點頭。旋即收回了視線,正要往前離去,卻聽一個溫潤的聲音道:“請留步。”

石淑蕙腳步一頓,回過神來,說話的正是拄拐的男人,石淑蕙指了指自己,這男人點了點頭。

石淑蕙站定不動了,“有事?”

石淑蕙說話的時候,隔着白紗,打量拄拐緩行的男人,這人臉色蒼白,清瘦凌峻,面上恬淡,他只有一條腿,一邊的衣角被風吹起,下面空蕩蕩的,而那一雙柺杖,顯得格外的礙眼。

“耽誤你一會。”那男人邊走邊淡淡的說道。

石淑蕙回過神來,趕緊挪開了視線,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她盯着這人的殘肢有些出神了,她跟那些喜歡圍觀指點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她不自在的偏向別處,卻見四周還有不少目光落在這男人身上,也有不少視線落在她身上,不由得又有些懊惱,恨不得將那些人指指點點的手剁了去。

下意識的,她偏頭看向那男人,卻見他神態自若,十分從容,四周衆人的注視和指點,似乎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她篡着繮繩,覺得有些羞愧,自從退親一來,她就一直自怨自艾,總覺得上天不公,害怕別人的指點,做夢都是別人對着她指指點點。

楊灝不知道石淑蕙在想什麼,他有些吃驚的看着那拄着雙柺的男人身後的人,是個黑衣男人,一臉兇相,這是住在他隔壁的,他見過幾次。

此時,這黑衣人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了視線,乖乖的跟着那柺杖,目光緊緊的盯着,似乎時刻準備着,做護衛姿態,防止那柺杖倒下。

楊灝心想,這便是那屋裡的主人吧?就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爲什麼要接近餘家?到底有什麼目的?

石淑蕙回過神來,男子拄着柺杖,已經緩緩的停在她面前了,瞥了一眼石淑蕙身後的啞巴丫頭,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道柔色,那啞巴丫頭便衝到他面前來,扯着他的袖子,形容十分親暱。

“多謝你照顧了卓雅這麼久,給你添麻煩了。”男人淺聲道。

石淑蕙一愣,“她......你們認識的?”

分卷_118田氏,還能共處不分卷_135異常,蠱蟲哪去了分卷_202學習,冤家路很窄分卷_213福星,合作人來了分卷_228探查,悲催的討好分卷_072又疼,強硬的手段分卷_274敗勢,沒完沒了了分卷_154羊毛,不經意露餡分卷_229態度,老家來人了分卷_194我來,家裡來了客分卷_146發瘋,真的是怕了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14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22分卷_027嫁接,不省不行啊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22分卷_097騙子,還是有影響分卷_219激怒,無關對與錯分卷_013大餅,要依靠自己分卷_032進山,你有男人的分卷_015偶遇,撞上張三郎分卷_195訓斥,多膈應人啊分卷_094截胡,暗中的危機分卷_067悲劇,瘋狗的報復分卷_161告知,我要回去了分卷_003找茬,宅鬥戰預熱分卷_176圈地,好大一個餅分卷_083圖紙,牀的重要性分卷_202學習,冤家路很窄分卷_259誘降,憋屈的死了分卷_049輸贏,敵友的界限分卷_196堅決,還是有區別分卷_116反擊,王爺你咋了分卷_037抗人,英雄欲救美分卷_230認可,該有的分寸分卷_096來客,流血的破綻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6分卷_222新生,血月出現了分卷_108失敗,是不是幸運分卷_166提議,誰黃雀在後分卷_237到達,年底那些事分卷_218挑釁,李氏有雙傑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7分卷_089酒瘋,一隻紙老虎分卷_212宋體,淼淼說的對分卷_221條件,最瞭解對手分卷_243豪氣,不同的選擇分卷_053試探,不明朗境況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14分卷_188獎勵,嚇出一家病分卷_038許諾,腦回路不同分卷_023子瞻,花田的蟲害分卷_010徵稅,機會送上門分卷_240苗寨,無處不爭鬥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7分卷_191無力,這一瘋一傻分卷_216合作,攘外先安內分卷_012洗白,一場翻身仗分卷_087試探,理不清真相分卷_260出擊,阿鯉回來了分卷_273突圍,人都會變的分卷_270母子,你來求我啊分卷_081認錯,不能耍性子分卷_253不妙,將選擇給她分卷_105小氣,是什麼大夫分卷_231翁婿,燙手的山芋(帶劇場)分卷_243豪氣,不同的選擇分卷_177江山,宮中的變故分卷_095熟了,我謝謝你們分卷_054懷疑,張家是敵人分卷_265搶劫,風聲鶴唳城分卷_164送禮,你捨不得嗎分卷_121匹配,懷才和懷孕分卷_248上門,陰謀和陽謀分卷_039聽話,這區別對待分卷_004反擊,神棍的補償分卷_141逃走,敗給低情商分卷_197怨怒,只是點絳脣分卷_065失望,姑爺真的懶分卷_258射殺,他要違約了分卷_233探親,第三塊大餅分卷_186失蹤,非奸亦非盜分卷_237到達,年底那些事分卷_263城破,汴京風雪日分卷_234女真,盛年的隱患分卷_114抱怨,不是原來的分卷_121匹配,懷才和懷孕分卷_218挑釁,李氏有雙傑分卷_240苗寨,無處不爭鬥分卷_209冷待,當年的真相分卷_202學習,冤家路很窄分卷_166提議,誰黃雀在後分卷_043買樹,顏氏被打擊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7分卷_163狡辯,誰胡攪蠻纏分卷_097騙子,還是有影響分卷_211預測,天象引危機分卷_094截胡,暗中的危機分卷_112不怕,又要害人了分卷_229態度,老家來人了分卷_209冷待,當年的真相
分卷_118田氏,還能共處不分卷_135異常,蠱蟲哪去了分卷_202學習,冤家路很窄分卷_213福星,合作人來了分卷_228探查,悲催的討好分卷_072又疼,強硬的手段分卷_274敗勢,沒完沒了了分卷_154羊毛,不經意露餡分卷_229態度,老家來人了分卷_194我來,家裡來了客分卷_146發瘋,真的是怕了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14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22分卷_027嫁接,不省不行啊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22分卷_097騙子,還是有影響分卷_219激怒,無關對與錯分卷_013大餅,要依靠自己分卷_032進山,你有男人的分卷_015偶遇,撞上張三郎分卷_195訓斥,多膈應人啊分卷_094截胡,暗中的危機分卷_067悲劇,瘋狗的報復分卷_161告知,我要回去了分卷_003找茬,宅鬥戰預熱分卷_176圈地,好大一個餅分卷_083圖紙,牀的重要性分卷_202學習,冤家路很窄分卷_259誘降,憋屈的死了分卷_049輸贏,敵友的界限分卷_196堅決,還是有區別分卷_116反擊,王爺你咋了分卷_037抗人,英雄欲救美分卷_230認可,該有的分寸分卷_096來客,流血的破綻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6分卷_222新生,血月出現了分卷_108失敗,是不是幸運分卷_166提議,誰黃雀在後分卷_237到達,年底那些事分卷_218挑釁,李氏有雙傑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7分卷_089酒瘋,一隻紙老虎分卷_212宋體,淼淼說的對分卷_221條件,最瞭解對手分卷_243豪氣,不同的選擇分卷_053試探,不明朗境況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14分卷_188獎勵,嚇出一家病分卷_038許諾,腦回路不同分卷_023子瞻,花田的蟲害分卷_010徵稅,機會送上門分卷_240苗寨,無處不爭鬥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7分卷_191無力,這一瘋一傻分卷_216合作,攘外先安內分卷_012洗白,一場翻身仗分卷_087試探,理不清真相分卷_260出擊,阿鯉回來了分卷_273突圍,人都會變的分卷_270母子,你來求我啊分卷_081認錯,不能耍性子分卷_253不妙,將選擇給她分卷_105小氣,是什麼大夫分卷_231翁婿,燙手的山芋(帶劇場)分卷_243豪氣,不同的選擇分卷_177江山,宮中的變故分卷_095熟了,我謝謝你們分卷_054懷疑,張家是敵人分卷_265搶劫,風聲鶴唳城分卷_164送禮,你捨不得嗎分卷_121匹配,懷才和懷孕分卷_248上門,陰謀和陽謀分卷_039聽話,這區別對待分卷_004反擊,神棍的補償分卷_141逃走,敗給低情商分卷_197怨怒,只是點絳脣分卷_065失望,姑爺真的懶分卷_258射殺,他要違約了分卷_233探親,第三塊大餅分卷_186失蹤,非奸亦非盜分卷_237到達,年底那些事分卷_263城破,汴京風雪日分卷_234女真,盛年的隱患分卷_114抱怨,不是原來的分卷_121匹配,懷才和懷孕分卷_218挑釁,李氏有雙傑分卷_240苗寨,無處不爭鬥分卷_209冷待,當年的真相分卷_202學習,冤家路很窄分卷_166提議,誰黃雀在後分卷_043買樹,顏氏被打擊阿鯉的現代膩歪日常_番007分卷_163狡辯,誰胡攪蠻纏分卷_097騙子,還是有影響分卷_211預測,天象引危機分卷_094截胡,暗中的危機分卷_112不怕,又要害人了分卷_229態度,老家來人了分卷_209冷待,當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