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血緣,冰山一角

秦茗送莫靜玲回房休息,莫靜玲躺下不久,就疲倦地睡着了。

可她雖然睡着了,臉部的神情卻一點兒也不放鬆,反而緊繃着弦似的無法舒展開來。

心裡的愁緒無法解開,便只能傾瀉一些到了臉上,就連睡覺都不安穩踏實。

無論是莫靜北還是莫母,都希望秦茗能開解莫靜玲,可只有秦茗知道,無論她怎麼安慰,效果都只能寥寥,因爲莫靜玲受到的傷害實在太大,面對的問題又實在太糾結複雜,所以能夠開解她的人只有她本人。

好在,秦茗已經從她說話的口氣上,真正地感覺到,她已經不會再做傻事,這一點對於莫母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秦茗關上莫靜玲的門,正準備離開,莫母又將她叫到了書房,進行了另一番問詢。

對於一心關懷女兒的莫母,秦茗很頭疼。

她若是什麼都不說,這隻能讓憂心忡忡的莫母更加胡思亂想,而她若是說了,就侵犯了莫靜玲的隱:私。

權衡再三,秦茗只好半真半假地透露,說莫靜玲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因爲失戀了,所以傷心欲絕。

秦茗不願意透露那個男人的姓名,莫母倒也沒有追問,因爲在莫母眼裡,害莫靜玲失戀的男人哪怕再優秀,都已經不配她女兒了,因爲他將她傷害得實在太深。

而她若是想查出那個讓莫靜玲尋死覓活的男人,是一件極爲簡單的事。

終於從秦茗口中得知莫靜玲傷心的根源,莫母心安不少,接下來她也就能對症下藥,不用再茫無頭緒地瞎想了。

等待莫靜玲的,是在莫母的刻意安排下,好一批優秀男士與她無意中的邂逅再邂逅。

……

從莫靜玲家裡出來,秦茗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走,等到了中午的飯點,就隨便找了家粥店吃了些清粥小點。

吃粥的時候,秦茗決定去人民醫院vip住院部一趟。

從今天,她會離開卜家,離開black集團,離開卜即墨,回到南溪鎮的家度過剩下的暑假。

卜即墨那兒她無須交待,想必他會讓人處理好她離開的事,而父母那兒,她也會編個理由交代過去,可唯獨年邁的奶奶那兒,她不想隱瞞與欺騙。

她必須告訴奶奶,她再也不住卜家了,再也不去公司了,再也不見小叔了。

秦茗還清楚記得第一次來醫院見到***情景,那時的奶奶不但對她既親切又慈祥,還對她寄予了厚望。

可如今,她要讓奶奶失望了,甚至,將使她大吃一驚,繼而,恐怕奶奶還會對她痛心疾首。

秦茗並不清楚奶奶具體的病情,但光憑想想就知道,***病情並不樂觀。

因爲如果***病情無大礙,多年不跟奶奶來往的爸爸也不會讓她來看望奶奶,而奶奶也不會這麼多時間都住在醫院而從沒回家住過。

秦茗打定主意將一些事告訴奶奶,首先是抱着懺悔的心態,她不想等萬一哪天奶奶離開了人世,她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奶奶那般喜歡她、看重她,但她非但沒做出什麼值得讓奶奶高興的事,反而跟***兒子做出了有違倫理之事。

她真的對不起奶奶,對不起自己的天地良心。

即便她不會將已經跟小叔發生過關係的事告訴奶奶,以免刺激她,但是,心裡一直有個正直的聲音在催促着她,向奶奶承認錯誤,請求原諒。

是的,每當想到她跟卜即墨之間的血緣關係,秦茗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也許在這個世上,最有資格判定她有罪或者赦免她無罪的人就是奶奶。

因爲她是卜即墨的親生母親,是她敬愛的親奶奶,是造成她跟卜即墨有着血緣親情的根源人物。

對於秦茗的這個決定,也許有人會說秦茗不懂事、不長腦子、不知分寸,她怎麼能夠說出這麼大的秘密刺激一個重病的老人?萬一老人承受不了這種刺激,加重了病情怎麼辦?

秦茗卻不這麼認爲,她反而覺得這個決定對奶奶而言,並無危險性,最多,只是會讓奶奶爲她跟小叔多費些心思罷了。

因爲通過這些日子跟奶奶接觸下來,秦茗深深地感覺到,奶奶是個通情達理的豁達老人,既不古板,也不守舊。

若不然,她不會任由兒子這麼多年不娶妻生子。

雖然她身患重病,但是她的心情一直挺好,笑容常掛在臉上,對於很多事都想得很開。

所以秦茗覺得自己此舉不會對奶奶造成任何傷害。

倘若她告訴奶奶.的是,她要跟卜即墨在一起結婚生子,這肯定會刺激到奶奶,影響她的病情與身體。

可她將要告訴奶奶.的,並不是想跟卜即墨在一起,而是遠離這段孽戀。

想必奶奶在吃驚之後,會感到欣慰的。

秦茗走進奶奶所在的病房時,奶奶正在睡覺,還沒有醒來。

她便坐在***病牀前,看着奶奶慈祥的睡顏發呆。

王英的眼睛此時緊緊閉着,沒有了睜着眼時的神采。

卜即墨最像王英的地方,就是這一雙眼睛,形狀如出一轍,只是,卜即墨的黑眸裡沒有王英眸子裡慣有的溫暖與柔和,而是與生俱來似的冷酷與寒冰。

秦茗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趴在牀邊睡着了,當她感覺自己的頭正在被一隻手輕輕地撫摩着時,才呆呆地從睡夢中醒來。

擡起頭一看,秦茗的臉紅了,王英醒了,而她竟然還要靠奶奶叫醒。

“奶奶,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傻孩子,害羞什麼?你睡着了,說明你太累,需要多休息。茗茗,今天你沒去公司?是身體不舒服嗎?”

對於王英關切的問詢,秦茗連忙搖了搖頭,“奶奶,我不想去公司了,也不想再住卜家,更不想再見小叔了,當然,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王英聞言,十分愕然,但神情卻極爲鎮定,且很快就從秦茗這番話裡覺察出問題。

緊緊抓住秦茗的手,王英凝視着秦茗慌亂的眸子,語氣和藹地問,“茗茗,你跟即墨之間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了?告訴奶奶,無論是誰的錯,奶奶都站在你這邊,幫你狠狠教訓那小子。”

秦茗忍不住噗嗤一笑,爲王英這番明顯袒護她的話而感動不已。

也許天底下有很多很多像王英這樣的親奶奶,在沒有孫子孫女的時候最疼愛的人就是自己的子女,可當有了孫子孫女之後,她們還是疼愛自己的子女,可最疼愛的位置卻留給了自己的孫子孫女。

當自己的孫輩跟兒輩有了矛盾時,她們喜歡不講理地護着自己的孫輩,而將兒輩訓得灰頭土臉也不顧惜。

感動之後,秦茗心裡又涌起了更深的內疚,王英對她越是疼愛,她對王英的愧疚與自責就越深。

“奶奶,恐怕我將事情告訴你之後,你保準不願意站在我這邊了,到時候你打我罵我都行,但就是別不原諒我好不好?”

王英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聽茗茗你這麼說,似乎這件事是你的錯?”

“嗯,是我的錯,不過,小叔也有份。”

“那就說給奶奶聽聽,讓奶奶來評判評判,究竟是不是這個理。”

秦茗雖自信王英不會受到嚴重的刺激,但距離真相說出的時刻越近,她就越忐忑不安,生怕有個萬一。

“奶奶,你身體不好,我怕我說出來,你會不會承受不了打擊?”

這話是秦茗故意說的,爲的不是猶豫不決,而是給王英提個醒,讓她做好該有的心理準備。

“呵,聽起來這件事還有些嚴重,奶奶沒有心臟病,也沒有高血壓,所以你不用擔心奶奶會被你打擊得不省人事。”王英生怕秦茗不說出來,趕緊舉出例子保證,“譬如你說你把你小叔打得頭破血流,或者直接把你小叔的公司給整垮了,這些算嚴重了吧?但這些奶奶都承受得住。這樣,你還猶豫什麼,擔心什麼?”

秦茗尷尬地笑笑,“或許我要說的事比奶奶例舉的事還要嚴重一些。”

“啊?真的這麼嚴重?那今天若是不聽你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奶奶今天就睡不着覺了,快說,再不說奶奶打你屁股了。”

王英的臉神采奕奕,雖然對秦茗的話有所信,但並沒有露出絲毫的擔心,反而,臉上滿是對未知事情的興奮勁。

在這樣輕鬆愉悅的氛圍下,秦茗忽然覺得,要講出一件悲傷的事,實在是太不合時宜。

但她的箭已經在弦上,不得不發。

秦茗抽出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王英的,低着頭看着牀褥,輕聲啓口。

“奶奶,一不小心,我跟小叔相愛了,我們不是不顧倫理道德,只是情不自禁。”

這句話說完之後,秦茗沒有聽到王英的隻言片語,也不敢擡頭看她的神情,卻以爲她是震驚了或者生氣了,於是連忙補充。

“奶奶你別激動,更別生氣,我跟小叔已經分開了,這也是我不想再住卜家,不想再去公司,不想再見小叔的原因。”

“奶奶,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到這兒來,見到小叔時呆滯的情景嗎?其實在那天之前,我跟小叔就認識了,但我們並不知道互相的名字,我們閃電般地對對方有了好感,我正準備答應他做他的女朋友,誰知道命運跟我們開了一個天大玩笑,所以那天我在這兒哭了,還騙你說我肚子痛。”

“奶奶,我今天過來是向你來坦白的,我跟小叔都知錯了,也不會再來往了,求你原諒我們的大錯特錯。”

王英的手從秦茗的手心裡抽出,秦茗心中一涼,以爲這是王英對自己失望生氣的反應。

誰知,下一刻,王英反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感嘆一聲,“茗茗,你今天是來對了,坦白對了,你若是將這件事永遠瞞着奶奶,恐怕你跟你小叔永遠都沒法在一起,你恨命運,其實命運待你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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