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佈局
江淮從院門外大步進了院子,對面,汪氏冷目看着,不動聲色。
“老太太。”蘇媽媽低聲道,“奴婢瞧着怎麼覺得姑奶奶和姑爺有些不對呢!”
汪氏也感覺到了,她沉聲道:“想辦法去打聽一下,今兒在十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說着話轉身回了房裡,自言自語到,“應該不是戴望舒找到了纔對,路大勇和江泰還沒有回來。”
蘇媽媽也覺得是,更何況,京城那麼大藏個人想要找到可不容易,她蹙眉道:“要不然,奴婢去一趟十王府?”
“暫時不要,容易被他們察覺。”汪氏說着微頓,“你先去打聽上午的事,其它的,稍後再說!”
蘇媽媽應是,回房整理了一下就出了門,過了一個多時辰蘇媽媽才從外頭回來,見着汪氏她立刻就道:“……太太,奴婢打聽到了,今兒上午……”她把上午十王府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而後姑奶奶就回來了,反倒那個丫鬟被送衙門去了。”
“真是有本事。”汪氏冷笑了一聲,道,“你去打聽沒讓十王府的人起疑心吧?”
蘇媽媽搖搖頭,回道:“沒有,奴婢很小心!”
汪氏就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方懷心提着裙子跑了進來:“祖母,明天我想去法華寺送郭姐姐最後一程,您讓我去吧。”
“去什麼去。”汪氏蹙眉道,“你都是快要定親的人,沒事往外跑丟人不丟人,回房待着去。”
方懷心跺腳,覺得這段時間是她人生最晦暗的時間,所有的事情都不順,連以前最疼愛她的祖母和母親都對她冷淡了許多,她惱怒的道:“我不管,我就要去!”話落,轉身就跑了出去。
汪氏這個時候哪有心思去管方懷心的事,她起身來回的在房裡轉悠,心思轉的飛快,蘇媽媽又接着道:“奴婢方纔進門的時候,看到蔡媽媽正在安排人手,奴婢聽了兩耳朵,好像是大老爺要出遠門,不知道去哪裡!”
“他能去哪裡。”汪氏不以爲然的道,“他左右不過認識那麼幾個人,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有誰會認識他。”
蘇媽媽沒做聲。
汪氏心裡揣着事,一個下午都沒有出去,晚上在房裡用了晚膳就歇下了,第二日一大早還是被喬氏吵醒的,喬氏瘋了似的道:“娘,心兒不見了,我剛剛去她房裡,見她牀上整整齊齊的,卻不見她的人影!”前有郭小姐離家出走死在外面的事,喬氏哪裡還敢讓方懷心獨自一個人出門。
“嚷什麼嚷。”汪氏不耐煩的披着衣服開門出來,瞪着喬氏,“她身邊的小丫頭呢,去沒去外院打聽過,人是出去了還是在家裡。”
喬氏就回道:“小丫頭不在,家裡沒有人,側門那邊打聽過了,說沒有見到她出去。”
汪氏皺眉,方懷心在京城只認識郭秀一個人,如今郭秀人都死了,她還能去哪裡?想到這裡汪氏忽然想起來,昨天方懷心來求她說要去法華寺送郭秀,她心頭一頓對喬氏道:“你讓懷朝帶着人追去法華寺,郭家那個丫頭聽說今兒要下葬!”
“是了。我好像也聽她提起過。”喬氏神色一正,立刻就掉頭走了出去,喊方懷朝去追方懷心。
汪氏由蘇媽媽服侍着穿好了衣裳梳洗,和方兆臨一起用了早膳,蘇媽媽拿了封信進來遞給汪氏,語氣模棱兩可:“方纔外面有人送來的。”
“嗯。”汪氏接在手裡拆開看了看又遞給方兆臨,方兆臨擺在桌上面色冷峻的沒有說話!
方懷心一路催着車伕:“你再快點行不行,按這速度我們肯定來不及了。”她們也是在街面上租賃的馬車,黑漆平頂的,一路出了城門往法華寺而去,郭秀今天出殯她無論如何都要去送她。
外頭趕車的車伕應了一聲,鞭子揮的更響,約莫半個時辰不到就到了法華寺。
方懷心戴着幃冒跳下了車,將車資付了一半,對車伕道:“你在這裡等我,回去我再給你另一半的車錢。”
車伕頷首應是,方懷心就帶着兩個小丫頭,大搖大擺的上了法華寺。
可她們進去的時候,只有只有郭家的下人在收拾,郭秀的棺槨已經擡走了,她拉着人問了半天,擡腳就要追着去,小丫頭拖着她道:“小姐,您也不知道在哪裡,後山裡我們不知深淺,還是不要去了。”
方懷心泄氣的不得了,又不好讓郭家的下人領着她去,尤其是她自報了家門後,郭家下人看她的眼神,就是一副恨不得將她吃了的樣子,她哪裡還敢開口。
都是方幼清害的,方懷心氣的直跺腳!
“我們回去吧。”小丫頭心裡直跳,這一回去方懷心至多被責罵幾句,可是她們兩個跟着的丫頭肯定是少不了一頓板子了,這還算好的,指不定連命都保不住,“小姐,我們走吧,外頭亂的很若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方懷心也有些害怕,想了想點頭道:“那……回去吧。”就意興闌珊的重新往外頭走,可等她們出了廟門小丫鬟就叫了起來,“那個馬車呢?”
這離京城很遠,如果沒有馬車她們肯定是回不去的。
“咦?!”方懷心四處看看,闊闊的馬路上,停着好幾輛車,唯獨沒有她們方纔坐過來的那輛車,“難道走了?”
兩個丫頭四處找了半天,果然毫無結果,垂頭喪氣的望着方懷心:“小姐,我們怎麼辦?!”
“我哪裡知道。”方懷心垮了肩膀,欲哭無淚,這裡就是想租車也租不到,“看來只有等家裡的人找過來了,或者等郭家的人事情辦好了,我們跟她們的車擠一擠。”
主僕三人站在法華寺院門前,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忽然一直停在一邊的馬車裡鑽出來一個男子,方懷心看着一愣朝小丫頭身後跺了跺,那人揮袍下了車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方懷心隔着幃冒瞧的不大清楚,低聲問丫鬟:“是誰,我們認識嘛?”
“奴婢不認識。”小丫鬟搖搖頭,拉着方懷心在那人的不斷走近中慢慢後退,那人看着她們一副害怕不安的樣子,眉梢高高的揚了起來,道,“沒想到方二小姐的膽子這麼小啊,真是無趣!”
這個聲音!方懷心心頭一頓立刻就想起來了,她指着對面的男子,喝道:“楊志澤!”也看清了容貌了。
“呵!”楊懋興味的笑了起來,道,“看來二小姐對楊某的記憶很深刻啊,認不得人卻記得聲音呢。”便打量着方懷心,其實也不過掃了兩眼,一個小姑娘沒什麼看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方懷心戒備的看着楊懋,躲在小丫頭後面,楊懋就冷冷笑了起來,道,“那你又爲什麼在這裡?”說着一頓,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偷跑出來的吧?怎麼着,馬車找不到了,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你什麼意思?”方懷心盯着他,“你做了什麼,我方纔坐車來的馬車是不是你趕走的?”
楊懋呵呵一笑,算是承認了。
“你!”方懷心氣的不得了,“你滾,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楊懋撇了眼方懷心,昂着頭道:“二小姐可不能這麼討厭我,過幾日我們兩個就要定親了,往後還在相處一輩子呢,你這麼見不得我,以後日子可怎麼過!”
“我不會嫁給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方懷心指着楊懋,“我就是死都不會嫁給你。”
楊懋挑眉,露出傷心的樣子繼而又道:“方小姐說話要算話,可千萬不能嫁給我,若不然以後天天見着我,可不要把你噁心死了。”話落,擺了擺手,“你慢慢等吧,再會!”然後就大步走到自己的馬車邊,伸手掀了簾子,從車上跳下來了位袒胸露乳的女子,那女子化着濃妝連容貌都看不清,可一身的風塵味就是方懷心從來沒有見過,也一眼看了出來。
“無恥!”方懷心啐了一口,覺得噁心的不得了,“空長了個皮囊。”
那女子像沒有骨頭似的歪在楊懋的身上,兩人就站在馬車邊親親我我的,方懷心看的滿臉通紅,主僕三人背過身不敢再看,楊懋朝方懷心撇了眼冷笑了笑,帶着那女子重新上了馬車下山!
幼清幫方明暉收拾了許多衣裳,冬天皮襖,秋天的棉衣,梳洗用具乾糧薄餅裝了七八個箱籠,連蔡媽媽看着都直瞪眼,委婉的提醒幼清:“大老爺說年前就趕回來,滿打滿算三個半月的樣子,太太不用帶這麼多東西。”
“要是在路上冷了,立時都買不到的。”幼清蹙着眉頭,道,“我這還是想了又想的,若依着我還能再挑出兩個箱籠出來。”
蔡媽媽就不敢再說話,笑着站在一邊。
“我自己來就好了。”方明暉笑着,對地上擺着的一堆行李他彷彿沒有看見,柔聲道,“路大勇的東西也收拾好了?”
幼清點點頭,拉着方明暉捨不得,方明暉拍拍她的腦袋,道:“爹爹幾個月就回來了,你儘管放心!”
“您路上小心一些,若真的太冷了就找個客棧住下來,身體最要緊,用不着那麼急的趕路。”幼清左右叮囑,方明暉笑着應着,幼清也覺得自己有些婆婆媽媽的,就讓江淮帶着人將箱籠搬出去,她又叮囑路大勇,“累了就歇,餓了就吃,你和爹爹都別將就自己。”
路大勇點點頭,應道:“小人知道了!”
幼清這才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陪着他們一起往外院走,剛到門口便看到汪氏站在車邊和江淮說着話,幼清眉梢微挑走了過去,汪氏笑看着方明暉道:“子修這是要出遠門嗎?”
“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方明暉輕描淡寫的帶過去,汪氏則點了點頭,“那你們路上擔心一些,注意安全。”視線又在馬車上轉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麼似的。
幼清沒有管她,親自扶方明暉上了馬車,淚眼朦朧的看着車出了側門。
路大勇駕車先去了薛府,與薛家的人告辭,便直接出了城門,在城外停了一刻,方明暉掀了簾子問道:“後面可有人跟着?”
“有!”路大勇朝後面飛快的撇了一眼,就看到遠處的樹叢裡有兩匹馬若隱若現,他低聲道,“您坐穩了!”便一甩鞭子加快了速度。
那兩匹馬隨後跟着了上來,不遠不近的跟着。
“幾月回來?”汪氏和幼清一起往內院走,幼清回道,“過年前就回來!”
汪氏點點頭沒有再問,幼清卻道:“怎麼沒有看見二妹,出去了嗎?”
“在房裡呢。”汪氏避重就輕,“你們回吧,我今兒想出去走走,也置辦些年貨,家裡可有缺的東西,我一起買了帶回來。”
幼清就挑眉看着汪氏,笑道:“年貨該定的都定了,祖母只管出去走走便好,沒什麼缺的了。”
“那就成,我出去走走。”便和幼清分開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回房換了身衣裳,便帶着蘇媽媽和幾個人坐車出了門。
幼清坐在房裡問江淮:“車出城後,可有人跟着的?”
“有!”江淮很肯定的點頭,“徑直跟着出了城,不過有十七在後面護着,夫人儘管放心。”
幼清頷首,方明暉要回臨安將當年見過倪貴妃的幾個人都交代一遍……不管用什麼方法,但凡知道的人,都不能開口,至少,這兩年絕不能將此事傳揚出去!
江淮退了出去,剛退到門口碰到了進門來的胡泉,他問道:“老爺和太太在不在裡面。”
江淮點點頭,胡泉就站在門口回道:“老爺,錢公公來了,說要見您。”
“嗯。”宋弈應了一聲,“將人請去書房。”話落,他起身整理了衣襟,和幼清打了招呼便去了外書房。
錢寧氣呼呼的站在書房裡,一見到宋弈他就訴苦道:“聖上讓雜家隨大殿下去巡視三邊!”
“公公坐。”宋弈走過去在錢寧對面坐了下來,錢寧擺着手,道,“雜家的屁股還沒痛着呢,坐不了!”
宋弈也不勉強,挑眉道:“此事是誰提起來的?公公不曾拒絕?”
“雜家當然拒絕了。”錢寧回道,“是戴文魁提的,不過我瞧着也是鄭孜勤授意的。”他說着憤憤不平,聖上一提這事兒,他就以崇文門稅收的事情推脫了,這是聖上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誰知道聖上竟然讓賴恩去了,這個也就算了,東廠的事務竟然交給常公公打理,他算個什麼東西,竟然還敢打理他的東廠,真是活膩歪了。
後來他才知道,戴文奎竟用三邊錢糧可縮減的理由,誘着聖上答應了。
聖上讓他去,交待的話就是讓他看看可有可能將軍中的糧草縮減一些,這可是朝廷每年最大的開支,哪怕縮個一成,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
聖上當然會同意。
“雜家看着就像個軟柿子嗎?”錢寧目光陰冷,讓他跟着去,到時候不管他能不能活着回來,就說縮減糧草的事,趙承煜肯定對外說是他錢寧的餿主意,到時候邊關的將領恨的只會是他錢寧而非趙承煜,“估摸着是,雜家這麼多年和顏悅色的待人,他們就真的當雜家好欺負的了。”
宋弈微微一笑:“公公勿惱。”他說着微微一頓,也站了起來,和錢寧對面而立,低聲說了句什麼,錢寧聽了眼睛一亮,道,“這法子好!”隨即又蹙了眉頭,道,“不行,三邊那麼艱苦,雜家纔不想去,更何況這一去說不定性命也要丟在那邊了。”
“此事公公儘管放心。”宋弈端了茶遞給錢寧,“公公的安全,由宋某負責!”
錢寧端着茶的動作一頓,打量着宋弈,半晌他纔出聲道:“這可是宋大人保證的,雜家相信你。”
宋弈笑而不語,自抽屜裡拿了封信出來遞給錢寧:“公公將此信帶在身上,不等到了陝西大殿下不會動您,到時候您再將這封信送到這個地址去,保管公公馬到功成,凱旋而歸!”
錢寧就不客氣的收了信揣進懷裡,臉上露出笑容來:“東廠的事你也幫我留意一番,這幾個月不在,可不能叫常永那小子給撬了牆角。”
“常公公怎麼能和您比。”宋弈含笑道,“他動不了分毫!”
錢寧有了宋弈的承諾,一顆心終於落到了實處,鄭轅出手他其實不大好應付,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要費些功夫罷了,但是現在宋弈答應幫他,那他就順水推舟好了,隨着大皇子去一趟!
他要讓趙承煜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就告辭了。”錢寧開了笑臉,“宋大人就等雜家凱旋迴來吧。”話落,就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停下來挑着眉頭道,“雜家現在也算是幫你辦事了,你可不能小氣。上回送的傷藥很好用,再送雜家兩瓶吧,有備無患。”
宋弈含笑,淡淡的道:“已經送到府上去了,公公回去便能拿到。”
錢寧挑眉,不禁想起大傢俬下里說宋弈的綽號爲宋狐狸的事,這朝堂恐怕就沒有什麼事,是他宋弈想不到算不到的了。
錢寧抱拳,一瘸一拐的走了。
宋弈送他上轎子,錢寧放了轎簾,由着人擡了出去,宋弈負手站在轎廳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刻,就看到方懷朝拉着方懷心從馬車裡下來,兄妹兩人臉色都很難看,邊走邊吵,方懷朝聽不下去似的,轉頭就走,方懷心在後頭跺着腳,哭哭啼啼的回了內院。
晚上,幼清和宋弈去了薛府。
江泰守着外書房,抱着劍目不斜視,忽然自內院跑來了個小丫頭,和江泰說了幾句,江泰微有猶豫,便隨着小丫頭去了內院……待江泰一走,汪氏便出現在書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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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腫了,不知道嘛東西過敏了,可憐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