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妃一
不過樓清羽預料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迦羅真明跳下馬車,拉住樓清羽的手問:“傷好些了嗎?來了好幾次,不巧都未見到你,心裡着實擔心。”
樓清羽想抽回手,卻看見迦羅真明眼中真誠的關切,便沒好意思動,微笑道:“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迦羅炎夜淡淡上前行禮:“臣弟見過太子。”
“臣沈秀清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點點頭,目光在三人之間巡視。
樓清羽輕咳一聲,道:“太子殿下要不要也進府坐坐?”
“皇弟也是來看清羽的嗎?”
“不是。路過而已。”迦羅炎夜態度忽然冷下來,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你們慢慢聊。”說完也不理會樓清羽的錯愕,跨上獅子驄徑自走了。
沈秀清望了他一眼,匆匆向太子行禮告辭,也追着二皇子的背影去了。
樓清羽只好對太子笑笑,請他進府。心裡還在捉摸迦羅炎夜怎麼變臉這麼快?本來還以爲他會和太子再對幹一場,誰知扭頭走人了?
“清羽,上次的事一直想跟你說聲抱歉。”
樓清羽微微一愣:“太子此話何講?”
迦羅真明歉意地道:“上次帶你去獵場沒有照顧好你,害你受傷,是我的不對。”
“太子多慮了。清羽並未放在心上。”
樓清羽對太子的好感大升。他貴爲一國太子,位高權重,竟然爲了這件事向他道歉,確實讓他感動。
迦羅真明遲疑了一下,道:“其實炎夜也不是有心的,看他這幾日也給你送來了許多東西,心裡也是愧疚的。”
“清羽明白。”
迦羅真明嘆了口氣:“他小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大概在戰場上呆久了,難免脾氣不好……”說着頓了頓,忽然問道:“那天晚上在軍營中,沒事吧?”
樓清羽神色不動地道:“沒事,那日多虧二殿下照顧呢。”
“嗯,這樣就好。”迦羅真明沉思地望着他,過了片刻,轉換了話題:“上次也沒來得及和你細聊。你上回說的智商情商,十分有意思。我回去想了想,確實有精闢之處。”
樓清羽早把這事忘了,笑道:“我隨口胡說的,太子倒當真了。”
迦羅真明微微一笑:“清羽,以你之見,像那些智商很高但情商過低者,嗯……就是那些所謂的書呆子,可有什麼辦法提高他們的情商?”
“哈哈,情商這種東西,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後天因爲環境等原因造成。不是說提高就能提高的。”
“哦?”
樓清羽見太子面色認真,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連忙謹慎道:“其實提高也有辦法,不過要因人而異。太子爲何要問這個?”
迦羅真明玩笑道:“因爲朝廷上,確實有許多情商過低的……書呆子。”
樓清羽聽說擁護太子一派的多是保皇dang,顧名思義,一聽就是保守派,想必‘書呆子’是多些。
“書呆子也有書呆子的好處,太子殿下不必爲他們的xing情苦惱。只要把他們放在合適的崗位上,一樣可以發揮自己的功效,只要知人善用即可。”
太子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樓清羽下午出門一趟,此時已經有些睏倦,卻不敢言明。好在迦羅真明實是個體恤的人,很快看了出來,便告辭了。臨走囑咐他好好休息,小心手臂等等,關懷倍切。
晚上樓清羽躺在牀上,摸摸右臂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回想下午發生的事,總覺得那個二皇子態度怪怪的,卻又想不出什麼,轉個身睡覺了。
此後過了幾天,傷勢漸愈,朝廷上傳來了二皇子交了兵權,即將封爵立妃的事。樓清羽也沒當回事,繼續自己的‘學業’生涯。
這日午後,樓清羽正在南院裡和述文做‘鬥爭’,忽然下人進來,說樓相找他。樓清羽立刻扔了筆桿子,來到樓競天的書房。
進屋一看,大哥二哥都在,各個面色沉重,看見他進來目光齊齊射來。
“父親。大哥。二哥。”樓清羽不明所以,和各位見過禮,見大家都不說話,問道:“不知父親傳孩兒前來有什麼事嗎?”
樓相望着他沒有說話。樓清翔忍不住道:“三弟,你和二皇子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樓清羽茫然。
“你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二皇子今天……”
“翔兒。”
樓競天喝斥一句。樓清翔閉嘴,看了看樓清羽,退到一旁。
“父親,發生什麼事了?”
“羽兒,我問你,你和二皇子可有私交?”
“私交?”樓清羽不明所以,心裡卻有不好的預感。“孩兒只與他見過兩次面,談不上什麼私交。”
“那你怎麼和他在軍營留宿一夜?”
樓清羽一愣。當時迦羅真明爲了讓樓府放心,只說他在郊外獵場受了點傷,晚上在他的太子府休息,並未提迦羅炎夜軍隊私駐留宿軍營之事,怎麼此時……
“呃……當時我受了傷,太子殿下和二殿下見我傷勢嚴重,趕回京城不太方便,就……”
“這麼說,你確實留宿了?”樓清揚打斷他。
“是。”
清揚和清翔都臉色一變,望向樓競天。
“父親,到底怎麼回事?”樓清羽有些不耐地問。
樓競天海一樣深的眸子靜靜凝視他片刻,沉聲道:“二皇子迦羅炎夜今日在大朝上向聖上上書,要立你爲皇妃。”
“什麼!?”饒是樓清羽見多識廣,處事不驚,此刻也忍不住驚叫出聲:“皇妃!?”
立妃二
“這不可能。”樓清羽不敢致信地道,腦子一轉,又道:“再說我是男人,按照大齊律法只有雙兒和女子才能成正妻,男子根本不行。”
在大齊國,雖然男子地位最高,但雙兒和女人在婚嫁方面的地位相若,男人若是做小倌或孌童,地位反而不如他們。這一點和中國古代十分相似。因爲男人不能生育,所以根本無法登堂入室。
就像同xing戀在21世紀仍然屬於邊緣情感一樣,這裡男人與男人,雙兒與雙兒,都一樣屬於同xing戀範疇。大概生物界異xing相吸是大自然的法則,所以對於擁有與自己相同器官的同xing,彼此間的吸引力還是很小的。即使是這個擁有三種xing別的世界,雙兒與雙兒之間成婚的事情也十分罕見。
樓清翔道:“你知道什麼呀。問題就在這裡!今日二皇子上書時,根本就沒說你是男人,而說你是一個雙兒!”
“什麼?”
“而且他言之鑿鑿,說當日你們在軍營之中已有夫妻之實,你雙兒的清白之身已經被他破了,所以一定要立你爲妃,給你一個交代。”
樓清羽怒道:“笑話!我是雙兒我自己怎麼不知道?我怎麼可能和他有什麼夫妻之實!”再一轉念,又有些心安:“我是不是雙兒只要驗一驗身不就知道了嗎!撒這種大謊一下子就揭穿了。父親,您可曾與皇上說明孩兒的xing別?”
樓競天沒有說話。
樓清羽雖然心裡知道此事沒有那麼簡單,仍然期待地又問一句:“父親?”
樓清揚無奈地嘆口氣:“清羽,問題就在這裡,我們不能對皇上說明你的xing別。”
“爲什麼?”樓清羽一愣,卻見衆人都不說話。
沉默半晌,樓清羽漸漸明白過來。
二皇子是誰?是皇上的小兒子!是大齊國聲威赫赫的王爺和少軍神。他說自己是雙兒,而且還與他有過夫妻之實,衆人必定深信不疑。如果樓相此時蹦出來說我兒子是男人,那豈不是在指責二皇子撒謊?讓二皇子面子何存?
再弄不好,若二皇子一口咬定與自己發生過關係,那就說明他是喜愛男色之人。迦羅炎夜身爲堂堂一國皇子,又在百姓和軍隊中有不可替代的威信與力量,如果傳出他喜愛男風,豈不是皇室醜聞?大齊國國威何在?
若再嚴重點,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是相信自己的兒子還是相信樓相?若是相信自己兒子,那樓競天說他是男人,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相信樓相,那迦羅炎夜當衆聲稱與他發生過關係要立他爲妃,就是挑明瞭自己的同xing戀身份,大齊皇室又豈容這種醜聞?
樓清羽一剎那間已經想明其中的種種厲害,臉色一變再變。
這個迦羅炎夜果然厲害,只是他爲何要這麼做?
樓競天見樓清羽神色瞬息萬變,片刻工夫竟漸漸沉凝下來,目光中一片瞭然清明,不由暗自驚異這個兒子的頭腦聰慧。
樓清羽沉聲道:“父親,您答應了嗎?”
樓競天也爲此事惱恨不已。自己好端端的兒子平白成了雙兒,還被背上污名,卻偏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由冷道:“你讓爲父怎麼拒絕?二皇子一口咬定了你們的關係,養出如此一個行爲不檢的雙兒已是爲父的過錯,爲父又有什麼臉面拒絕二皇子的提婚?”
樓清羽氣得眼前發昏,牙根癢癢。
好你個迦羅炎夜,根本不給人退路啊。連樓相這樣一個老狐狸都被你耍得團團轉,束手無策了!
“孩兒明白了。”樓清羽咬着牙道:“孩兒有些事要親自去找二皇子問個明白。”說完一甩手出了書房。
“清羽……”清揚清翔想要阻攔,卻被樓競天喚住。
“站住!讓他去!”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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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此事已經跑不了,倒不如讓他早點問個明白。”
一口氣奔到二皇子的王府前,樓清羽跳下馬背,直向府裡衝去。
“站住!什麼人?”
“讓開!”
樓清羽一拳一腳,將兩個侍衛打倒,裡面又奔出更多的侍衛。
樓清羽此時一肚子火無處發泄,正想找人練手,不由拿出上輩子的狠厲勁,大開打戒。
他在樓府養尊處優之餘不忘練武強身,這個身體早已調養的好了,此時雖然力氣不如從前,但身手卻絲毫不簡當年。片刻工夫,二皇子手下這些訓練有素的衛隊竟然倒下了一小半。
“住手!”一個領頭將領奔過來急喚:“不可對未來的皇妃無禮!”
衆人皆是一驚,齊齊停下手來。
樓清羽認出那人正是當日迦羅炎夜手下的羽督護衛陳竟,聽他竟喚自己爲未來皇妃,心中怒火更炙,反手給了手下那人一拳,大踏步的走過去。
“迦羅炎夜在哪裡?”
陳競驚了一跳,見眼前人俊美如初,只是一雙眸子深沉似海,裡面翻着驚濤駭浪,氣勢駭人。
“二殿下在後花園,說若是您來了……”
樓清羽不等他說完,已直向後花園奔去。
他雖不認得這裡的路,但古代的建築物風格都差不多,憑着特有的敏銳和直覺,很快便讓他找到了目的地。
樓清羽猛然看見迦羅炎夜的背影,有一瞬間以爲認錯了人。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青墨的長衣,腰間鬆鬆繫了條錦帶,長髮隨意地束在腦後,站在一株桃樹下,伸手逗弄着掛在樹上的鳥籠子,削瘦的背脊竟然顯得有幾分單薄。
樓清羽沒有想到在厚重威武的黃金盔甲下掩蓋的是這樣一個清瘦的身體,一時無法把他和那個高高在上倨傲冷漠的男人聯繫在一起,直到他開口說話纔回過神志。
“你來了。”
冷冷的聲音,冷冷的眼神。樓清羽再度感覺到上次見面時的古怪。
如果說以前的迦羅炎夜給他的感覺像把沒有鞘的劍,那麼自從上次見面之後,迦羅炎夜給他的感覺就像變成冰凍千年的石塊,冷的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