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盤下了店鋪的妖怪們，借那個店鋪來交換消息，或者尋找自己需要的物品，也不失爲一個辦法。”昌之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分外熟稔，開口解釋道。
“所以……那些道士其實可能也知道這個地方麼？”雲燕想起昨天晚上雲從對自己說的話，忽然問道。
“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就像是白雲觀是蜀山道士在帝都的修煉場，妖怪們也是知道的。誰也不會吃撐了去白雲觀附近鬧事，道士們知道這家酒莊後面有個結界，自然也明白什麼叫做井水不犯河水。”昌之端起了一杯茶輕輕啜飲了一口，片刻後嘴角倒是浮出了一縷淡淡的笑意，“是白毫，倒是不愧那一瓶丹藥了。”
說起來，妖怪應該比常人更懂得享樂倒是真的。畢竟活了那麼長的時間，什麼樣的奢華沒有享受過呢，自然是斷斷不肯再委屈自己。
雲燕也有樣學樣喝了一口，果然很香……但是她不會喝茶，也說不出究竟到底哪裡好。
府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是在發呆似的。真是奇怪，自從來到帝都之後，他似乎就越來越喜歡發呆了。
“各位要的菜來了，請慢用。”那店小二一樣樣將菜都端了上來，果然是色香味俱全。這些菜多半都是讓小二看着上的，尋常小菜而已，只是做的十分別致。看上去，竟然和外頭的酒樓有天差地別。
“這裡的廚子是一隻牙尖，他們這一族法力不高，但是對食材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外頭的廚師自然不能和他相比，你倒是有口福了。”昌之笑了起來，伸手挾了一筷子蘿蔔絲放在自己碗裡，一邊挑眉看着雲燕，“試試看？”
“不過是蘿蔔絲而已，有這麼神奇麼？”她撇了撇嘴，心裡倒是真的覺得有幾分好奇，不過是蘿蔔絲罷了，就算看上去有些不同，但是再好吃，又能怎麼樣？恐怕也不過如此吧。她嘗試着吃了一口，整個人的目光頓時一亮。
這真的是蘿蔔麼，爲什麼口感這麼奇怪，不像是蘿蔔絲，倒像是粉條似的。而且她原本還想着炒個蘿蔔絲罷了，怎麼會用上這麼稠的湯汁，可是被這蘿蔔一沾，味道倒是出奇的好。
“姐姐你有所不知，這個不是蘿蔔絲，是魚翅呢。不知道在雞湯裡滾過多少遍，又加上牙尖一族的秘法，吃起來當然不同了。”身後忽然傳來一把清脆的笑聲，對方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雲燕的身邊，一雙眼睛笑的都快要完成月亮了。
“咦，你醒了麼？”雲燕忍不住笑了起來，示意店小二再多加一副碗筷來，“我原本還想着給你帶些吃的回去，沒想到你倒是自己找過來了。”
“我鼻子厲害嘛！”孫玲而忍不住笑了起來，“醒來的時候沒見到姐姐，我就猜這個時候，只怕你是來吃飯的。對了，多謝姐姐今天早上救了我。我好像……又欠了你一瓶丹藥。”
她口頭上說的真誠，然而眼中卻還是帶着清
透的笑意，似乎並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真是個生性灑脫的女子，雲燕都有些忍不住羨慕起來了。
店小二拿了一副新的碗筷出來，孫玲兒撓了撓頭，“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都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
雲燕寵溺的笑了笑，“你喜歡就多吃點，也是不夠就再叫。”她剛纔已經去問過了，一顆凝碧丹就可以支付這頓方錢了。凝碧丹這種東西，無外乎是駐容養顏用的。妖怪們其實也不大用得上，但是賣給人類，那可是會讓全天下的女子不惜傾家蕩產都想要的寶物。
當今的太后已經年過五旬，然而絲毫沒有皺紋與白髮，外頭只說是保養得宜，但是雲燕一開始聽說的時候就猜測，恐怕也是服用了凝碧丹的緣故吧。這種丹藥其實並不難煉，只是銀葉草難得而已。
但對別人來說，這些草藥再稀罕，雲燕卻也不曾放在心上。函空鏡裡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大棚似的，什麼樣的植物都能在裡頭長出來。她煉製了許多丹藥，如今總算是可以全都用出去了。
看着對方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雲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孫玲兒看上去應該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正是小女孩嬌俏可愛的時候。她在孤兒院的時候年紀最大，一直都負責照顧比自己小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到了這個世界，遇見的妖怪都比自幾大了好幾百歲，就算再怎麼想要裝出平等的模樣，似乎也沒有什麼機會了。
現在看着孫玲兒，倒也有幾分像是回到了孤兒院的模樣。她的目光一轉，陡然落在了府離的臉上。對方的神色似乎十分難看，一直死死盯着那個埋頭大吃的女子身上。
“怎麼了府離？”終於覺出幾分不對勁起來，思幽困惑的問道。
“沒事。”男子這纔回過神來，笑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吃飯。昌之顯然也發現了什麼，只是沒有說破，又伸手爲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這頓飯幾個人似乎各有心思，只有孫玲兒像是什麼都沒發覺似的，全神貫注盯着滿滿一桌子的菜。
雲燕吃了幾口就，目光就一直落在府離的身上，他到底是怎麼了，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然而牙尖的廚藝的確是叫人稱絕，明明看上去都是些尋常菜色，每一道卻都是別有玄機。雲燕自問不是個心思深沉的人，美食當前，其餘的……管它呢。
吃飽喝足了之後，幾個人決定各自回房休息。他們這一趟出來，現在倒越發變得像是在旅行了。因爲今天早上就已經問過了，雲燕的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眼睜睜看着昌之回房去了。
倒是孫玲兒在一邊打着飽嗝，喝乾了最後一口甜湯，這纔有幾分心滿意足的表情了。
雲燕伸手拉了她一把，“行了，我們回去吧。”
“姐姐……”她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樣，“我晚上……還可以和你一塊睡麼？”
“當然可以啊。”雲燕點了點頭，不過又遲疑了起
來，“你有父母家人麼？”
孫玲兒搖了搖頭，“我就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姐姐也知道的吧，這裡的客棧是不留人的。我從前來這兒問過，住一天都好貴呢，一般等到結界快要消失的時候我就自己跑出去，隨便找個破廟住一晚就是了。”
“那你就先跟着我吧。”雲燕擡起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頂，“我累了，想回去睡一覺，你呢，還要去喝酒麼？”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去了，我也好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那個破廟老鼠蜘蛛都吵死了，每天都絮絮叨叨的說一樣的話。還漏風，冷死我了。”
孫玲兒過的生活，似乎就像是人間的流浪兒似的。朝不保夕，就連歇腳的地方都只是個破廟。她皺了皺眉，“你都已經幻化出了人形，想必道行也不低了，怎麼會？”
怎麼會過的這麼落魄呢，只是這句話雲燕不好意思說出來。倒是孫玲兒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甚至還頗有幾分自豪的說道：“姐姐是想問爲什麼不用法術是不是？可是就算修煉出了人形，其實也未必就能過的好了。點石成金我又不會，這些凡人就只認錢的。況且這裡是帝都，也不好濫用法術，已經是規矩了。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去，只好住破廟了。”
雲燕正想說話，然而府離卻站了起來，走到孫玲兒的身邊，目光沉沉，“我能不能問你幾句話？”
“好啊，你是姐姐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孫玲而對朋友，一直都是知無不言的。”她拍了拍胸口，又忍不住打了個嗝。
可能當真是男子裝扮的時間長了，孫玲兒說話都有幾分像是男子似的豪爽。只是對方長得古靈精怪，倒是並不讓人覺得奇怪。
雲燕也覺得奇怪，府離……有什麼話要問孫玲兒的，他們兩個從前，是不是真的認識？
但是府離卻並沒有立刻開口，反而是看了雲燕一眼，“雲燕，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些話，我想單獨問問她。”
雲燕有些目瞪口呆，一直以來府離對她都是十分照顧的。況且因爲是和昌之同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一直都是在一塊的，從來沒有發生過府離會瞞着自己的事情。
不過……既然對方都已經這麼說了，那麼她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好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孫玲兒卻皺起了眉，有些惶恐起來，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姐姐……”
“別怕，府離不是壞人，說起來我還得叫他一聲師兄呢。他既然有事要問你，你知道便告訴他，不知道的，也沒有關係。”雲燕安慰着孫玲兒，對方這才點了點頭。
府離當然不會是壞人，可是他現在做的事情，讓自己越來越想不明白了。
“我就是問些尋常的事情，你不必擔心。”府離也開口說道，然而目光卻沉沉如諱。和以往那個清俊如竹的男子，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本章完）