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傷心欲絕

餘額不足

武媚娘伸了個懶腰,秀眉微蹙,不耐煩地將案上的書合上。

趙慶從成府回來後不知發什麼神經,居然爲武媚娘請來一位老學究教她作詩,還振振有辭地說道:“若想成爲堂堂正正的儲君正室妃子,不會吟詩作畫是決計不行的。”可他以前怎麼從未提起過?武媚娘從小在天魅門只重習武,哪懂這些風花雪月之事,況且這一時半會兒也是急不來的,可那老學究受了趙慶所託,對武媚娘督促甚嚴,什麼平平仄仄對仗壓韻搞得武媚娘頭大無比。

武媚娘嘟囔着道:“待在宮裡已經夠無聊了,又來個酸掉牙的老夫子,悶死人了。”

趙慶肯定是受了那蘇姓女子影響才讓自己如此的,武媚娘恨恨地想道,隨即又一皺眉,這女子絕非簡單人物,她和成奉之簡直唯恐天下不亂,居然鼓動趙慶刺殺楚名棠,也不想想此事即使成功,趙國也會朝野大亂,以趙慶的威望又怎能服衆?真是其心可誅,特別是那蘇巧彤來歷成謎,身份極爲可疑,與其在這裡對着書本發呆,還不如到成府會會那蘇巧彤。

武媚娘站起身來,喚道:“小陸子。”

小陸子小跑着進了屋,道:“儲妃娘娘有何事吩咐?”這小陸子原本是趙慶的貼身太監,武媚娘初到儲君宮時只有他對她甚有禮數,武媚娘得勢後知道這小太監自幼父母雙亡,不由得同病相憐,對這小陸子也是信任有加。

武媚娘道:“前幾天本宮與成府的蘇姑娘有過約定,過幾日要到成府去拜訪,你替本宮準備一下。”

小陸子臉色微微一變,有些爲難道:“娘娘又要偷偷出宮啊。”趙國宮廷規矩甚嚴,即使皇上身邊幾個得寵的妃子出宮也需得到趙王首肯,何況武媚娘這儲君妃子。

武媚娘輕笑道:“你儘管放心。皇上近日龍體欠安,皇后名爲內宮之主卻從不管事,琳妃娘娘又從不到此處來,又有誰會知道本宮出去了。”

小陸子知道這主子向來膽大包天,他只不過是個小太監又如何如勸阻得了,想了想忽然道:“娘娘,小的不是這意思,小的只是認爲此時去成府不合時宜。”

武媚娘一愣,道:“有何不妥嗎?”

小陸子吞吞吐吐地說道:“近日宮外傳言楚太尉家五公子對蘇姑娘頗爲傾心,每日都去成府拜訪。楚五公子又是琳妃娘娘的侄子,娘娘這麼去了,碰到他怎麼辦啊?”

武媚娘咦了一聲:“楚錚會喜歡蘇巧彤?你從哪聽來的?”

小陸子道:“小的怎敢欺騙娘娘,這事京城裡都傳遍了。”

武媚娘嘴角露出一分笑意,蘇巧彤要刺殺楚名棠,楚名棠的兒子居然喜歡上了她,這真太有意思了。難道男人們都喜歡這些有書卷氣的女子?若真是這樣自己練這“媚惑衆生”還有何用,早知道打小就上私塾去了。

不對!楚錚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衝動的人啊。武媚娘突然有些懷疑,蘇巧彤雖說容貌和才學都是上乘,但以楚錚的性格怎麼也不至於急哄哄地上門糾纏,若他是急色之人,當初就不會讓自己進宮了。

難道其中另有玄機,還是楚錚也覺得蘇巧彤可疑?

武媚娘坐不住了,道:“小陸子,我們走。”

小陸子沒想到仍未能勸住武媚娘,心中暗暗叫苦,只好緊緊跟在武媚娘身後。

出了儲君宮,武媚娘放緩了腳步,慢騰騰似在遊玩一般。通過了幾道守衛,兩人來到了一片竹林邊,武媚娘轉身對小陸子說道:“若儲君問起本宮,就說本宮到後院賞花去了,千萬不可讓他知曉本宮去了成府。”

小陸子無奈地應了聲“是”。

武媚娘見四下沒人,身形很快沒入紫竹林中。這裡是她無意中發現的出宮的好去處,皇宮戒備森嚴,到處都有侍衛在巡邏守衛,只有這附近是低級宮女和僕役所居之處,防範並不嚴密,只要穿過這片竹林,便是四丈多高的宮牆。對於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來說,當然如天險一般高不可攀,可對於武媚娘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武媚娘從一隱蔽處取出一個包袱,裡面是她準備好的尋常民女服飾。換過衣物,武媚娘貼牆聽了聽,牆外並無侍衛走動的聲音。於是後退幾步身形一縱,纖足在宮牆上借了一次力,便越出牆外。

武媚娘在半空中呼吸着宮外的空氣,覺得心曠神怡,忽覺眼前一花,一道綠色身影從牆外躍了進來。兩人在半空中差點撞個滿懷,武媚娘忙一掌拍出,那綠衣人可能也嚇得不輕,也是一掌劈來。兩人一對掌,雙雙落在宮牆之外。

兩人幾乎同時喝道:“什麼人膽敢擅入皇宮?”

武媚娘聽那綠衣人聲若銀鈴,竟有幾分熟悉,定神一看不由得撲哧一笑:“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敏公主。怎麼,公主殿下也是溜出去剛回來?”

趙敏見是武媚娘,便也收起了戒備的架勢,哼了聲道:“原來是你這妖女。”

武媚娘輕笑道:“敏公主,你這話就有些失禮了。怎麼說本宮也是你皇兄的妃子,照理來說是該叫聲皇嫂纔是。”

趙敏不屑道:“什麼皇嫂,若不是當年大哥拼死護着你,師父早將你立斃於掌下了。”

武媚娘臉色不變,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本宮都快忘記此事了,公主爲何還耿耿於懷?”她心中卻在暗暗咬牙,當年她入宮沒多久,便被趙茗發現身負魔功,幸虧楚錚曾告誡過她,武媚娘早已有準備,一覺得不妙便讓人通知趙慶。趙慶對她迷戀極深,聞訊快速趕來捨命爲她擔保,趙茗終礙着大趙國未來皇上的面子,饒了武媚娘一命。

趙敏哼了一聲,道:“你偷偷出宮作甚,是否與魔門同黨相會?本宮警告你若有何不軌之心,本宮絕饒不了你。”

武媚娘肅然道:“當日在葉先生面前就已說清楚了,本宮雖出生魔門,但與魔門已無半分瓜葛,並已立誓此生不見魔門任何一人。”

趙敏道:“魔門中人奸詐狡猾,反覆無常,就算與你們稍沾點邊的人也不可輕信。”

武媚娘懶懶地說道:“話不投機就不說了。公主,本宮就此作別。”說完轉身便走。

趙敏喝道:“給本宮留下。”伸手搭向武媚娘左肩。武媚娘香肩微沉,反手欲扣趙敏脈門,趙敏手腕一轉,順勢拍向武媚娘後背,武媚娘仍不回頭,只是向前跨了一步,右腿向後踢出。

趙敏長袖一拂,嬌軀如柳葉隨風般向武媚娘身後飄去。武媚娘踢在虛空處,心知不妙,忙收腿向前一躍,不料趙敏已趁她收腿時到了她身後,戟指戳向武媚娘頸部,來勢如此之快令武媚娘避無可避,正是葉門的“如影隨形”。

武媚娘忽然如嗔似怨說道:“好狠的心哩。”這一聲似有無窮魔力,趙敏心神一顫,手指頓時變得軟弱無力,方向也偏了少許。武媚娘輕而易舉地便閃開,轉過身來玉指點向趙敏左脅。

兩女電光石火般拆了十餘招,趙敏強攝心神,武媚孃的魔音已沒有方纔那種威力,但卻始終奈何不了對方。趙敏不由得暗暗心驚,這女子在姑姑面前像兔子一般乖巧,沒想到武功竟是如此之高。她一年前落敗於楚錚之手,被他反剪着雙手扔出楚府牆外,趙敏視之爲奇恥大辱,從此閉門苦練武功,在趙茗的指點下進境神速,雖還沒把握戰勝楚錚,但自信在年輕一輩中除了那負心人之外已無對手,沒想到僅這武媚娘就已不在她之下。

武媚娘忽然連着後退數步,道:“公主,侍衛們快要巡邏至此了,你我在此相鬥,怕是有損大趙國顏面吧。”

趙敏暗想:此女畢竟是皇兄的妃子,若無真憑實據還真拿她無可奈何,便也不再出手。

武媚娘走了幾步,回首一看趙敏仍跟在身後,苦笑道:“公主殿下,你究竟意欲何爲?”

趙敏道:“看你衣着樸素,魔功盡斂,出宮定有所圖,本宮當然要跟着你。”

武媚娘眼珠一轉,笑道:“隨你吧。”

兩人都是私自出宮,均小心翼翼地避開在外巡邏的侍衛,來到上京城大街上。

武媚娘專撿人多熱鬧的地方行走,趙敏幾次差點兒被她甩掉,心中戒意愈濃,乾脆快步上前與武媚娘並肩而行。

武媚也不以爲意,擡頭看了看天色,喃喃道:“還好,時辰尚早,應該不會有太多閒雜人。”轉頭對趙敏說道:“既然你跟來了,那就一起去吧。”

趙敏不明所以,問道:“去哪?”

武媚娘不答,領着趙敏穿過兩條大街到了一巷子內。剛走進去,趙敏就覺得有股濃郁的味道直入肺腑,忍不住抽了下鼻子道:“好香。”

武媚娘笑道:“吃到嘴裡更香呢。”

又往前走了一段,只見小小的巷子裡零散地擺放着十來張桌子,周圍已是人頭攢動,趙敏驚奇地瞪大眼睛,這裡居然比方纔大街上的人還多。武媚娘卻鬆了口氣,喜笑顏開地道:“還好還好,比前日來人少多了。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去就來。”

趙敏緊緊地盯着武媚孃的身影,只見她擠到人羣最前面,對前頭的幾個男子不知說了句什麼,那幾人頓時魂不守舍地閃到一旁,不一會兒武媚娘便捧着兩把肉串笑呵呵地走了回來。

趙敏皺眉道:“你又施展你的狐媚功夫了?”

武媚娘笑道:“略施小技罷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然沒半個時辰別想買得到。”

趙敏看着這用竹籤穿着的略帶金黃色的肉,懷疑地說道:“這是什麼肉啊,能吃麼?”

“當然了,吃了就知道了,是羊肉。”武媚娘道,想了想將左手較少的那把肉串遞給趙敏,“你第一次吃這東西,還是少點吧。”

趙敏看了一下那把肉串至少有十來根,推辭道:“太多了,這哪吃得下。”

武媚娘道:“先拿着吧,過會兒還怕你不夠呢。來,到那邊坐下吃吧。”

兩人來到拐角一張桌子旁邊,武媚娘一撩裙襬,伸腿將桌下的凳子勾出來坐下,對着肉串大塊朵頤。

趙敏不可置信地看着武媚娘,這哪像是個儲妃娘娘啊,大趙國皇家的臉都讓她丟盡了。

武媚娘順手將一根竹籤扔到地上,見趙敏仍呆站着,說道:“坐下吃啊,不然涼了就有股腥羶味了。”

趙敏見那桌椅看似油膩膩的,忍不住一皺眉,從懷中取出一塊羅帕鋪在凳上方小心翼翼地坐下。

武媚娘見狀,不由得搖頭道:“你呀,就是這股富家子氣太重。難怪……”武媚娘咬了口肉串,不再往下說了。

趙敏盯着那些肉串,只覺得那香味愈加誘人,猶猶豫豫地輕咬了一口嚼在嘴裡,登時一股濃香直衝眉心,但隨即又有麻熱之氣溢滿口內,舌頭兩側似被灼傷了一般。趙敏心中大驚,立刻吐了出來,暗想:難道是武媚娘在其中下毒了?

可向武媚娘望去,只見她額頭微汗,不時癟腮吸着氣,直吸得嘶嘶作響,看樣子也是身受其害,只是吃的速度卻並未稍減,手中的肉串已經少了一半了。趙敏微微一笑,頓時放下心來。

見趙敏在看她,武媚娘忙道:“快吃啊,幾口就習慣了,你不會連這也受不了吧。”

趙敏受她一激,賭氣般地又咬了一口,只覺得方纔那股麻熱之氣不再那麼強烈了,已變得可以忍受。漸漸地趙敏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沒多久五六根肉串已入腹。

這邊武媚娘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呼着氣道:“不行了不行了,小二,快來兩杯蔗汁。”

小二端來兩個用竹筒裝的淡綠色的汁水,趙敏正覺得口乾舌燥,也不與武媚娘客氣,拿過一杯來一飲而盡,咂了咂嘴覺得甘甜清洌,忍不住讚了聲:“好!”

武媚娘笑道:“怎麼樣,我沒騙你吧,宮裡的東西雖做得精緻,但吃起來卻淡然無味,哪及得上此處?”

趙敏第一次未對武媚娘出言反駁,意猶未盡地點點頭道:“京城居然有這麼個好地方,我怎麼從不知曉。”

武媚娘看了她一眼,道:“此間店鋪開了不到半年,這一年來你出宮才幾次,當然不知道了。”

趙敏道:“這肉串中加了什麼作料,我在大內怎麼從未吃到過,還有這什麼蔗汁也是第一次喝到。”

武媚娘笑道:“當然是大內所無的了,聽說這些都並非趙國所產,乃是此間主人從南齊蠻荒之地收集而來,傳言當時運來時有十幾匹馬車之多,那人一一品嚐後才從上千種中挑出其中兩種,研磨成粉狀後均勻地灑在烤得半熟的羊肉上,才能得如此美味。那蔗汁是由一種桿狀作物壓榨而成,似也是由南齊傳入,如今已在京城四周開始種植了。”

趙敏聽了悠然神往,道:“此人倒頗有神農嘗百藥之餘風,不知他是否在此地,能否一見?”

武媚娘突然詭笑一聲,道:“這人原本就是你認識的,又何必再見。”

趙敏不由得奇道:“我認識?這些市井中人我怎麼可能會認識?”

武媚娘道:“將南齊蠻荒之物大批運至上京城,又豈是市井中人所能做到的?告訴你吧,此人姓楚名錚,公主殿下對他應不會不知吧。”

趙敏並未像武媚娘所預想的那般失態,只是怔怔地望着桌面出神,良久才輕輕說道:“難怪此地之物都是來自南齊,想必是他爲了討好那柳姑娘吧。”趙敏厭惡地看了一眼手中之物,將這幾串尚未吃完的肉串扔在地上,扭過頭去不再作聲。

武媚娘看着她,心中忽有幾分憐惜之意。

趙敏突然站起身來,道:“我們回去吧。”

武媚娘攔住她道:“急什麼,那楚家小子又不在此地,何況你又無懼於他。”

趙敏突然目露寒光,道:“你與我同時出宮,又怎知道他不在此地,今日你領我到此地又是何意?”

武媚娘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讓道:“我領你來此,只爲品嚐這邊美味。至於如何知道楚家小子不在此地,京城中人大都知道,楚家五公子最近迷上了吏部成侍郎的內侄女蘇巧彤,這段時日每天都在成府內討那蘇姑娘歡心。”

趙敏嬌軀一震,道:“此事當真?”

武媚娘拉她坐下,道:“當然是真了,此事在京城已傳得沸沸揚揚,連宮裡的太監們也有不少知道了。”

趙敏喃喃說道:“原來他終究是個喜新厭舊之人。”

沉默片刻,趙敏冷冷說道:“武媚娘,你好似對楚錚頗爲熟悉,連此家店鋪由他所開都知道了。”

武媚娘淡淡說道:“你大哥對楚家甚爲關注,楚家雖權勢滔天,但誠心爲皇家效力的人還是有的。我只是順便知道了些。”

趙敏點點頭,想了想問道:“那楚錚是何等的身份,怎麼會在此地開了這家店鋪,楚太尉難道對此大丟官家臉面的事也不管?”

武媚娘道:“這人行事是有些古怪,費那麼大心思就爲開了這家小店。不過此店掛名掌櫃又不是他楚錚,他完全可藉口說只是平日喜歡到此逛逛而已,別人又怎能耐何得了他。”

趙敏忽忍不住道:“那蘇姑娘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我平日在宮裡倒也曾聽過她的名字,似乎頗有才氣。”

武媚娘暗笑,趙敏最關心的還是此事吧,臉上卻是一本正經道:“我雖曾見過那蘇巧彤,但連泛泛之交都談不上,對她也不甚瞭解。”

趙敏臉露失望之色,輕輕哦了一聲。

兩女站立在此處頗爲引人注目,武媚娘媚功內斂後,望去如一尋常女子,趙敏雖也着民女服飾,但天生麗質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幾個浪蕩公子模樣的少年圍了過來,領頭那人向趙敏施禮道:“不知姑娘有何心事,小生不才,願爲姑娘解憂。”

武趙兩女對望一眼,都覺又好氣又好笑,她們可說是大趙國地位最尊崇的兩個年輕女子,這幾個少年眼睛算是長到腳底板上去了。

趙敏正欲出口訓斥,武媚娘嬌聲說道:“這位公子。”

那人不耐煩地看了武媚娘一眼,忽然覺得這個女子竟比方纔那個更爲迷人,登時兩眼發直,再也移不開了。

武媚娘神色悽婉,道:“我這妹子是被人欺侮了,才這般不開心。”

那人低吼一聲:“是哪個王八蛋,我爲你們做主。”

武媚娘指指不遠處幾個正開懷大吃的粗壯漢子,略帶哭音說道:“就是他們。”

那人一揮手,領着幾個同樣失神落魄的少年衝了上去,一腳踢翻了那些漢子的桌子,撲上去就打。那幾個漢子莫名其妙地捱了幾下重擊,頓時怒不可遏地奮起還手,把那些少年打得嗷嗷直叫。

趙敏有些不忍,道:“這般不好吧。”

武媚娘輕笑道:“反正這裡是楚家那小子的店鋪,打爛了你難道還心疼?”

趙敏一想也是,趁人不注意一腳踢出,方纔二人所坐那張桌子平平地飛到人羣中,不知又撞翻了多少人,場面登時變得愈加混亂。

武媚娘拉了拉趙敏的衣袖:“還不快走,小心引火燒身。”

二人手挽手咯咯笑着跑遠了。

到了皇宮附近,趙敏鬆開武媚孃的手,看着她忽然覺得這女子也不是怎麼惹人厭,便道:“你快回宮去吧,以後輕易不要出來。若是被我師父知道了,她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武媚娘攏了一下鬢邊的秀髮,道:“你不回宮嗎?”

趙敏道:“方纔忘記了,師父交代之事還有一件未完成,我去去就回,就此別過。”說完便匆匆離去。

武媚娘望着趙敏背影,輕笑道:“楚錚啊楚錚,大趙公主來找你晦氣,你日子不好過,嘻嘻。”

蘇巧彤一手托腮,一手無聊地翻着書案上的《孟子》。她不用擡頭,僅憑感覺就可感受到有一雙賊眼在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自己。

蘇巧彤終於忍不住了,轉首淡淡說道:“看夠了吧。”

楚錚向侍立在一旁的丫環小月做了個鬼臉,小月不由得撲哧一笑。與楚錚接觸多了,小月心中畏懼之意漸漸淡去,反覺得這楚公子挺和氣的,只是時而風趣時而癡呆讓人捉摸不透,對小姐更是一往情深,讓她這個局外人看了都有些感動。

蘇巧彤瞪了小月一眼,她可不像這丫頭這般天真,雖不明白楚錚爲何總是上門糾纏,可垂涎自己美色的心懷叵測之徒她見多了,沒有一個像楚錚這般古怪的。蘇巧彤也曾試着對他媚言軟語笑顏相向,可楚錚雖表面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但細察之下雙目清澈,不帶一分色慾。

此人必是個大奸大惡之徒!蘇巧彤暗暗想道,平生第一次從心底泛出一股無力感,就算面對秦王鄭炯自己也能找出他的弱點所在,可這楚錚渾身上下如同籠罩着一層迷霧,怎麼也看不清究竟。此行趙國算是全毀在這少年手上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不得知,成府外已佈滿耳目,只能寄希望趙王大獵時能掀起大亂,自己纔有機可乘。

蘇巧彤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此子如此難纏,當時應該聽寇大娘之勸早早離開上京城的。

楚錚看着蘇巧彤,笑眯眯地說道:“似姑娘這般集天地靈氣的聰慧女子,小弟怎麼也看不夠。”

蘇巧彤只感頭皮發麻,忙道:“公子這話也太過了吧,什麼集天地靈氣,小女子哪受得起。”

楚錚道:“蘇姑娘過謙了,姑娘文采冠絕天下,小弟認爲實是天上難尋,世間僅有。”

蘇巧彤臉皮也不算薄了,但對這一頂頂高帽仍感吃不消,道:“巧彤只是個尋常女子,哪堪公子這般盛讚。”

楚錚恍如未聞,話鋒突一轉:“可到了今日,小弟才知所想有誤。”

蘇巧彤不知他何意,靜靜地看着他。

“小弟聽說秦國有位名叫薛巧芸的女子,名聲所不爲常人所知,但知她名之人全是西秦朝中赫赫人物。此女本爲鄉村孤女,八歲爲西秦兵馬元帥薛方仲收爲義女,十二歲時結識秦王,深得其賞識,十七歲時秦王特爲她修建一座別宮,與秦王關係甚密……”楚錚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殺機,臉上已無半分笑意,“據傳此女暗中被秦王倚爲左膀右臂,誅殺秦國世族餘孽便是由她主使。區區一個民女,短短几年就已掌握如此大權,縱觀千年史書也是僅此一人,與姑娘真是一時瑜亮啊。”

蘇巧彤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臉上卻是一副驚異的神情:“世間竟有這等女子,真希望今生能有幸能見上此人一面。”

楚錚見她神色竟毫不似作僞,倒也暗暗佩服。方纔他所說的都是昨晚鷹堂西秦分堂派人送來的,這反倒有些出乎楚錚的意料了,他當初雖讓柳輕如連夜畫了張蘇巧彤的畫像送至西秦鷹堂,可楚錚對此並未抱太大希望,以爲蘇巧彤既然是個細作,真實身份決非短期內所能查清的。可西秦鷹堂密報卻很快傳了回來,說這蘇巧彤極有可能是薛方仲的義女薛巧芸,而這薛巧芸已經有三個多月未曾在咸陽城內露過面,算來跟蘇巧彤出現在趙境的時間也差不多。

楚錚看了後有些猶豫,他原本以爲蘇巧彤以一細作之身,在西秦身份再高也是有限的,沒想到她竟深得秦王信任,據密報所述她甚有可能已經是秦王秘密妃子。楚錚看到此不由得感到一陣不舒服,若真是如此,想要她誠心留在趙國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自己能給予她的絕不會比秦王多,如果她對秦王已死心塌地,那還是早早殺了了事。

“蘇姑娘既有此心,說不定真有哪天會見到這薛巧芸,”楚錚說着向旁邊看了一眼,“咦,小月姑娘怎麼了?”

只見一旁的小月已是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蘇巧彤道:“可能身子有些不舒服吧,小月,你先進去歇息一會吧。”這次西行趙國,若說有錯在己方的話,最大過錯就是帶了小月這丫頭,不過蘇巧彤對楚錚方纔所言並不十分擔心,自己所露破綻已經夠多的了,他若真想抓自己的話早就動手了,何必再費力到秦國查探,對楚家來說,想捉拿一人難道還講究人證物證不成?

蘇巧彤將書案整理一下,道:“今日公子說話頗有玄機,莫非懷疑小女子與那薛巧芸是同一人?”

楚錚哈哈一笑,道:“蘇姑娘想到哪去了,那薛巧芸以計謀著稱,而姑娘則以文采譽滿京城,兩者專長不同,方纔小弟只是將此當趣事說說而已。”

蘇巧彤微笑道:“若小女子是呢?”既然楚錚仍無抓她之意,蘇巧彤乾脆出言試探。

楚錚哼了一聲,暗想你還得寸進尺了,森然說道:“在下欣賞的只是姑娘的文采。京城朝野暗流涌動,在下也並非一無所知,若有人對大趙或我楚家不利的話,在下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蘇巧彤聽楚錚語帶殺機,強笑道:“公子過慮了。既然京城不甚安定,小女子還是回蒼樂山去好了。”

楚錚看着蘇巧彤,忽然笑道:“以蘇姑娘之才隱居山野未免太可惜了,何況姑娘雙親都已不在人世,還是留在京城吧。”

蘇巧彤脫口而出:“公子爲何要留小女子?”說完便暗笑自己糊塗,那句話問得真有點愚蠢,楚錚既然對自己的身份已經心知肚明,又怎會讓自己離開。

忽然門外傳來幾下短促的撞擊聲,似是有人在交手,只聽寇大娘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擅闖成府?”

一個女子的聲音斥道:“讓開,你也敢攔我?”

蘇巧彤心中一驚,難道是楚錚的下屬來了?偏頭向他看去,只見楚錚臉上神情也極爲古怪,道:“蘇姑娘,我們出去看看。”

兩人走出屋,只見寇大娘和一個綠衣女子你來我往在過招,寇大娘左支右擋,竟似全然落在下風。

楚錚一哂,對蘇巧彤說道:“蘇姑娘,寇大娘是怎麼了,爲何故意藏拙?”

寇大娘心中打鼓,方纔她與這綠衣女子一交手,便已認出對手出自葉門,寇家與燕家之間的關係別人不知曉,葉門當年與寇家交往甚密,其傳人未必就不知此事。因此寇大娘不敢全力相搏,只是暫且將此女攔住,出聲告知蘇巧彤知曉。

沒想到還沒等寇大娘停手,那綠衣女子卻會錯了意,以爲楚錚藉機折辱自己,虛晃一招退後兩步,兩眼淚泫欲滴,指着楚錚顫聲道:“姓楚的,你……你好!”

蘇巧彤聽這女子對楚錚言語間毫不客氣,又見她雖衣着樸素,眉宇間卻有股雍容華貴之氣,頓時明白她是何人,她不知楚錚早已與趙敏決裂,便故意往楚錚身邊靠了靠,甜聲說道:“楚公子,她是誰呀,怎麼這般不懂禮數。”

楚錚苦笑,蘇巧彤真是隨時隨地不放過害自己的機會。不過這樣也好,自己與趙敏之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長痛不如短痛。

楚錚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向趙敏行禮道:“臣禁衛軍偏將楚錚參見公主。”

趙敏見了此景,登時心若死灰,直想轉身便走,只是有些話不問問楚錚實在不甘心,說道:“楚……將軍,你隨本宮走一趟,本宮有話要問你。”

楚錚肅手道:“主臣有別,臣不敢從命,請公主以清譽爲重。”

趙敏扭過頭,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長吸了一口氣道:“好,那以兒時好友的身份,小弟,陪姐姐走一程好嗎?”

看着趙敏瘦削的臉龐,楚錚心中愧疚,點頭道:“小弟遵命。”回頭對蘇巧彤說道,“蘇姑娘,在下就此告辭了。”

蘇巧彤也無心留他:“楚公子請便。”

楚錚和趙敏走出別院,趙敏道:“到府外去吧。”

楚錚默默點頭,成府人多嘴雜,確非談話之地。

楚錚跟在趙敏身後,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趙敏忽然回頭譏笑道:“你何時變得這般守禮?。”

楚錚俯首道:“臣以前少不更事,行事有諸多逾越之處,還望公主恕罪。”

趙敏語塞,良久才道:“你說得倒輕巧。一句少不更事就想搪塞過去了?本宮有何對不住你,你要這般對我?”

楚錚無言,自己的確愧對於趙敏。可靜觀儲君趙慶這些時日的舉動,楚錚懷疑他想要對楚家動手了,若真是如此,不是他死便是楚府亡,雙方既要兵戎相見,楚錚絕不會容忍此人再坐上皇位,可到那時他又將如何面對趙敏,趙敏會怎麼看待這殺了她親兄長的逆臣?殺其兄淫其妹的事楚錚自問是決計做不出來。

“柳輕如之事倒也罷了,畢竟她與你相處多年,可這蘇巧彤來京城不過一月,你就對她如此迷戀,難道不怕柳輕如寒心嗎?你今日如此,爲何當初……”趙敏臉色漲得通紅,她畢竟是公主之尊,這些話實在說不出口。

楚錚輕輕嘆道:“男女之情,哪說得清其中道理。”

趙敏一呆,楚錚說得沒錯,自己當年也是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少年,回首想想真沒什麼道理,只知即使一年前兩人決裂後,深夜每當想起他時,想起他此時正陪着柳輕如,自己就如錐心刺骨般痛苦。

可趙敏已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敏公主了,對楚錚的話也不會全然相信,突然想到此人娶柳輕如入門那晚,他爲了那個小妾能將自己堂堂大趙公主扔出牆外,若真是他喜歡蘇巧彤已勝過柳輕如,今日怎會輕易跟自己走,且並無留戀之意。

可他卻又偏偏藉此婉拒自己,而且不僅是楚錚,楚家上下對自己都不冷不熱,哪還有一個臣子的本分,父皇已是風燭殘年,大哥又年少德薄……

趙敏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不禁後退幾步。她隱約已猜到了楚錚的心意,望着眼前這曾經深愛的人,突然覺得他變得如此陌生,甚至有些面目可憎。

楚錚見趙敏臉色大變,上前一步問道:“公主,你怎麼了?”

趙敏搖了搖頭,方纔那些只是自己猜測,以此逼問楚錚他是絕不會承認的,只會另外編些謊言來糊弄自己,便冷冷說道:“楚將軍放心,本宮沒事。”

楚錚點點頭道:“那就好,公主身份尊崇,實不宜在這市井街口拋頭露面,還是早些回去吧。”

趙敏面無表情,道:“不勞楚將軍費心,本宮自有分寸。不過有句話本宮想要請教楚將軍,還望楚將軍能如實回答。”

楚錚道:“請教二字實不敢當,公主請說。”

趙敏盯着楚錚,道:“在楚將軍心中,國與家,孰爲重?”

楚錚看着趙敏凜然的神情,不禁想起當年與她初次在皇宮見面時談及民間疾苦時的情景,她終於又能以公主的身份來面對自己了。楚錚心中不知是喜是憂,答道:“臣以爲,國處危難時,自然先國後家。”

趙敏一聲冷笑,道:“好個國處危難時,那楚將軍認爲如今大趙國是處於太平還是危難?”

楚錚道:“中原尚未一統,天下四分而治,西秦數十萬大軍屯兵邊境,當然是危難時。”

趙敏稍稍放下心來,道:“還望將軍日後不要忘了今日此言。”

楚錚俯首道:“臣自當謹記。”

趙敏嗯了一聲,轉身離去。

走着走着,她的腳步越來越快,拐了個彎後,估計楚錚再也看不到自己了,趙敏渾身力氣如被抽空了一般,靠在一僻靜之處,雙手掩面,壓抑許久的淚水狂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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