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魔門血祭

餘額不足

深秋的夜雨寒滲入骨,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樹林中卻有一行人在飛速疾奔,身上冒着騰騰的水霧,不時聽到有人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什麼人?”

一道黑影突然自隊伍中飛身躍起,向路邊一棵大樹背後撲去,聲勢凌厲之極。

樹後伸出兩隻手掌,一隻白白胖胖,一隻黑瘦乾枯,兩隻手掌同時中指彎曲,搭在姆指上忽地一彈,雖在夜雨之中指風呼嘯之聲仍清晰可聞。那道黑影似對這兩指深有顧忌,也不見他在何處借力,一個筋斗又退了回去,口中冷冷笑道:“原來是靈山古寺的禿驢。”

“阿彌陀佛,赫連施主也是一代大家,竟然口出穢言,難道不怕死後拔舌下地獄嗎?”兩個身形高大一胖一瘦的和尚從樹後走出,胖和尚對着那道黑影怒目而視。

一個黑衣老者無聲無息地飄近,呵呵笑道:“赫連兄,你這就不對了,怎麼可以對迦善大師動手呢。迦善大師何許人也,普度衆生濟世無數,可你卻不但動手,還罵他禿驢,要罵在心裡罵好了,否則罵了佛祖的弟子,佛祖也會走下蓮花座拔人舌頭的。”

那黑瘦和尚大怒,道:“屠山嶽,你膽敢辱我佛祖!”這屠山嶽乃魔門血殺宗的宗主,這黑瘦和尚的俗家胞弟便是死於他之手,此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迦羅,你拜你的佛,我信我的魔。我赫連雪就算死了也是重歸魔尊身邊,與你們所說的地獄毫不相干。”赫連雪不屑地說道。

迦羅氣得渾身發抖,他平日在寺內誦經唸佛,論鬥嘴又怎能及得上魔門中人。

魔門子弟都已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盯着迦善,此次來趙國的都是魔門精英,不少已是三十以上的人了,他們大都曾與靈山古寺的僧侶們生死相搏過。有幾人已在摩拳擦掌四處觀望,如果就只有迦善、迦羅二人,正好藉機宰了他們。

可惜事與願違,只聽又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赫連施主,屠施主,貴門刑施主可在?”

赫連雪和那屠山嶽聞言臉色一變。赫連雪上前一步道:“原來凡塵大師也在此地。赫連雪失禮了,只是靈山古寺什麼時候也學會藏頭縮尾了,何不現身相見。”魔門與佛門世代爲仇,赫連雪雖對凡塵頗爲忌憚,不敢再稱之爲禿驢,但言辭間卻毫不客氣。

凡塵緩步走出,合什一禮道:“老衲身負秦王重託,自然不敢大意。此地離趙國京城上京已是不遠,更需小心謹慎,老衲一行這幾日都是晝伏夜行,貴門想必也是如此吧。”

赫連雪哼了一聲,並不答話。魔門久居西域,門下弟子各族人都有,相貌與趙人大異,自然不敢輕易與人相見,凡塵等靈山寺僧侶更不用說了,佛門勢力從未滲入過趙境,幾個大和尚在官道上疾行,被人瞧見了非立馬報官不可。

“有勞凡塵掌教掛念,刑無舫在此。”赫連雪與迦善、迦羅鬥嘴時刑無舫便已注意到了這邊,只是迦善、迦羅雖是凡塵的兩大弟子,可還不放在刑無舫眼裡,但凡塵可就不同了,他和這大和尚這輩子交情也算久遠了,從兩人還是各自門派的掌門弟子時就已多次交手,打過的架算起來不下四五十次了,只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倒也有了相惜之意。此時見凡塵要見自己,刑無舫怎麼也得給這位老對手一個面子。

凡塵見了刑無舫,微微笑道:“刑施主,老衲在此久候了。”

刑無舫一怔,道:“掌教在此等刑某,不知所爲何事?”

凡塵正容道:“刑施主,你我同奉皇上之命前來趙國,只是趙國國力強盛,我等要對付的又是其首輔重臣,自然極爲兇險。佛魔二門雖爲世敵,但如今畢竟同侍一主,還望貴門能摒棄前嫌,共渡難關。”

屠山嶽冷笑道:“大和尚原來是怕了,居然說出這般話來,難道不怕有損靈山古寺的威名嗎?”

刑無舫臉上古井無波,道:“屠兄弟,先聽凡塵掌教說下去。”

凡塵合什道:“世人常迷,名之爲求。我佛門中人早已將‘名利’二字看淡。只是老衲自幼出家,修行已近一甲子,略有些常人不及的本事。自從踏入趙境以來,老衲總感覺有些氣血難平,昨日又曾卜了一卦,此行趙國竟是有死無生的大凶之象。唯今之計,只有佛魔二門聯手,纔有望不負皇上所託。”

刑無舫心中一凜,他雖與凡塵一世爲敵,但知道這大和尚絕非妄言之人,況且這些常年坐禪之人確有些異於常人的神通。

屠山嶽卻忍不住了,血殺堂中弟子高手雖不多,但卻是魔門最悍不畏死的,可忌諱也頗多,聽凡塵嘮叨什麼有死無生,不由得怒罵道:“放屁!大和尚,你們靈山古寺自己有凶兆關我們何事,不要把佛門晦氣帶給我們聖門。”

凡塵正待再說,刑無舫擺手道:“凡塵掌教,屠兄弟說得也有道理,這聯手二字不必再提。你是爲那楚家少年而來,而我聖門做的乃是喋血之事,況且聖佛二門世代爲敵,你座下九大金剛手上哪個沒沾有我門下弟兄的冤魂,就算同路而行也會陡增事端,還是各自行事吧。”

凡塵也知佛魔二門積怨甚深,聯手希望頗爲渺茫,見刑無舫態度堅決,只好嘆道:“既然如此,是老衲唐突了,就此告辭。”

刑無舫微微拱手:“恕不遠送。”

迦善和迦迦羅跟在凡塵身後走了一會兒,迦羅忍不住說道:“師父,這些魔門兇人冥頑不化,又何苦低三下四來找他們。”

凡塵停下腳步,長嘆口氣,仰天悵然不語。

迦羅心中忐忑,道:“徒兒罪過,不應冒犯師尊。”

凡塵搖了搖頭,忽然道:“迦善。”

迦善上前道:“徒兒在。”

凡塵將自己胸前所掛佛珠取下,說道:“迦善,你將此物收好。”

迦善神色大變,跪倒道:“禪念珠乃我佛門掌教信物,徒兒怎敢收留。”

凡塵說道:“迦善,此物暫且由你代爲掌管,爲師命你返回衆弟子歇息之處,由你帶他們返回秦國。此去上京城有迦羅陪爲師便可。”

迦善和迦羅聽了大驚失色,迦羅頓時也跪下道:“師父,非徒兒自認無能,只是師父身負佛門重任,徒兒一人擔當不起,還是請衆位師兄弟一同護衛師父。”

凡塵嘆道:“你們先起來吧。”

迦善和迦羅俯首道:“請師尊收回成命。”

凡塵臉色一肅,道:“你們膽敢違抗師命嗎?”

迦善和迦羅相互看了看,無奈地站起身來。

凡塵放緩語氣,道:“迦善、迦羅,爲師自認對卜算一道頗有心得,多年來甚少差錯。何況靜心細想,秦王命我們師徒東行趙國,其中玄機頗多……”

凡塵停頓了下,覺得這些還是不說爲好,便改口道:“秦王所說的那少年是否屬實尚且未知,此次急急東行,爲師已是犯貪念。佛祖雲,佛渡有緣人,那少年真若身具慧根,爲師一人爲他點化即可,反之若他是塵世俗人,爲師帶上你們這些弟子又有何用,難道真要硬搶麼?有迦羅一人相隨已足矣。”

迦善不解道:“那師父爲何將此禪念珠交於徒兒?”

凡塵微笑道:“其中玄機,你回靈山寺便會知曉。”

迦善正欲再言,凡塵喝道:“不必多言,爲師以西域佛門十二代掌教之名命迦善帶其餘師兄弟返回靈山寺。迦善回去後以爲師之名,靈山寺暫且閉寺,不再理任何俗務。”

迦善無奈接過禪念珠,對凡塵叩首拜別。

凡塵師徒走後,刑無舫對赫連雪和屠山嶽說道:“這些弟子也都累了,歇會兒再起程吧。”

屠山嶽領命而去。

赫連雪忽然道:“門主,赫連雪有事稟報。”

刑無舫微笑道:“赫連兄弟,此地又非我門總堂,何必拘禮,來坐下說。”

兩人在樹下一塊石頭上坐下。赫連雪道:“三年前我赫連雪孤身回西秦,秦王和寇家對我頗有疑心,幸得門主全力擔保,他們纔對我赫連雪無可奈何。赫連雪在此多謝了。”

刑無舫道:“赫連兄弟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我做了幾十年的兄弟,難道還信不過你嗎?”

赫連雪一咬牙,道:“多謝門主信任。但此事確有隱情未報,當年僅憑我赫連雪自己的能耐的確無法逃脫重圍,全仗了有人相助。”

“哦?”刑無舫微感驚訝,“那人是誰?”中原武林對魔門歷來人人喊打,極少有人會出手相助,何況能救出赫連雪,此人武功至少不在赫連雪之下。

赫連雪臉露痛苦之色:“門主,赫連雪曾對那人立下誓言,絕不將此事透露給任何人。”

刑無舫笑道:“赫連兄弟不必爲難,男兒一諾千金,既已立誓自然要謹守,否則豈不成了出爾反爾的小人,爲兄不會怪你。”

赫連雪松了口氣,道:“門主,方纔那凡塵和尚言之有理,此行趙國的確極爲兇險,上京城奇人異士不在我聖門之下,我赫連雪三年前就有過教訓,李長老和我血刀宗滿門盡數被誅。況且我們是在趙國境內,屆時面對的不僅是趙國的高手,還有可能是數萬趙國大軍。”

刑無舫沉默半響,道:“赫連兄弟,你說的沒錯。我們聖門在秦國落到今天這地步,絕非是被寇家和佛門所制,魔門歷來爲武林公敵,可從未曾聽命過他人,說到底還是江湖中人無力與朝廷相抗。”刑無舫越說聲音越低沉:“當年聖門大雪山總壇被三萬大軍圍困整整兩月,無奈之下只能向秦王請降,聖門傳承千年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我刑無舫以後還有何臉面去見歷代祖師!”

刑無舫憤恨地一拳擊在大樹上,只聽咔咔聲連響,那棵如人腰般粗細的大樹從中斷裂,緩緩地倒落於地。正在歇息的魔門子弟嚇了一跳,紛紛看過來,見是門主和赫連雪二人在此,輩分低一些弟子轉過頭不敢再看,屠山嶽等門中老人不知何事,都走了過來。

赫連雪對屠山嶽等人視若未見,對刑無舫說道:“門主,你又何必爲此事內疚。當年本門確已走投無路,那三萬大軍若真攻上來,除了門主和我們幾個堂主之外,那些弟子和家眷們恐怕無一能留得性命,向秦王請降我和老屠他們幾個也是同意的,怪不得門主,若是這也有罪的話,我赫連雪陪門主一同向祖師們請罪。”

屠山嶽等人也已明白是爲何,當年各堂子弟不少死於此役,衆人心底都將此事視爲奇恥大辱,頓時羣情激憤。

刑無舫長吸了口氣,舉手示意衆人安靜,忽然對着站在外圈的一位老者說道:“童長老,你怎麼說?”

那長者臉色微微一變,強笑道:“衆兄弟說得是,當年皇上是太過分了些。”

赫連雪等人臉露不屑之色。這老者是魔門兩位長老之一“劍若游龍”童可成,另一位長老“風行萬里”李萬山三年前便已死在趙國。童可成忠心於秦王在魔門是公開的秘密,赫連雪等人早已與他劃地絕交,不知爲何刑無舫非要讓他一同來趙國,甚至還奏請秦王恩准。這一路童可成受盡白眼,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整天與自己的兩個弟子在一起,不與他人來往。

屠山嶽呸了一聲,道:“收起‘兄弟’那二字,老子不是你兄弟。”

童可成苦笑道:“門主,這都已是陳年往事了,何苦再計較不休。這些年秦王也沒虧待我們,門中子弟的家小也都不再受那顛簸流離之苦,再說當年我們都曾立下聖門毒誓,此生定爲秦王效命,已是反悔不得了。”

刑無舫點頭道:“我門不容於歷代君王,與漢代的幾位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皇帝比起來,秦王的所作所爲倒也沒什麼,本座自然不與他計較。”

童可成聽了鬆了口氣,笑道:“門主英明。”

刑無舫忽又道:“當年我聖門西域各堂率所有弟子到總堂祭奠祖師千年誕辰,那個將此消息泄露給秦王的人就要小心了,本座總要與他算賬吧。”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譁然,多年來赫連雪等人一直以爲當年哪一分堂的形蹤被人察覺才導致魔門總壇被困,畢竟那時秦國對魔門搜捕傾盡全力,找到些蛛絲馬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萬萬沒想到是被門中自家人出賣了。

童可成臉色慘白,雖仍強自鎮定,但指尖已在微微顫抖。

刑無舫盯着他,一字一句說道:“童可成,你原名田揚,出身隴西世家,幼時家道破落,偶遇本門上代長老胡世豐,便投於胡長老門下,爲不牽連田家,於是改名童可成。秦王登基後,朝中原先幾大世家被盡數誅盡,隴西田家重又嶄露頭角,你幾位堂兄弟如今都已是朝中重臣,驃騎大將軍田祖揚更是軍中僅次於薛方仲的二號人物,當年統領大軍圍困我聖教大雪山總壇的就是他吧,而爲他通風報信的就是你,田揚!”

“田揚”二字刑無舫運勁喝出,聲音遠遠傳了出去。童可成心慌意亂之下被震得頭暈眼花,差點兒摔倒在地。他心仍不死,大叫道:“門主,你可不能聽信他人謠言,無憑無據,我童某人不服。”

“無憑無據?嘿嘿,”刑無舫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道:“胡長老臨終前親筆寫下了你的身世,並說你當時形跡詭秘,他已對你起了疑心,但始終未有證據,只好寫下此信告誡本座對你嚴加防範,只可惜此信傳送過程幾番波折,到本座手中時已爲時過晚。”

刑無舫將那張紙遞給赫連雪,赫連雪默默看完,又遞給屠山嶽,對刑無舫說道:“門主,你既然早已知道此事,爲何隱瞞至今,大雪山下埋葬了多少弟兄的冤魂啊。”

刑無舫道:“爲兄得到此信時大雪山之戰已經了結,聖門已立誓爲秦王效力。何況他雖是隴西田家子弟,爲兄仍有些不相信與我們出生入死那麼多年的童兄弟竟會出賣我們,這些年來爲兄一直在查找證據。田揚,你若是還有不服,本座可將那些證據一一列來。”

“師父。”

一對青年男女走了過來,男的儀表堂堂,目光如電,一身黑衫襯得俊美的臉龐格外冷傲,那女子體態婉約,高鼻碧目,顯然非中土人氏。衆人都識得這二人乃刑無舫親傳的兩位弟子,男的名叫林風玄,那女子原是一波斯商人夫婦的女兒,父母爲盜賊所殺,刑無舫恰巧經過便把她救了下來,見這女子聰明伶俐便收她爲徒弟,並讓她跟自己姓,取名刑光舞。沒想到她竟嫌這刑字不好,自己將名改爲星光舞,刑無舫對她頗爲寵愛,對此也一笑而過,隨她去了。

兩人走到刑無舫身前,星光舞嬌笑道:“師父真是神機妙算,方纔聽到您的信號,我與師兄制住童長老那兩徒兒,發現二人身邊帶着信鴿,果然暗中爲秦王通風報信,將聖門行蹤隨時報知咸陽城。”

刑無舫問道:“這兩個人呢?”

星光舞無所謂地說道:“殺了。”

刑無舫一怔:“怎麼殺了?”

星光舞道:“這兩人平日看徒兒眼光賊兮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留着何用。”

刑無舫無奈說道:“也罷,可那些信鴿得留下,爲師還有用處。”

忽聽屠山嶽喝道:“想跑,奶奶個熊,沒門。”

一陣急促的交手聲後,童可成被迫退回原地。屠山嶽肩頭鮮血淋漓,可他毫不在意,惡狠狠地盯着童可成。

刑無舫身形一閃,已來到童可成面前,淡淡說道:“屠兄弟,辛苦你了。”

屠山嶽搖頭道:“這算什麼。若真讓這賊子逃了,怎能對得起那麼多枉死的弟兄。”論真實武功,他與童可成其實在伯仲之間,方纔童可成急於逃命,使得全是兩敗俱傷的招數,但屠山嶽統領血殺堂,平日也玩命慣了,居然寸步不讓,拼着捱了童可成一爪,將他逼了回來。

童可成看着刑無舫,不由得心中一涼,心知在他面前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跑不了,說道:“門主,我聖門上下都曾立下血誓聽命於秦王,你若是殺了我,如何向秦王交代?”

刑無舫一哂道:“難道秦王曾有命不得殺你嗎?赫連兄弟!”

赫連雪上前一步道:“在。”

刑無舫冷冷說道:“擺香案,起血祭。”

童可成一聽“起血祭”三字,頓時狂吼一聲,扭身向西北處跑去。此方位站着的是一個白面無鬚相貌俊美的中年男子,見童可成向自己處奔來,拔出長劍輕笑道:“童長老真會挑人啊,知道我花隨波好欺負。不過今日讓你走了,我們天邪門在血殺宗的兄弟面前還擡得起頭嗎?”

童可成聽若未聞,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狀若瘋虎一般向花隨波劈來。只聽叮叮聲連響七下,第八劍已逼得花隨波不得不要後退,花隨波乾脆不擋,任憑童可成在自己胳膊上劃了道長長的口子,右手長劍直刺對手胸膛。童可成無奈之下只好連退三步,讓開來劍。

花隨波臉色蒼白,面上卻仍帶着吟吟笑意,可是目光中盡是恨意。

屠山嶽大聲喝彩,鼓掌道:“好!今日總算見到花娘娘重現男兒本色。”

花隨波啼笑皆非,手中長劍微微晃動,童可成見有機可趁,正欲再度上前,忽覺眼前一花,刑無舫已攔在他面前,緩緩說道:“童可成,畢竟你曾是我聖門長老。方纔已經讓你逃了兩次,此番你若再從本座面前逃脫,聖門上下絕不再找你麻煩。”

童可成臉若死灰,將短劍擲於地上,道:“門主神功蓋世,童某還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妄想逃脫。童某領罪便是……”忽然足尖一挑,地上那把短劍飛起直刺向刑無舫丹田,童可成順勢撲上前,一掌劈向對手頸部。

刑無舫目露譏誚之色,對那短劍和來掌毫不理會,反上前一步一拳擊出。這一拳看似不快,竟是後發先至,轉眼已到了童可成胸前。童可成頓感呼吸不暢,護身的左掌下意識伸手去擋。拳掌方一相接,童可成只覺得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涌來,不由得慘哼一聲,一口鮮血頓時噴出。

忽覺又一股柔和的內勁襲來,竟將他剛剛吐出的鮮血盡數送回口中,耳邊只聽刑無舫說道:“有那麼多弟兄需由你血來祭奠,可浪費不得。”話音剛落,口中之血被硬生生地逼回腹中,童可成只感覺氣血翻涌,五臟六腑都似被移了位一般,真是欲死不能。

刑無舫將童可成點了穴道扔在地上。屠山嶽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已經近十年沒見過刑無舫與人動過手了,沒想到他的武功竟已高到這種地步,童可成在他手底下竟然連一招都未曾接下。

星光舞忽然驚呼一聲:“師父,那把劍……”

衆人這才注意到童可成那把短劍插在刑無舫小腹上,已是沒柄。刑無舫卻神色如常,伸手把那短劍拔了下來,劍身精光鋥亮,竟一絲血跡也無。

屠山嶽吐了口氣,心悅誠服說道:“門主神功蓋世,恐怕已是世間無敵。”

刑無舫搖了搖頭,道:“世間無敵?僅那凡塵和寇海天就未必在本座之下,本座這些年武功大有進境,這兩人也不會閒着。方纔童可成只因心境已亂,只想着如何逃走。若是他平穩心緒,至少可接本座數十招。你們幾個武功不在他之下,不必妄自菲薄。”

赫連雪走過來道:“門主,香案已準備妥當。”

魔門弟子全部集中到背靠大樹的香案前,見本門童長老蜷縮在地,無不感到驚訝。

刑無舫環視衆弟子一眼,緩緩說道:“在場的諸位聖門弟子,你們大都曾參與過十年前大雪山一役。此役我聖門精英損失過半,一直以來……”

魔門衆弟子神情隨着刑無舫低沉的話語漸漸變得憤怒起來,若是目光可殺人的話,童可成早已被撕成了碎片。童可成全身穴道已被屠山嶽封了個遍,連雙眼都已無法合上,目光中盡是恐懼絕望之色。

刑無舫將此中原委交代完畢,道:“本座知道各位兄弟恨不得啖此賊肉飲其血,在大雪山身亡的三百一十六名弟兄在天之靈定也有此意。血殺宗屠宗主,由你主刃,起血祭!”

屠山嶽大聲應了聲是,手腕一翻,一把牛角尖刀已在掌中。屠山嶽走到童可成身前,一把揪住他髮髻,手中尖刀靈巧地一挑,只聽童可成悶哼一聲,兩隻眼睛被剜出眶外。屠山嶽將這兩隻眼睛瞳孔向天,恭恭敬敬地放在香案上。

刑無舫接過弟子林風玄遞過的一個卷軸,走到香案前打開來念道:“聖門內堂長老君羨山英魂請歸,吾等無能在世人爲爾斟上賊子血酒一杯……”

屠山嶽在童可成臂上劃了一刀,旁邊一名弟子端過一杯水酒,將鮮血滴入其中,俯首獻於香案。

“聖門血殺宗宗主謝無傷……”

“聖門天邪門副門主袁世江……”

……

刑無舫將三百一十六人一一祭過,童可成身上已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膚。

“聖門弟子祭奠各自前輩。”

魔門弟子逐一上前,用自己的兵刃在童可成身上切下一片皮肉,每人都小心之極,祭奠完後童可成身軀仍在不時顫抖着,屠山嶽將他移到香案前擺成一副跪拜姿勢,任他自生自滅。

赫連雪、屠山嶽、花隨波還有魔門天陰門的門主夏逢時站在刑無舫身邊,面對着血跡斑斑的香案,黯然無語。

刑無舫忽然道:“赫連兄弟,我聖門總堂四大長老無一在世,你願不願暫時先接掌內堂長老一職,替爲兄分憂?”

赫連雪性情直爽,聽此言雖有些愕然,但想想自己血刀宗只有一個空名,反正平日也無事可幹,便道:“赫連雪願意。”

刑無舫轉身對另三人說道:“你們三人是否同意赫兄弟爲我聖門長老?”

屠山嶽笑道:“我老屠沒意見,只不過赫連長老這稱呼比較拗口,不好聽。”

衆人都笑了起來。花隨波和夏逢時也無異議,魔門六分支自古以來一直內鬥不休,但這些年魔門危機重重,彼此間早將恩怨拋開,何況血刀過只剩下赫連雪一人,他當了長老也無傷大體。

花隨波突然問道:“門主,以後聖門還回秦國嗎?”

刑無舫嘆道:“聖門上下有近千家眷還在秦國,怎能不回去?”

花隨波道:“那我們殺了童可成,秦王追問起來如何是好。”

屠山嶽笑道:“這點小事也會讓花娘娘煩心?隨便編個理由說他戰死在趙國好了。”

花隨波道:“屠山嶽,你所說的只能瞞得一時。今日有這麼多弟子在看着,日後難免會有人泄露出去。”

刑無舫道:“花兄弟的顧慮也有道理。不過只要本座在,秦王即便有真憑實據,殺一個童可成他還不至於爲此翻臉。不過本座有個主意,與諸位兄弟商量一下。”

衆人齊聲道:“門主請講。”

刑無舫道:“此番我聖門精英弟子盡數離秦,實是一個擺脫秦王的大好時機。本座想借此將聖門一半弟子留在趙國發展我聖門勢力,另一半弟子則仍返回秦國,就說我聖門刺殺楚名棠未果,半數弟子盡折於此,秦國想必也不會因此爲難門中兄弟的家眷,只是其中細節頗爲難辦。不知你們認爲如何?”

赫連雪想了想道:“門主,你是說我們不去真的刺殺楚名棠,只借此名而已?”

刑無舫道:“正是。要知刺殺楚名棠之舉哪有秦王所說的這般容易,楚名棠在趙國之地位較薛方仲於秦國更爲尊崇,若是真容易刺殺,他薛方仲不知早死了多少回了。即便聖門殺了楚名棠,面對趙國大軍又如何全身而退,歸秦之路不下千里,趙國必會層層阻殺,到時聖門能活下來的十之有一已是萬幸。我刑無舫絕不能讓聖門香火斷於我之手。”

天陰門主夏逢時向來沉默寡言,此時也點頭道:“看來秦王此舉包含禍心啊。”

花隨波卻有些猶豫,道:“門主,這般做法如何取信於秦王是關鍵。秦國在趙國細作不少,我們是否真去刺殺過楚名棠,秦王很容易知曉其中真相。到時我聖門一半弟子留於趙國,實力大損,僅寇門和靈山古寺就已難以應付。”

屠山嶽怒道:“就算如此,聖門還留有一半弟子可傳承聖門香火。花娘娘,我看你是放不下你那幾個如花似玉的侍妾吧。”

花隨波破口大罵:“放屁,我花隨波是這樣的人嗎?這些年來在秦國受的窩囊氣已夠多的了,你以爲我想留在那?我不過是想如何爲聖門多保存些血脈而已。”

赫連雪突然眼睛一亮,道:“門主既然不想真去刺殺楚名棠,我赫連雪倒有個辦法。”

屠山嶽急道:“快快說來。”

赫連雪向刑無舫施禮道:“請門主准許赫連雪先行一步去上京城,有人或許可以幫忙。”

刑無舫若有所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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