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莊,全爲王字姓氏,百餘年來,裡面的人沒有出去過,外面的人,也沒有進來過。距離城鎮偏遠,與世隔絕。
空中,雷鳴交加,豆粒大小的雨水瘋狂而下,使得橫穿整個山村的河流幾乎把山莊拖走了,可是,這雨,好像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雨聲,打碎了百來年這小山村的安靜。
幾十個黑色身影出現在莊外,他們帶着斗笠,披着雨衣,手裡的刀早就握在了手中。
村裡,一狗吠,衆從之,整個山莊,一時之間,全是狗叫聲。
“今夜,狗叫得特別,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身富貴打扮的婦人看着院裡的大雨,聽着村城的狗叫聲,很是擔心地看向了身邊的衣服男子。
男子閉上眼,好像在感應着什麼,他深吸一口氣,道:“是有事要發生,村裡,多了些嘈雜之聲。”
男子的聲音纔剛剛落下,有一人冒着大雨,衝了進來,道:“族長,不好了,外面來了一批黑衣人,他們說要找什麼通天玉,他們已經開始殺人了。”
答應了一聲,男子臉色瞬間變了,叫那人下去之後,他拍着身邊的婦人,道:“一會兒,你帶着成兒先走吧,這村子,已經不能住了。”
“晨哥,我們走了,你呢?”那婦人擔心地看着男子。
男子雙手搭在她的肩上,道:“我自有辦法。”
男子說的話,是安慰那婦人而已,他剛剛感應到,這次來的人,不是什麼鼠輩,自己能不能活着離開,還是一回事,但是,自己得保持鎮靜,不能先亂了陣腳,自己可是族長。
兩人的還沒有說話,外面又跑進來一人,黑衣打扮,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邊跑,一邊叫道:“爹,娘,外面來了很多的黑衣人,他們正在莊裡殺人放火。”
此子,便是兩人的兒子王成。王成閒來沒事,就到村裡去瞎逛一圈,沒有想到的是,村裡來了一批黑衣人,見人就要東西,不給東西就殺,他嚇得冒着釣大雨向家裡跑去。
剛剛進院裡,看到自己的父母,他馬上把事情給說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切早已知曉。
還沒有等王成的父親回答,門外的殺人的腳步聲已經臨近。
王成的父親看了門外一眼,對着他母親說道:“藍兒,你帶着成兒先走吧。”
婦人看着自己的兒子,再看看自己的相公,道:“晨哥,我們一起去吧。”
“走?我能走到那裡去?他們的找了我這麼久了,如果我還活着,他們就不會忘。只要成兒還活着,那麼,你我就還有希望,王莊就還有希望。”
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他再道:“不要再猶豫了,你帶着成兒趕快從後門走吧,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門外了。”
“爹,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爲什麼要走?他們如此的大膽,難道就沒有王法嗎?不行,我們去報官吧。”
聽着王成的話,他父親沉默了幾秒,自己一心叫兒子讀聖賢之書,卻忽略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這孩子,經歷太少,想法天真。眼前這些人,如果他們心裡有王法,就不會如此大膽。
對於兒子的教育,也許自己真的疏忽了,看來,他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
婦人看到自己相公的堅決,看到了相公的緊迫,她果斷地拉着自己兒子王成的手,向後面走去。
可是,已經晚了,那些人已經衝了進來。院裡的下人,已經被殺了兩三個了。王成的父親眼中,除了擔心之外,還有絕望,自己的妻子與兒子肯定是不能活着離開了。
考慮再三,他突然一把抓住王成,一掌給打了出去,他大聲罵道:“賊子,憑你敢來偷通天玉,真的是不知死活。”
王成飄於空中,落到了院牆邊下。
看着自己的兒子被打在地上,一動不動,婦人瞳孔放大了好幾倍。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相公竟然把自己的兒子給殺了。
王成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平常連罵自己一句都捨不得,此時,他竟然對自己出手,而且父親從來都很弱小的,怎麼這時候,他的力氣有那麼大?”
倒在地上的王成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好像進了什麼東西,他以爲,自己肯定是摔在了石頭上,石頭進來了自己的身體、
被打在了地上的王成在地上動幾下,之後,便昏迷了,整個人頓時失去了知覺。
………
院牆之下,被溼溼地泥土掩埋一半的手有了反應,染上些許泥土的食指動了幾下,然後帶動整個手掌,還有那手臂,從地上傾斜地、慢慢立了起來。
艱難地、奮力地,一個身影慢慢地坐了起來,他藉助四肢,慢慢向那圍牆爬了過去,靠在牆上,他大口地吸着氣,連支撐兩張上眼皮的力量都沒有。
一頭雜亂的長髮亂得不成了刑,臉也被遮着大半,身上的黑衣被劃破,透過那口子,可以看到裡面的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流着血。
許久,王成起身,用左手捂着還在流血的傷口,右手扶着牆,拖着疲憊而又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向大門走去。牆上,還殘留着他的泥影。
院裡,一個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此時,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他拼命地翻看着地上那些人的臉,
花園,廂房,大廳,他都找了個遍,可是,沒有一個是自己要找的,他無力地跪在地上,心有不甘,又向大門跑去。
村裡,他一個一個地翻着屍體,嘴裡不斷地說着。
“不是,這個不是。”
“不是,這個也不是。”
“不是,都不是,都不是。”
當他把最後一個臥在地上的屍體翻過來的時候,他眼中包含的不僅僅是失望,還有絕望,頓時,他放聲痛哭起來。
早已一身泥土的他,現在看起來更加的淒涼,可憐,更加地讓人同情。他雙腿跪在地上,兩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頭,大聲叫了起來:
“爹,娘,你們在什麼地方?你們到底在什麼地方啊?爲什麼,爲什麼我看不到你們,看不到你們的身影?爲什麼你們要離成兒而去。”
他好恨自己,恨自己是無能,爲什麼當初只學文,不武,如果學武,現在自己的父母也不至於到了這一步。拳頭不停地打着地上的溼泥,地上的拳印越來越深。
昨日還是熱鬧不凡的村落,今日,已經成了荒涼之地。昨日還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此時,已天隔一方。
眼淚模糊中,他還依稀記得,無數的黑衣人衝進村子,把村裡的人都給殺光,他們大聲地叫着,要找什麼通天玉。
男人的饒命聲,女人的求救聲,孩子的害怕聲,狗的狂叫聲…所有的聲音一齊而出,伴着大火,消失於無形。
他還記得,自己的父親,竟然出手打自己。
他擡起頭,看着那些被燒焦的房屋,再看着那幾具被烤糊了的屍體。其他的都不是,難道那幾具之中,有兩個是自己的父母?
帶上心裡的不甘,他瘋狂地跑了過去,希望從中可以找到父母。但是,所有的人已經難以辨認,難以分清。
對於他來說,模糊不清,也許是一種好事,如果讓他再看到父母爲自己擔心的那張臉,他會再次哭出來。
如果看到他們的那張臉,他會想起以前的種種,想起父母對自己的好,想起父母對自己愛,此時的他,希望看到父母的臉,也希望不要看到父母的臉。
他糾結着,也矛盾着。
帶着所有的傷心,他找來了鐵鍬,一鍬一鍬地刨着地上的泥土。
村裡,不一會兒,多了個小小的山丘,一會兒,又增加了一個,一會兒,又增加一個。隨着時間的增加,地上的墳越來越多,只是,活動的身影,永遠只有那麼一個。
三天兩夜之後,當他手裡的鐵鍬把最後一鍬泥土給拋到墳上的時候,他身體已經支透了,他累得,靠着那墳墓,倒地就睡。
鐵鍬在他的手裡揮了三天兩夜,把整個山村都被成了墳堆,他夠累了,也應該累了。
醒來之後,他不但很有精神,而且還精力十足。站了進來,他動了動,發現自己的身上的傷,竟然比三天前好多了,而且,還有了恢復的跡象。
連續幹了幾天的活,嘴裡沒有進過半口水,也沒有進過一粒糧食。如果在平常,自己早沒有了力氣,可是,這一次,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身體竟然還生龍活虎的,總是覺得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勁。
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不通,真的很想不通。自己一文弱書生,那來這麼大的力氣?他順手握着鐵鍬,然後將其放在手裡,兩手輕輕一瓣,那木製的鐵鍬竟然斷了。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身體裡多了點東西,那一東西在流動,一會兒,它在手上,一會兒,它在胸前,一會兒,它又在腿上。那東西就如一條龍一樣,在他身體的這個大海中游走着。
當他閉上眼,要去感應一下那到底是什麼的時候,那東西,竟然不動了,安靜了下來,好像累了,要睡覺一樣。
不動,自然感覺不出那傢伙是什麼。他看着身邊的墳,再看着村裡大大小小的墳,他心裡的傷感再次傳來。父母及全村人的離去,讓他的心,悲痛到了極點。
“不行,我不能讓他們白白的就這樣死去,我要爲他們報仇,要爲他們報仇。”王成看着天空,大聲地咆哮着。
報仇?自己如何去報仇?那些人,都是蒙面,自己又不認識。考慮一下,他覺得,還是先去報官吧,一切,由官府來辦。
如果自己有力量,可以不用心動官府,自己去查,把人找出來之後,殺了就行了。但是無奈,現在整個村,只有王成還活着,他不得不找官府。
只要官府找到那些人的行蹤,那麼,自己可以找人把他們統統都給殺死,爲自己的爹孃報仇,爲全村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