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御封君夫人

李懷玉哪裡知道他有什麼小心思?陸景行身上本就有傷,坐這麼一會兒肯定難受,於是她抓着窗臺一攀,越身就進了屋子,一把扶住他的手肘。

看着她這瀟灑無比的動作,陸景行臉抽了抽:“門就在那邊,你多走兩步路是會斷腿還是怎麼的?”

“這裡近嘛。”想起自己現在似乎不能劇烈運動,懷玉很是心虛地笑了笑,手上用力,將他攙扶起來。

陸景行起身,擡起胳膊,像方纔清弦那般搭到了她的肩上,鳳眼泛光,很是挑釁地看向旁邊的江玄瑾。

來來來,你再砸個花瓶看看?你把房子砸了老子也不鬆手,咋的?

江玄瑾:“……”

“傷口換藥了嗎?”完全沒察覺到這兩人眼裡的刀光劍影,懷玉一邊扶着陸景行往門口走,一邊問。

陸景行勾脣答:“沒換啊,他們下手都重得很,換藥這種事兒還是得姑娘來。”

那倒是,陸景行一向重女輕男,找個姑娘來伺候他,比就梧招財他們靠譜得多。懷玉點了點頭,心想等會就去尋個丫鬟。

然而,這話狡猾得很,懷玉懂他的意思,江玄瑾卻是皺了眉。

陸景行身邊就李懷玉一個姑娘。

“殿下。”他開口,喊住那即將跨出門檻的人。

懷玉一頓,扭頭:“君上有何吩咐?”

攏了攏袖口,江玄瑾道:“有件重要的事,還想與殿下商議。”

重要的事?懷玉想了想,道:“等我先送陸掌櫃回房,之後再議?”

“也不急。”垂眸慢悠悠地吐出這麼一句,江玄瑾擡步,走到了他們身邊,“先送陸掌櫃要緊。”

這副姿態,竟是要與她一起送?懷玉咋舌,昔日的紫陽君是何等嫌麻煩啊,從不浪費功夫在無聊的事情上。如今倒是清閒了,還願意紆尊降貴做這些。

將陸景行的胳膊往肩上顛了顛,扛穩了,懷玉朝他頷首,然後架着人就離開那廂房。

江玄瑾信步跟隨,一路都聽她與陸景行嘀咕拌嘴:

“你傷口怎麼還滲血啊?藥堂裡賣的都是假藥?”

“笑話!我陸記的藥堂,能給東家用假藥?”

“那可不一定。你死了,鋪子不就落他們手裡了?”

“……”這麼一想還挺有道理,陸景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沉思。

懷玉進門就把他放在牀上,動作很輕,但這人嘴裡一直倒吸涼氣,表情也痛苦得很。

“我傷口該不會又裂了吧?”

聞言,懷玉很是自然地就要去掀他衣襟。

然而,手剛伸出去,就被人抓住了。

“我來。”江玄瑾面無表情地把人扯到後頭去,一撩衣袍便在牀邊坐下,兩根手指扯開陸景行的外袍,掃了一眼他身上纏着的白布。

“裂什麼?”他冷嗤,“真裂了還只這點血?”

陸景行白眼直翻:“這叫一點兒?”

半條白布都染紅了好不好?

睨他一眼,江玄瑾淡聲道:“這傷若在女子身上。還值得大驚小怪。”

言下之意,你要是再大驚小怪,那就別當爺們了,當女人吧!保管被人呵護得好好的。

陸景行:“……”

李懷玉伸了個腦袋過來問:“你還好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

“不必。”聲音從牙齒縫裡擠出來,陸景行一字一句地道,“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樣啊。”懷玉點頭,“那君上就先請吧,讓他好生休息。”

江玄瑾勾脣,看她很是果斷地往門外走,便也起身,負手跟上去。

秋意已濃,庭院裡花木蕭條,人立着,一陣風過來,涼意滿面。

懷玉搓了搓胳膊,問:“什麼事?”

看她一眼,江玄瑾站在她西側,淡聲道:“本君到邊城之前,遇見了追殺。刺客來者甚衆,武功都不低。”

這事兒懷玉有耳聞,神色古怪地道:“君上知道他們的來歷?”

“京都附近,人數又這麼多,還能是什麼來歷?”江玄瑾抿脣。

他抗旨不遵,終究是把帝王惹惱了。但李懷麟沒明着來,倒是跟他玩起了陰招。

“有個詞叫脣亡齒寒,不知殿下可否聽過?”

懷玉撇嘴:“我只是字寫不好,又不是文盲。”

是啊,當初裝作不會寫字,卻還能靠在他懷裡幫他讀文書呢。江玄瑾垂眸,想起那時那人笑得眼波瀲灩的模樣。心口還是微微發熱。

“紫陽背後就是丹陽,陛下若執意對紫陽動手,殿下想必也過不了幾天安穩日子。”他低聲道,“不如合作?”

李懷玉聞言,看他一眼,眉梢高挑:“你與我?合作?”

“紫陽之主和丹陽之主合作,很奇怪?”江玄瑾聲音平靜。

他似乎放下得比她還果斷,在她面前,他只是紫陽之主。在他眼裡,她也只是丹陽之主。有相同的利益,那就合作,誰管過去曾發生過什麼呢?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過……懷玉眯眼:“您要合作,是不是也得有個誠意?我等要出城您都攔着,叫我的人怎麼看你?怎麼可能相信你?”

江玄瑾道:“當時若不攔着,你們去下一個城池,就會立刻被扭送大牢。”

什麼意思?懷玉不解。

面前這人難得地解釋了一回:“攔你們的將領,是京都調來的。”

歷代皇帝爲了保證封地的和平乖順,都會在各個郡縣裡放自己的人,隨時注意封地動向,彙報於帝。紫陽君從未歸過紫陽,必須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交接,拔掉帝王的眼線,才能保他們周全。

懷玉恍然,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鬢髮:“那倒是我們錯怪君上了,等會兒我去跟他們解釋。”

江玄瑾低頭看着她,突然想起這人其實真的很多習慣性的小動作,尷尬了就會用食指撓鬢髮,難過了就會垂眼看鞋尖,緊張了還會啃指甲。

是他一直沒往那方面想,所以纔沒發現。

其實,她的身份要是他自己拆穿的,可能都不會那樣生氣,甚至連跟她對質都不想,直接在心裡判了她死刑。可她這面具偏偏是柳雲烈拆開的,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傻,被人玩弄於鼓掌,還一直篤定地相信她。

御書房前持劍揮上去的那份怒氣,與其說是因爲她造反,不如說是他自己在恨自己,恨得下手都沒了輕重。

冰涼的指尖碰上她的脖頸,李懷玉嚇了一跳,後退半步皺了眉:“君上?”

有些狼狽地回神,江玄瑾別開了頭:“失禮。”

自己撫了撫脖子上的疤,懷玉眼神微動,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道:“說起來,我宮裡的人也與君上都熟識,此番若能順利回到丹陽,合作也未嘗不可。”

她宮裡的人……江玄瑾冷笑,的確是熟識,十個面首,沒有哪一個他沒見過。每天推開飛雲宮的大門,都能看見她同人擁在一起,戲謔打鬧,完全沒個正經。

他愛乾淨,所以最討厭的人就是丹陽。

手指慢慢收攏,江玄瑾問:“殿下這話,是在提醒本君什麼嗎?”

“是呀。”懷玉笑着指了指自己,“君上可要看清楚我是誰纔好。”

他接受得了大膽率真的白珠璣,卻是肯定接受不了臭名昭著的李懷玉。真相都已經大白了,還用這副神情來看着她,她要是一個沒忍住,心軟了怎麼辦?這脖子上的傷,可不想再來一道了。

眼神漸漸冷下去,江玄瑾道:“多謝殿下體貼。”

“不必客氣。”懷玉咧嘴,垂眸看着鞋尖,“還是說正事吧,君上想怎麼合作?”

西風肆虐,捲過來吹在紫陽君的背上,墨發往前飄,拂過她的側臉。

她安靜地聽着這人說話,時不時點點頭。他心平氣和,她亦平靜無波。

“我知道了。”良久之後,懷玉道,“君上既然還敢信我。那我也沒有不信君上的理由。但每日戌時議事這個……會不會太麻煩了些?”

“不會。”江玄瑾道,“既是要同仇敵愾,那便要消息相通。本君不介意將所有事情都告知殿下,殿下又介意什麼?”

說的也是,懷玉拍手:“那就這麼定了吧,外頭涼,君上背後也還有傷,早些休息爲好。”

江玄瑾沒動,站在原地斜眼看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才輕吐一口氣。

“主子!”乘虛在旁邊躲了很久了,見這兩人終於說完話,才上前來道,“京都又來人了!”

“照舊。”冰冷地甩下這兩個字,江玄瑾轉身就想走。

“這回照舊不了啊!”乘虛跟上他道,“打頭陣的是白大人。”

腳步一僵。江玄瑾皺眉:“白德重?”

“是。”

一股子怒意衝上心口,江玄瑾冷笑:“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這些手段!”

白德重好說也是個重臣,並且一直精忠爲國,不曾有半點錯漏。李懷麟倒是好,爲了對付他,把人拿來當盾。

這樣的行爲,讓白御史怎麼想?讓朝中其他人又怎麼想?

“主子,怎麼辦?”乘虛問。

還能怎麼辦?深吸一口氣,江玄瑾道:“放行。”

撇開白珠璣不談,他也不可能動白德重。

臨江山離邊城只有五十里遠,傍晚的時候,白德重就踏進了郡守府。

“爹?”李懷玉出門就撞見他,嚇得原地一個跳步。

白德重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殿下。”

“哎……別。”懷玉乾笑,“您對着這張臉喊殿下不奇怪嗎?照着以前那樣喊就行,我給您當女兒!”

白德重搖頭:“老朽怕沒這個福氣。”

臉一垮。懷玉可憐兮兮地道:“您這是不要我啦?”

模樣還是白珠璣的模樣,性子是當真天翻地覆,珠璣可從未這樣跟他撒過嬌。

白德重有些不適應,沉着臉道:“殿下是天之驕女,哪能說這樣的話?”

“以前是天之驕女,現在不是啦。”懷玉嬉皮笑臉地指了指自己,“現在就是來替白珠璣孝敬您的!”

論哄人,她認第二,天下沒人敢認第一。這話簡直說到白德重心坎上去了,再嚴肅的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看着她。

懷玉順勢就替他捏了捏肩膀:“您怎麼來這兒啦?”

態度和緩了許多,白德重指了指後頭遠遠跟着的那羣人:“奉了聖旨來的。”

聖旨?

笑意頓收,李懷玉轉頭看了看。

庭院的月門外頭,一衆禁軍都捏着刀鞘,護着一頂豔紅的轎子。轎子旁邊有個黃門太監,雙手捧着一卷明黃色的東西。一動也不動。

這陣仗,聖旨不用宣也知道是什麼內容。

“竟然讓您來送。”懷玉眯眼,復又笑道,“還真是血脈相融,這等手段,像極了六年前平陵君讓本宮打頭陣去見各路有反意的君主。”

昔日的各地封君不會動長公主,今日的江玄瑾亦不會動白德重,可後來平陵君是什麼下場,懷麟是還沒看明白嗎?

他利用人的同時,人也會記恨他,平陵君教得會手段,卻教不懂人性。

“白大人。”江玄瑾從房裡出來,在懷玉身邊站定,朝他拱手。

白德重還他一禮:“君上,聖旨到。”

“大人這一路風塵僕僕。就先沐浴更衣,等用膳之後,再說聖旨之事。”

“這……”白德重有些爲難,“按照規矩……”

“哎呀,別管那麼多了。”懷玉笑嘻嘻地拉着他就往裡頭走,“您的儀態比什麼都重要,先去洗漱洗漱,瞧瞧這鬍子上的灰!”

半推半就,白德重還是進了客房,懷玉一邊喊就梧他們來照顧,一邊朝江玄瑾使了個眼色。

江玄瑾會意,讓乘虛把外頭拿着聖旨的太監也安頓下去,再疏散了禁軍,只留幾個人看着那花轎。

於是懷玉很順利地就掀開了花轎的簾子。

“喲,好久不見啊。”看見裡頭那戴着珠冠的人。懷玉似笑非笑地喊,“二姐。”

白璇璣端正地坐着,聞聲透過珠簾看她一眼,冷嗤道:“可別叫我二姐,你是逃犯,我是正經的白家嫡女。”

懷玉挑眉,痞裡痞氣地拿手臂撐着她花轎的門沿:“正經的白家嫡女?那怎麼沒人下聘就穿成這樣來這兒了?”

“你懂什麼?”白璇璣挺了腰桿道,“我得了聖上賜婚。”

“聖上賜婚就不用聘禮了?”

微微一噎,白璇璣輕哼一聲:“你便是再嫉妒也無用,我是陛下親封的君夫人。”

嫉妒?能說出這個詞,說明白璇璣還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懷玉勾脣,逗弄她:“之前不是還想嫁江焱嗎?一轉眼又當君夫人,不怕人詬病?”

說實話,這一路上白璇璣自己也很糾結,她與江焱訂親的消息都放出去了。雖然一直沒能完婚,但京都之人都知道這麼回事。眼下突然又被賜婚給紫陽君,雖說是更好了,但她也怕流言蜚語。

不過眼下,見着面前這個不共戴天的人,白璇璣捏了捏拳頭,白孟氏因爲她,還在牢裡關着。她因爲她,婚事難成,還失了父親寵愛。比起別的,她更想看面前這個人痛苦不堪!

定了定神,白璇璣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聽說君上親手將你送進了大牢,怎麼,之前不是還恩愛得很?”

之前兩人在江府門口那深情款款的模樣,她現在還記得呢。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越是展於人前的感情,就越是虛假,瞧瞧,現在不就輪到她看笑話了?

這話李懷玉還真沒法反駁,抓了抓下巴,她有點尷尬。

白璇璣看她這表情就覺得高興,譏誚地笑着,還想再諷刺兩句。

然而,後頭過來一個人,將一襲披風搭在了李懷玉的肩上。

“這麼大的風,還要一直站着?”江玄瑾伸手,將她身子掰過來,抓着披風的帶子,慢條斯理地給她系,“說兩句話就得了。”

懷玉怔愣,擡眼看他,有點不明所以。

江玄瑾那漆黑的眸子泛着光,看她一眼,又看了轎子裡的人一眼。

於是懷玉就明白了,只剩他們倆的時候,怎麼擠兌對方都沒關係,抱着再大的仇怨也沒關係,但有別人要來砸場子,那還是要一致對外的。

展顏一笑,她道:“我還以爲你在忙,就沒急着走。”

“去屋子裡坐,晚膳備好了。”修長的手指把繫帶打了個蝴蝶結。

懷玉看得嘴角抽了抽,嫌棄地撥弄了一下那結釦。江玄瑾眯眼,眼神不太友善。

這麼不配合?

連忙一笑,懷玉配合地道:“你扶我一把,我腿痠。”

他頷首,無視她遞來的胳膊,直接伸手搭上了她的腰際。

“走吧。”

一陣顫慄襲遍全身,懷玉走了兩步,忍不住低聲道:“君上可以換個姿勢嗎?”

扶胳膊就可以了!

江玄瑾一頓,微微擰眉,似乎有些爲難。但想了想,他還是放下了手。

懷玉鬆了口氣,正想說句多謝,結果就見這人身子一低,直接勾了她的雙腿將她橫抱了起來!

“哇!你幹什麼!”一個沒忍住,懷玉驚叫,“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抱着她徑直進了屋,再輕柔地放在桌邊,江玄瑾面無表情地道,“煩請殿下下次說清楚。”

李懷玉:“……”她以爲正常人都能看懂她的手勢。

晚膳衆人一起用,白璇璣未得迎接,堅持在轎子上不下來,於是也沒人給她送飯,一羣人在飯廳裡安靜地進食。白德重神色凝重,很快用完了飯,像是有話要對江玄瑾說,但礙於江府食不言的規矩,只能等着。

懷玉兩口刨空了碗,看了看旁邊。

江玄瑾用膳姿態是很優雅的,但就是太慢了,看得她很想掰開他的嘴把飯都倒進去。

察覺到她這目光,江玄瑾一頓,竟直接把筷子放了,側頭問她:“怎麼?”

“沒怎麼沒怎麼!”懷玉連忙擺手。“你快些,爹還在等着。”

江玄瑾抿脣,重新拿起筷子,攏着袖子伸手夾菜,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塊萵筍,他夾了半晌也沒能夾起來。

李懷玉是個急性子,看他這模樣簡直是要氣死了,操起已經放下的筷子就道:“我來!”

快準狠地一夾一放,萵筍就這麼落在了江玄瑾的碗裡。

他低頭看了看,慢條斯理地夾起來送進嘴裡,咽完又去夾,還是夾不起來。

懷玉嘴角直抽:“你拿筆那麼利索,拿個筷子這麼笨?”

江玄瑾擡眼,又想放下筷子回答她。

“別別別!”看對面白德重那一臉焦急,懷玉連忙按住他的手,“你快吃,我幫你夾!”

說着,一連串地夾了三塊萵筍給他,想了想,又添了點肉,再給他盛了碗湯放在旁邊。

紫陽君心情甚好,優雅地將她給的東西一一吃掉,然後放了筷子看向白德重:“大人有話便說吧。”

白德重長吐一口氣,拱手道:“老夫爲何在此,君上心裡也該明白,多的也不必說,老夫只想求君上一件事。”

“大人請講。”

看了一眼門外,白德重道:“璇璣是無辜的,她也是老夫的親女兒,聖上旨意如此,還望君上憐惜。”

本是要把齊家女兒賜給他的,眼瞧着行不通,乾脆把白家女兒送上門。你收不收?不收就是得罪白德重,收了就是與丹陽恩斷義絕。

這招挑撥離間用得很漂亮。

江玄瑾臉色微沉:“婚姻之事,本君一向不喜歡他人插手,哪怕是帝王也一樣。”

白德重點頭:“老夫都明白,但是君上,這聖旨您能抗嗎?紫陽之地東臨京都、北鄰平陵、西鄰長林。平陵如今歸了陛下親管,長林君又是個易被煽動之人,您一旦坐實抗旨之罪,便是三面受敵。”

這道理誰都明白,所以紫陽君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抗旨。李懷麟考慮得很周到,送個白璇璣來,既不至於立馬把紫陽君逼反,但又讓他很難受。

懷玉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道:“只能接旨了。”

凌厲的眼神從旁邊掃過來,她不避不回地迎上,認真地道:“你總不能現在就揭竿而起,跟皇帝作對吧?”

話是這麼說,但她這麼坦然地讓他接旨是什麼意思?江玄瑾不悅得很,起身就往外走。

乘虛在後頭打了個圓場:“此事關係重大,還請御史大人給些時間,讓君上好生考慮。”

白德重點點頭。

“夫人。”乘虛在她身邊低聲道,“您勸勸?”

“你家主子那麼聰明,哪裡用得着我勸?”懷玉翻了個白眼,“我要回去休息了。”

“哎……”乘虛爲難地撓頭。

李懷玉走得果斷,先去看了一眼陸景行,然後把就梧等人都打發去睡覺,最後自己躺在牀上,盯着帳頂出神。

《放夫書》她寫了,江玄瑾與她已經沒什麼關係,他那個位置上的人,早晚是要另娶的,娶誰都一樣,她壓根用不着操心。

只是白璇璣這個人……向來與她不對盤,以後真給江玄瑾吹枕邊風的話,那還真有點糟。

翻來覆去地擔心了許久,她意識漸漸開始模糊,睏意襲來,眼前一片朦朧。

已經熄了燈的屋子,突然亮了亮。

“什麼人?”她嘟囔着問了一句。

青珀色的袍子拂過牀邊,有人伸手拍了拍她,溫柔地道:“睡。”

熟悉的梵香味兒,懷玉輕哼一聲。眼睛都沒睜:“你來幹什麼?”

江玄瑾無奈地道:“房裡被塞了人。”

白璇璣去了他的房間,就那麼端坐着,等他去揭珠冠。

懷玉哼笑,翻身抱着枕頭,含糊地道:“紫陽君也有被人逼出房間的這天。”

“是啊。”拉了被子蓋過她的背心,他道,“要煩請殿下收留一晚了。”

“桌上、地下,君上喜歡哪兒就睡哪兒。”實在困得很,懷玉伸手揮了揮,聲音越來越小,“沒空招呼你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平緩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像貓爪子輕輕地撓。

江玄瑾安靜地低頭看着她,她最近好像一睡就很死,不像以前,他一動,她就會被驚醒。眼下就算他把手放在她臉上,她也沒個反應。

其實可以把白璇璣趕出去的,但江玄瑾突然覺得,他的房間被佔着也挺好。

懷玉安穩地睡着,還做了個很平和的夢,夢裡有羽毛拂過她的嘴脣,帶着佛寺裡冉冉的沉香。

第二天,李懷玉起身的時候,清弦已經在旁邊候着了。

“白大人今日要走。”他道,“您快起身收拾,君上說等白大人走了,咱們也可以動身了。”

左右看了看,懷玉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清弦答:“卯時就到了。”

“……沒看見什麼人?”

“嗯?”清弦疑惑,“什麼人?”

“沒事。”懷玉起身下牀。揉着腦袋想,昨兒多半太困了,一直在做夢。

收拾好了去飯廳,白璇璣已經坐在了裡頭。

一身嫁衣褪去,她換了常服,頭髮也挽成了婦人的髻。

“妹妹起得有些晚。”她一改之前的敵視態度,竟十分溫和地對她道,“幸好我讓君上再等等,不然你可要沒得吃了。”

看她這一副春宵如意的模樣,懷玉感嘆,紫陽君真是厲害啊,才一晚上,就把怨婦變成賢女了。

要說心裡舒服,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向來擅長掩蓋情緒。半分也不顯得狼狽:“那就多謝二姐了。”

“不用客氣。”白璇璣道,“君上說,你一個婦道人家被休棄了,日子不好過,咱們得多照顧些。”

背後的就梧臉色一沉:“白二小姐。”

“咦,這是誰啊?”白璇璣看了看就梧,又看了看李懷玉,“該不會是……?”

懷玉笑了笑,按住就梧,朝她道:“是你後爹,滿意嗎?”

她笑得甜美,說的話卻是粗俗得很,白璇璣一噎,臉色微沉:“怨不得被休,什麼教養?”

“這個問題你問你爹去呀。”懷玉挑眉。朝門口努了努嘴,“喏,都來了。”

白璇璣回頭看去,就見紫陽君與白德重一併踏進了門。

她登時就閉了嘴,低頭看着碗裡的粥。

“人都來齊了。”江玄瑾走過來,很是自然地在李懷玉身邊坐下。

懷玉臉上帶笑,心裡帶氣,一個白眼就翻了過去。

不陪自己新夫人坐,跑來跟她擠什麼?

江玄瑾被瞪得莫名其妙,倒也沒吭聲,沉默地用了早膳,然後帶她去給白德重送行。

卷着的聖旨一直沒有打開,太監也沒有宣讀,但白德重就這麼把人帶走了,打算回去稟明陛下。說紫陽君已經接旨。至於白璇璣,白德重沒別的要求,只求他善待,等這一陣風頭過去,再想辦法。

江玄瑾覺得這法子可行,與他相互作禮,態度極好地送他啓程。

懷玉站在旁邊看着,等馬車一走遠,扭頭就打算回去。

手腕被人抓住,步子一滯。她回頭,語氣不善地道:“鬆開。”

“本君又是何處得罪殿下了?”江玄瑾皺眉,“一上午都沒有好臉色。”

還想要好臉色?懷玉回頭,譏誚地道:“君上與我只是合作互利,眼下又沒外人,也要我笑臉相迎?”

下頷緊了緊。江玄瑾僵硬片刻,鬆開了手:“也是,太過爲難殿下。”

懷玉擺手:“等會要動身了您知會一聲就是,我去看看陸景行。”

又看他,睡覺之前看,起身之後看,不就是幾道刀傷而已?江玄瑾冷笑,捏拳站在原地。

郡守府的側門只剩下他和後頭的乘虛,像是大戲散場之後,冷清得要命。

“君上。”有人輕輕地喚他。

江玄瑾頭也不回:“白二小姐若是想在這裡呆着,就最好不要與本君搭話。”

白璇璣嚇得臉色發白,抓着裙襬站在他身後八步遠的地方,小聲道:“小女也不是有意要搭話,是有些事情,得讓君上知道纔是。是跟四妹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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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瑾側眼看向她。

白璇璣連忙道:“之前溪雲去找靈秀,無意間在她包袱裡發現一枚銘佩,是陸掌櫃的。小女覺得奇怪,她區區一個小丫鬟,怎麼會得陸掌櫃看重?結果一查出入府記錄才發現,在您與四妹訂婚之後,這丫鬟頻繁出府,片刻即回。有好幾次,府裡甚至有人看見陸掌櫃在西院出入!”

陸景行是一早就知道白珠璣是李懷玉了,所以才待她與衆不同。

江玄瑾沉默地聽着,等她閉了嘴,便拂袖往自己的房間走。

“君上不信?”白璇璣咬脣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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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北魏小霸王第92章 進步巨大的紫陽君第99章 動亂第9章 北魏小霸王第88章 莊家九公子第7章 纏住他,套路他!第99章 動亂第55章 微臣恭迎殿下第91章 空城第75章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第99章 動亂第70章 燕雀與鴻鵠第43章 別鬆手 帶2050鑽石加更第52章 重翻舊案第78章 請殿下做好準備第50章 算計 帶3100鑽石加更第59章 皇姐第11章 愛屋及烏 50鑽石加更第62章 逃出生天第2章 看着自己出殯第22章 請帖第13章 找人幫個忙 100鑽石加更第29章 我幫你搶回婚事第117章 海內存知己第93章 年關第112章 故地重遊第37章 摘下月亮送給你第34章 吃醋 帶1000鑽石加更第8章 丹陽長公主的餘孽第14章 熟悉的感覺第11章 愛屋及烏 50鑽石加更第50章 算計 帶3100鑽石加更第113章 兩清第110章 她嘗過的痛苦,你嚐嚐第7章 纏住他,套路他!第32章 她渾身浴血 帶700鑽石加更第10章 江家未來的孫媳婦第66章 誰更重要第69章 男人要會心疼人第12章 煩躁的紫陽君第2章 看着自己出殯第31章 我娶她 帶550鑽石加更第58章 你騙我第11章 愛屋及烏 50鑽石加更第42章 圓房 帶1900鑽石加更第26章 白家那個四傻子第6章 擾亂人心的花言巧語第92章 進步巨大的紫陽君第17章 四小姐的處境第70章 燕雀與鴻鵠第75章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第9章 北魏小霸王第11章 愛屋及烏 50鑽石加更第45章 還是各不相干爲好 帶2350鑽石加更第55章 微臣恭迎殿下第35章 十個面首 帶1150鑽石加更第55章 微臣恭迎殿下第44章 他比我重要? 帶2200鑽石加更第112章 故地重遊第52章 重翻舊案第48章 七出之條 帶2800鑽石加更第109章 弒君第31章 我娶她 帶550鑽石加更第105章 帝妃第28章 嘴硬心軟江玄瑾第54章 兩封信第117章 海內存知己第64章 紫陽君的套路第79章 月亮第55章 微臣恭迎殿下第109章 弒君第46章 紫陽君的軟肋 帶2500鑽石加更第19章 脾氣古怪的小叔第58章 你騙我第97章 臨盆第52章 重翻舊案第105章 帝妃第87章 最後兩分瀟灑第93章 年關第83章 你也該歸我第102章 小混蛋小禍害第93章 年關第14章 熟悉的感覺第82章 記仇的長公主第20章 沒出息的四小姐第108章 七七四十七第94章 東晉百花君第49章 本君慣的,有何不妥? 帶2950鑽石加更第11章 愛屋及烏 50鑽石加更第101章 價值連城第82章 記仇的長公主第15章 我認得出你 150鑽石加更第110章 她嘗過的痛苦,你嚐嚐第104章 螳螂之戰第77章 誅心第104章 螳螂之戰第44章 他比我重要? 帶2200鑽石加更第96章 壞人也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