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賢和進喜兒一起錯愕,不過就揮一下手,這揮得也太用力了…….前面是林小初焦急地喊聲:“公子,進喜兒哥哥,啊,你停下來,這匹爛馬!”楚懷賢忍笑,飛身上馬上前去打唿哨兒;進喜兒慢了一步,見馬速隨着楚懷賢唿哨聲減慢,他是隨後跟來。
這馬總算停下來,坐在馬上的林小初心有餘悸,僵直着身子斜着看身下馬,一動也不敢動。楚懷賢和進喜兒對她看着,進喜兒咧開嘴一笑:“走呀,讓它走。”小初立即拒絕:“不!”還是瞪着身下的馬,突然問道:“我走着去,跟在後面我走路去。”
“那路遠呢,你走不到就累了。”楚懷賢也催促:“動一動馬繮讓它走。”小初尖叫一聲:“不!”楚懷賢不耐煩,伸出自己馬鞭子過來輕敲一下。街上又響起來林小初的尖叫聲,進喜兒捂着耳朵,突然覺得這樣的林小初挺招人喜歡。尖聲叫着在馬上害怕的不怕動一下,和平時那個搖曳長裙斯文走來的小初是兩個樣子。這樣想着進喜兒偷偷看看楚懷賢,公子對小初有時候覺得是額外照顧,有時候又覺得和別人一樣。
楚懷賢在笑,笑的當然是林小初。他幫小初打了馬隨後跟上來,對着小初的尖叫皺眉道:“再叫我再抽它鞭子。”小初耳朵裡只有自己的尖叫,和腦海裡閃過的摔下來會怎樣。她壓根兒聽不到楚懷賢說話,一直就尖叫着。
楚家門前這條街走完,前面燈火輝煌,就到熱鬧的長街夜市上。林小初這才閉上嘴,還是驚魂未定。身後是楚懷賢懶洋洋的調侃:“繼續叫呀?怎麼不叫了。”小初緊緊閉上嘴,緊緊繃着臉,緊緊地捏着自己的心。
長街人熙熙攘攘,小初繃緊腦子裡的弦,把這一段路總算過去。前面又到寂靜的街道,小初不無欣喜,轉頭對楚懷賢道:“看我騎得還不錯?”身子隨着說話扭過來,手隨着身子扭過來。楚懷賢剛提醒一句:“小心。”
“啊,啊,啊…….”林小初的馬又奔了出去。進喜兒笑得不行追上去,幫着小初攏住馬,這才發現問題:“馬繮這麼長,你提得太近了。”林小初氣不打一處來:“你把馬繮交給我,你提着長的那一處,我接只能是握着這裡。”進喜兒笑得要從馬上摔下來:“你,這麼笨!從接過來手就沒有動過。”
林小初板着臉,象是被得罪得很深。走上一會兒,她看身邊的楚懷賢,也是板着臉。進喜兒竊笑,象是在比誰板起臉來更有理。
再走的路都是比較安靜人少的,小初老老實實地提着馬繮,板着的臉慢慢鬆下來。走了半個時辰,不時偷眼看公子,還是板着臉。小初沒意思起來,想想自己是因爲害怕不會,有誰會了還會在街上尖叫不停。再看一眼楚懷賢,小初訕訕道:“這路挺遠?”
楚懷賢象沒聽到,進喜兒也不答話,林小初的心思只能還放在自己的馬上,好好地騎這一路子。越走路越安靜,再又熱鬧起來。
小初瞪着兩邊的燈紅人翠,樓上不時有香氛出來,還有嬌笑聲。這笑聲嬌滴滴地,往小初耳朵裡鑽過來。小初吃吃地轉臉看着楚懷賢,再看身下那馬。她那意思,要是能讓這馬停下來,小初就不肯再往走一步。這裡翠袖迎客,是煙花之地。公子帶着我來這種地方?林小初第一本能就是不去。怎奈她身在馬上,馬行她就得行。
“我去舒服,能帶你來嗎?”楚懷賢沒有正眼兒看她,光用眼角就看到小初表情。他不無諷刺地給了小初一句,再斜眼看看她。林小初低下頭裝沒聽到,心裡嘀咕着,那你帶我來做什麼?
行過這條花紅柳綠的煙花之地,進深處是幾家氣派的門臉兒。亮着燈火,門口都是面帶邪氣的大漢守着。看到楚懷賢三人過來,都是認識的,帶笑過來牽馬:“公子來了?”一個大漢過來幫林小初騎馬,林小初抱住馬脖子,左右掂量過,小心翼翼地下了馬。站直身子,又看了楚懷賢一個臉色。有這樣下馬的人嗎?帶出來丟死人!
小初對着他,只能是陪笑。
走進去沒有幾步,不用問人,小初也知道這是哪裡。裡面一陣“嘩啦啦”響聲,這裡是賭場!小初詫異,帶我來賭場做什麼?楚懷賢昂首走在她身旁,對着她低聲嚇唬道:“等我輸光了,拿你當籌碼。”小初再笨,也知道這是嚇自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翻翻眼睛。
大廳裡四方桌子,每一張桌子旁圍着不少人。他們沒有在這裡停下來,領路的大漢帶他們去到樓上。上面擺設更雅緻,來往人等都是長衫錦衣。楚懷賢不時含笑和人拱手打招呼,小初不無羨慕,公子過得真享受。不時晚上不回來,原來是往這裡來。
眼前再出現那迎客翠袖,當然也往那裡去。林小初思索一下這順序,公子外面酒樓上吃過飯,來賭場裡送上幾文,回去路上正好去那地方,明兒一早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家。小初爲楚懷賢擔心一下,要是你輸光了錢,去那裡還能賒帳嗎?
正胡思亂想着,楚懷賢的聲音又響起來:“認認這下面,有沒有你下午見的人?”林小初哦了一聲,纔看到楚懷賢坐下來,對着外面樓欄杆處努努嘴。小初這才明白,不禁有些感激。帶自己來,是認那位方公子。
看了一圈並沒有,小初回到桌旁搖頭。一個身穿錦衣的大漢過來招呼,對着楚懷賢耳語幾句,楚懷賢讓進喜兒和小初留在這裡,他一個人過去了。小初好奇伸頭看他走進一間房內,回頭再看進喜兒,舒舒服服地坐着吃點心喝茶。
一個時辰過去了,小初懶懶地趴在桌子上;又一個時辰過去,小初揉着睡眼問進喜兒:“什麼時辰了?”進喜兒還是精神抖擻:“過了子時。”林小初又趴下迷糊着,被進喜兒喊醒:“樓下新來了方公子,看看是不是他?”
小初睜開睡眼往樓下看,一個身着長衫的人擠在人堆裡,正“幺、貳、叄”地喊着,臉上不再是下午的板正,而是一頭一臉的汗水,鼻子張着眼睛瞪着,活脫脫就是個賭徒。小初一下子來了精神,脫口道:“是他!”說過用手握着嘴,生怕自己驚動樓下這人。進喜兒隨意看看:“這裡吵死了,虧你能睡得着。你再喊大聲些,也沒有人知道是在說他。”
就這麼指認出來,小初抓着進喜兒打聽底細:“住哪裡?和公子相熟嗎?”進喜兒端着一杯香茶從樓上看着那人笑:“他叫方正,外號叫方不正。聽到這名字,你就能想出來是什麼人。家住在……”進喜兒側過臉來笑笑:“要我說他住哪裡嗎?”
小初用力點點頭,她是不錯眼睛地盯着方不正。進喜兒賣個關子:“小初,給我縫個荷包,要流雲式樣的,再縫個大雁上去。”小初一聽這話,睏意就上來。打一個哈欠道:“好吧,不過得等着公子的活計做完,我最近哪裡有空閒做活。”
“他家住在柳樹衚衕裡,”進喜兒突然又道:“你問他家做什麼?你不會去他家吧。”小初給自己倒杯熱茶,捧在手上眯着眼睛很享受的呷着茶。茶一下肚人清醒得多,小初反問一句:“上他家去,他害怕?”進喜兒嘻嘻一笑:“聰明!他外面行得雖然不正,但是孝子一個。家裡有五十多歲的老孃,他晚上出來的晚,是等他老孃睡下才出來。”
“孝子?這樣人?”小初喃喃,一隻手捧着茶碗,一隻手揉揉眼睛,納悶地道:“真不敢相信。”這聲調象極了一隻慵懶的貓,進喜兒忍俊不禁笑起來。
楚懷賢這時候回來,去時神定氣閒,回來也是氣閒神定。坐下來隨意問道:“找到了?”小初點頭指給他看:“就是那個人。”正指着,方不正一回頭,往樓上看到楚懷賢,趕快笑上一笑。再從人羣裡抽身出來時,方不正往樓上來。小初不無緊張,看楚懷賢和進喜兒都若無其事,林小初也定下心來,我男裝打扮,他未必認得出來是我。
“公子好。”方不正上來,就沒有看過林小初。他只對着楚懷賢恭敬地行過禮,聽楚懷賢嗯上一聲,方不正殷勤地道:“下午遊玩偶然去到公子莊子上,看到絕好的院子,只是缺不少東西。我有個朋友賣玉山子的,請公子去看看,價格絕對公道。”
林小初在心裡大呼上當,他下午挺着腰板說認識楚公子,卻原本是這樣的認識法。楚懷賢漫不經心地道:“等我有空去看看,”突然想起來一樣又問:“你下午在那裡看到了誰?我沒有聽奴才們說起。”
林小初低頭忍笑,聽方不正笑着道:“見到公子的一個家人,他不認識我。”小初竊笑,你這廝,原來還不敢說見過別人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