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歐競天脣邊一絲笑意越發的冰冷,“先生請回吧。”
崔先生猶豫着:“此事要不要向王妃解釋?”
歐競天擺了擺手:“不必。”
原來,朱家姊妹這般容易受孕,是這段時日她們一直在服用有利受孕的藥物。
她們背後的人倒不簡單啊!
除夕。
慶都內外一片歡騰,即便溫泉行宮地處偏僻也能感受到那種歡樂的氣氛。尤其行宮地勢較高,能將各處燈火一覽無餘,這也就更顯得行宮冷清。
楚王徹底變成了冰山,王妃又閉門不出,哪個下人還有過節的心思?
誰知夜幕剛剛降臨,慕清妍便帶着霜姿雪致來到歐競天院中,命人懸燈結彩,準備年夜飯。
歐競天本來在書案前盯着一份密報皺眉,乍一聽見慕清妍聲音立刻丟下密報,噌的站了起來。
門一開,慕清妍嘰咕道:“屋裡怎的這樣黑?人去哪了?”話音未落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額頭也落上一個輕柔的微帶溼意的吻。
歐競天在她耳邊呢喃:“妍,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慕清妍笑着掙脫開:“這麼多人看着呢!王爺說笑了,大年下的也不忌諱!來,看看妾身都帶了些什麼?”
歐競天一陣失望,她,終究還是生了芥蒂,言辭間竟如此客氣疏離。
乾鮮果品擺了滿滿一張八仙桌,慕清妍還不忘吩咐霜姿雪致:“去把兩位側妃請過來,多點兩盞燈籠,側妃懷着身孕,可輕忽不得。”
歐競天臉色黑了一黑,沉聲道:“叫她們來做什麼?”
慕清妍奇怪地看着他:“這話好生奇怪!除夕守歲是閤家團圓的時刻,王爺便是再不喜歡她們,她們腹中的胎兒又有何辜?”
歐競天扳過她的臉仔細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明純澈,沒有傷懷沒有失落沒有怨怒,可他的心卻一陣又一陣發堵,一團火苗越竄越高:她竟是這樣不在乎!
放開她,將她手中拿着的一顆核桃握在手中,再張開手,已經是滿把碎末。
慕清妍移開眼睛,對這一幕自動忽視。她知道他心裡不高興,可這畢竟是既定事實。她從小便是一個不被喜歡不受歡迎的孩子,所以當她從失落心空中擡起頭來時便清楚看到了那兩個孩子的將來,雖是戰神楚王的孩子,卻註定不能擁有楚王后代應有的榮光。
跟朱若錦姊妹再有過節都好,那兩個還未成型的孩子有什麼錯?不是她博愛,若是將來那兩個孩子做了什麼她不能容忍的事,她絕不會心慈手軟。可如今,她能怎樣?難道扼殺兩個胎兒嗎?她做不到!
琳琅滿目的八仙桌,歐競天與慕清妍對坐,朱若錦朱若敏打橫。
歐競天一言不發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那冷意一層層加深,朱若錦姊妹悄悄叫人拿了手爐來抱着。而慕清妍前些時在楚王府時還時不時把她們叫過去有意無意製造她們跟楚王相處的機會,可是如今又恢復早先在宋國公府中時的樣子,清冷、淡漠、疏離。雖然是四個人圍坐,氣氛卻是詭異的尷尬。
戌時,果品撤下,豐盛的年夜飯開桌。只是,年夜飯的氛圍是壓抑的,所有的食慾也是需要壓抑的。
慕清妍本來不餓,但也簡單用了幾樣;朱若錦朱若敏根本沒有吃飽,每一筷子伸出去都冒着被凍裂的危險;歐競天一口未吃,他不讓紅巾翠袖近身伺候,朱家姊妹也不敢給他佈菜,慕清妍根本無視他的寒意,所以他便端然坐着,專注散發他無窮無盡的寒氣。
終於,最後一道湯“連年有餘”上來了。
專司試菜的小廝先用銀針試過,然後舀了一小碗,吹涼了一口飲盡,過了片刻未覺不妥,這纔將湯上桌。
歐競天突然親手接過兩隻碗舀了兩碗湯,遞給朱若錦朱若敏,眼睛卻盯着慕清妍,語氣殊不溫柔:“有身子的人,多吃魚湯!”這半晌他也想通了,慕清妍叫朱家姊妹過來不是爲的這姊妹二人,而是爲的她們腹中的胎兒,她不想讓他承擔薄情寡義的惡名,這也是爲他好。
朱若錦朱若敏喜出望外,連忙雙手接過,就要起身拜謝。
歐競天冷冷道:“不必了,王妃說了,你們胎像未穩,自己多保重些!”又示意慕清妍背後的霜姿雪致,“怎麼也不知道給王妃進湯?”這樣低聲下氣示好,你總該接受了吧?以你的聰慧也不難得知這兩個孩子是以怎樣的居心謀算來的吧?
霜姿急忙上前盛了一碗湯捧給慕清妍,慕清妍一皺眉:“我最不愛魚腥氣,你用了吧。”
歐競天見自己一番好意白費,冷冷哼了一聲,霜姿捧着那碗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竟像是捧了一塊燙手山芋。
轉眸看向朱家姊妹,盯着眼前的湯,也還一口未喝,歐競天眉梢微微一挑,鳳眸中寒意凜冽:“怎麼?你們也不喜魚湯?”
“不不不,”朱若錦姊妹忙搖頭,捧起湯碗一飲而盡,連半分滋味也沒嚐出來,拿手帕拭了拭脣角,歡喜笑着,“妾身很喜歡,多謝王爺。”
“既然喜歡,便叫廚子每日熬了送過去!”歐競天再次盯着慕清妍,你的好意我已接受並且轉贈她們,你總該有所表示了吧?
慕清妍卻有些神思不屬,記憶中,每個除夕都有不愉快的回憶,只有那兩年……十二歲那年除夕,赫連扶蘇送了她一個精緻的九連環,那也是她五歲以後第一件玩具;十三歲那年除夕,赫連扶蘇已經康復,帶着她去了陽阿公主府,陽阿公主府花園只有梅花,皆是名種,姿態萬千美不勝收,只是當晚公主要進宮伴駕,梅園無人,他們兩個倒是興盡而歸。可惜第二日,新年第一天,赫連扶蘇便不告而別。
看着她臉上的神色由緬懷到喜悅再到悵然,歐競天的臉也越來越黑,他當然知道這樣的情緒絕對安不到她與他的經歷上。猛地一拍桌子:“都撤了!”
朱若錦朱若敏忽然捂着肚子,滿頭大汗彎下腰去:“疼……王爺,妾身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