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依然在下,雨打芭蕉的悄然響聲如若沁入了骨髓,點點滴滴,刺骨的涼。
“你是澍的女朋友?怎麼會這麼沒有教養?”辰七霖皺了皺眉,看着面前的少女,頗有些責備的意味。
微微一笑,林雨萱輕倚着牆,淡聲道,“恐怕沒有教養的是您吧?辰先生,聽母親說,您可是很有經商的才能。您是個成功的商人,這一點我不否認。只是,你是不是忘了,商人,只有做一本時間長而且不會虧本的買賣,盈利纔會多一些?”
明顯的一怔,辰七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母親?她是誰?你又是誰?”
明明滅滅的燈光映下來,大理石地板上所流瀉的清泠光華漸次消磨。
“真是個笑話呢!”以袖掩口,林雨萱彎起脣角,諷刺的笑起來,繼而道,“您是商業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物,林氏集團,竟然那樣陌生?真是意外!我是林雨萱。同時也是,澍的女朋友。”
“林雨萱?”辰七霖微皺眉頭,思索了片刻,嘀咕出一句,“果然是豪門多蠻女。”想想,微有些不甘的問道,“你是林軒的女兒又如何?和澍,和我,有何干系?”
林雨萱在窗邊站了,望着漫天飄灑的雨,細聽着雨打芭蕉的細微涼音,深皺了眉。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本以爲前段時間所碰到的秦然然已經很過,沒想到,澍的親生父親,竟會有着這般蠻橫的模樣。即使是精明,又何必到了這種地步?說話沒有什麼風雅暫且不說,對待自己的兒子,竟是這樣的態度。真是難以想象,洛和澍二十年來是如何熬得過來。
“我只是想向您證實一個問題而已。”伸出手,任雨打溼手背,林雨萱回過頭,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您說過您凍結了澍的銀行賬戶,那麼,可以告訴我,是哪家銀行嗎?”
辰七霖一愣,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驚訝的看着林雨萱,卻從她的眼睛裡讀到了偌多,許久,擡起頭,陰冷地笑起來,“爲什麼要告訴你?不要以爲你是林軒的女兒就可以怎麼樣,我的地位也不比他差多少!”
“我有說過要幫澍嗎?沒有吧?”微微的笑着,林雨萱的笑容在冰冷的夜裡顯得極爲溫暖,卻又有着讓人心驚的魄力,“我沒有說過要幫他。我只是,想着作爲林氏集團的繼承人,我是否應該先給旗下的公司立幾個新的規定?”
許久,在辰七霖驚愕的目光下,林雨萱輕吐出幾個字,“您看,如果銀行裡
賬號的當事人在場,只要不違犯法律,則可以開啓已被凍結的賬戶,可以嗎?”寂靜的夜,林雨萱呵氣如霧,望着辰七霖的眼眸深處清冷極致,脣角彎起的漂亮的弧度漸次湮沒。
一時哽住了言語,辰七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林雨萱,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質,讓自己,竟會有了種莫名的懼意,甚至是,敬畏。
“萱兒,果然厲害呢。或許也只有你,才能沒有絲毫恐懼的對他說了這些話。”只是眨眼的瞬間,辰亦澍已經睜開了眼,握住林雨萱的手,輕笑起來,眼神清明的看着林雨萱,卻並沒有將目光投向辰七霖。
“那是因爲,我的男朋友很厲害呀。”林雨萱輕斂開了眼瞼,微微一笑,似是無意地看了辰七霖一眼,繼而清靈的言語在寂靜的夜裡蔓延開來,“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這個道理,好像沒有人不知道的。既然你所得的是如此,那麼我們又爲何不可以,將這份得到,雙倍的還回去?”
聽罷,辰亦澍朗聲笑着,繼而頜首,輕擁過林雨萱的肩,極爲冷淡的收回對辰七霖仇視的目光,不再看他,轉身向走廊另一邊走去。
手心微微出了些許的汗,林雨萱有些不忍的回頭看着辰七霖,卻出乎意料的看到辰七霖呆愣的同時還藏着笑意的眼眸,她不由着心底一驚,繼而蔓延開不安。
“萱兒,怎麼了?”察覺到懷裡人兒的僵硬,辰亦澍輕地攏起眉,側頭看着林雨萱,極爲擔心的問。
下意識的愣了會兒,林雨萱反應過來,掩飾過去,“沒什麼。只是剛纔風一吹,就感到天有些涼而已。已經秋天了呢。好了。走罷,洛打的麻醉針藥效怕是已經過了,如果鬧起情緒,你不是還要去擔心麼?”
微有些詫異的看了林雨萱一眼,辰亦澍不好再說什麼,最後一次回頭望着那個生養了自己的男人,他忽地就落下了淚。
隨即伸手,藉着光影拭淨了眼角的淚痕,彎起脣角,他綻出這個晚上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真的,過去了。辰七霖,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感覺到眼睛裡好像潤進了些許的清涼,林雨萱奇怪的皺了眉,轉眼間看到辰亦澍的淚,辰亦澍的笑,她的心底隱約滋生出一片霧靄。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澍好像突然間就變了,變得擁有者讓自己難以置信的一份氣概,不是憂傷悲涼,不是嫵媚妖嬈,而是一寸寸,潤溼自己心底的責任,以及,決絕。
林雨萱忽地就笑起來,斷斷續續的笑聲,聲音並不大,卻極爲清晰的傳進辰七霖的耳邊,“辰七霖,既然你讓澍懂得了太多,那麼,要不要,我也給你一些,你應該得到的東西?”
聽了林雨萱藏匿在笑聲裡的言語,在長椅上呆坐着的辰七霖極爲驚異的擡眼望着已經走遠的辰亦澍同林雨萱,卻觸到了林雨萱回眸奇怪的笑,他心底驀地一驚。
自己之前的念頭,是否已經全部入了她的心思?這個女孩子,是不是,並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無知,那般幼稚,那般單純?看澍的表現,他並沒有聽到她的話呀。這麼遠的距離,她是如何做到可以隔離了離她最近的澍,而只讓自己聽到她的話?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真是太多。
難道,自己就真的要,如此殘忍的對待洛和澍?自己,究竟是怎樣想的?!
許久,辰七霖長嘆一聲,踉蹌着起身,離開。
雨已經稍稍的小了些,夾雜而進的涼風吹落了枯黃的秋葉。滿室寂靜的讓人心涼。
已過了十二點,特護病房值班的護士依舊在登記着探視的人次。
“澍,是不是,從今天晚上到現在,你都沒有吃東西?”小心翼翼的避開值班的護士,林雨萱拉了辰亦澍,在拐角牆邊靠了,盯着他的眼睛,滿目滿心的擔心,以及緊張。
面上微微一紅,辰亦澍繼而笑着,伸出手來,“如果我說我沒有,你會怎麼做?難不成,我們再專門出去吃?”
“嗯。”林雨萱微擡起頭,眼神清亮的看着辰亦澍,接着說,“是我忽略了。下午我們分開,接着傍晚的時候洛就發病而進了手術室,你一直在等着的。你又怎麼可能有時間去吃飯呢?沒有的。”輕嘆了口氣,林雨萱稍稍的有些自責。
辰亦澍怔了怔,隨即微笑起來,“好吧。洛還要十幾個小時才能進去探視,那麼,在此其間,我們便出去吃點東西,可好?”
將手放進辰亦澍的手心,林雨萱脣角彎出清涼的弧度,“走吧。還是讓你吃一些有營養的東西纔好,不然,你又怎麼會有精力去照顧洛?”
辰亦澍不再說話,只是那樣溫柔的看着林雨萱,任憑言語灌進自己的大腦,繼而綻出溫暖的笑意。
只是突然間,他便覺着,即使沒有了母親,現在也沒有了所謂的父親,自己擁有個哥哥,擁有個自己深愛着的女人,便已是幸福。
一生一世的,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